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羽将珠子塞给青女,没事人似的往墙边一靠,说道:“妖王派来的细作,吞了散去妖气的丹药便瞒了众仙友的眼睛。此番借着为道祖生辰献技之机,四处寻找方便下手嫁祸的倒霉蛋。清荷殿最北,又常年被奚落,这妖鸡吃柿子赶软的捏,鸡贼的将这莫须有的罪名推给了司雪与星尘。干完这桩坏事,自己却又不甚自信,便留下来静观事态进展。现在还不是蠢蠢的被逮了!所以本神君就常说,妖界为三界最末便是因为脑子不好,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有几个仙娥被逗乐,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妖怪不堪其辱妖力大增,猛然挣脱了天兵束缚,一柄沾染了妖毒的短刀掷向夜羽。夜羽也不惊讶,堪堪挥了挥右手,便将短刀改了方向。众仙皆轻松避开,唯独那厚得像堵墙的赵有钱。
只见他轻盈的侧身,肥大的衣摆便牢实的接住了短刀,呲啦一声,金丝外套被划出道一臂长的大口,花里胡哨的内襟中衣尽收众仙眼底。
星尘急忙起身连连摆手道:“大家都看到了啊,这回可不关我的事!”
赵有钱反手摸了摸那大豁口,想到这价值不菲的金衣被毁就怒上心头,原本和气生财的笑脸霎时拉得比驴还长,一向好脾气的他此刻也露了凶相,吼道:“你这只不长眼的鸡妖!今日割了元宝衫让你祖宗漏了财,就别想站着出这兜率宫!”
说罢,赵有钱凌空抖了抖右臂,一把金黄的算盘跃然手中,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那肥大的身躯疾风般掠向那小妖。青女叹了口气,将我往边上拉了拉,道了句:“财神爷发飙可不得了,我们还是躲远些为好。”
我点头表示附议。
不成想那素日里只爱抠搜的赵有钱,打起妖怪来竟那般厉害,不到一盏茶功夫,那鸡妖便被他揍得爬也爬不起来了。
赵有钱喘着粗气,略略对着玉京尊神和太上老君拱手礼了一礼,便气呼呼地走了。
众仙咋舌,纷纷对着他那雄浑的背影伸出大拇指。
半晌,玉京尊神清了清嗓,说道:“既然如此,本神尊看这鸡妖就留着报信吧!反正任务失败回了妖界也会受到严惩。”遂打开那木盒,将黑晶取出交给鸡妖,复道:“此番便算了,拿去交给你们妖王,让她将黑晶亲自放回虞峭山,莫再多生事端。否则,天界这些个万八千前未曾动过手的拳头兵刃,就要亲自问候她老人家了!”
话毕,玉京尊神将木盒递给青女,领了天兵也走了。
青女轻叹一声,将鬼叉琉璃置入木盒中,毕恭毕敬捧给太上老君,又道了句:“福寿绵长。”
太上老君接下木盒笼入袖袋,面色又恢复往常那般红润,笑眯眯道了句“大家随意”,便几步匆匆赶去了牌九桌。
“星尘姐,我们也回去吧,这功夫枭儿该哭了。”青女提示道。
我颌首欲走,又被夜羽拉住。
“本君有事要单独与星尘说,麻烦你们二位回避片刻。”夜羽对青女与白岚说道。
二人颌首,默默走开。
“又有何事?”我十分不耐烦。
夜羽含笑道:“方才为你们解围,不道谢便走?”
我抱拳对他连做三个揖,拿腔拿调道:“多谢鸟神君大恩大德!”
夜羽不依不饶:“光嘴上说谢有何用处?来点实际的报酬比较好吧。”
我想了想,说道:“我一穷二白还是个有夫之妇,实在没什么实际报酬可以支付。不如就当欠你个人情,哪日若你犯了事,我就算拼了老命也定去救你,如何?”
夜羽道:“我倒有个主意,只要你答应我便销了这笔账。”
我又想了想,豪迈说道:“只要不是作奸犯科,怎么都行。”
见我一口答应,夜羽却敛了笑意,满面认真沉声道:“随我下界陪叶璟。”
我一哆嗦,心虚道:“不去。”
夜羽沉默片刻,方道:“他病痛缠身阳寿将尽,却一直在苦撑着等你。我不知晓他到底承诺了你什么,才会一生不娶一生守候,临到生命末了却仍是撑着那口气等你。星尘,叶璟一日不逝便一日是我的兄长,是在我最为难之际救我出水火的兄长!虽我不愿你为难,却更不忍看他这般受折磨!他时日不长,若你不愿现身相见,至少……至少换副样貌送他最后一程……”
本来,见到赵有钱发次彪是件十分乐呵的事,却没想到开心后的伤心更是凉得透彻。
其实,是我负了叶璟。他在什么事都一知半解的情况下,被我用刀尖捅了心窝子。一面为了成全我而身负重伤,一面为了王图子民带着满身满心的痛咬牙挺着,挺着不死,挺着不那么轻易的让自己解脱。
夜羽说得没错,我是不愿见他,只是夜羽并不知道,我的不愿里全是满满的抱歉与心酸。
事到如今,我的确不该再逃避了。既然无缘,便真真切切给叶璟解脱,放他脱离红尘苦海。
于是,我颌首答应。
天界十数日,地上数十年,不知再次与他相见还会翻起怎样的波澜。
我却不得不承认,逐字逐句印在脑海里的那纸承诺,让我在清荷殿的每个夜里辗转不得眠。
叶璟,我竟如此挂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