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极力撇清,然后扑通对我跪下,吓得花容失色。
难道是我让她去找麝香的事被发现了吗?我暗暗猜测着,低头沉思了一会道:“你怕什么?本宫又没说怪罪你,起来罢。”
“谢夫人。”她连连瞌头谢恩,从地上站起来。
“去叫小云来见本宫。”我冷声吩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然她是我这里的宫女,不管是谁派来的,仗着谁的势,都不能逾越了本份。
小宫女瑟瑟退下,片刻后小云匆忙赶了来,俯身站殿下道:“夫人叫奴婢有什么事吗?”
我轻笑,目光徐徐看向她,“怎么,非得有事才能召你吗?”
她脸上表情一僵,显然也听出了我话里有话,低下头道:“不是……”
“不是就好。”我笑着道,转眸看向门外荫荫一片树影,“广濪宫面积大,需要打扫整理的花草也多,宫里人手不够用,按理说,也不该用你这样上等的女官去做这些粗活,只不过……本宫怕人家说本宫偏心,有意刁难,不得已才要一碗水端平。”
话说到这里,她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抬头看我一眼,然后将头垂得更低些。
我接着道:“既然碧珠都去打扫院子了,你也去罢!”
她低着头,一语不发,也不动。
“怎么?不愿意吗?”我问,脸上犹带笑意。
“夫人难道不问问奴婢为什么要让小云去打扫院子吗?”她小声的道,显得有些落漠。
美目流转,我轻笑转身,冷冷看她一眼,“哦?是你让她去打扫院子的吗?本宫还以为是本宫糊糊涂涂不知何时就吩咐让她去扫院子了呢?原来是你呀……”
我话里讽刺意味十足。
她脸上讪讪的,福了福身道:“奴婢暨越了,没有事先回禀娘娘。”
“你刚才说,你是因为什么才让她去扫院子的?”我问,脸上神色淡淡的,随意的抚弄着衣角。
“这两日,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各宫都送了礼去,奴婢想,我们不送的话怕皇后娘娘多心,于是昨晚就吩咐厨房熬了虎骨汤,让人看着整整熬了五个时辰,今早上好了,奴婢就让碧珠把汤送到中宫殿去,可谁知,她竟然给打翻了,所以……”
她娓娓道来实情,我沉默良久,猝然笑了,仰头笑出声来。
小云被我笑得漠明其妙,本能的开始紧张,“夫人,有什么不对吗?”
“本宫还当自己死了呢?”我语声凛若冰霜,将一双流波深眸牢牢钉在她脸上。
“夫人……”她屈身跪下,惶惶得看着我。
“你还记得本宫是夫人?”我笑着道,狭长的凤眸里全是讽刺。
“不是的,不是……”她拼命摇着头解释,以额触地,“奴婢真得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代夫人教训一下她,让她以后多长点记性,并没有冒犯夫人的意思。”
我冷笑,“哪个宫人该教训,哪个该赏,本宫心中自然清楚,用不着你来多操心,还有……你们同为宫里上等女官,她并不比你低一级,为何你就敢指使她?”
“这……”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语,只有不住的磕头“奴婢知错了,求夫人饶了奴婢这一次罢!”
直到她把额头碰得红肿,我仍无动于衷。
“小云,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我转言,轻问,环顾殿堂四周,她直起身子,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遍,不解的道:“这是……这不是广濪宫吗?”
我微微一笑道:“对,这里是广濪宫,这里的主人是殇国夫人,而你,是广濪宫里的宫女,并不是主人。”
我语声异常平静,甚至妩媚,只是她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完全褪尽血色,“夫人,奴婢……知道错了。”
“不,你不知道,本宫这一次要让你牢牢记得自己的身份。”就像易子昭让我记得我是他的女人一样。
小云的哭声越来越大,我的心却越来越冷硬。
……
再过几天,宫里传出风云,笑传殇国夫人手段高明,竟然为了教训奴才记住本分而赐名“宫奴”,真是天方夜谭,众人只道,再没人比她更会整人。
……
那晚之后,易子昭几乎夜夜留宿广濪宫,我们谁也没有再跟谁说过一句话,语言,在妖娆与激情的夜里是多余的,我也没有问他香墨和陈仲的事,我先开口,他必定让我求他,用条件做为交换,可是我为什么要先开口呢?
