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臣妾的哥哥临走时要臣妾代为转达给娘娘几句话。”她迟疑的道,一直盯着我的脸,我淡淡笑着,看不出喜恶。
“哦?什么话?”
“哥哥说,如果太后娘娘真的觉得只有那一个办法的话,他愿意娶紫枫姑娘为妃。”
我眼珠转了转,若有所思,半晌才笑着道:“他……有什么条件?”
那样一个人,我不相信他会无私到这样地步。
果然,流烟公主面露尴尬之色,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道:“哥哥说,如果可以的话,太后娘娘不防就扶他坐在皇位罢?”
闻言,我怔愣了一会,突然笑起来。
她被我笑得浑身不自在,怯懦的看着我,“太后娘娘,是臣妾说错话了吗?”
“没有。”我免强止了笑意,看着她道:“这是人之常情嘛,没有关系。”
“那太后娘娘……愿意吗?”她不确定的道,惶恐的坐在那里。
我垂眸想着,淡淡的道:“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容哀家考虑一下,日后给你答复。”
“是娘娘,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她站起身道,对我行了个礼。我笑着道:“好,舞云,你去送送侧王妃。”
舞云小心掺扶着把她送出门外,碧珠笑着道:“我就说嘛,玉贤王能这么轻易就答应绝非寻常,原来是这样……”
我低头笑着不语,半晌才说一句,“互蕙互利,没什么不好。”
“那娘娘打算答应他吗?”
“也没什么不可以,不过……先等等看,摄政王在哪?让他来见哀家。”
“听说最近一直陪在摄政王妃的身边,奴婢这就叫人去请。”她顿了顿又道:“似乎自从王妃怀孕以来,两人的感情真的有所好转呢?”
我沉默不语,脸上看不出喜恶。
她转身下去安排,我转身看着在旁认真念着诗文的君宝,对奶娘道:“带皇上下去罢,念了一上午也累了。”
“母后,儿子一点都不累。”君宝仰头看着我道。
我伸手叫他过来,“宝儿,先下去,母后有事要跟摄政王说。”
他这才听话的点点话,跟着奶娘走了。
我仰身靠在枕上,自从上次说过话之后,他好像有意躲着我,每次下朝后就早早走了,这份疏远让我不禁叹息。
我躺在逐渐黑下来的殿里,听着外面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坐身起来。
摄政王身穿玄色长袍走进来,对我行了个礼,“给太后娘娘请安。”
“免礼,坐罢。”
他回身在椅上坐下,这才抬头看着我,“娘娘这么急着召见有什么事吗?”
“上次跟贤王提起的联姻一事,他答应了。”我用一种平静的口气道,他脸上划过一丝惊讶,随即便又笑了,“太后娘娘对他施了什么法子?竟又同意了?”
“也没什么,只是让他跟紫枫姑娘见了一面。”
“紫枫就是袁将军的女儿吗?”
“对,长得一表人才,知书达理,是联姻的最佳人选。”我点点头道,脸上难掩满意之色,夏侯君悦讽刺的笑了笑,“既然太后娘娘都做主了,这不也是您长久以来的希吗?那就这么办罢!”
“不……”我看着他,“如果当真是因为他看上了紫枫也无所谓,可是他……根本就不是那样简单的人,他是要我们扶他坐上皇位,才肯联姻。”
“那么太后娘娘答应了吗?”
“正是因为这样才找你来商量的。”我转身取了桌子上的茶轻轻吹着,看得出来他还在生气,语气一直半讽半嘲的。
我轻轻啜了两口清茶,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他沉思了半晌,叹口气道:“那么如果我们答应的话,娘娘打算怎样扶她上位?”
“哀家往日也跟大理国交情匪浅,你可知道大理国的皇后娘娘一直没有能够诞下皇子?而流烟公主正是皇后嫡亲的女儿,当初将她嫁过来时,哀家就答应过大理皇后一定不让她受委屈,如今,想要扶贤王上位,还得要看摄政王的态度了?”我若有深意看着他。
他也有同样的目光打量着我,自嘲的笑道:“原来太后娘娘早就打算好了,这才叫人来找我,那还用商量什么呢?全凭太后娘娘做主就好了,到时你吩咐下来,臣定当照办!”他起身对我拱拱手,转身要走。
我急忙跑过去拉住他,“君悦,你到底在跟我计较什么,你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并不是为了我自己。”
他转身看着我,我从未见过这样痛恨又无耐的眼神,“是啊,太后娘娘都是为了别人, 可是臣多想让您可以为了您自己想想。”
我怔愣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君悦……”
“别用这么无辜的眼神看我。”他冷冷的别过脸去,我眸中划过一丝伤痛,低下头道:“君悦,你知道我没有你不行的,如果没有你在旁扶持,我根本走不下来。”
“可是娘娘现在做的很好,朝中的大臣都怕娘娘,天下百姓更是把娘娘视为在世的观世音,奇女子。”
“不,不是这样的君悦,你别这样么……很伤人。”我痛苦的摇着头。
我知道我什么都不是,我杀过人,我为了君曜做下很多残忍的事,可是……最关键的是我不认为自己有错,这样一场后宫争夺的胜利,用血与杀拼接而来的成绩,反而让我觉得有种成就感。
除去高处的孤单与寂寞,一切都是美好的。
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蹙眉道:“清尘,你让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我只是不想让你太累。”
“我知道。”
“你不知道。”他甩开我的手往外走,我冲上去拉住他,“别走,联姻的事要怎么办?”
