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坛酸菜发新芽,永无竟主动关心起夜羽的伤势,每日都潜入黑潭捞鱼给他吃。
自那日被倒下的桢楠树划破旧伤,夜羽便占了我的草榻,日日闭眼疗伤。即便永无有些不愿,见我坚持,也只有发扬精神让了位。
我偷偷问过夜羽,若是伤患影响银莲的护送及永恒之期的精准,会如何。
夜羽表示,既然凡人也时不时有个头疼脑热,而凡间帝王也常常体谅因其耽误的事宜,为何仙人就必须时时刻刻永守岗位?偶尔懒散,天帝也不会知晓,待问起来再说。反正错也不在他,是那条战龙从中作梗,要罚也是罚那战龙,与他何干。
对这无赖的鸟神君,我竟无言以对。
银莲已然盛放,虽夜羽嘴上说无所谓,可我也不瞎,他眼神里的急切还是掩饰不住的。
未免打扰,夜羽运功之际,我都会拉着永无去黑潭边散许久的步。其实,我有许多话想问,心里也有更多不解想讲。可每每一碰到永无清澈不藏秘密的眼睛,我便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复杂。
毕竟,不是他不愿说,而是我一直不问。
我一早便知他灵力不弱,也早已察觉他与黑晶那错综复杂的联系,可现在要刨根问到底,我总不知如何开口。
每夜在他怀中思来想去辗转反侧,闹得他也睡不好这点,还是给了永无些许提示。
终于,还是他先开了口。
“阿尘,见你夜夜睡不安稳,是不是有我们的娃儿了。”他说。
本以为他是主动交代自己家底,没想到却闹这么一出。我提到嗓子眼的气,登时四泄。
“有娃儿之前,你是不是该说些什么?”我一步步挖坑。
“阿尘,我是爱你的。”他说。
“不是这句。”我把脸别到一边。
“阿尘,生男生女都一样!”他又说。
我打了他一下,冲他嚷嚷:“一边去!我还没怀,而且,我对你也不算知根知底,谁知道以后会生个什么!”嘴上怨他,心里却对月老那个老不休恨的牙痒痒,都教的些什么跟什么啊!
他想了想,凑了过来,显然一副没有领会要点的表情:“那……我们再多做几次?很快就会有娃儿了。”
我这下真觉着有些气了,不晓得这家伙是真傻还是装傻。可说到底也怨我,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便与他宽衣解带成了亲,着实沉不住气!
为求他心软懈怠,我只得哇哇假哭并加以威胁:“不做不做不做!再也不做了!哪有妻子不知丈夫从何而来的道理!”
永无又想了想,挠了挠头拉我站起,指着山头上的黑晶道:“从何而来?我就是黑晶化灵而来啊。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也刚刚化灵不久。月老说,这说明你我有缘,是命定的人。”
我心里好受些了,继续问道:“那,那你的仙力从何而来。”
永无伸出手,握了握拳,答道:“大约是盘古遗落的神识吧。”
“盘古?”我惊住。
永无点头,说道:“黑晶是盘古大神骨灵汇聚,我由它而生,存有盘古神识,分得盘古之力也不奇怪吧。这些,我还是在未苏醒之前听那鸟神君絮叨才知晓的。”
盘古大神呐!天地化身的第一位神祇呐!我的亲娘老舅爷!
真想不出,我随随便便嫁的个夫君竟如此厉害。
见我皱着眉头走来走去如热锅蚂蚁,永无扯了扯我衣衫,探问道:“你是怪我说迟了吗?”
“当然!不管你有没有盘古神识和能力,我毕竟是你世上唯一的家人!这么瞒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永无听罢,垂着脑袋,小声道:“阿尘,对不起。可、可神识也是慢慢觉醒,我也是最近才想起一二,不、不是故意要瞒你的……”
我停住步子一想,也对,若他初次见我才化灵,那神识混乱却是可以理解。现在坦诚,也不算晚。
“算了,原谅你了。”我说道。
永无却一副感恩戴德的夸张模样,一把搂紧我,在我脖颈边蹭,耳语温柔:“阿尘,你待我真好。”
真的好吗?
我可一直在怀疑他的底细哩,真是惭愧。
“走!生娃儿去!”我被他鼻息喷的心痒痒,拉他往禁制里走去。
永无心领神会,却也牢记之前的气话,木讷问道:“你不是说不做吗……”
“少废话!”我热着脸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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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天孤月一般,如冰如霜,季节变更,转眼入冬。
说来惭愧,我三人修为仙身,面对地处隅谷的虞峭之寒,还是显得十分为难。
夜羽不知从哪位神君处弄来三件大氅给我们御寒,这让我对他吊儿郎当的常态大为改观。
然而,从大氅分配就能体会,夜羽不仅深谙人事还熟知女人心,给我的大氅透着别致。雪白的羽毛大氅不知取了什么灵物皮毛缝制,水侵不进,火烧不燃,又暖和实用,我实在喜欢。
看得出他是只心思细腻的鸟。
除此之外,夜羽慷慨割爱,分出自己栖身深山的帧楠树群,将我们的茅棚变成了木屋。
我与永无,总算有了栖身之所。
而经过永无不懈的努力耕播,我真的怀上了娃儿。
初为人母的喜悦与忐忑,让我心中又有了新的变化。衣食无忧,又有了至亲好友相伴,什么天宫清福我压根儿不在乎,白日青天山美水美的地界倒不如这黑峻峻的虞峭山。
现在,我只想守着我的夫君与孩子安然度日,不受外界干扰,扎根虞峭。
夜羽伤患虽未愈,银莲却已经等不得了。安顿好我们后,夜羽便化为鸟身衔着即将开败的银莲去向旸谷。
这鸟神君郑重又郑重的向我承诺,孩子出生之前必定赶回,用喙磨下虞峭之巅的尘,作为赠予孩子的贺礼。
我心虽怨他新生贺礼的古七怪八,却也知道那抔尘埃的贵重。
可是,即便心里感谢夜羽,但!也开心于我和永无摆脱了缠人的邻居,能够独处好一段时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