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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踏破冰火九重天(1)

房间里的空气异常沉重,紧接着是垂死挣扎声混杂着蹬腿声和行刑者的喘气声,随着声音的消逝,房间里沉闷下来。

阿初亲自确认了“铆钉”死亡,他的心里如释重负。

“得尽快处理尸体。”阿初说。

“这个容易,我来想办法。”韩正齐说。

“其实,我知道不该在这里动手。是我过于急切,连累你了。”阿初言语诚恳,“谢谢你。”

“先生?”韩正齐觉得自己现在真正地和阿初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不过,我坚信,一个杀死了手无寸铁的老妇人的人,绝非善类。”阿初说,“他刚才说得对,有人知道他进来过。所以,他必须从这里走出去。”

“放心吧,先生,他会从这里走出去的。”韩正齐微笑着保证。

半个小时后,一个穿着“阿春”衣服,戴着旧毡帽的男人大摇大摆地领着“雪狼”走出了警察局的大门。

当然,阿春从走出警察局的那一刻起,就无声无息地人间蒸发了。

他生命的痕迹像暮秋的残叶,被秋风扫得一干二净。

出了狱的“雪狼”很快和钟云迪取得联系。没过多久,侦缉处的人才发觉他们的“铆钉”失踪了,不仅如此,三天后,在黄浦江里,他们找到了白云的尸体。

李沁红的神经却异常敏感地推断出,中共特委的会议召开在即了,就在上海,就在租界,就在最为繁华的地段,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这一段时间里,阿初的心境大好,他一方面与雅淑保持亲密的交往,另一方面密切地关注棉纱市场的股指交易,他恢复了一个普通商人的正常生活,所有的天风海雨、惊心动魄都化作云烟飘散了。

这天,汤少和夏跃春很早就来了,阿初陪他们聊天饮茶,岳嬷嬷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餐,让汤少吃得赞不绝口。

不过,细心的跃春发现岳嬷嬷用餐盘盛着番茄炒鸡蛋和酥肉果饼上了二楼,这两样菜是丛锋最爱吃的。

“叫他下来,一起吃吧。”跃春对阿初说。

阿初脸上的笑意泛起一丝不悦,不过,他假装什么也没听见。汤少正吃在兴头上,顾不上分析他们的神态。

“跃春,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观察力太敏锐了。”阿初说。

“我想见见他。”跃春很平静。

阿初不说话了。

“就五分钟。”跃春坚持。

“见谁?想见谁?”汤少终于问话了。

“想见……”跃春的目光在阿初和汤少的脸上回扫之后,说:“我想见见阿初的女人。”

阿初淡淡地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有女人了?”

“凭直觉。”

“阿初有女人了?”汤少来了兴趣,“什么样的女人?阿初看上的女人一定是个木头美人。”

“那不一定。”夏跃春的眼光一直锁定在阿初的眉间眼底,“有的人表面很道学,其实骨子里透着轻浮。阿初,你说我说的话,对不对?”

阿初感觉到他话里辛辣的味道,低头说:“我想你误解我了。”

“跃春,你不必这样认真。”汤少出来解围,“女人也分很多种。她们就像鲜花一样,早晚市价不同。”

“是吗?”跃春口气很不善。

“当然啦。打个比方,一朵牡丹养在深闺,富贵绝伦,男人要摘了它,得捧在心窝里供养着。可是,一旦它落在尘埃里,沾了灰,哪怕是一丁点尘迹,男人再把它捡起来,很可能就随意地插在西装口袋里,做了装饰品。柔媚的体态,花样的年华,可怜巴巴地成了取悦男人的资本……就像当年的和氏姐妹。”

“怎么,你对和家两姐妹依然耿耿于怀?”阿初探问。

“岂止耿耿于怀,简直于心耿耿。”

“你是不是还打算娶她?”阿初截住汤少的话。

“娶她?娶谁?”

“和雅淑。”

“我疯啦!”汤少瞪眼。

“那从今往后,在雅淑的事情上,请您保持缄默。可以吗?”

“凭什么?”汤少不服气。

“因为,我、要、娶、她!”阿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递送到汤少耳里的。

汤少手里的刀叉掉到盘子里,尖叫道:“你疯啦!”

阿初不说话,夏跃春依旧进餐。其实,阿初和跃春心里都明白,他们说的是丛锋,不得已话锋中途转道了。

“什么时候的事?”汤少的好奇心又来了。

“关你什么事?”

“上床了?”汤少狡猾地笑起来,“道学家也要吟风弄月?”

“道学家也要吃饭。”阿初笑着堵了他一句。

“会娶她吗?”汤少想知道雅淑在爱情旅途上最后的结局。正在此时,岳嬷嬷慌慌张张地跑下来。

“先生,先生……”

“怎么了?”阿初和跃春异口同声地问。

“那位先生,不见了……”

夏跃春和阿初几乎是同时往楼上跑去,跃春的速度显然比阿初还要快捷,汤少一脸茫然,看着他们的背影。

楼上的房间里,床铺凌乱,窗户半开着,书桌上的咖啡,还有余温。

“他没走远。”阿初说。

“他会去哪?”跃春想,“去医院?”

“有可能。”阿初和跃春同步往楼下跑,“跃春你去医院,我去梅花巷,务必截住他。”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他就像颗定时炸弹,我不想再连累你担惊受怕。”

“是炸弹,就一定会炸……你以为你藏得住?”

