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是最难搞懂的人类器官吧。它不止会自动封闭某些记忆,还会自动编构新的情节,填补缺失的空白。
我和蓝桉讨论过,删掉一个人的记忆,究竟是怎样的,会不会觉得很奇怪。可蓝桉说,从来就不知道一个人的存在,没有,就是正常。
这个逻辑实在太古怪了。我问他:“你记得小缇对吧?那我们一起去闯鬼屋的时候,是谁和你一起走完的。”
“当然是我自己。”蓝桉毫不费力地就想起了那一天,“我还记得,我和卓涛打过赌,一个人走完。”
我叹了口气说:“好吧,你连卓涛都记得,却不记得我。那你不记得谁是他女朋友?”
蓝桉不在乎地说:“关我什么事。要不是NBPK,我怎么会认识。”
看,“自动脑补”这件事,绝对不是胡扯。大脑不是电脑,误删了一段不会当机,只会东拉西扯地自己补起来。
第十天,我们坐上了返航的飞机。我的身体很累,但心里却有种很踏实的幸福。蓝桉就在我身边,看书,或是听音乐。
我不敢再奢望什么。我要像落小缇说的那样,把剩下的每一秒都榨出快乐来。
蓝桉回国后,很忙。十几天不在,有许多公事要处理。我也不想烦他。毕竟不是天天黏在一起的高中生。不过,每天晚上,我们会通一次电话。我向他“汇报”一下全天的活动。他就会说“嗯”“挺好”,一副领导腔。
说起来,蓝桉这个人不刷微博,不玩微信,他几乎不在网上留有任何的痕迹。想知道他的生活,真是太难了。
这几天,洛小缇也忙得不可开交。“繁语”已经进了入操作阶段。我过去帮她打理行政上的日常工作。洛小缇对这个系列的要求,几近苛刻。我明白她是为了什么。那不只是她打入国际市场的第一步,亦是她对叶繁与欣语的想念。
第十五天的晚上,蓝桉在凌晨打来电话,他说:“小一,我经常会梦见一个旋转木马,亮着很多灯,有很欢乐的背景音乐。不过木马上,只有我一个人,坐了一圈又一圈。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吗?”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说:“去’长草花园‘等我吧。”
已经临近圣诞。寒冷的空气,弥漫着节日的气息。双子大厦前,树起一个巨大的圣诞树,挂满了彩球和糖果。
蓝桉比我早到。他一见到我就问:“你知道那个木马在哪儿?”
我带他走出“长草花园”绕到旁边的公园,指着一片绿地说:“以前,这里是个儿童乐园。后来,在我初三那年,拆掉了。你梦里的那个木马就在这里。很大,很漂亮。”
蓝桉望着那块长满青草的绿地说:“继续说。”
“那时候,我们就是六七岁的样子吧,在这里坐了一圈又一圈。你像个猴子一样,在木马上跳来跳去。我嘛,公主一样坐在南瓜马车里。”
蓝桉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浅浅地笑了。
我说:“怎么了?我不可以公主的吗?”
这一次,蓝桉却放声笑了。黑夜里,他的笑声,格外清朗。
我看着他,有点呆。
他问:“怎么了?我脸脏了?”
“不是,是你很少这么开心地笑。”
蓝桉却牵起我的手说:“是很少有人可以让我这么开心地笑。”
那天,我们就一直在公园里散步,说小时候的往事。直到晨练的人们,陆陆续续打破城市的宁静。
第十八天,蓝桉出席安澜的国际年会。出国前,他安排人重修“小白”才飞去新加坡。而我也并不闲,因为有个意想不到的人来找我。
是孟格。
他在我家门前整整等了两个小时。我下班回来,看见冻得哆哆嗦嗦的他,说:“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他说:“这件事电话里说不清楚。”
我一头黑线地说:“电话里约好见面不行吗?非用等的。”
唉,学霸的世界,一般人搞不懂。我打开门说:“快进屋说吧。”
“不了,你现在能和我去见一个人吗?”
我稀奇地问:“谁啊?”
“千夏,她她……她好像要当修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