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曾連繫記憶的關係,腦子裡內暈頭轉向;因為跟費迪南同調的關係,對平民區的家人非常地依戀不已。雖然不知道費迪南身上到底發生什麼事,但被他抱緊是非常罕見的,我順勢也將手繞到他的背後。但我才剛動,費迪南便驚覺,一口氣拉開身體。
「打算做什麼?」
希望別用那麼厭惡的表情說呀。基本上,那可是這邊想說的台詞呀。在我甦醒的同時抱住我的到底是誰呀,這樣問也可以嗎。雖然一瞬間這樣想,但若說了多餘的話,又會展開無謂的口舌之爭,在腦子動不了的現在,我完全沒有勝算。
「只有費迪南大人因為抱抱冷靜下來好狡猾,要求延長抱抱到我冷靜下來為止。」
「……延長是?」
「因為同調,記憶一口氣連繫上,腦子裡面跟感情都大混亂。」
遭到費迪南制止追問的我陳述自己的要求,結果獲得露出非常厭惡表情的費迪南延長抱抱。這下終於有四下張望的餘裕。才知道自己仍在礎之間,被單膝立起坐著的費迪南抱住。難怪身體不會冷。
「嘿-咻……」
為了更容易抱住而稍微彎曲身體,將手繞向費迪南的背後。雖然熟悉的氣味與人的體溫讓我覺得非常舒適,但費迪南的心跳非常快速,感覺不只有心跳,他的呼吸也很短促。
「……在這種時候才能冷靜下來呢。」
「我完全無法冷靜下來。」
察覺到費迪南混雜嘆息的聲音中帶有想要分開身體的感覺,我急忙對繞在他背後的手施加力道。
「冷靜不下來是因為費迪南也還沒抱夠的關係,一定是這樣。再多抱點就好了呀!」
「不是那個意思。」
費迪南以精疲力盡的聲音感覺麻煩般如此說到後,對繞在我背後的單手手腕施加力道,另一隻手則開始玩弄我的頭髮。這絕對是抱抱不足,真是一如往常的不坦率。
「那麼,費迪南大人抱緊我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那個……是不但突然中斷同調、不管怎麼呼喚也完全沒有甦醒的你不好。」
費迪南用真的很嫌惡的聲音如此說到。這次不會真的踏上前往遙遠高處的樓梯了吧?想到便令費迪南怎樣都無法冷靜下來的樣子。
「……我,是處在如此危險的狀態嗎?」
「這數日間漫步在生死一線之間的你居然能說的如此漫不經心,我才是真心無法理解。」
在受到諸神貴力影響下,當我的魔力回復到平常狀態的時間點,我便會死亡。不得不減少魔力,但連回復藥都無法使用的我,一直伴隨著不知體力與魔力哪邊會先用盡的危險。再加上,在枯竭同時必須盡速將我的魔力染色,但若魔力無法回復的話,這次換成因魔力枯竭而死亡的可能性很高。這數日間,我何時在哪死亡都不奇怪。
「那個我知道。因為睡覺也會回復魔力而感到恐懼。但是,因為認為費迪南大人會想辦法,我並沒有那麼悲觀……。」
若魔力枯竭費迪南會想辦法做些什麼,我考量得比較樂觀,但被托付後續的費迪南似乎很是辛苦。
「為了確認你的魔力枯竭與否而讓你喝下同調藥。但即便喝下以我的魔力液態化的藥、使用窺視記憶的魔術道具,讓魔力流入從意識內呼喚你,你亦不太有反應。再加上,記憶不太回想得起來。才以為終於捉到頭緒了,卻在傾注全屬性祝福的同時突然中斷同調。」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雖然費迪南已經回復意識,但先切斷同調的我並未回復意識,就這樣毫無反應的樣子。不會是記憶中全屬性的祝福與殘留在我體內的諸神貴力產生什麼了反應吧?費迪南不禁絕望感油然而生。
聽了費迪南觀點的說法,我好好地說明「記憶跟全屬性祈禱一起開始一口氣連繫起來,還以為注意到的同時抱住自己的費迪南大人壞掉了」。「多虧費迪南大人,記憶回復了。已經無需擔心也沒問題了喔。」
我輕拍費迪南的背這般說到,費迪南的心跳卻絲毫也沒有穩定下來。宛若玩弄我的頭髮般的手指停住動作,抱著我的手腕更加加重力道。因為感覺很舒服我並不覺得疼痛。但費迪南樣子很奇怪,令我擔心的抬頭仰望。
「費迪南大人,怎麼了嗎?