“什么事啊?”汤少还在吃,张着嘴问他们。

“没你的事。”阿初一步不停地往外走,跃春紧跟着出去。汤少继续吃,叫岳嬷嬷坐下来陪自己。

春和医院,杨慕次的病房里,暖意浓浓。

杨思桐和荣初双双来到阿次的病房,探望他。思桐在上海最昂贵的陈氏温室花房里购买了一束富贵牡丹。牡丹色泽艳丽,娇美无双。她把花插在宝蓝色的花瓶里,让花上的露自然地滴落,花香和水汽带给阿次新鲜的气息。

杨慕次坐起来,兄妹俩亲热地靠在一起。

思桐银铃般的笑声,驱除了阿次心底的寒气。他喜欢思桐,她调皮撒娇、任性胡闹,这个妹妹在哥哥面前,永远纯如白纸,晴朗如月。

荣初穿着价格不菲的黑色天鹅绒礼服,文质彬彬地站在阿次床前,他斯文、安静。不过,当阿次第一眼看到他时,心里就感到难以名状的不安。

他认识荣初,在去杭州的船上,他们曾经同船摆渡。

荣家的小公子?英国留学生?那么,阿初又是谁呢?这个人这个时候走进思桐的情感世界,难道是偶然?

尽管杨思桐介绍荣初的身份是英国华侨,可是阿次在荣初身上只闻见了大上海的市井气,丝毫没有欧洲的贵族气。

“喜欢我送的花吗?”杨思桐问。

“你送的,我都喜欢。”阿次笑着说。他刻意回过头来看荣初,目光温煦地问:“你帮她选的?”

“哦,不是。”荣初腼腆地笑笑,“牡丹是富贵之花,锦屏人所爱。我生性淡泊,倒喜欢寒松翠竹。”

“你错了。”杨思桐说。

荣初愕然,“哪里错了?”

“牡丹虽是富贵之花,却也是天生傲骨。传说唐朝则天皇上曾于冬夜醉酒颁诏,命百花盛开。百花神主不敢违抗天子之令,于雪夜盛开春秋之花,唯有这牡丹不从圣命,抗拒天威,被则天皇帝发配洛阳。到了洛阳以后,牡丹盛开,千里花香,才留下这‘洛阳牡丹甲天下’的千古佳话。你说,这牡丹比及寒松翠竹来,有何逊色?”

阿次和荣初看她一脸认真的天真模样,都禁不住笑起来,“是我才疏学浅,实在是不堪小姐一驳。”荣初说。

“思桐啊,麻烦你请护士小姐把轮椅推来,我想去楼下晒晒太阳。”阿次说。

“好啊,一会我推你。”杨思桐笑嘻嘻地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荣初和阿次。

“荣先生,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吗?”阿次神情忽然严肃起来。

“记得,在船上。”

“当时,你的身份并不是什么英国华侨。”

“当时,您告诉我,您是一名失业的职员。”荣初微笑地看着阿次。

“也许我们彼此都有彼此的秘密。不过,我要告诉你,你跟我妹妹交往,是要花很多钱的。”

“物有所值。”

“你倒一点也不避讳。”阿次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妹妹曾经交往过很多男朋友,不消三两个月,她就对他们厌倦了。所以,你也不必抱太大希望。”

“事事岂能尽如人意。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足够什么?”阿次眼底射出寒光。

“足够我这一生对爱的回忆。”

阿次从荣初的眼睛里读出了复杂的心绪。

“我越看你,越觉得你像一个人。”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荣华的弟弟,你信吗?”

阿次摇头。“我倒觉得你跟我很……很相像。”

荣初借助阿次的推断,说:“那么,如果我说我是您的外甥,您信吗?”

“无论你是谁,如果你的所作所为伤害到了我的妹妹,我决不饶你。”阿次说,“直觉告诉我,你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所操纵。”

“被血缘所操纵。”荣初补充了一句,“您忘了,我们是同一个血型。连枝连叶,打断骨头连着筋。”

荣初优雅的气度,令阿次难以情测。

门被推开了,一束暖光刺入眼帘,阿次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人在用望远镜窥视自己的一举一动。他异常警觉起来。杨思桐和小护士推来轮椅,荣初帮忙扶他上去坐好。阿次看见杨思桐对荣初报以甜美的微笑,感觉到妹妹的眼底荡漾着浓浓的爱意,他开始紧张了。荣初亲自推了轮椅往外走,阿次低低地说:“我劝你一句话回头是岸。”荣初笑盈盈地做俯首受教状,只在阿次耳边低声回答了一句:“小侄回长辈一句话:水到渠成。”

“你们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杨思桐问。

荣初直起腰来说:“说你很可爱。”

杨思桐开心地笑起来,这让荣初感到了她的另一面,涉世不深。

那束光若隐若现反射在金属轮椅的扶手上,阿次冷峻地朝窥视点看去,那是一幢靠医院住院部很近的楼房……

“他发现我们了,处座。”俞晓江放下了望远镜。杜旅宁没有讲话,他们已经在医院监视阿次三天了,据他自己估算,他早该发现他们了,不然,岂不是白做了自己的学生。

“处座,我觉得阿次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倒是……”“说下去。”

“那位李沁红组长好像对阿次很有成见。”

“是偏见。”

“按说他才去没多久,李组长不该这样对他持有偏见,除非是……有什么嫌隙?宿怨?”

“这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