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台西南角被鬼方钺凿出个大窟窿,巨大的黑晶裂开一丝细缝,黑气四散。
夜羽衔着银莲盘旋空中,久久不愿离去。
无极上仙正以最后仙力固其不灭,然而,其仙身仙力已然撑到极限,怕是就快要羽化。
我回头望着一言不发跟在身后的永无和青女,勉强冲他们笑笑,道:“一家四口,阖家团圆。”
青女低低唤道:“星尘姐,我们走吧!同我回魔界,不要再理会虞峭山的是是非非了。”
我摇摇头,指着黑晶对永无笑道:“看,你曾经的床榻被鬼方钺砸了个大裂缝,莫说是你,就是我看了都觉着挺生气的。要不,你拿着那凶器去鬼君府上理论理论?如今有青女的势力,量那鬼君也不敢出幺蛾子。”
永无不做声,默默将我望着,一双眸子盛满爱怜的目光。
见他一动不动,我笑笑,又指了指无极上仙,道:“你看,你曾经撞向他的血鼎,撞得自己灵肉分离,也撞得他身受重伤。若你不愿去鬼君那里理论扯皮,倒不如趁此空隙将无极上仙带去太上老君处瞧瞧病?兴许,还能还他借出血鼎供你修复神识的人情债,也让他避开本不该他承受的天劫。”
永无一把抓住我的腕子,头一遭说了狠话:“你想独死?”
青女一愣,失声道:“独死?什么意思?”
我摇头,冲他俩笑道:“我哪会那么蠢,活都没活够,又怎会轻易寻死觅活?”
“你说谎!”
永无低喝,喝得我心头一震,震的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他扬手捏住我的下巴,将我的头抬起来,同他眼睛对着眼睛,又道:“你让天界带走了叶璟,又把枭儿托付给了月怀雪。本来我还窃喜,以为你留着我是因为你想让我成为那个唯一陪伴你的人,却不想你仍是要推走我。星尘,天帝已将全部告知,为何你还想瞒我?难道我不是你的夫君吗?难道我同你不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吗?”
“我……”
永无凝仙力于掌心,出掌如风,将气若游丝的无极上仙弹开,自己置换过去,顶住摇摇欲坠的昆仑台西南角,说道:“月怀雪,带枭儿即刻返回魔界!”
青女抱着枭儿噗通一声跪下,道:“怀雪虽不清楚其中发生何事,但求二位看在枭儿的份儿上,同我回魔界吧!”
“莫要废话,快走!”永无厉声呵斥,一挥掌,将青女震至安全之地。
几名魔狼闻声过来,纷纷跪伏青女身侧请他返回魔界。
青女目光坚定,怀抱枭儿直直站在那处将我们瞧着。
蓦地,枭儿朗声哭了起来。这哭声悲恸,响彻颓废不堪的山涧,闹得人心更是难安不舍。
我呆呆地望着在青女怀中手脚并用哭闹不止的枭儿,不禁瘫坐在地,冲永无哭道:“为何你不走呢?枭儿已然要失掉我这个娘亲,你又何苦让她连爹爹都失去!你是盘古骨灵,应当跃至天界受众仙敬仰,为何要陪我这样的小仙娥受苦楚!”
永无唇畔划过一丝温暖的弧度,他望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天上星点缀漆黑的夜,给人间带去温暖与快乐。银河若没了星子,人们将陷入无望的黑夜之中,永失快乐期盼。地上石点亮永无空白的一世,给予我妻女的温暖依傍与数载安详。永无的身边若失去了你,那么,又同黑晶灵化初始、永置寂寥黑夜中的赤身少年有何区别。星尘,虞峭之外没有你,自然不会有永无。若羽化虞峭山是你无法摆脱的宿命,我便心甘情愿化为护守你的灵,同你生而生,与你灭而灭。永无,不悔。”
我哑然,膝行至他身侧,默默展臂环住他腰身。
“值得吗?我在人界爱上了别的男人……”
永无侧了侧头,脸颊轻轻蹭着我的脸颊,温柔道:“那不是别的男人,那是半个我。你爱上他大概是顺从了姻缘线的必然之果,亦是这千年来对我念念不忘的映像。”
“我不想瞒你,叶璟是新生的命魂,而我对他已有控制不住的情意……”
永无微不可微地叹了一声,道:“可你仍是斩断了那条姻缘线,退还了他给你的玉镯,不是吗?阿尘,休要轻看了你夫君。对于叶璟,我确实有过嫉恨,但更多的,却是对他给予你多番关爱的感谢。到底,只要那副肉身归属于我,你便是我的女人,不是吗?”
我面上红了一红,羞愧地低下头。
永无见我如此,笑了起来:“既如此,便休要再赶我走了。”
我点点头,依偎在他身侧。
周遭细石砂砾仍不断落下,不知以他神识之力还可强撑多久。
可是,能偷得这片刻安宁,我已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