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的天地,卷出寒风万尺,一寸寸割据我与永无的心。
他小心翼翼捧着两颗仙元,深一脚浅一脚走到他素日休息的大黑晶上,轻轻将他们放置。
永无俯首跪下,虔诚咏诵:“盘古大神开天辟地,造物之始,我永无为其骨灵汇聚,现为复原孩子与挚友,愿用自己性命与仙元交换他们生机……”
我很害怕,一把抱住永无,制止他:“不可以!他们仙元尚在,若你将仙元献出,我、我……我也不能失去你!”
永无转身,温柔揽我入怀:“与你相伴数载,已是命运垂怜,我本从孤独中生,也应当独自离开。阿尘,献出自己是我做爹爹做朋友的责任,而等待和忍耐,是你为娘的过程。阿尘,委屈你了。”
我擦干眼泪,紧紧抱住永无:“我绝不与你分开!若要赴死,我们全家一起去陪夜羽!”
“何故虞峭这般模样!”
肃穆之音从上方传来,我们循声望去,是天帝。
储婴跪下,遥指永无,对着天帝说了些什么。
天帝颌首微微侧身,自他身后便走出白须道人。那道人手持血鼎,目光凌厉看向永无。
是无极上仙,我心中一沉,悄悄扯了扯永无衣角,传音给他:“永无,现下情形对我们不利,待会儿你先走,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天帝仁爱,枭儿和夜羽十分无辜,说不定天帝能救他们。等那之后,我再想办法去找你。”
永无笑着摇了摇头:“你看那白须仙人的血鼎,杀机重重,若他执意收我,我不会挣扎,但愿那位天地共主能如你所说,救下枭儿和夜羽。”
“你便是永无?”天帝问道。
永无点头。
“是你杀了月老?”天帝又问。
永无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你可愿让无极上仙血鼎探上一探?”天帝又问。
永无站直了身子,迎上天帝目光:“月老不是我所害,一切是储婴与魔界刈鸾的阴谋。”
“魔界?”无极上仙道。
储婴道:“永无便是魔界中人,指摘刈鸾只为嫁祸末将。末将曾亲眼所见永无额间黑色魔纹,杀了几乎两百天兵,此人留不得,请天帝明鉴。”
“储将军,你可真够不要脸!自损两百天兵,居然算在我夫君身上!若不是你前来生事,用我们女儿相要挟,永无与刚产子的我也不用拼死抵抗!”
天帝摇头:“莫要逞口舌之利,天兵为你夫妻所伤,是也不是?”
我哑然,永无却笑了,额间黑印若隐若现。
天帝盯他看了半晌,长叹一声,对无极上仙道:“暂时都收了吧。”
“是。”无极上仙托着血鼎而来。
永无轻轻挽起我鬓发,趁我不注意定我在地,自己化作一道白曜之光冲了上去。
咣当一声,永无撞上无极上仙,两人皆人神分离,无极上仙仅凭最后一口气力将永无神识生生扯出,拖入血鼎之中。
“永无不要!”我已声嘶力竭,却也无力回天。
天帝大惊,亲自催动仙术稳固无极上仙神形,一手抓紧永无仙元,欲要将其捏碎。
永无被封,施与我身的定身之术瓦解,我托着身体艰难上前,以黑斧扼住自己脖颈,失声痛哭道:“天帝不仁!事情尚未查清,只听储婴一面之词,只看天兵折损却无视我儿命陨、无视夜羽命陨!永无诞于黑晶,黑晶乃盘古骨灵汇聚,若说他真是魔界之人,那么盘古大神又将被置于何处!永无方才已然狠心撇我赴死,只为留我求您垂怜,救回女儿与夜羽。可能连他都不知自己力量强大到会冲撞无极上仙,若天帝此刻捏碎永无仙元,又与屠戮人间的妖魔有何区别!”
“这……”天帝怵住。
我一步步上前,抚摸血鼎,我能感觉,永无神识仍在其中不息攒动。这个天地之间唯一珍视我的人,已经溃散分离。没有他的世界,我该如何苟活?
“陛下,莫要……”储婴欲要争辩。
天帝却打断了他:“不必多言,待事情查清,你亦不可免责!”
储婴面色惨白跪下。
“星尘。本尊只说暂时收了你们,并未痛下杀意,未料想黑菩提神力无边,更未料到永无性子刚烈至此。你放心,此事本尊定会知会魔尊,与之一件一件理清。欠命还命,绝不姑息任何一人,也绝不冤枉任何一人。”天帝承诺。
“我的枭儿和夜羽……”不知怎的,我觉得自己气如抽丝,虚弱非常。
天帝叹气道:“天界有天界的规矩,化为仙元是他们二人的劫数,能否续上仙缘,需得日后造化决定。夜羽永无修炼千年,兴许还可修回原形,可你的枭儿毕竟太小,仙力不足,恐怕是要……”
重新修为便是再世为人,前尘往事俱虽灵力褪去而散去。我抬手摸了摸手腕,腕上那根红线早就在永无死的那一刻崩析不见,缘分已断,月老已死,不知可否再续上。
永无已然尽了他身为夫君为父君的责任,作为母亲,我不可能眼见枭儿命散此劫而无所作为。
我用力举斧割断丹田仙灵,用尽此生力气求天帝:“求你,把我仙力渡给枭儿,保她、不死……待事情查清,让他们重新生活……”
天帝蹙眉,略略颌首,他回身望着茫茫夜色,举力将永恒之期封印。
“来人,速命仙匠在此修筑昆仑台,将黑菩提之力封印。但愿此后,不会有人为此再起争执。还有,发书魔尊,请他前来九重天一聚!”
“遵旨。”
天帝轻抚我发端:“去吧,星尘,愿你的震灵仙石成为银河中最亮的星子。”
我勉强笑了笑,身体便似烟尘散入尘埃里。
朝夕变故失去爱人,尝过两厢依偎的甜,便不愿再饮下孤身一人的寒。
我,宁死不愿重返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