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我与夜羽潜入了坐落半山腰的落星宫。
与其说是潜入，不如称之为大张旗鼓的踏入。不知叶璟怎么想的，好端端的世子府竟无人巡视护佑，就连伺候的丫头也就那零星的几个，当真低调入骨。
院落里的雪被人清扫过，石板地都十分干燥，四周只点了几盏薄光的小石灯，配着竹廊缥缈的轻纱，显得有些孤寂。
“你们来了。”
加茉衣在回廊的尽头，笼着一只汤婆子向我们走来。大约是怕惊了夜行的生灵，她脚踝的银铃被摘下，足下轻得像团棉花。
“小衣，好久不见。”夜羽道。
加茉衣顿足立了片刻，方道：“阁下是……主君？”
夜羽轻声笑了笑颌首默认：“大哥身体可还康健？”
加茉衣摇摇头，又望向我，意味深长道：“拖某人的福，不好。”
我有些羞愧，小声问道：“叶璟住在哪处？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加茉衣冷笑:“星尘姐，这暖心的话若是早说三十年，世子也不至于痛苦至今。如今，他的心就如同这正月的霜雪般寒凉，怕不是你这三言两语能够捂热的。”
我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夜羽见气氛不妙，立即笑着解围：“小衣，三言两语虽不可捂热一颗冷心，却能随了大哥的夙愿。大家仙凡有别，各有各的难处。说到底也是他们之间的恩怨，你我也不便过多插手。”
加茉衣对着夜羽福了一福，恭敬道：“主君所言皆是理，却不想我加茉衣一生时光亦如世子一般，全数倾注他人身上。他等了星尘一辈子，我又何尝不是守了他一辈子。这世上之事若只是牵扯两个人，是福是祸自然由那两人承受，可两人遗憾蔓延至数人命数之中，便也不可全当看不见。我是如此，小钗姑娘同玲华夫人是如此，就连主君也是……”
夜羽打断她的话：“这笔烂账莫要再算，虚耗一生也是各人的选择，既然是从心的选择，便怨不得他人。”
加茉衣呆看着夜羽，半晌方苦笑道：“主君甚是透彻。”
夜羽冷着脸，似乎有些不悦，只堪堪盯着不远处的石灯，说道：“我们此番前来不愿过多叨扰，等会儿便会自行幻做陌生人的模样。劳烦小衣将我们安置在下人居所，能让我们能够伴在大哥身侧，送他最后一程就好。”
加茉衣叹了口气，不住地摇头：“主君的意思，便是让老婆子对世子撒谎？”
夜羽颌首，继而抱拳，诚恳道：“我凡身一死归为仙位之后曾经偷偷探望过两回，见大哥身子骨不如从前，五脏俱衰经不得心绪上的大起大落，虽不能相认，却也不愿大哥独自逝去。所以，还请小衣成全。”
加茉衣一惊，连忙躬身福礼：“使不得！主君这是折煞了老婆子！我们泽翳一族一生效命草世王图，君臣之间绝不敢僭越！主君亦是为世子身体着想，老婆子应下便是！”
“谢谢！”夜羽直起身子，对加茉衣说道：“今日天色已晚，挑个离大哥寝殿近的住处先安排我们住下，明日便劳烦小衣带我们去见大哥。”
加茉衣点点头，指着回廊深处的别院说道：“不敢，二位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