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
已经整整二十天,不见西灵凤的踪迹。
空荡荡的宁安宫,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我内心的荒凉。
想着她的名字躺下,枕着她的名字入眠,喊着她的名字惊醒。
开始,借酒消愁,醉生梦死。
醉死过去,就不会再在梦中,喊着她的名字,被锥心的疼痛,惊醒了吧?
醉生梦死,万念俱灰,唯一能让我提起兴致的是,南燕国送来的和亲郡主——燕明珠。
我甚至没有为燕明珠举行一个仪式,就浑浑噩噩的纳了她。
既然不是西灵凤,我怀中的女人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见到燕明珠的那一刻,悲伤和悔恨,如决堤的洪水将我淹没。
燕明珠,明眸皓齿,降唇映日,眉眼之间某种神情,竟有三分像极了西灵凤。
于是,便有三千宠爱,万般温柔,齐集在燕明珠的身上。
可是,嘴里念着的,梦中喊着的,却依然是西灵凤的名字。
不管多么像,她终归——不是,不是那个我心心念念,偷走了我的心的那个女子。
龙卫再次进宫向我禀报搜寻的结果,一改往日刚毅果决的性子,竟有些吞吞吐吐。
“讲!”我从唇间冷冷的逼出一个字,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龙卫单膝跪在地上,垂着头,避开我凌厉的眸光,“启禀王上,上次属下回禀,属下搜遍了北龙国所有的大街小巷,山野村庄,实际上……实际上……”
我的眸光更加凌厉逼人,“实际上什么,难道你并非用了全力?”
龙卫咬了咬牙,“启禀王上,实际上,属下还有一处地方,没有细细搜查,那就是康王爷所在的飘渺山庄。在飘渺山庄,属下只搜查了前院,没有搜查后院,因为龙刃把属下挡在后院院门之外,说康王爷素喜清净,不喜闲人打扰,命属下退去。因为是康王爷的命令,属下不敢造次,只得离开。可是,因为属下日夜搜寻,却始终不见宁妃娘娘的任何踪迹,就忍不住有所怀疑,昨夜,趁夜黑风高,属下夜探了飘渺山庄……”
“放肆!”听龙卫讲,他夜探了二弟所在的飘渺山庄,我不禁大怒,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掷在案上。
“王上赎罪!”龙卫惶恐的双膝跪地,“属下并没有去后院惊扰康王爷,只是在飘渺山庄四处走一走,看是否有宁妃娘娘去过的痕迹。”
我危险的眯起双眸,“那也不可原谅,事了后,自去向领二十杖责!”
“是!王上!”
龙卫恭敬的答“是”没有求饶,我的面色稍有缓和。
还是没有西灵凤的消息,我的眉眼间现出失落疲惫的神色,用拇指和食指掐了掐眉心,无力的摆摆手,“你退下去吧,那二十杖责……免了。”
龙卫口中答“是”迟疑了一下,才说,“王上,难道不想知道属下,在飘渺山庄,探听到什么消息吗?”
唇边勾起讥讽的笑,什么消息?不管什么消息,都绝不会是西灵凤的消息。
二弟生性淡漠,对我这爱他,护他的哥哥,都不会假以辞色,他怎会去救西灵凤?
更何况西灵凤曾经,将他这自在闲适的王子,变成行动受制的质子,整整三年。
即使没有恨,也不会有爱吧?
我怎么会奢望在二弟的飘渺山庄,得到她的消息。
既然不是西灵凤的消息,我知道了又有何用?
不耐的摆摆手,“退下吧。”
“王上,康王爷似乎受伤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龙卫锲而不舍说出的那句话,让我疲惫松弛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我倏然拍案而起,难以置信的低吼。
整个北龙国上下都知道,我爱这个弟弟,更甚于自己的生命,谁敢动他,无异于自找死路,他怎么会受伤?
“伤的怎样?”我紧张的望着龙卫,感觉到被西灵凤偷走的心,又回到了我的胸膛,不受控制的突突乱跳。
“回禀王上,属下只断断续续听到,有刺客夜袭飘渺山庄,康王爷前胸中了剑。”
抬掌将龙案一角击的粉碎,刺客?刺杀我的二弟?
狠绝的戾气一点点从双眸溢出,无论是谁,他,找死!
“备马!去飘渺山庄!”
没有片刻耽误,跃上马,向飘渺山庄的方向飞驰。
二弟现在一定没事,也许只是划破了一点皮肉而已,如若不然,龙刃怎敢将二弟受伤的消息,隐匿不报。
在飞驰的马上,我这样安慰自己。
她扶我在身侧一块巨石上坐下,解开我的前襟,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撕下一角粉色的衣襟,为我重新包裹伤口,那双为我敷药的莹白小手一直在轻轻的颤抖。
为我穿好衣服,她在我对面的石上坐下,任耳边轻风鸣蝉,一时相顾无言。
渐渐的,由远及近,火红的晚霞,为远山、树木都披上了一层艳丽的衣裳,温暖的色泽,也映上她绝美的容颜,可是那绝美的容颜,却有些惆怅,迷茫。
看懂我的疏离后,她不知何去何从了吧?
我却明白,总有一天,大哥会找到她。
我相信我的大哥,已经失去一次,他会知道拥有她时的幸福。
失而复得后,他一定会好好珍惜她。
想到大哥和她重逢的画面,我突兀的开口,“你一定要幸福啊!”
“嗯?”她没有听清楚,向我投来询问的眸光。
我轻轻勾了勾唇,没再说话。
心中,却有个声音,在大声的呼喊,“西灵凤!你一定要幸福啊!才不枉我今日孤独的退出!”
静静坐着,再也无言。
直到暮色渐渐吞噬了所有的温暖,她才轻轻站起来扶我,“我们回去吧。”
她始终微低着头,默默的把我扶回房间,再次仔细的处理了一下我的伤口,为我煎了一碗药,看我一饮而尽,安置我躺下。
端起托盘往外走时,看了我一眼,清亮的眸子里,蒙了一层淡淡的哀愁。
我的心一颤,不敢再看,合上了双眸。
耳边,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是突兀的瓷器碎裂的清脆声音,在这寂静的黄昏,格外的清晰刺耳。
我倏地睁开双眸,看到她一脚站在门里,一脚站在门外,托盘已经从手中滑落在地上,双手却仍保持着手端托盘的姿势,眸光慌乱,愕然的望着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