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白衣绝尘,步履轻快,墨发如缎,右手弯曲于腹部,左手垂在身侧,白净的脸颊,微俏的鼻,金黄色的眸子略带飘渺,朱唇微抿。
有人看着她,打量她,想着她的衣衫究竟是怎么做的,值多少钱?那白衣不知是用什么做的,像雾般飘渺,像云般白净,像月光般皎洁。
修长的身躯,身材料不多,却恰是到了好处,那置在腹前的手微张,白皙的指节显露无疑,一切收放自如,在平常人看起来,多了一丝独特的气息。
像是……像是不属于这个小地方,她叫辛白。
“阿白。阿白。阿白。……”一个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她并未停下,“我说过了,你不用跟着我。”少年略显疲惫,衣衫破损,隐有血迹,是被什么抓破了。
“阿白……”她不听,继续走着,噗通~尘埃四扬。她终究是停了下来。
走到他的跟着,他已经昏了过去,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她叹了口气,一把将他拉起,搭在肩上,她力气不小,路过的人纷纷侧目,她们不敢说什么,因为害怕,觉得她会突然间杀人。
“辛白!你又来找……欸,这公子倒底跟着你去哪儿了?”那婶子用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辛白站住了身子,点点头,“嗯。”婶子见辛白不拒绝,就上前去接她肩上的瑜北冬。“辛白啊,暂且住下吧,天色也晚了。我家虽不如旅店,到也还过得去。”
她点点头,这婶子丈夫早亡,身边又没孩子,一直本本分分,倒是个善心的人,正好把瑜北冬托付于此,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至少,省去了我照顾他的麻烦。
这个屋子虽简陋,倒也还过得去,从物件上便看得出主人的脾性。婶子展颜一笑,家中许久没来客人了,“我先去给你们做点吃的。”
她看着瑜北冬,不知他何时能醒。这是她来到青璃镇的第八天了,她还是没能找到殷夏,殷夏啊,一袭玄衣,总会和她一起做事,如今………可他的气息还在,在这个镇上,可他……究竟在哪里?
“阿白……”她低头,瞥着他的面容,明明是一位玉冠俊美的公子却非跟她至此。他皱着眉,似乎有些焦急,“阿白………”为何?为何会有执念?
人,之所以脆弱,便是因执念吗?那么脆弱,为何还不放手?
她有些好奇,好奇人,究竟有着怎样的差异?
人会害怕,她看着他,他也会害怕,那她就让他害怕好了,他就能乖乖回家了,就能放下执念了。嗯,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等啊等,从黄昏等到了傍晚,从傍晚等到了深夜,他惺忪着眼,隐约看见有人站在他床边,“谁?阿白吗?”她能听见,他虽才醒,可话语中带着喜悦。
她喃喃道,“瑜北冬,我饿了。”他看她面容看得不真切,后来他坐了起来,“阿白,那我去给你找吃的。”“不用了,吃的在房间里。”瑜北冬停住了掀被子的动作,“这样啊……”
“瑜北冬,你愿意给我吃吗?”他背脊蹿上凉意,冻住了整个身子,让他想动却不能动,僵硬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她,竟然是只狼,银白的皮毛在月光下更显光亮,那暗绿的眸子闪着光芒,对着自己的猎物。
“不要!不要过来!”他挥舞着手,神情慌张。很好,你是会害怕的,就在她扑过去的一瞬间,他一脚将她踹开了,力度大得将她踹出了屋子。
落地瞬间,她捂着腹部,狠狠的被摔在了地上,忍住了口中喷涌的鲜血,生生咽了回去。看着屋内的瑜北冬,眸色清冷,这小子,踹得真狠。夜凉如水,白衣的辛白狼狈不已,最后渐渐的消失在门口。
冷静下来的瑜北冬后怕不已,却慢慢的捋清了思绪。他开始失落,辛白是狼,她是狼,是狼啊!殊途何以同归,殊途何以同归?殊途何以同归?!!
