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告诉我,我父亲其实也是个变态,信奉“九犬一獒”的教育模式,让贾斯汀和我的亲哥哥们公平竞争,自相残杀,最后剩下的那一个,获得王位的继承权。
贾斯汀又问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说:“你是变态。”
他竟然没有否认?淡淡一笑:“对,那也是答案之一,不过,我是你父亲最爱的女人的儿子。”
“啊?我父亲最爱的女人……那不是我母亲?”
“很遗憾,不是。”
“那是……”
“我母亲。”
我才明白,原来贾斯汀和我之间还有很多上辈子的恩怨纠葛。他母亲是丽莎国最美丽的公主,我父亲在很小的时候就发誓非贾斯汀的母亲不娶,但是郎有情啊妾无意,贾斯汀的母亲爱上了一个小文官。那个小文官就是贾斯汀的父亲,初步推测此人应该很玉树临风才华横溢,看我们家贾斯汀就知道,儿子长成这样,爹也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我父亲那火暴脾气,看到二人即将突破家族牵绊步入婚姻殿堂,自然怒不可遏。婚礼那天直接跑到皇家礼堂里大闹特闹,只见他指着贾斯汀的父亲唾沫星子乱飞:“美丽的女人应该嫁给强大的男人!看你长得跟细面条似的,凭什么娶她?!”贾斯汀他爹也像他那样微微一笑:“将军大人言重了,女人不管美不美丽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而幸福,它是一种太细腻的情感,我相信我和我的爱人已经找到。”说完和新娘玩一次深情对望,我父亲便气倒吐血,然后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倍儿有出息的话:“你们等着!我一定会把我的心肝抢回来!心肝!等着!”再飞两个吻,抹泪离开。此后金戈铁马,征战无数,终于完成底比斯的统一大业,本想用手里的大好河山博美人一笑,再把贾斯汀的父亲叫过来羞辱一番得了,谁知夫妻二人双双殉国。我父亲的精神支柱瞬间坍塌,动力源泉瞬间熄火,很久都不能缓过神来,于是麻木地立后生子。
我父亲在老了以后还时常问贾斯汀:“小杂种,你说我是不是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的母亲,那些话……都是气话,可是你母亲竟然当真了!”我为我父亲感到汗颜,他怎么可以那样称呼我家贾斯汀。贾斯汀安慰我说:“没关系,你父亲称呼自己的儿子也是这三个字。”我凌乱,敢情俺家素质不高是遗传?
父母去世的时候,贾斯汀还太小,小到只记得眼前一片红,红的蔷薇,红的血。他父亲把自己和妻子的定情信物戴到幼小的儿子身上——红色的蔷薇花耳钉,这个优雅的男子用颤抖的声音对自己的儿子说:“吉尔,记得要变得强大起来,不要像父亲,因为只有强大的人才能保护自己和爱人……”他温柔地看着儿子清澈蔚蓝的瞳孔,嘴角挂着绝望的微笑。
后来贾斯汀就一直冲着这个目标努力,是的,他要变得很强,强到整个魔界没有人敢再欺负他、侮辱他。终于,他发现了一个可以让他如虎添翼的东西——萨摩契约——灵魂印上污秽,得到契约之人将为万物立法,在此之前,承受不能承受之痛苦,压抑一切,怀疑一切,性格走向极暗。契约加身,逆五芒星现,从此一生为理想所缚,血潮似铁,心如琉璃。约者拥有不死之力量,不老之容颜,不灭之神力,战场沉浮,自生自灭。萨摩契约一直掌握在我父亲的手里,不过不知道他老人家为什么自己不用。后来贾斯汀告诉我说是因为我父亲没有达到契约签订者的要求,这个契约的神奇之处在于它会自己挑选主人。我说什么样的人可以被它挑中,他说,我这样的。
于是我父亲就把摩罗魁奇大赛的额外奖品设为萨摩契约,当然这只有内部人员知道。摩罗魁奇是帝国最残酷最血腥的比赛,胜利者可以获得帝国骑士的封号。我的那些哥哥大部分都不成器,唯一一个成器的也被贾斯汀用高智商的方式逼死了。这一看就不是我的亲哥哥,心眼那么小,轻轻一逼就死了。
我问贾斯汀我父亲有没有虐待你,贾斯汀说:“没有,义父一直待我很好,只是喝醉酒后,会对我破口大骂,还会拿凳子甩我,每次都要用坏好几把凳子。”我问他我父亲一天喝醉几次,贾斯汀想了想:“大概6次。”我……贾斯汀,你牛!