「蘿絲梅茵,你……。」
嘶啞的聲音中斷,無法聽到後段。我再度詢問「怎麼了?」,一時之間,費迪南的表情透露出猶豫,之後稍微放鬆手腕分開身體。
「你想回復成平民嗎?」
「嗯?」
不明白費迪南突然說出什麼,我疑惑地眨眼。
「現在的話,因為諸神貴力魔力枯竭,可以弄得像你登上遙遠高處般,令你得以回復成平民也說不定。」
心臟猛然一跳。對於因為同調,現在平民時代的記憶鮮明復甦的我來說,這是個非常有魅力的提議,令我想要立刻飛撲上去。但是,我很清楚明白,自己不可能回復成平民。
「……那個,費迪南大人。難不成,那是宣告剩餘生命嗎?到死為止只剩下些許時間,只有那段期間也好待在家人身旁的感覺……。」
「並不是那樣。從同調中理解,對你而言最重要的存在是魯茲吧?只是認為你若返回平民的話,也許便能與重要之人白頭偕老。」
……費迪南大人,認真的嗎?
我的喉頭刺痛、心跳加速,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回復成平民具體是打算如何?我,作為梅茵已經死亡了喔!?還有亞歷山大之礎及圖書館都市計劃在……。」
「你在領主會議上先成為奧普?亞歷山大,由我成為你正式的未婚夫。若是對外調整成我看來為奧普?亞歷山大般的形態,並基於此,讓你看似因為這短暫時間內過於勉強而死亡的話,我想是否較易於令你回復成為平民也說不定。礎及圖書館都市計劃皆由我實行便佳。」
若配合古騰堡眾人的遷移回復成平民的話,基本上都是知情者,封口並不會太困難,且會協助吧。費迪南如此說到。
「雖然在埃倫費斯特不可能,但若我成為奧普?亞歷山大的話,也許便能守護你與家人們也說不定。」
與搞不好能回到家人身旁的期待一同浮現在腦海中的,是為了守護我的家人而獨自一人作為奧普持續奮鬥的費迪南的身姿。不向任何人示弱、將全部的責任自己一肩扛起的這個人將會如何,我立刻可以推測出來。
好心痛。我按住自己的胸口。但不明白自己是對什麼感到心痛。
「費迪南大人沒必要對我抱持罪惡感或背負責任感喔?我已經得到充分的回報了。」
「……你的幸福,不是與那個家族相伴嗎。雖然是剛才同調才想到,必須考量種種細節,但有值得考量的價值吧。」
若是完全無法實現費迪南便不會說出口。從他看起來亦感躊躇來考量,雖然困難,但絕非是完全不可能實現吧。
腦中想要回到家人身旁的我喊叫著「費迪南大人都都說回去了那不就回去就好了!」,作為貴族生存至今的我則喊叫著「是打算全部都讓費迪南大人背負起來嗎!?不想做那種不負責任的事呀!」兩個我在心中爭論不休。
「確如費迪南大人所言。我想要盡可能與家人在一起,現在也認為若能在一起就好。……但是,同樣的,也希望費迪南大人得到幸福。不打算為了讓我回復成平民而犧牲費迪南大人。」
我銳利瞪向費迪南,費迪南面無表情的慢慢搖頭。
「若是記憶完全連繫上的話,你的魔石恐懼症說不定復發了。無法處理魔石難以作為貴族生存,更何況是奧普。無疑會變成由魔力幾乎相同的我進行作為奧普所須要做的調合。你只能成為裝飾用的奧普。你在與不在亦不會生變。」
雖然費迪南的話大半是正確的,但有一部分不正確。因為得到女神化身的我成為奧普進行淨化,才會容許阿倫斯巴赫從反叛領地脫胎換骨成新領地。我若不是奧普的話,亞歷山大將會遭他領貴族們如何看待、又會被如何對待,費迪南不可能不明白。
「不管是如何派不上用場的裝飾用奧普,女神化身的頭銜是必要的吧?為了讓我回復成平民你打算背負多少負擔?認為我愚昧到注意不到如此不負責任嗎?」
「……未認為你愚昧不負責任,你應與家人相伴。只有現在了喔?」
所以說了,不打算犧牲費迪南。若是費迪南是渴求贊騰或奧普的地位與權力的野心家、為了亞歷山大的安定別說第一夫人、就算是得到第三夫人也毫不猶豫、最後還包養起愛人那樣的男人的話,我就會毫不擔心的返回家人身邊。
「太過擔心費迪南大人根本無法回去呀!拙於依靠他人、自己承擔全部的工作、每天用藥過度,轉眼間就會確實因為過勞而死喔!」
「但是,若現在決定不回復成平民的話,你與魯茲白頭偕老的可能性便會消失,變成會與我結婚。」
費迪南皺著眉頭如此宣稱,我因而被削弱至此的氣勢。在談想回到家人身旁的話題,為何會變成與魯茲白頭偕老的話題。
……咦?這沒有搞錯嗎?
