问地坤真人借桃这事,听起来怪怪的,像是凡间一种猥琐至极的行为。
虽然,此桃非彼桃。
叶璟认为此事不难,毕竟,天遥观几位德高望重的师父皆是一心向道的圣人。若查明骨女已在圣桃内灰飞烟灭,却尚有无辜猫儿仍受其困苦后,定是要救救那小生命的。
于是,我们信心满满昂首挺胸,化身天地间那股正义之力踏入天遥观大门。
叶璟更是放弃先向郜宁真人请安的规矩,一鼓作气直冲地坤真人的天瑶宫,拉着我一道儿跪在了宫门的石阶上。
说实在的,我有些紧张,只因上次借桃收妖之时未曾见到地坤真人的面,唯恐此次再借显得唐突。
要知道,天帝指派他为我凡间师父,我却连他什么模样都不清楚,实在于理不合。如今,又要腆脸来问他借桃放妖,我真怕自己待会儿舌头打结语无伦次,瞎说些不中听的大实话。
正想着,宫门开了,出来的小道士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道声:“地坤掌门要你们进去说话。”
我狠狠瞪了小道士一眼,当下就想在他大胖脸蛋子捏上一把。
叶璟轻咳几声,传音道:“阿尘,辟元师叔年纪虽小却颇具仙姿,可毕竟仍是小孩子心性,你可别得罪了他,小心往后日子不好过。”
我心中不服,传音给他:“不就是个跑腿报信儿的嘛!”
小道士倏然止了步,掌风一指,一截带着火星儿的断烛便擦着我的脸颊掠过。突然,扬起一阵焦味,我的头发给这兔崽子燎了几根!
“莫要再窃窃私语传音聊天,别以为师叔听不见!”小道士转头一笑,大胖脸上横肉抖了一抖,对我强调:“还有,我可不单单跑腿报信儿!”
去他的鳖孙玩意儿,竟有听人传音的能力!可这能力却让我想撸起袖子就胖揍他一顿。
叶璟拉住我,恭敬鞠了一躬:“师叔恕罪,是小辈们唐突了!”
“哼!”小道士白了他一眼,负手往前踱去。
外观看来普普通通的天瑶宫竟然内藏玄机,冗长的甬道走了半天仍未到正厅。看来,那地坤真人是属鼠之人,将自己的老巢安置在最深的犄角旮旯。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壁上烛台一转,正厅露了出来。一位窈窕貌美、穿衣极省布料的女子立于厅内,望着我们款款而笑。
原来,这老牛鼻子也金屋藏娇!
“美人儿,我师父呢?”我这边厢正问着,那边厢的叶璟却跪了下去。
“弟子拜见掌门师尊!”
美女媚眼如丝,娇娇弱弱应道:“起来吧,璟儿。”
见我蒙圈儿,叶璟小声道:“你眼前这位女子便是掌门师尊,也就是你的师父。”
“不可能吧!”我迟疑道。
美人儿噗嗤一声掩嘴而笑:“什么可能不可能的,小徒儿还不来师父这儿,让为师好好瞧瞧天帝那死鬼给我派来个怎样个小妖精!”
我退后两步,警觉地望着这妖治的女人,怎么也不敢相信她这样的“邪魔歪道”是执掌正气与力量的天遥观掌门。
叶璟解释道:“这女子真是掌门师尊,上次来借圣器,掌门师尊还闭着关,是我师父从禁地寻了师尊取来圣器于我们。当时大家来去匆匆,我也忘记跟你详谈。你来天遥观时日尚少,自然没有见过掌门师尊。师尊法力高强精通幻术,能以幻术化出不同形貌,男女妖魅皆有。师尊常常幻了妖物试探门中弟子术法,众师兄弟亦都因此不敢偷懒懈怠。你眼前这女子,便是带着师尊灵力的幻术傀儡。”
我释然:“那你们可有见过师尊真容?”
叶璟吞吞吐吐:“确实没有。”
女子娇嗔地冲我跺脚:“你这小仙娃儿竟然不信为师,罢了罢了,为师也懒得再解释了。天遥观弟子众多,若我操纵的每一个傀儡都要解释,估计本尊早因唾沫干掉脱水死了。说吧,你们有何事找贫道?”
这声“贫道”倒是提升了几分掌门的气势,我有点相信了。
我上前两步,真诚道:“地坤师父,我想问您再借圣桃一用!”
真人笑了笑:“两个小娃子,真当贫道老而昏庸?贫道又怎会不知你们借那圣桃是为那只黑猫?”
叶璟欣喜:“真的?掌门师尊是否也觉黑猫无辜,想放它出来?”
“不借。”真人断然拒绝。
“为何!”
真人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无奈:“贫道知晓那黑猫无辜,却无力打破圣器持衡法则。本来,收服阆中骨女的代价便是以叶氏血脉交换。不料,这灵猫冲撞了圣桃,以己身代替了璟儿之命。之所以骨女入了圣桃顷刻化为乌有,而灵猫却安然无恙,只因圣桃是贫道花费数年仙力打造,又饮过蜀中叶氏一族醇善精血,懂得灭恶而护善。如今你们想要救出黑猫,需得用叶氏后裔的命来偿还。否则,圣桃内的灵力失衡,不知出现怎样的恶果。贫道不可让你们去冒这个险,更不可让圣桃出差错,伤害更多的人。”
叶璟思量半天,问道:“真的别无他法?”
真人道:“世上万物皆无绝路,总有空隙能寻。只不过,这寻隙的过程太过危险,贫道不可言。”
叶璟咬牙道:“弟子愿意以命还命!”
“不行!”
“不行!”
这回,我与地坤真人站在了同一边。
真人语重心长道:“璟儿,你是王图储君,肩负福泽天下苍生的使命!阆中骨女虽凶煞,但贫道与郜宁掐算得知,会有与你关系紧密之人为你挡去灾劫。否则,贫道绝不会将圣桃交你,由得你去死!”
“可是……”叶璟还想争辩,真人却挥袖打断了他的话:“休要再说!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辟元,将圣桃带入禁地好生守着,莫要被这两人起了歹心给抢走!”
“师尊!”叶璟苦苦哀求。
“你们走吧,从今日起,贫道再次闭关三个月,休要前来叨扰!”
说罢,地坤真人与辟元都消失在正厅。
我回身望去,方才那狭长的甬道与精美的壁上烛台统统消失不见。仿佛刚才的对话只在梦中出现,眼一睁,便轻而易举被打回原形。
“怎么办?”我问叶璟。
叶璟蹩眉,下了死心般从牙缝挤出一个字:“偷。”
偷,说得容易,可是,怎么偷?去那儿偷?这才是个大难题。
也不知地坤真人是疏忽还是故意,反正,从天瑶宫他说的所有话里,我们知晓圣桃下落——禁地辟元小胖子处。
若说地坤那老变态行踪难寻,那么,辟元那胖小子则目标明显、极易暴露。一切指示浑然天成,有些不自然。
本来呢,叶璟那憨傻小伙还准备去问郜宁真人,想用那层师徒情分套些方便。
这招被我及时制止。
既然已经惊动了天遥观的扛把子,也被他厉声拒绝。倘若再不知瞧脸色的去求郜宁真人,落下冥顽不灵的呵斥不说,还打草惊蛇,由得这帮牛鼻子将圣桃捂得更甚。
思来想去,我们准备去医房找整个鳌山人缘最佳的山椒大叔,希望从他嘴里能问出些门道,好让我们知晓辟元弱处,一击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