他总有一天会忍不住的,香墨与陈仲是他留下来控制我的把柄,我暂时不为他们的安危担心。
而宫里疯传的“宫奴”自然就是小云,我没有派她去打扫庭院,仍是上等女官,可是她说的话,再也没有人听从,即使是辈份最小的宫女。
这件事风清云淡的过去了,广濪宫暂时安宁。
又是一个夜晚过后,他上朝离去,我披衣起来,独自来到窗前,推开窗,外面凉风倏得灌进来,吹乱我的长发,昏沉的头脑也立刻清醒了不少。
我迎着风,轻轻叹了一声。
“夫人,已经准备好了,可以沐浴了。”不知何时,碧珠已经站在了我身后,为我添了件披风,这是多日来的规矩,我总是在他走后沐浴,用麝香洗去他的痕迹。
我没说话,默默得向外走去。
碧珠无声得随在身后,这些天来,她已经很熟悉我的脾气了,我不说话时,她也决不会来打扰我。
我坐在池水中,看着五颜六色的花瓣在水面上打着转。
“碧珠,今天是君颜两个月的生日。”我的声音回荡在空寂幽深的殿堂里,有些空灵。
“夫人不用担心,皇上一定会好好善待公主的。“她微笑着道,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将里面液体滴了几滴到池水中,顿时,麝香味糜散开来,馥郁逼人。
我心中苦笑,孩子不在身边,总是会觉得不踏实,我倒是不担心易了昭会对她做出什么事,只是太后娘娘让我不得不防,她终归是恨我的。
而这后宫之中太多阴谋,一朝得宠,先不说别人,就是皇后娘娘也该对我有些意见才是,如果她……
我不敢再往下想,撩了些水到肩上。
碧珠将我头发解开,蘸了清水细细梳洗,“夫人,皇上娘娘病了一个多月,现在还不见好,难道是什么不治之症吗?”她问。
我笑,幽幽叹着道:“连你都不知道的事,我又怎么会知道,宫里人好像有意隐瞒什么?大家闭口不谈,我们也不要沾惹是非才好,管它呢!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
我刻意说得轻松,内心却越来越覍得压力。
一个多月来,红泪也没再来找我,那天晚上,诚王爷连夜回了武陵郡,我想,他再也不会来了罢!
想到这里,我心里的苦涩又蔓延了一寸,直逼心尖,我低下头去,借着氤氲的湿气掩盖脸上的悲伤。
碧珠道:“夫人,我们用不用去看看皇后娘娘?”
我将身子没入水中,只露出一个颗美丽的头颅,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说:“去看看罢。”
我还从没见过皇后娘娘,易子昭好像有意不让我见她。
“是,等会吃了早膳,奴婢就去备轿。”
我洗了澡,碧珠为我挑了一件蓝色的宫装,又喝了几勺汤,然后便乘轿前往中宫殿,那是我原来的宫殿,刚刚踏进宫门,听宫人高喊“殇国夫人到”时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好像喊错了。
“夫人,小心脚下。”碧月掺扶着我进了宫门,有宫人引着往正殿去。
今日探病,带的礼物是几件杭州刺绣,宫中自来,送礼,送用的好过送吃的,上次小云让碧珠去送虎骨汤,她“不小心”打翻了,想必就是因为这个道理。
碧珠是从前的老宫人,她又怎么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呢?
我进了殿,看皇后恹恹得偎在榻上,并不起身,只是看了我一眼道:“你来了,过来坐,本宫也没力气相迎,真是失礼了。”
我向她看过去,只见那是一个十几岁,年轻美貌的女子,虽称不上国色天香,但也算得上是标致,穿一身家常宫装,却舍不得卸了头上凤冠。她也在打量着我,良久,才笑着道:“果然名不虚传,殇国夫人风华绝代,遗世独立,难怪会……”她用笑声代替接下来的话,我亦微笑,脸上神色淡淡的,并不介意她话里意思,反倒笑得更妩媚了些。
“坐。”她伸手让了让,语声是真得无力,可听起来却不像是生病,而是……厌烦。
我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笑着道:“听说皇后娘娘身子不适,臣妾特来看看,可好些了吗?”
我并未行礼,只称臣妾,虽然圣上龙宠殊厚,表面上,我与她地位无差,可终究还得遵循国法,她必竟还是皇后,母仪天下的女人。
近距离观望下,她脸色也没什么病态,只是有点倦而已。
她恹恹一笑,道:“也没什么大碍,就是精神不济,四肢乏力。”
她换了个姿势躺,并未因客来而坐起身。
我微微笑着,扬手一召,碧珠执着托盘上前,端端跪到皇后榻前,揭开红布,露出里面手工精致的几件刺绣。
我笑着道:“这是几件苏绣,不值什么钱,只是花样还好,臣妾想娘娘可能会喜欢,所以就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