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一触即发(电视剧《一触即发》原著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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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游鱼见食不见钩(1)

杨慕次一声“思桐”,搅得小山缨子方寸大乱,手眼不一,枪口一晃。阿次飞脚重踢,正中小山缨子的手,她像一匹受了伤的野兽嚎叫一声,手上的枪遗落到枯树底,阿次爬上树干,才发现树干和树叶几乎都是用木条伪装的,小山缨子迅速撤离险境。

阿次眼睁睁看着她在绳索的帮助下,穿梭而去。

阿次想着阿初的安危,不敢去追。他复又返回,把阿初拽了上来,然后两人凭借小山缨子离去时所抛弃的绳索,依次下到地面。

阿次看了看表,时间是早上六点二十分。紧接着,他们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山门外的汽车声。阿次掏出手枪,准备防御。

“舅舅,舅舅……”阿初听见了荣初的声音。

“我的人。”阿初用手制止阿次。

朦胧的雾霭中,阿初看见荣初领着刘阿四和陆良晨等一干人匆匆赶来,趁着曙色,他们很快看到了对方,并快速跑了过来。

“没事吧,舅舅?”荣初第一个跑到阿初的面前,关心他的安危。

“没事。”阿初一边回答,一边走向自己人的包围圈,一群人上来问长问短,阿次被无形的冷淡抛在孤独的风中。

“先生,侦缉处的人已经到山门了。”刘阿四说。

“我们从后山走。”阿初说。

“杨先生!”阿次不知怎地突然叫住阿初。阿初停下来,以为他要说什么要紧话,可是,阿次并没有下文。

“还能再见吗?”阿次问。

“那要看你的表现。”阿初的话很硬、很冷,没有一丝和缓。阿次突然意识到阿初对他的依赖和信任霎时冷却,他变得从容有度了,他身上那种无声的威慑很自然地放射出来,让阿次感到自己突然之间被他有意地疏远了。

“你很势利,杨先生。”阿次说,“你现在不需要我了,是吧?”

“你为我做过什么?”阿初的口吻陡然厉害起来。“你身上有枪,刚才为什么放她走?母子情深?还是,刻意让她回去报信,好救你心目中的慈父?对了,还有你那位跋扈成性的好妹妹。”

阿次哑口无言。

显然,自己的某种莫名的举动,刺激到了阿初敏感的神经。

“你没有切肤之痛!”阿初话里有话。

阿初从阿次身边走过,仿佛眼前这个人并不存在,一群人紧随他的步伐。

“先生,你的车还停在山门。”刘阿四说。

“是吗?”阿初停下来,有意无意地侧过身,说:“那车开不了了。”然后大跨步向后山走去。

阿次看着他们的身形逐渐在眼前消失,想着阿初临去的一句话。那车开不了了?阿次突然反应过来,危险!他快速向山门冲去。

慈云寺山门前,杜旅宁带着两三个手下正在踏勘地形。杜旅宁仔细观察了一下停放在山门前一辆黑色汽车,他走过去,沿车的外围踱了一圈步,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于是,他的手准备试着去开车门。

车门一线之间,杜旅宁听到了“滴答”声。敏锐的听觉警告他,是炸弹!

“危险!”阿次扑过来,杜旅宁就势一滚,好在两个人都是训练有素,迅疾地翻滚,协作般的保护,抵挡住“死神”的脚步。他们身后“轰”的一声巨响,汽车炸开了花。阿次听到有人的惨叫声,一个小特务被炸伤了,挂了彩。

杜旅宁站起来,脸色铁青。

“谁要置你于死地?”杜旅宁问。

“我想,应该是我家里人。”阿次没有掩饰。

杜旅宁好像并不感到特别意外,他说:“我要一份详细的报告。”

“是。”

“你不要回家了。”

阿次没有答话。

“你回家会很危险。”杜旅宁指了指身后焚毁的汽车,危险的后果已经初见端倪了。“立即搜查愚园路上的秘密电台。”

“是。”阿次答。

“就你一个人?”

“……除了我,半夜三更谁有胆子敢到这荒郊野外?”

“这车是谁的?”

“……我的,私家车。”

“可惜了。”杜旅宁惋惜地说。

“您喜欢?”阿次说,“我送您一辆。”

“算了吧,你有钱吗?”

“家里有啊。”阿次笑。

杜旅宁眯缝着眼睛看了看阿次,说:“最近没看报纸?”

“什么?”

“杨氏银行快倒闭了。”

“啊?”阿次惊讶。

“买份报纸,自己看。”杜旅宁说。

“啊哟!”阿次的脚踝扭了。

“怎么了?”

“脚扭了,还有……好像旧伤复发了。”阿次说。

“严不严重?”杜旅宁俯下身去看,阿次裤管里渗出血来,他是在地窖里受的伤。“怎么搞的?”

“我想,我得去医院。”

“把我的车开过来,送杨副官去医院。”杜旅宁吩咐小特务。

“处座,阿九伤得很重。”小特务在喊。

“一起吧,一起去。”阿次朝小特务努嘴示意。

“随你。”杜旅宁说,“别弄脏我的车。”

阿次表面点头微笑,心中万马狂奔。颇难想像,一夜之间,精心构建了数十年的杨氏大厦将要倾覆了,可能吗?

杨慕初到底干了些什么?

