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曦未上,冬雪绵绵。
我打着呵欠踏着片祥云懒懒望着不远处的山头,心中顿感怅然。
落座蜀中群山之中又独占鳌头的葱郁福地便是鳌山了。此处方圆百里不见村落人家,侧耳倾听不闻一丝鲜活悦动之音,深山野岭,杳无人迹。看来,原本想着好吃好喝等着地坤真人出关的美好愿望,怕是要破碎在这立锥之地里了。
又能如何呢?
就当我目测离山巅不到十丈距离之时,脚下祥云突然撞邪似得急急散去,我一个不留神正面朝下跌在一片看不见的结界上,急速向下滑落。好在有元神护体,不至于肉身与结界摩擦得一路火花带闪电,顺带将身材磨得更加扁平。
我暗暗庆幸。
须臾,我就恍然觉着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毕竟,我的任务是上山,而不是下山。遂抽出腰间神斧想要将结界砍出个细缝堪进去,好让我悬在半空稍事休息一会儿再做他想。可是我忘了人界书生口中的一句话,梦想照进现实总会令人失望。于是,当黑斧触碰到结界之际,仅仅发出啵的一声脆响后,我便该如何下坠仍是如何下坠了。
在我对此结界肝脑涂地时,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喂,你是倚着结界的学习御风的新弟子吗?”那人含着笑问道。
我胸中气闷得很,面上却不可失了仙女该有的气度,遂施施然回过头微笑答道:“关你屁事。”
只见身后悬着一青一白两人御剑而飞的身影,粗略一看,倒是两张十分俊朗的小脸儿,这使得我不但一瞬原谅了那声调笑,反而有些怨怪自己初次见面的言辞粗鲁。
可此刻,我毕竟还在下坠,自然而然问道:“请问天遥观如何走?”
白衣青年忍不住朗声一笑:“姑娘有趣,难道不该先请我兄弟二人救你脱窘吗?”
我为自己的聪慧程度哽了一哽,火速收起黑斧将身体剥离结界,急急向后仰去。我自以为会如仙女下凡那样舒展广袖仙摆轻盈飘逸着,事实却伤透了我的心肝脾肺肾。巨风习习如刀割,瞬间将我发带冲散,我只觉天旋地转,便像只厉鬼一样哀嚎着、张牙舞爪的往山脚扑去。
还好,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青衣青年一把接住了我。
我胡乱的拨开一脸碎发,发觉山门已在眼前。
白衣青年笑呵呵地凑到我耳畔,白皙的指尖点着天遥观大门,说道:“阳关大道你不走,结界无门你偏要闯,还闯不进来。”他顿了顿,眸中闪着狡黠:“怎么,躲在我哥的怀里不愿下来了?还是,在我哥的怀里感受高处坠落太过激爽不愿离开了?想要贴上我哥的女人多了去了,你排在第几?”
我愣住,猛然挣扎着下地站好,我感觉我的脸快要红透了。
脸红,并不是因为白衣青年吐息就在颈侧,更不是娇滴滴蜷卧在青衣青年怀里半晌。我只是没成想,这世上竟然还有一张厉害过本仙女的贱嘴。
我输了!输得口无缚鸡之力!
“阿息,别闹。师尊还在等我们。”青衣青年说话了。
我抬眸正好撞上他的视线,面对面看了会儿彼此,他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惊愕,嘴角那丝似有似无的笑亦是转瞬即逝。
不知怎的,我竟然会佯装娇羞地垂下了眼帘。
白衣青年摊了摊手,从上至下将我打量一番,无奈地拍拍我的肩说道:“贫乳的小师妹,回见喽。”说罢,便跟着青衣青年入了山门。
听到这话,我实在忍无可忍,利索抽出黑斧想要将他劈成两段。
无奈刚一跃起却被青衣青年挡了格,他手里握着的长鞭将我的黑斧紧紧缠住,冷冷说道:“阿息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就算他盛气凌人,我却也倔头巴脑地不松手,我恨恨将他望着,他淡淡将我望着。
我们就这样对峙了半盏茶,谁也不让谁。
白衣青年呆立片刻便笑嘻嘻地闪到一边,十分不合时宜地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叶息,我哥叫叶璟,贫乳,你叫什么?”
仅此一刻,我在心中已然骂了这个叫叶息的王八蛋八万遍,可也不想就这样随了他的挑衅,为了一个羞辱与之争吵无休。于是,我定了定神,略略松了松手,将黑斧收回重新别入腰间,望着叶息笑着:“我叫贫乳,便是天遥观一众自称贫道的牛鼻子们的姑奶奶。”
话定,气定神闲提手扒开挡在跟前愣了一愣的叶息,先他们一步进了道观里,留给他们兄弟一个凌乱的背影。
叶璟望着叶息,叹了声气:“你没占到她什么便宜,反而将一众师尊的便宜给她占尽了。”
叶息饶有兴趣地盯着越走越远的我的背影,无所谓地一笑:“哎,什么也别说了哥,为了机灵的贫乳姑奶奶鼓掌吧。”
不苟言笑的叶璟竟然真的拍了掌,微微一笑间,露出一截缺失了一角的断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