瑜北冬渐渐的没有了害怕,而是茫然,从三个月前,与辛白第一次相遇,他就一直跟着她,他现在该做什么?仿佛周围所有东西都失了色,意义何在?
他一手支撑着额头,闭目深思,他该怎么办?回去吗?该怎么办?怎么办?
咯吱!门应声而开,“公子醒了?辛白姑娘呢?”瑜北冬听见辛白二字,眸光闪烁而后暗了下去,神情恍惚,“如果,如果辛白……她并不是你我看见的那样,并且是个坏…”“呸,公子可不能瞎说!她可曾害过什么人?辛白姑娘可不是什么恶人!”
瑜北冬皱眉想要辩解,“可是……她……”。而后他的回忆被她占据了,十里桃花,阳春三月,杨柳微弯,树下的她如一泉碧波,独立一隅,眸光澄澈清透,却又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什么……
只因那一眼,便再无瑜北冬,从此多了一个她的痴情人。
他笑了,如初见她时。他想着,从此以后,我定要护她一世无忧,生死相随。
此刻,他淡淡的笑着,心中的伤口却被扯大,疼得喘不过气,他差点忘了,忘了要她一世无忧,还伤了她,让她一人走了。
抬起头时眼中的痛苦带着无奈,“大娘,我明白了,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的!!!”婶子拍拍他的肩,“明白就好,快去把她找回来吧!”瑜北冬飞快的跑出了屋子,当看见院子里的痕迹时,心头不由一痛。
辛白,辛白,你等我,我就来。
哒哒哒…!
“兄弟们!不能让她跑喽!完不成任务只有提头见主子了!”
辛白捂着腹部,突然停下来了,侧过头,一阵风扑面而来,敏锐的眼神看见远处有人提刀而来,杀意凛然,四下一望,随手拿了跟长竹竿御在身前。
只一瞬间,便有人近她眼前,挥动手中的竹竿打到了几个黑衣人的腿,一时间痛呼连连,“要我命,你们还没有那个本事!”
左一挥,右一戳,只剩一人拿剑在她面前,她皱眉,将竹竿尾端一甩,中他腹部,倒地不起。街头转角隐隐有人靠近,就在她再次挥动竹竿时,他出现在她的面前。
挥动过去的竹竿猛的在他身前顿住,风把他的头发长袍带起,辛白二字让他生生咽了下去,随即辛白喷出一口鲜血。
苍白的指节握住竖立的竹竿才让她勉强站立。躺在地上的两个黑衣人互相使着眼色,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在她身前躺着的人突然站了起来,握着寒光四溢的刀,猛的向她刺去!她咬紧苍白的嘴唇,皱眉奋力一博,竹竿脱手而出,而那人被竹竿狠狠的带着摔在了墙上,鲜血淋漓。
“辛白!”他跑了过来。辛白摸了摸下巴的血,神色恍惚。“小心!!!后面!!”她抬头,神情茫然的看着他焦急的面容,他……怎么来了?还……到了这里……他在说什么?……什么后面?………
背后剧烈的疼痛让她的理智回归,“噗……”又是一口鲜血,他总算跑到了她面前,惨白的脸上带着她的鲜血,像极了白雪里的梅花,轰然倒下,她最后看见的是他愤怒的面容,怒不可遏!
瑜北冬……我辛白欠了你的!被打了还不算,竟然还害我真气逆流!我还是第一次被人砍上了那么一刀,好吧,最后你提醒了我的……
“公子,好歹吃点儿吧!你已经三天没进食了!你累坏了谁来照顾辛白姑娘呢?!”
“公子,休息一会儿吧!辛白姑娘会醒的,要是她醒了看见你这样,她会不高兴的!”
