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微蹙了眉看我,“我不明白,大小姐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想呢?为什么大小姐会认为燕妃娘娘不是自尽,而是被人害死的呢?”
“因为她死的时候衣衫不整,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可怕。每一个女人都爱美,尤其是燕明珠,生前最爱惜自己的容貌。即使她想死,也不会选择这样丑陋的死法,更何况,她知道她死后,王上一定会来看她,哪个女人愿意让自己深爱的男人,看到自己这样狰狞恐怖的样子呢?”
白兰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眸光,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大小姐知道是谁这样设计陷害您吗?”
我眼望远方,摇了摇头,“我虽然不知道是谁陷害我,但是我想,这次陷害我和上次在我枕下放鸳鸯巾,还有在飘渺山庄派刺客杀我的,应该是同一人。”
宁安宫。
中秋之日。
云淡,风清,花好,人伤。
今天,原本是十天前,龙御云下诏,为我举行封后大典的日子。
谁知道,只是短短十天,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约空许,誓空盟,深情挚爱,柔情万种,已经幻化成空。
将身上华美的轻纱裙褪去,换上一件宫女的衣裳,抚了抚颈间的翡翠项链,翠绿欲滴的珠子,曾经是我爱情的见证。
此刻,却绿的刺眼,绿的讥讽。
在瑶琴前坐下,指尖在弦上轻轻的划过,凌乱的音符,一个更比一个凄凉的在我指下吟唱,如子规啼血,声声断肠。
调了调弦,十指轻动,和着琴音低唱。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停了歌声,和着琴声余韵而起的,是一声幽深渺惘的叹息。
回头看,龙御云在我窗外远远的站着,与我隔窗相望。
自我从昏迷中醒过来,他就不敢再靠近我,因为我眸中的仇恨让他颤栗,我周身上下时时刻刻散发的刻骨恨意足以将他毁灭。
他在窗外痴痴的望着我,我在屋内冷冷的回视他。
踌躇了许久,他终于走了进来,在我身前不远处站住,眸中是自责、痛苦与忏悔混合而成的复杂。
如果是以前,这眼神一定会让我心碎,让我心软,让我怜惜。
可是现在不会了!
我恨他!
我背转身子,冷冷的说:“请你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站着没动,艰难的开口,声音苦涩,“曦儿,你还记得吗?今天,原本是十天前,我下诏要为你举行封后大典的日子,原本我想在今天,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爱你,疼你,一生一世,永不变心!虽然那天我被仇恨所激,错手伤了你,可是我爱你的心从没改变过,以后,我会择良辰吉日为你举行封后大典。”
心,狠狠的痛!
为什么他还要提那些过去呢?他不是把那些曾经的美好,亲手毁了吗?
好恨自己啊!为什么还会心痛呢?不是想好了,要恨他,要忘了他吗?
我猛地转身,讥讽的掀起一侧嘴角,冷冷的笑,“不要痴心妄想了!从今以后你休想再碰我一根手指,我与你,再也没有关系!”
我一把扯断颈上那串翡翠项链,碧绿欲滴的珠子,洒落了一地,在地上翻滚跳跃,发出让人心碎的声音,我冷冷的看他,“我,要做宫女!”
龙御云愣了一愣,眸光恍惚,痛苦的无以复加,“曦儿,你何苦这样轻贱自己?”
我用仇恨目光看他,将心底深深的恨意,从细细的牙间咬出来,“我不是在轻贱自己!我是在轻贱你!我宁可做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女,也不要再继续做你的女人!”
大西国我是回不去了,麟儿如果知道龙御云对我所做的事,一定会找他拼命,而龙御云一定会兴兵大西国向麟儿要人,我不想因为我,让北龙国和大西国再燃战火。
我,只能在北龙国的王宫做一个宫女。
做一个,这世上最特立独行的宫女。
做一个,龙御云不能染指的宫女。
回身,昂头,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出去。
真的想,就这样走出龙御云的视线,走出他的生命……
出了宁安宫,我独自来到御花园的莫耶湖畔,望着湖面上点点落花,粼粼波光,目光迷离,愁思满怀。
曾经的爱恋倾城,已然灰飞烟灭,如灿烂的烟火,照亮整片天空后,落地的,是无尽的苦痛。
起风了。
黄叶留恋的在枝头摇曳,最后,终于拗不过风的执着,飘飘荡荡落入流水,随风远去。
空气中,弥漫着秋日铺天盖地的悲凉。
隐约的,随风飘来苦痛却隐忍的闷哼声,打破了莫耶湖孤独的静寂,扰乱了我的思绪。
我下意识顺着声音望过去,三个男子在我的身后不远处,两立一跪。
跪在地上的男子,赤着上身,一名黑衣男子,站在他的身侧,手中的皮鞭,一鞭紧过一鞭凌厉的落在跪地男子赤着的背上。
跪地男子,眼神坚韧淡漠,坚毅的唇紧紧抿着,额上青筋高高暴起,大滴的冷汗从脸上无声滑落。
执鞭男子面色冷如冰山,手中长鞭呼啸生风,毫不留情。
另有一名灰袍衣男子在一旁负手而立,神色冷峻,面色漠然。
我厌恶的皱眉,这后宫之中,为何如此丑陋,总要上演恃强凌弱的剧码。
我同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他宽厚的脊梁上,鞭痕交错,鲜血淋漓,触目惊心,伟岸的身躯在皮鞭下,不受控制的颤抖抽搐,随着“啪啪”的落鞭声,从喉咙里爆出压抑的闷哼声。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残暴血腥的场景,起身走过去,冷冷的喝:“住手!”
灰衣男子冷漠的眸光中划过一丝诧异,似乎不敢相信,一名小小的宫女,居然敢惊扰了他的事。
执鞭男子挥着手中的鞭子,对我的呼喝置若罔闻,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无旁骛的挥舞着手中的鞭子,仿佛我根本不存在般。
我气急反笑,双眸定定的看着灰袍男子,“让他住手!不然,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