「那個,費迪南大人。到底什麼時候變成結婚的話題的?即使我回復成平民也應該無法跟魯茲結婚喔。我,在貴族間或許因為同時具有魔力與地位而能成為新娘候補,但以平民的觀點看來,在不健康無法期待孩子的時間點就已經完全被排除在新娘候補之外了。」
貴族與平民對妻子的要求截然不同。雖然想要回到家人身旁,但並未特別想要跟魯茲結婚。因為魯茲是將我維繫在這裡的重要之人,我認為其他女孩更適合成為他的結婚對象。以我作為對象也太可憐了。
附帶一提,不擅長交際與刺繡的我想來大概也無法達到作為貴族新娘的基準吧。若不是政治聯姻的話,應該沒有會追求我的怪人。「話說回來,變成要跟費迪南大人結婚是怎麼回事?討厭的話別結婚就好了不是嗎?」
奧普的婚姻是由奧普自己決定對象,再受到贊騰承認。費迪南不需要露出那麼厭惡的表情與我結婚。
「……對呢。討厭的話,別結婚就好了。」
費迪南垂下視線緩緩吐氣。然後,豎起三根手指。
「蘿絲梅茵,現在的你有三個選項。第一個是回復成平民與自己期望者結婚。第二個是按至今的計劃推進,與我結婚。第三個是命令艾格蘭緹娜大人取消王命,毀棄與我的婚約,與適合奧普?亞歷山大的其他男人訂婚。……你要選擇哪個選項?」
……嗯?
我因突然迫近眼前的選項而吃驚的瞪圓眼睛。
「費迪南大人,實在非常不好意思,非常不明其意。費迪南大人的說法不是仿彿我已經與費迪南大人訂婚了嗎。我到底是在什麼時候訂婚的?」
「就在你得到阿倫斯巴赫之礎的時間點嗎?」
「咦?」
費迪南對傻眼的我說明特勞庫瓦爾所下達的王命內容。在我得到阿倫斯巴赫之礎的時間點,我身為年輕不熟悉公務的單身女性奧普,必須由領受王命成為未婚夫的費迪南成為夫婿的樣子。
「那樣的事情,誰都隻字未……。」
「戰中不會特意提起,在連戰結束時,因你受到女神貴力影響,而成為別隨意令你的感情動搖為佳的情況不是嗎?」
「啊……。所以,親隨們的態度也改變了呢。」
明明靠近就會被囉嗦,親隨們卻突然什麼都不說而令我感到不可思議,那道謎題解開了。看著拍手恍然大悟的我,費迪南輕輕嘆氣。
「在埃倫費斯特時,你曾說過作為政治聯姻的對象我很理想,親隨們才會開始那般行動。你漫不經心的言行才是全部的原因。」
「咦咦!?」
我不知道有那種事情。
「因為我漫不經心的錯變成很糟糕的狀況了呀。雖然費迪南大人的責任感很強,但無需照顧我至此也可以喔。所以,以王命毀……。」
「蘿絲梅茵,不要誤會。是在我期望下計劃的。」
不明白費迪南說出什麼,我注視費迪南。是有什麼計劃嗎。
「即使作為貴族與平民被分開也極為珍視維持著細微連繫的你,與接住你伸出的手的家人間的來往,我一直注視著。那樣的你,說我等同家人。並且如同宣言,即便我離開前往阿倫斯巴赫,亦伸出手未斷絕連繫。創造出我的家族觀的是你。同調討厭亦會知道吧?我是何等渴望像你的家人般的連繫?」
我微微點頭。從費迪南所展現的記憶中,可以感受到對家人的憧憬與羨慕。以及,滿滿對於將我與家人們分開的後悔與苦澀。
「若是就那樣待在埃倫費斯特或許不會察覺到也說不定。能夠守護你與你的家人間的細微連繫的話,便能夠滿足了吧。但是,離開埃倫費斯特,與你的連繫遭到周圍的聲音所切斷。我不想失去與你的連繫。……所以,為了得到你,利用王命的婚約是最有效率且實現可能性最高。」
費迪南的手輕輕滑動撫摸我的臉頰,我不禁輕輕顫抖。
「下達王命的特勞庫瓦爾已經失去贊騰的地位,即便是下達王命的本人亦已無法妨礙我的計劃。也威脅新贊騰除有你命令外別做多餘的事情。」