啧,能不说话吗?我还没睡够呢!让我好好恢复一下先啊!那混小子简直活该啊!害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人随有趣,但也不能牵扯太深,毕竟是没什么好结果的。醒来,就让他走好了。
辛白手中的指尖微凉。眉头不由一皱,这就不行了?这么快就撑不住了啊?
如果她能看见,瑜北冬枯坐在她床边,只是看着她的脸,握着她的掌心,像一座雕像,一动也不动,什么也不说,不哭不闹。
他怕哭了,说了那些他始终放在心里的东西,她就会像别人那样沉睡不醒,再也不会有她这样一个人了,他想着,只要呼吸还在,她就没死,什么都可以等,等她醒来,可是又怕她从此消失,他宁愿她是在坚持,想要见他,想要和他说话,所以他一定要忍住,若是她知晓了他的心意便安然睡去,那他该怎么办?
指尖微动,他灰暗的眼中终于有点光芒,像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兴奋不已,攒紧了她的手,试图给予温暖给她,可只有她知道,他的手很凉。
他可能是感觉到了,又将她的手放在了脸颊边。都凉得差不多了,这混小子还是挺关心我的。嗯?为什么把我的手拿开了?欸?欸!不对,你要放哪儿去?
她猛的睁开了眼,坐了起来,看着自己的手竟是放在了他的胸口!还不待她缩回来,整个人都被他拥入怀里,“阿白!阿白!我好想你!我怕你回不来了,都是我的错,害了你,都是我!”
辛白想把手缩回来,可无奈他抱得太紧,根本没法用力,真气又没有恢复,不能用……
他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顺着她的头发,他是想安慰她,可她觉得他更需要安慰。
她不知道,那晚她倒在地上,他红了眼,第一次杀了人,纵然手臂上被刺了一刀,却把那天夜里所有的黑衣人都杀了,后来在月光下发现了一个坠子,紧紧握在手中………
扑通扑通!这是他的心跳?还是我的心跳?
过了一会儿。
怎么不说话了?他靠在她怀里,安安静静的,辛白心中一紧,直到听见手中传来的心跳声,嗯,还有心跳,差点以为他累死了呢?
轻轻的把手缩了回来,再小心翼翼的推开他,安置好后,刚好婶子来送饭。“辛白姑娘,你可算醒了!”辛白叹了口气,“好了,你也别装了,我都看出来了。”婶子一顿,“辛白姑娘,你在胡说什么呢?”辛白嗤笑一声,“想不到这小小的清璃镇,竟然有这么多能人术士!这是巧合?”
婶子皱着眉,随后释然浅笑,呲啦!……她一手撕着自己的脸,一边问道,“你怎么发现的?”辛白低头看着脸色苍白的瑜北冬,心中暗骂道,傻子。
“她,从来不会唤我姑娘。”男子手中拿着一张人皮面具,丝毫不觉得自己穿得和那张脸有违和感,反而对她刮目相看。“我倒是有些相信那些人的传言了。”
她一手端起茶水,一手用勺子一点点的湿润瑜北冬的唇,“这家的主人还好吧?”
他负手而立,对于她的问题并不惊讶,“不值得我动手。听闻白姑娘是来找人?”
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样,殷夏为她挡雷劫才下来的,至于在何处,化成了什么模样她并不知道,就连她都不知道,说不说都无妨,不过,她最担心的是他下界怕会经历人间苦难。
“是也不是。你是为了他而来的。”后半句是陈述句。“不错。白姑娘还知道什么?”他不会是想对她动手吧?虽说她不是凡人,可到了凡间便不能使用仙术了,违者是要受到严厉的惩罚的,幸而最基本的都还保留,体能比凡人好上许多。
她只知道这个男子一定和瑜北冬有关。“你高看我了。”他噙了一丝笑意,“不对,白姑娘聪明值得在下欣赏。”
他思付许久,心病需要心药医,“我也不瞒着白姑娘了,你既对他无心,也嫌他碍着你,不如帮在下一个忙也好就此解脱。”
辛白看着这个男子,也许就要知道瑜北冬的身世了。
“实不相瞒,瑜北冬乃当朝皇子,此行为皇上祈福遭人暗算,躲在此处。以姑娘的身手定能助我送皇子安然无恙的回皇城。”
她用眼尾瞥了他一眼,“算盘打得可真好!且不说要害我之人是否与他有关,我既厌烦他,趁此机会正好摆脱,何乐而不为之?”
