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天长叹一声,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冷笑着道:“如果我想要这些东西的话,连这支金钗也不会给你,我问你,贤妃娘娘的家世是什么?”
娟儿先是惊怔,而后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那……贤妃娘娘的另一件赏赐是什么?拿出来给我,我就告诉你。”
“你……”我被她气得瞠目结舌,恨得一手拍到她头上,“就知道钱钱钱,总有一天你会为了钱送命的,贤妃娘娘就赏了一支金钗,你以为还有什么,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还要成百上千的东西打发。”
她被我说得有些尴尬,低下头道:“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就是了,贤妃娘娘本是比丘尼,因为长得美,又心有善心,被世人传颂,后来皇上登记,充实后宫,地方官员为讨皇上欢心,就把她强行还俗,续了头发送进宫来,皇上对她,本来没有什么印像,因为听说是比丘尼,才会传召面圣,可是一见之下,皇上也被她的美貌所倾心,接着就到了现在的地步,贤妃娘娘虽然身上宫中,但仍是一副菩萨心肠,皇上也没有强迫她不冷颂经,可能是她自己觉得自己经是不洁的身子,再修行有辱佛门,所以,从此就再不看佛经,也再不修行,只是偶尔打坐。”
我想起我在乐昌中见到的那个黄色织锦软垫,应该就是贤妃娘娘平时打坐用的。
娟儿说完,小心翼翼觑着我的脸色道:“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吗?”
我没有理她,搁了杯子,转身坐到自己的床上,放下帐子,“空碗在那里,你该着去向皇后娘娘复命了。”
她显得有些惊讶,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些,可是我却知道,这让她很苦恼,“你是不是跟踪我?”
她趴在我的床边小声问。
我没有转身,冷冷的道:“没功夫理你,快去罢,晚了皇后娘娘该怀疑了。”
娟儿小声嘟囊着什么,不甘不愿的转身出去,但是一想到袖子里的黄金钗子立刻脚步就轻快了起来,听到她离开的声音,我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娟儿进宫的时日不算短,可是以她的心机还不足以应付这宫中形形色色的人。
她爱财,贪婪的个性驱使她只能做个坏人,可是她不过是爱财而已,没有真正想去害谁,所以本意不坏,于是之前的对她的敌意,恨意,我也打算渐渐放下。
心里不安的是贤妃娘娘,她居然是比丘尼出身?现在也为皇上生下了一个女儿?说起来也不可思议。
想到她凌厉的眼神,还有她最后说的……我突然坐起身来,如果她能看清我的话,那为什么连皇后娘娘都看不清楚呢?可是她当着我的面试毒,然后喝下……
我不禁暗暗有些吃惊,躺到床上百思不得其解。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和娟小心翼翼的这样送着药,贤妃娘娘每次只用银针试药,然后当着我的面喝几口,从没有再说过话。
这一天,已经是我送药的第六天,她服药整整二十天了,如娟所说,她整个人的气色越来越好了,皮肤也更加白润,听说皇上最近翻她牌子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不知道皇后娘娘知道这个消息后会作何感想,一定是咬牙忍着罢!我站在那里,默默想着。
贤妃娘娘喝着药,突然说道:“你有话对本宫说对吗?”
我连忙低下头,笑着道:“没有啊!”
贤妃笑着,将空药碗推到一旁,用帕子拭拭并没有沾到药渍的嘴角,“如果没有的话,那你为何一直盯着本宫看?”
我的脸红了,有些尴尬的笑着道:“可能是……是因为贤妃娘娘太美了罢。”
哈哈哈,她发出放肆的笑声,“说起好看,你应该知道你本人比本宫更美,是的,本宫也发现了,我们两个有些相像,皇上曾经跟本宫说过,本宫像他曾经喜欢过的一个女人,但不知是不是你?”
她突然直接对我道,我不禁暗暗在心里惊呼,好聪明的一个女人,也好可怕。
“贤妃娘娘,你说的没有错,小女确实有话对你说。”我考虑了一下道。
她挑挑眉,看着我。“说罢。”
“就是……关于这碗药。”
她转头看向药碗,有些不解的道:“这药怎么了?你是想说有毒吗?”
我摇摇头,“没毒,但是相信贤妃娘娘很清楚它的要害,只是娘娘却依旧每天服用,不光服用,还要当着小女的面,然后原原本本让皇后娘娘知道,让她安心。”
我顿了顿,抬头看着她带着笑意的脸,“或者说是……让她放心。”
贤妃娘娘似笑非笑望着我,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直面接话,只说,“这几日一直觉得你安净乖巧,怎么这一张口……就是可以要了人命的话呢?”