「威脅……費迪南大人。」
宛如要封住我的話語般,費迪南撫摸我的臉頰的指尖按住我的嘴唇。並未施加很大的力道,僅僅只有些許接觸。儘管如此,也完全防止我的反駁,總覺得連呼吸都會猶豫。
「為了讓周圍不對我作為女神化身的你的伴侶發出異議,我竭盡全力。不想將你真正的家人這一立場交給其他男人。」
我緊張地嚥下口水。對費迪南眼神中所帶的熱意感到恐懼。即使被投以那般熱意,我也無法以相同的熱意回應。無法冷靜,想要現在立刻逃離現場。但是,繞在我背後的手不允許我那樣做。
「能摧毀我的計劃的,僅有接受新贊騰名字的你而已,蘿絲梅茵。要回復成平民、展現你與家人共度幸福時間的身姿嗎,還是就這樣接受與我的婚約、讓我成為你的家人嗎,或是,命令新贊騰排除王命呢。……由你選擇。」
我摒住呼吸,視線無法從費迪南一動不動關注我的反應的淡金眼眸上離開。就算被那樣說、逼迫我選擇,也很困擾。事已至此,我卻無法理解戀愛感情這種東西。明白費迪南渴求我,但是,無法以同樣的感情回應。
「……怎麼做,蘿絲梅茵?」
在一時之間的沉默之後,催促我回答的費迪南垂下視線。
輕輕吐氣後,再度抬起視線。接著視線再度交會時,費迪南淡金色的眼眸中寫著死心。放下在背後的手腕、分開觸摸嘴唇的手指。已經習慣自己的希望不會實現。費迪南事實勝於雄辯的雙手動作與完全死心的眼神令我不加思索的搖頭。
……不行。
雖然無法理解戀愛感情,但不能容許就這樣分開。不想看到鮮少將自己的期望訴諸於口的費迪南死心。我將手伸向費迪南,自己抱住他。
「蘿絲梅茵,怎麼……。」
「事到如今該怎麼說,我,不明白男女之間的戀愛感情!」
「……雖然認為這不是抱著男人時該說的話。我知道。」
費迪南的聲音夾雜著傻眼,緊繃的身體稍微放鬆。
「我的期望是成為你的家人,事到如今不會對你期待男女之間的微妙關係什麼的。同於至今為止的等同家人便佳。」
「……跟至今為止相同真的就好了嗎?」
「無妨。」
失去自己得到的等同家人的立場、讓其他男人得到作為真正家人的感情,那才不愉快的難以忍受。費迪南如此嘟噥到。費迪南的手觸摸插在我頭髮上的虹色魔石髮飾。說不特別渴求戀愛情感,我因而也放鬆緊繃的身軀。
「我、我再度復發魔石恐懼症的可能性很高,雖然會盡力努力,但作為奧普作為伴侶都會成為累贄喔。這樣也可以嗎?」
「你若選擇回復成平民的話,不就無需成為裝飾用的奧普了嗎。你才是,若放過這個機會,便無法實現回復成平民的願望了。」
「雖然想回到家人身旁,但不認為自己可以過平民生活耶。連打個水都做不到,相當累贄喔。……為作為費迪南大人的家人行動的場合而時時準備好的話,那樣可以嗎。」
費迪南的手腕再度繞到我的背後,就這樣緊緊擁抱我。
「……選擇我好嗎,蘿絲梅茵?」
「那句話,原封不動送還。費迪南大人才是,請不要後悔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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窺視記憶產生的心情變化。
費迪南的期望與給予的選項。
制定計劃、清除外圍障礙,讓蘿絲梅茵無法逃跑就這樣捕獲雖然很簡單,
但希望蘿絲梅茵自己選擇的費迪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