狄枫一僵,没想到此人竟如此绝情!就连七皇子为她受了伤,也这般无动于衷。这,可如何是好?
他沉下心来,“也罢,对白姑娘多有叨扰,此事由我自作主张,殿下要罚就罚我一人。白姑娘,你走吧!”她沉沉的眸色缓缓流动,移开放在瑜北冬身上的视线。
她走至门口,温声道,“明日何时启程?”狄枫眼前一亮,转身拱手,如同看见自家主子似的标准的行了个礼。“明日辰时。”
正当她抬脚要走时,身后传来一道声,“对了,白姑娘。”她停下脚步,却没有看身后的人,“有事?”。狄枫颔首道,“多谢。”
此时觉得她挺好的,虽然冷冰冰,但是心肠不坏,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感谢,他也不怪殿下如此迷她了。
这暮色苍茫,她一身云霞衣就更显眼了。周天星斗,她金色的眸子亦如星子,流转时动人心弦。含笑出声,“殷夏,你说……我会找到你吗?只要,你天命还在,命星未陨,我就绝不放弃。”
单薄的身躯在暮色下,并不是莲花般的娇弱。那是如同白玉兰的坚毅,高傲的挺立在枝头,这才是她啊!
平稳的马车里,昏黑的周围偶尔透出一丝光亮,一股淡淡的香味萦绕在四周。
他猛然睁开眼睛倒吸一口气,挺直的坐立起来。看到眼前的人心才渐渐放了下来。“阿白。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辛白从冥想回神,“送你回家。”他眉头一皱,有些凄苦的笑着,“难道,只是为了想扔掉我?”他在她脸上寻找答案,却发现一如往常,什么也没有,就连失望,愤怒都没有。若是失望,至少说明曾经是有希望的啊。
“是狄枫?他告诉你的?!”她不回答,他知道一定是狄枫说的,这里只有狄枫知道他的事。他愤然疾走。“这里不属于你。”他停住了脚步。
“阿白。”他一如既往唤着她,却是有些无可奈何。“你知道的,我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想让我回去?”
她垂着眸子,他生气了。为什么她有一点心疼这个少年?这个陪了她好些天的人。“那是你该去的地方。”他拉着帘子的手放下了。也让在外面驾车的狄枫松了口气。
他缓步走到她身边,颓然坐下,自嘲道,“阿白,你说我是回家,那个人,估计是不希望我回去的吧!”他看着那香炉中游丝般的烟,静静缭绕。
她从来不知道他的事,一如她只记得他与她初遇的样子,执着,她以为他心智顽强,至少与普通的人要好上许多。这世上的人大多都有执着。就连她也……
“难道非要亲眼看见我被囚禁在那个行宫,你才离开吗?”她看着他,叹了口气,这孩子又在想什么?“我没想离开。”他眼前一亮,激动的抓住她的手,“真不离开?!你没有骗我?”她低头看着他的手。
他也下意识的低头去瞧,只好悻悻的缩回了手,尴尬的挠了挠头发,“那就好,那就好。”冷静了一会儿,“阿白,你不是要找人吗?你,不找了?”“若是无缘,再怎么找,也只会擦肩而过,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他想了许久,总算是开了口,“阿白要找的人,对阿白来说很特别吧?”其实他想问,和那人的关系是恋人吗?她看着他,容不得他挪开目光。
“阿白在看什么?”“非我族人其心必异,你不怕我?为何还要来救我?”瑜北冬想起那夜发生的事,还有些心惊胆战。“阿白是好人。”她垂眸,带着浅浅的笑意,看得瑜北冬有些恍惚了,手轻轻的靠近他。