“全凭太后娘娘做主,反正我再也不会因为太后娘娘的话而去对哪个女人好,去利用自己的感情来达到太后娘娘的目的。”他冷冷的道,语气坚决而生硬。
我像是突然被事实击中了头脑,怔愣的站在那里,长久以来,我一直以为他会安心接受我的安排是因为对那些女人还是有些感情的,可是没想到,他居然……
居然会是这样。
“君悦,难道一直以来都是我在逼你吗?”我痛苦的看着他问。
他冷冷的别过头,不去看我的眼睛,“我不知道。”
“你刚才明明说了。”
“那就是好了。”他冷冷的道,拨开我的手转身出了大殿,这一次我没再拉住他,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久久不语……
温暖的屋子里还燃着兰香,我从床上欠起身,轻轻咳了起来。
碧珠端着一碗药从外面跑进来,“娘娘,你怎么起来了?”
“几更了,该上朝了。”我疲惫的撑着额角,看看窗外的天色,已大亮了。
碧珠叹口气,把药放到一旁的椅子上,扶我坐起来,“娘娘先歇着罢,现在早过了上朝的时候了,娘娘昨天晚上发烧了,您昏睡的时候太医已经来看过了,也开了药方,奴婢已经把药煎好了,起来喝了药接着睡罢,朝里的事有摄政王呢!”
我这才想起来,昨天我确实一个人在窗边吹了许久的风。我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旨尖,素白的衣裙下身子骨赢弱不堪。
她将药吹凉了放到我唇边,“喝罢,别想那么多了。”
我的眼泪滴到药里,突然觉得有些委屈,碧珠叹了口气道:“昨天摄政王的话奴婢都听到了,娘娘不必太介意,王爷是一时气急了才会说那样的话,今早听说太后娘娘病了,王爷也十分担心的。”
我摇摇头,哽咽的道:“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很难过。”
“娘娘一点都不自私。”碧珠安慰的道,轻轻帮我拭泪,“别哭了,摄政王妃和太妃他们一会可能要过来探望,到时被人看穿了就不好了,来,快喝药罢!”她递了勺子过来,我听话的喝了一口,微微蹙了眉。
她笑道:“这么多年了, 娘娘还是改不了这怕苦的毛病,再喝几口,奴婢准备了酸梅。”
我依言又喝了几口,她将盛着酸梅的小蝶子的奉过来,我伸出纤白的素手拈了一个放进口中,说道:“流烟公主身怀六甲,你去传我的话,让她就在宫里歇着罢,我已好多了,不碍事,摄政王妃也正是精心养着的时候,都别过来看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碧珠看了看我,“娘娘既然这样说,那奴婢就下去吩咐罢,不过……要不然奴婢等下让陈仲进来给娘娘说个笑话?一人生病也怪闷的。”
我摇摇头,“不要了,你下去忙罢。”
她无耐的叹口气,端着空碗出去,帮我带上门。
静悄的殿里一个人都没有,我望着四下低垂的银白色帘幔,幔上点缀着精美的流苏,层层叠叠,寝殿太大,每隔一道帘幔就会放上一个火笼,将殿里熏的暖暖的。
我微微闭着眸。
听到门响动了一下,我便警觉的睁开眸,“碧珠……”
我试探的叫了一声,层层的帘幔后头,一个人影慢慢靠过来,却不是碧珠,夏侯君悦自责的道:“是因为我生病了吗?”
我尴尬的低下头,又摇摇头,“不是,只是昨天晚上受了点风寒。”
“清尘,我……昨天太冲动了,你不要怪我。”他歉意的道,深深低着头,我抬头对他笑了笑,故作轻松的道:“不怪你,真的不是你的事,只是我……最近太累了,加上昨天着了凉,而且……我也想过了,这些年来确实是我对你太过约束了,你的感情本来就应该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该利用你来得到目的。”我真诚的说道,甚至觉得有些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