素来在商场上纵横无敌的父亲,是怎样阴沟底翻了船?难道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上海证券交易所外雪风扑面、空气清新,交易所内却是乌烟瘴气、人声鼎沸,股市在战争的阴影下,股票震荡性狂泻,经济停滞,造成通货膨胀,国家还在试图开辟新税源,增加了股票、期货外汇交易税,股市的杠杆被变本加厉地倾斜,股市里随处可见一夜暴富的新贵和一夜之间破产的资本家,来来往往寻求运气的人中,有一个走路跌跌撞撞的人,踉踉跄跄走进了证券交易所贵宾室的大门。

“情况很糟啊,杨老板。”明堂说。

明堂,三十八岁,是明氏企业的掌门人,家族生意是经营矿产,同时也是上海证券交易所的负责人之一。此刻,他正对着满脸愤慨之色的杨氏银行的总裁杨羽桦讲话。

“比想像的还要糟。”杨羽桦坐了下来。“东洋公司的高价棉纱严重积压,没有了市场,进口棉纱的行业完全崩溃,完全崩溃。”当然,令杨羽桦感到惊慌和恐惧的,却远远不止这些。“有人设计了一个高水平、高水准的骗局,欺骗了我,我把一大笔东洋公司存放在我银行里储蓄的钱,投入到棉纱期货市场,全完了……”

“是啊,现在全民抵制日货,囤聚日本棉纱,无疑纵火焚身。”明堂一边说话,一边敲了敲秘书小姐的门。“两杯红茶。谢谢。”

少顷,和雅淑端了两杯红茶进来,她轻轻地把茶杯放到书桌上,步履轻捷地离开。

“我现在是腹背受敌。”杨羽桦说。

“你可以和东洋公司摊开来谈谈。”明堂说,“你也帮他们不少了,他们不会见死不救吧?”

杨羽桦听懂了明堂的暗示,自己一直替东洋公司洗黑钱,明堂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何况他以前通过明堂用投资的手段也洗过黑钱,但是,这些通过各种合法渠道洗干净的钱,并不是归杨氏企业独有,而是源源不断地流进了日本人的口袋。

“你得帮我。”杨羽桦说。

“怎么帮?你现在资不抵债。”明堂的口气很冷峻。“杨老板,我们都是打开门做生意的,生意场上无父子,杨氏企业破产已经迫在眉睫了,依我之见,你不如把手上所有不动产变成现金……”

“你逼我卖房、卖厂?”杨羽桦只觉得一股血腥气直冒脑门,他脸上的青筋暴出来,眼珠子迸出火花。

“你没有时间考虑了,杨老板。”明堂没有丝毫怯意。“你不听我劝告,一味和日本人合作,导致投资决策一错再错,还有,你开虚假汇票欺骗政府银行……”

“你说什么?”杨羽桦一头雾水。

“我们之间就不必绕弯子了。”明堂显然对杨羽桦的表情极不满意,难道是自己在诬陷、栽赃他吗?

“你把话讲清楚。”杨羽桦很激动。

“回去问问你儿子。据说,他用你开的假汇票,到处兑现大笔现钞。”看见杨羽桦呆若木鸡状,明堂索性敲他一敲,说:“挥霍钱财、浪费资金是小事,盗取国有资产、非法牟利、洗黑钱,可是要坐牢的。说老实话,我也不希望看到你苦心经营的大厦化做一片废墟,老来受罪,我的杨老板。”

杨羽桦此刻的心中五味杂陈,从明堂的恶劣态度上来看,他已经被某人收买了,也许自己也走到绝境了。

明堂有一句说得很对,自己没有多余的时间了。如果银行一旦宣布倒闭,自己的所有不动产都将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从东洋公司对自己不问不顾的态势上看,自己对他们已经没有用处了,是什么促使东洋公司对自己的安危如此漠视呢?原因只能有一个,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了,缨子这个恶毒的贱人在背后做了手脚。

也不对啊,自己暴露了身份,缨子不也就完了吗?

那么,是阿次在对付自己,他利用自己开的汇票做诱饵?不会,阿次为人重情意,纵有存疑,以他的性格,他会直接来找自己寻求答案。

杨慕初呢?就功底来讲,他不是学经济出身,而且,他也没有强大的经济实力来吞食整个棉纱市场。

杨羽桦实在想不通。

“杨老板?”明堂在催。

“你刚才说的,的确是救急之计,不过,我还需要想一个久远之图。我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你的意思呢?”

“你找一个买家,他必须吃掉我手上所有的棉纱,我把所有不动产卖给他,决不食言。”杨羽桦知道,如今要解决目前的危机,只能依赖眼前这个无耻的投机商。

“可以。”明堂回答得很干脆。

“我要现金。”

“多少?”

“杨氏企业的招牌值多少?”杨羽桦反问。

“至少三千万。”

“我要七千万。”杨羽桦说。

“你干脆要一个亿。”明堂冷风透骨地说。“你自己开价自己买吧。”

“五千万。”杨羽桦说,“这是底线,东山再起的底线。”

“好,成交。”明堂说。

“等一下,我要和买家见面。”

“可以。”明堂回答得异常爽快,“我来安排。”

“要快!”杨羽桦心中已经酝酿好了另一个金蝉脱壳的计划,如果自己能够借此死亡的危机,摆脱掉自己的身份,甚至是日本人,他将获得永远的新生。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他不想死于杨羽柏之名。

“你放心吧,我做事效率第一。”明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