他不由得呆住了,那种与她平日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是一种妖媚的感觉。就在她的手放在他肩上的时候,她感觉得到,他的全身很僵硬,他在努力的控制自己,让自己不要害怕,可那脸有些苍白。
不知为什么,她有些失落。收了笑意,缩回了手,面无表情的闭上眼,不冷不热的道,“这一路上恐生变故,我随你此行,一是还你恩情,二是找那人下落。还请皇子不要害怕,辛白虽是非人,却也不会滥杀无辜。”
他僵冷的身子瞬间冻得彻骨,心底寒凉,心的位置被扯的生疼。这般疏远,这般客气,这般无动于衷!呵!是他瑜北冬自找的!是他自己不争气,又能怪谁呢?!在他心底,他竟然还是害怕她的……
“刘伯。”“欸,三殿下。”他看了看辛白,“去给这位姑娘安排一间屋子。”刘伯看向辛白,只见辛白向他点了点头。
刘伯沉吟片刻,“姑娘这边请。”长廊九曲连环,不时还有小亭以供歇脚,池子里的花还未开,含苞待放。辛白一袭白衣穿行在廊中,最后直到化为一个白点消失在他眼前。
他皱着眉,对于阿白,他该怎样做?阿白是狼,要如何才能好好相处呢!
“拜见三殿下,皇后传来口谕,说想让你进宫。”他摆摆手,“我知道了,退下吧!”
“姑娘,就是这间。”
刘伯推开屋子,辛白四下一扫,虽然许久未住人,但是并无尘埃,应该时常打扫。
刘伯走后,辛白心事重重的坐下来,一手支着腮。
她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这里哪里能找到他?既把瑜北冬送回来了,倒也了却了一桩事。留在此处,实在没必要。
他既然怕她,为何,为何会留她?!
等他回来时,暮色已深。
抿了抿唇,深深的看向她住的院子。沉声道,“阿白,她……吃过晚饭了吗?”刘伯点头,“辛白姑娘用过了,想来现在还未入睡。殿下您……”
他心下一横,脚不自主的向那个方向去。
直到……
那屋子里还亮着,他就站在门前面,不敢踏上石阶。院子里的石榴树枝头翠绿,垂着枝条。他一身青衫,只立在那里仿佛与周围融入一起。
她是不是在生气?她会不会不想见他?他怕,怕把她赶走了。
紧蹙着眉头,手渐渐握紧。他不想失去她。
“阿白,你睡了吗?”
她站在门边,看着他朦胧的身影。
“三殿下有事?”
得她一句回应,他眸色明亮如星。
“确实有事,阿白可方便?!”
下一刻,又是沉寂。等他以为她不会理他的时候,她开了门。
“这里是三殿下的家,自然到哪儿都可以。”
他微微蹙着眉头,掩着神情。“阿白,我,我想……”“三殿下也不是空闲之人,既然辛白已将你平安送回来,这里就没有辛白什么事了,再留也没有意义。”
他心头一滞,让他担忧的还是来了。他背着光,轻声道,“你不是说过你没想离开?!为什么?难道你是骗我吗?!”“瑜北冬,我们不一样,你也知道,你留我在这里做什么?”
他一下子慌了,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固执道,“阿白,我,我可以。我们可以一样。我…我可以适应,阿白,我不怕,我那天只是突然被你吓到了。阿白,不要走。”
她看着他,如鲠在喉。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说。“就当作是辛白欠了殿下连日来的照顾。殿下要什么,辛白给你便是,此后我们互不相干。”
他的手颤了一下,目光无神,空洞洞的看着那烛火。僵硬的手滑下她的袖子,却又是浅浅的笑了,笑得凄凉,孤妄。“阿白,你不知道?”
