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老君的寿宴定在明日朝露之前。
我纳闷儿,合着各位神仙是赶早市儿呢?还是一夜麻将刚下桌呢?受邀的仙家老爷、女主子们,一个二个缩在各自宫里探头探脑的埋怨寿宴太早,却也不见冒个出头的,给诸位懒散惯了的仙僚起个发牢骚的调子。倒是听说兜率宫那些个脚程飒飒的仙娥们,一脸没睡醒的模样忙前忙后,形如僵尸般偶尔从嘴里蹦出两个倦怠的脏字儿。
私以为,这帮臭丫头委实有本仙当年的风采,让我老感欣慰。
只可惜啊!抱怨归抱怨,无论寿宴定于何时,礼物必是万不可少的。
像我这种兜里没几个子儿、瘦削身影之后更没什么势力帮扶的,也只好将一穷二白的清荷殿翻了个底朝天,惟愿贺寿之时不要太过掉价。
青女局外人似的抱着枭儿靠在库房门边,仍是素日那副不咸不淡的麻木面孔,却颇有人味儿的看我累得快要放弃之时,腾出一只手递给我一个精致的木盒。
我瞪了他一眼,仔细瞧了瞧木盒,忍不住啧啧赞叹。扶桑神木造的盒身,昆仑山的紫皓石打得小锁头,盒面还用一种叫不上名讳的神兽毛羽点翠,勾勒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犬。还未打开锦盒看内里所藏之宝,却被这小木盒迷的神魂颠倒,真叫人不得不怀疑工匠们私自揣了喧宾夺主的嫌疑。
“何物?”我问道。
青女道:“自然是清荷殿的贺寿之物。”
我干笑两声,装模作样从袖中掏出永无带给他的锦囊晃了两晃,戏谑道:“不知木盒所盛之物可有本仙拾到的宝贝蛋矜贵?”
青女眯眼瞟了两瞟,面色骤变,眸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问道:“从何而来?”
我收紧捏着锦囊边边的手,说道:“前些时日永无托我带给你的。得亏初次相识你便以箜篌为媒自报家门,否则,我还真拿不准谁是怀雪。”
青女紧盯着锦囊,喃喃道:“他竟真下了阿鼻。”
“何止真下了阿鼻!永无为了夺回这属于你的宝贝蛋,被鬼君赤焰伤得神识大损,方致如今惨淡下场。现下还得屈身血鼎之内,受那治愈重造之苦。”我特意夸大其词,青女果真略感愧疚地低下了头。
瞧他那样儿,我不禁得意起来,继续道:“其实呢,这事儿不能全推到你身上,毕竟,永无代我受了更大的罪。只不过……他好歹同我夫妻一场,有所付出亦是情理之中。你与他却非亲非故,他那脾性竟也帮你至此,难不成……是他在人间千年行走太过孤寂,便寻你做了义子,两个人浪迹天涯红尘好作伴?”
青女霍然抬头,嘴唇动了动,表情羞赧声音干涩艰难开口:“不、不是义子。”
我仔细意会一番他这耐人寻味的表情,半晌才惊叹道:“你生得这般清秀,既不是做了他的义子,莫非……是男宠?”
青女额前青筋突突两下,一双薄唇抿得更紧,几乎咬牙切齿答道:“自然不是!”
大约是感受到青女身上的僵硬,枭儿在他怀里挣扎哭闹起来。做娘的都有些受不了小孩哭闹时的聒噪,却只见青女原本尴尬的脸瞬间化为绕指柔,他轻柔地安抚枭儿,细细地在她额上吻了一吻,枭儿便不哭了。
看这架势,我心中大概有了八分数儿。
“当着面调戏本仙的女儿,就不怕本仙去天帝面前告御状?”
“不、不怕,她又不会介意。”青女有些不自然。
我继续探问道:“谁不会介意?”
青女面上已有些绷不住了,挪了步子急急要走。
我将他拦住,把枭儿抱了过来,语带警告,说道:“要走可以,本仙的女儿还给本仙,日后没本仙点头,你不可以再见枭儿。除非……”
“除非……?”青女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狡黠一笑,腾手晃了晃锦囊,又指了指怀中枭儿,威胁他道:“我只是想知道自己夫君同你的渊源。”
良久,青女笑了起来,我能看见他那张清冷的脸上镀了层软糯的粉红,他释然道:“与我有渊源的人是枭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