“小女并没有想要谁的命,如果非得说有企图的话,那么也是为了贤妃娘娘好。”我迎上她的目光,没有一丝畏惧,这几天的接触下来,我觉得不管是相较于后宫相传严厉的皇后还是那位被大家赞叹善良的德妃,都不如这位不直不在外抛头露面的贤妃娘娘有手段,正所谓越不叫的狗却咬人,正是这个道理。
贤妃对我挑挑眉,颇有几分挑衅的味道:“为了本宫好?呵,皇后娘娘身后的奴才不去孝敬自己的主子,却跑过来说为了本宫好?有意思。”
她啧啧叹着,起身走到一旁架子旁,一只做工精细的九紫镂空花瓶里插着几支恹恹的白海棠,因天气太热,连花都没了生气,她拿起旁边的喷壶给花喷水,一边道:“清尘哪,你觉得皇后娘娘不好吗?”
“绝没有此意。”我低下头道,看着地上一点绰绰的人影。
“那你觉得德妃娘娘不好吗?”
“也没有。”我道。
她转过身,目光迎上我的,“那为什么她们两个都不选,偏偏选择投靠本宫呢?你别告诉本宫你什么目的都没有,只是纯粹的为了本宫好,这年头没有所谓的善行,就算有,而你……也不是那善良的人。”
我轻笑着,很有些苦涩的意味,“贤妃娘娘把小女看得通透,不是说娘娘从前是佛门中人吗?应该对人世抱以向往与宽容的态度,怎么对小女却这个刻薄,连单纯的目的都没有?”
她脸上划过一丝难看的表情,抽身走到一旁,“你少来,我们都是聪明人,用不着本宫就得太明白。”
“是啊,贤妃娘娘是聪明人,那贤妃娘娘又何必让小女说得太清楚呢?我们各取所需不好吗?”我用同样的语调道,若有深意看着她。
贤妃娘娘转身看我,当她看到我眸子里那层深意时,猝然冷笑出声,将手上喷壶重重的放到桌子上,上面杯子乱颤,“你知不知道单凭你刚才的话,本宫就有办法让你死?”
“我信。”我丝毫都不畏惧的看着她,甚至有些想笑,这句话,是多么的似曾相似啊!从前,我也曾以这样跋扈的口气威胁过那些被我的气势所吓倒的的人们,或许她们并不是十恶不赦,她们的罪行并不至死。只因为我的欲望而让她们背上了千古的罪名。
成与败,善与恶,似乎在后宫纷争当中已经变得界线模糊了。
“所以……你最好别想利用这些跟本宫要求什么?你开口的那天,就是你为你的贪婪付出代价的时候。“她微笑,但眼神冰冷。
细长的手指轻轻挑起我的下巴,我想不想这双手拿着捻珠敲着木鱼的样子,只是觉得它冰冷,似乎是个死人的手。
尖锐的指甲划过肌肤,我轻轻笑了,“贤妃娘娘干嘛这么紧张呢?小女什么话都没有说啊,一切都是贤妃娘娘问的,是您问小女是否有话要说的……你,忘了吗?”
我一字一句,她脸上笑意也随着我的问话而渐渐消失。
她冷冷的甩开我,转身在榻上坐下,“本宫并不需要你同盟。”
“如果不需要的话,贤妃娘娘就不会开口问话。”
“只是随口一问。”
“但是贤妃娘娘刚才还说了一句——我们都是聪明人,娘娘大概忘了,可是小女听得真切,娘娘无意间已经将自己和小女划在了一起,再者,凭娘娘佛门出身的身份,怎么能跟皇上的亲生女儿,公主在朝中的后台较量呢?”
我将话挑明了道。
她抬头看着我,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闪着锐利的光,“你不是一般的宫女,说出你的身份。”
我微微笑了,低下头,“小女的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宫里可能没有第二个人能帮你了。”
“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帮你了不是吗?”她看着我,似乎要将人透穿,我抬头看她一眼,笑着道:“没错。”
她说的没错,这宫里已经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帮我了,现在太后娘娘还没有动手,但是我不能等她对我下手了才开始想后路。
她的手段我并非没有见识过,比起刁钻任性的皇后娘娘来说,她才是让我畏惧的人哪!
贤妃娘娘盯着我看了许多,突然笑起来,笑意在她脸上长聚不散,低头理鬓,伸手将一支白海棠拨出来捏碎于掌心,动作一气呵成。
快得来不及让人反应,再抬头时,她脸上已经换成了一副冰冷的神色,阴郁的表情让人望而生畏,“本宫可以帮你,但是……如果你企图陷害本宫的话,就算是下了地域,本宫也会拉上你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