四下无声,他从未想过,他会在何处,何时说出那句话,却没想过,竟然是她要离开的时候。
“阿白,我心悦你。”他含着笑意,烛光温柔的照在他脸上,硬是让他有些苍白的脸有了些气色。
她看着他,有那么一瞬,让她看得分了神。
“莫要执着。”
他压抑的心,仿佛一下子松开了。散漫得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表情,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不知道该如何对她。
他也早该料到。
“我不要你什么,你只须记得我便好。明日你若是要走,我不会拦你,今晚还要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心头像压了什么,并没想的那么轻松,就好像只身在那浓雾之中,一片窒息,让人动弹不得。
次日一早,她本想来同他告别,到了堂中才看见他正在见客。平淡的目光却突然定住了,那一袭黑色锦衣的人,虽只有一个背影,但远远的就感觉得到平淡,疏离自他身上散发着。
殷夏?!
瑜北冬端着茶杯,直直的看到了二哥后面的辛白。而她的神色也被他尽收于眼底。流转的目光停在二哥瑜北墨身上,“皇兄,你也不必担心了,虽然出了意外,好在都没有受伤,也安全回来了。”
瑜北墨点点头,“嗯,那你好好休养,我就先走一步了。”他点点头,起身却是走向辛白。此时的瑜北墨也看见了辛白。
抬眸,好奇道,“北冬,这位是?……”瑜北墨礼貌的同辛白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辛白此时怔愣的看着瑜北墨,如此相似的人,若是之前瑜北冬像得有三分,那他就有九分。
瑜北冬有些不悦,挡在她身前。“这是救我的一个姑娘。我为了报恩,就让她暂时住进来了”辛白收回看着瑜北墨的眼光,点了点头。
瑜北墨破有深意道,“北冬,你才回来还带了一个女子,最好先告诉母后,莫让旁人落了口实。”虽是这般说着,眼眸流光溢彩,轻笑声,“呵,不过,北冬也长大了,皇兄自然能理解。可还是要注意好分寸。”
他点点头,一脸笑意,“是,多谢皇兄提点,否则北冬怕要吃大亏。”他的皇兄还是那般冷清,应该不是辛白要找的人。
辛白看着瑜北墨走远的身影,是殷夏,没错了。
等他完全走远,瑜北冬才开口,“阿白,他应该不是你要找的人,皇兄不认识你。”只见她浅笑着,“谁说他一定要认识我啦?!只要我认识他就成。”“阿白,皇兄府里不是那么好去的,要不然,你还是留下来,我帮你制造机会,怎样?!”
是啊,按照殷夏的性子,还真不容易靠近。
点了点头,“罢了,既然能相遇,就说明这是天意,不过,我从不欠人情,你若是有想要的,尽管开口便是。”
他点点头,看不清喜怒。
他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呢?!阿白,找的真的是他皇兄,可是,他为了让她留下来已经答应……
入夜,瑜北冬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摸出怀里的坠子。看了又看,不知道想些什么。
心里总有不安的感觉,索性直接起身。月光笼罩在院子里,就算不用灯笼也看得清前面的路,披了披风就熟悉的穿过长廊。
刚进一个院子就发现辛白此时坐在石桌前。
“阿白,真巧,我也没睡。不如一起聊聊?”她点点头,他就自行坐在她身边。
“阿白,你还记得之前杀你的人吗?”
“自然记得,你可有眉目?”