贾斯汀还告诉我:“义父其实一直活在愧疚和自责里,那次他喝醉了之后,抱着我开始哭,他说他很希望我是他的孩子……”
一个人在不强大的时候什么都要忍耐。所以贾斯汀可以在别人欺负他的时候,不还嘴,不还手,面无表情。亚伯第一次见到贾斯汀的时候,他正在给自己包扎伤口。大家那时还是小孩子,贾斯汀小小的背被我那两个残忍的哥哥用小刀画出一个十字。两条伤口的交会处,鲜红的血肉在空气中绽放,贾斯汀艰难地给自己缠绷带,左手手背有一个魔语文身,代表着他诡秘的命运。
那个数字会随着他生命的衰竭发生改变,最后变成零。
他就那样摸索着,终于探到了疼痛的所在,吃痛地喘口气,开始一圈一圈地缠,亚伯走过去,说:“我帮你。”贾斯汀说:“谢谢。”然后,贾斯汀小小年纪就说了一句无比变态的话:“不要以为你帮了我就可以左右我的思想,小鬼,同情可是一种有害的情绪。”同样是孩子的亚伯笑了:“小鬼?你才是小鬼吧?长得那么矮还这么瘦。”贾斯汀也笑了,很苍凉的那种。帝王家的孩子大都早熟,一个人在黑暗的荒野里踽踽独行,独自打理着自己破碎而残缺的世界。
贾斯汀小时候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我听元老院那个很爱睡觉的老伯伯讲,贾斯汀从小就爆发出惊人的自制力,原话是这样的:
“啊!(先打个哈欠)你说小贾啊,哦!这个娃娃从小就不正常,别的娃娃见到好吃的都是拼命地往嘴里塞,他只礼节性地啃两口,然后就一直坐在那里听大人说话,不点头也不摇头。”
“那次他被你那两个淘气的亲哥哥推进一个大雪坑里,几米深,小小的娃就那样抱着膝盖在里面待了3天,也不吭声,好家伙,连‘救命’都不喊,要不是你母亲急急忙忙找到他,估计小贾就冻死在野地里了,这个娃娃的脑筋一向不正常。”
谈及我的母亲,老伯伯说:“你母亲是个很好的女人,很温柔,也很贤惠,她对小贾比对自己的亲儿子都好。可能也是觉得这孩子怪不容易,每次你哥哥欺负小贾,你母亲就提着你哥的耳朵给小贾道歉,有时还要拿着拖鞋暴揍一顿。所以你母亲被叛军捉走后,小贾才会那么伤心和生气,一直派人寻找下落,最后找到了你,也算是一份善缘吧。”
我问贾斯汀手背上的契约,老伯伯说:“啊!(哈欠)他这个娃娃就是做事太绝,连条后路都不给自己留。当时很多人,包括你父亲,还有他的娃娃死党,都让他慎重考虑,说契约带来的荣耀和好处是没话说,新一任撒旦也许就是小贾你。可是小贾你想过没有,一旦契约加身,你年纪轻轻的,万一看上哪个女娃娃,立马生不如死,还会很快死翘翘,一般人是受不了那折磨的。”
我问:“那他怎么说?”
老伯伯再次打个哈欠:“啊……小贾当时微微一笑,‘有收益,就有风险,况且风险对我来说为零。’于是你父亲就哭得跟小贾要死了一样把契约书给他,种契约的过程也很痛苦的,就像把芯片植入大脑,人类有多痛苦,小贾就有多痛苦。很幸运,小贾挺过来了,你父亲立马跟媳妇儿生了似的跑进去看他,结果一激动,心肌梗塞……”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贾斯汀说的“你父亲也死在我面前”。小东西,你不要愧疚,这不是你的错,真的。
老伯伯还告诉我说:“其实小贾这娃的本性不坏,活活被自己搞扭曲了,别看他吃饭穿衣那么讲究。他比谁都能折磨自己,小小年纪总是和自己过不去,玩命看书,他那眼睛保守点说,700度,当然后来魔界医术发达,治好了,不过晚上视力还是会下降,我见他和女娃娃们说话总是眯着眼睛,那会好看?男人还是要虎目圆睁,你这眼睛就可以,不过你是女娃娃。”
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最后老伯伯做了总结性发言:“这人啊,就怕逼自己,一逼,你就成了,同时也可能毁了,小贾就属于那种。”“啊!(哈欠)既把自己逼成了,又把自己逼毁了那种,魔界估计很久不会再出这样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