他摸出一个玉坠子,“这是我在那些人身上找到的。”那玉坠在月光下,澄清翠绿。水也挺足,倒是尚佳。他又补充道,“此物,乃宫中之物。那些人怕是想要害我,倒是连累你了。”
她看着他一脸愧疚的样子,心有不忍,“唔……我早就无碍了,也并未伤到根基。既是他们动的手,那是他们的错,你又何必自责?!”他叹了口气,“毕竟你是因为我才……”
“话说阿白找我皇兄是有什么事?”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是也不是。”
又坐了那么一会儿,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开了口,“阿白,要不……你变回原形吧!”她被他一呛,“为什么要我变回去?”“只要我适应了,以后就不怕阿白了。”她沉着眸子,着实不懂他怎么想的。
等他再抬眸旁边的椅子上就有了一只雪白的狼。幽绿的眸子一闪一闪。他看呆了去,那天虽然被她吓到了,那也是因为太突然了,而今日,竟觉得那雪白的皮毛异常的美丽。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耳朵,他缓缓靠近她,“阿白,你的真身也很好看。”幽绿的眸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流光溢彩,对上他的眸子。
在她毫不防备的情况下,他将她抱了起来。腾的一下进入他的怀里。一丝丝暖意自他身上传来,他含着笑意,眉眼如画,仿佛寖了蜜一样,定定的看着她。她一时都忘了动。
他似在哄着她,一顺一顺的抚着她的毛,温柔至极。“阿白,阿白,我不怕。”他低下头,轻轻的蹭着她的头,“阿白,原谅我好不好,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她心头一慌,不知该怎么办。瑜北冬对她动情了。甚至,不怕她是异物。
瑜北冬原本温柔的目光瞬间一凝,放下她,抽出一把长剑,看向门口。辛白在落地的瞬间变成了人。
他一手护着她,目光狠厉的看着门后的人。突然破门而入,他一刀下去,那四个黑衣人一刀毙命。可是丝毫不容小觑。
“阿白,走!”
院子里岂止四个……
“三殿下,你早该是个死人!”
他虽然看似轻松,但是要拿下这院子里二三十人,只怕也是力不从心。
“皇后真是高看我了!父皇只是暂时卧病在床,他若是醒来,莫说是皇后要被追责,就连你们都是性命难保!若是你们识相,本皇子倒是可以放你们一马。”
“哼!死鸭子嘴硬!上!”
他奋力挥着剑,嘶吼着,“阿白,快走啊!”
他转头只分心那么一瞬,臂上就多了一刀血口子。他越来越慌,看着她拿着剑站在他身边也奋力的搏杀,却没有一丝喜悦。
“哼!自身难保还想保别人?!”
一波又一波的来,让他的脸上全是血迹,回看辛白,那白衣上早就被染成了红衣。衣角还在滴血。此时的瑜北冬已经脱力了,和辛白背对着,四周的人有些忌惮,不敢上前。
辛白看得到他的手在抖,他已经没有力气了。“阿白,等会儿我挡住他们,你找机会走,他们的目标是我,只要我在这儿,他们是不会去追你的。”
这细若游丝的声音,怕是已经撑不住了。他还想着要帮她挡?!
“如果我走了,你要怎么办?!”
他含了笑,沉声道,“阿白,别怕,我自有保命的法子,你先出去,我随后就到。”
他这样说,不过是想骗她走!他真以为她笨吗?!
她轻笑出声,“好啊,护好你自己。”他紧皱的眉终于舒展开来,有了一抹笑意。
下一刻,周围的人涌了上来,他砍向左边的人,右边就出现空缺,本以为要挨上几刀的时候,她却挡住了。
他怒不可遏,“不是让你走了吗?!”她一脚踢开眼前的人,“哼,谁说我要走了?!”
他现在只有用两只手才能挡住,是以被人钻了空子,又挨了几刀,脱力的手撑不住了,松了开来,前面的刀尖直指他的心脏而来!
噗嗤!…
他瞪大眼睛,呆愣的看着眼前的人。那一袭白衣的胸口上插了一把刀!
胸腔内原本留滞的血液迅速翻滚!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闪至她跟前,单手执剑,利落的将剩下的人解决掉!
噗通!他半跪在地,这手怕是废了。但是她都没了,他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青衫没有一处完好,贴着他的手,衣角潺潺的流着鲜血,所到之处皆是血流满地。几乎是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倒在她身边。
一手揽着她,另一只手垂在她的腰迹。
“不是答应我,为什么不走?”她似乎有些累了,将头轻轻的埋入他怀里,“我是答应了,我答应你留下来。你之前不是问过我?!”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颊,“真是笨的可以!这事可不像你的风格。阿白,你会活下来,对吗?”她孱弱的呼吸让他迫切的想要听到她肯定的答案。
他的怀里还是那么暖,好想睡一觉……她伸出手,摸着他的脸,也许,以后再也看不见这张脸了。
“瑜北冬,我不走了,也走不了了,看来,我真要一直留在这里了。”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握住她的手,带着哭腔,“嗯,好,我会一直陪着你。”她惨淡一笑,让他低下头来,他乖乖的低下头。她轻轻的在他耳边说着什么,然后,垂下了眼眸,冰凉的指尖滑落他的脸颊。
他怔愣在那里,眼泪悄然落下。死一样的寂静。揽着她的手一点点缩紧,绝望的嘶吼出声,“辛白!辛白!辛白!!!……”
他又哀戚的如同猫儿一般,将头埋在她的脖颈,脸上早已分不清是他的泪,还是她的血,委屈道,“你怎么可以丢下我!!!……怎么可以?!!!……”
九霄之上
一袭玄衣,缓缓的靠近她,抱起刚刚受刑满身是血的她。虽然心疼,但嘴上却丝毫不饶人。
“你可真有能耐!我才替你受罚下界,你便随我而去,这刑法倒是轻了些!”
她贴着他的胸膛,“殷夏?我,我……”
那男子丝毫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你什么?!”他看着她。虽然话语里满是责备,可那眸子里总是含了一丝温柔。可惜,她就没懂。
“殷夏,谢谢你。谢谢你替我受罚,我也……只能谢谢你了。”
这话语中的无奈,还有,疏离……
“辛白!你真以为这些苦我是白受的吗?!”
她感觉他有些生气,也是,她不仅没来得及认出他,还……喜欢上了瑜北冬。
他目光如炬,让她无法逃避,“如此大的恩情,你以身相许吧!”她一下子慌乱,想起了瑜北冬,“可是我,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停住了脚步,“嗯,是谁?”她怕再不说就没机会了,“我心悦瑜北冬。”
他眸子藏了丝温柔,轻声道,“嗯,还有呢?”她想了想,“所以,我没办法跟你……”
他卸下来所有的防备,有些疲倦的抱着她,“阿白,我心悦你。我好累,让我抱着睡一觉,好吗?!”她一愣,这不是她死前给瑜北冬说的话吗?
“真是笨的可以,旁人只要稍加干扰,你便认不出我了。也真是嘴硬得可以,临死前才告诉我,心悦我,你是想我痛死吗?好不容易才让你开口,却是在你要消失的时候……”
她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一点。他的眼眸就只剩下了如水的温柔,那眼眸和瑜北冬一模一样。他轻声笑道,“阿白,你变成一匹狼也很可爱。”
那笑得纯真无邪,却勾人心魄。她勾起一抹笑意,“殷夏,我心悦你。”他笑意更甚,“记住你的话。可不许反悔。”“嗯,好啊!”
下一秒,那怀里的人就慌了,“殷夏,这方向不对啊?!”他邪魅一笑,“对的,如何不对?今日,和我一起睡。”“不要,不要。”“阿白乖,我不做什么,我就想抱抱你。难道阿白不要我了吗?”“我没有。”“那没有不要,就是要喽。”
她知道自己入了套,“殷夏,原来你是这种人!”他低头爱怜的在她唇上烙下一吻,“可不许反悔。”“哼,不悔就不悔!”
天边的红霞映在两人离去的背影上,温柔至极,仿佛一幅永恒画卷,在不经意间让所有的云彩都失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