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厥,梦断紫禁,念美人。
【一】
“淘气!”他宠溺的刮了下她的挺鼻,“下次可不能再那般冲撞她了,若是还有下次,朕可救不了你。”女子的腿缠在他的腰身上,让人想入非非,似要一番颠龙倒凤。
嗲着声,“皇上,这尊贵之人,唯你一人而已,皇后也只是你的后宫之一罢了,若你看不惯,废了又如何?又有谁敢说不?”女子面色桃红,尚未褪尽的绯红在看见皇上的目光之后迅速变成了苍白。
他一把将她推开,龙颜不悦:“可是尚书大人没教好自己的女儿?!若是还有这样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女子看着他阴森的面容,忘了身上的疼,背脊寒凉吓得一动不动。他往屋外一看黑影消失了,才缓缓起身离开,此时,刘昭仪才回过神来惊慌的重重磕头,“谢皇上,谢皇上…………”
“皇后娘娘,昨晚,昨晚……”
她用手轻轻挑着那束梨花,端看着,“只有你我,但说无妨。”“昨晚,皇上又去了刘昭仪那儿。”她嗅着花香,沉醉得痴迷,仿佛没有听到季欢的话。“季欢,以后不必告诉我这些了。我贵为一国之后,若要拦他开枝散叶岂不违反三从四德,坏了伦理纲常?”
她想说,就算知道又怎样?去告诉他,只能住在她宫殿吗?芝兰殿,只有这个冰冷的宫殿,还有手中的后印是她的。
两年,他为新帝不过半年,这半年来,他只来过她宫殿一次,便是继位,帝后携手同行。
那是他最开心的时刻吧?可却不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她还是想回到他还只是一个王爷的时候,他的身边只有她。他也只为她一人体贴入微。
爹爹曾告诉过她,为君之人,后宫绝不可能只有她一人,她坚信,他不会变,但是现在,她最怕的便是面对爹爹,她怕自己没了坚定,没了他。【二】
“皇上,还是不过去?”他伸手,太监立马住了嘴,待听完了花园里二人的谈话,沉沉的道,“我是不是对皇后过于冷淡了?”太监又怎敢乱讲,“皇上对娘娘可是恩爱有加。”
他看着她,“真是如此?”他在骗自己吗?他有好久好久没见到她了,没好好的看看她了,她………有半年未见他一面了。
“皇上,你虽嘴上未说,可每天都会偷偷的在远处望上一望。”“那你说,她可是对我失望了?”太监思索着,“皇后娘娘是皇上你的结发妻子,她唯一的依靠就是你,又怎会失望呢?”他轻声自嘲道,“她尚有贺青云,不知道有多少人垂涎她的地位,又有多少人想拉她爹下水呢!”
“若是让她懂得道理,也不枉我受此相思之苦。”怕只怕她不懂……
看着远处那抹鲜红的人影,有些不舍的离去。“娘娘,你看那边有蝴蝶!”她闻声转过头去,只见花丛浮动露珠隐入泥中。微皱着眉头看着那簇花,沉了眸色。
“皇上,该用午膳了。”他点点头,停下来手中的笔。“皇后那边怎么样?”“还是吃的很少。”“午膳不用备了,去芝兰殿。”
他进入殿中,向前走了几步就看见她在他对面,她只静静看着,四目相对,她眼中分明对他有着几分疏离,脚也不听使唤的停了下来。
“皇上今日怎有空来看臣妾?”他心一揪,这是怪他没来见她吗?!是了,该怪!“皇后可是想朕了?”“臣妾是皇上的妻,定是要日日思着。”
他握住袖子,“全德,准备午膳!其他人先退下。”他径自坐了下来,看着对面的她,看不出什么情绪。指了指旁边的位置,“来,你坐这里。”
她看着他,越来越怀疑到底自己真的了解他吗?她越来越看不懂了。坐到了他身边,什么也不说,他知道她可能生气了,正想着要如何开口,却先听见她开口。
“臣妾深知皇上事物繁忙,等用完膳,便去处理公务吧!”她是在赶他,他心下一凉,强笑道,“无碍,陪皇后更为要紧。”
满桌珍馐,在他眼中却没食欲,“臣妾担不起祸国殃民的罪行,还请皇上以正事要紧。”他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肉,一手托着挪到她嘴边,“公务要紧,饭却不可不食。来,涟漪。”
她心中一颤,贺涟漪。看着他含情脉脉的脸颊,是不是也这样对着婉嫔呢?眉一皱。“皇上,臣妾用过午膳了。”她别过头,不温不火的说着。
他就有些恼了,明明前一秒眼中是动容的,后一秒就皱眉不认人了!执着筷子的手一僵,硬生生的缩回,脸一黑。
“贺涟漪!别不识好歹!是不是窦羡景要回来了所以你要对我如此。”她不语,眸子却听到窦羡景几字忽闪了几下,最后看着他摔筷子拂袖离去。
他失态了,只有在她那里,他才能碰一鼻子灰,可他还记得她近日来是没什么胃口的。
“皇上,这些事情交给御厨来做就行了!又何必亲自下厨呢?”“涟漪近日胃口不好,一会儿好了,你送过去,切记不要说是朕做的。”
“皇上,皇上,不好了……”“怎么了?如此慌张?”“皇后,皇后她不见了!”呵哒!笔从他手中滑落发出声音,“她去哪儿了?!她不在芝兰殿会去哪里?!”“她还能去哪里?!”“窦羡景!!!”他手握成拳,仿佛要将人撕碎一般。
“此事切莫声张,若是有人问起我去了哪儿,你怎么说?”“说,说皇后与皇上在一起。”“很好。”
哐!!!管家看着来人生闯了进来,却拦不住,窦羡景不慌不忙的走出来迎上的却是双戾气满溢的眼,挥退了管家一干人等,一副平淡至极的面容,“不知皇上如此晚来,是有何要事?”
他担忧她,忧她真与窦羡景在一起,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怕自己想要将她剥皮拆骨。问得直接了当,也不管会不会有把柄落下。
“她可在你这儿?”窦羡景垂眸,一怔,饶是淡定的他,也淡定不起来了,“涟漪?!你把涟漪弄丢了?!!!”得到的不是他要的答案,转身便走了,一时心头多了几分急,多了几分忧,多了几分想念,窦羡景没必要骗他,若涟漪真在窦羡景那儿,窦羡景便不会是这副表情。
四周安静的只有快步穿过街道的声音。
咚咚咚……
有人疾步至门边,轻轻拉开,却见他一脸沉闷,等不及下人行礼,径直走向东屋。东屋的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吓到了,那沉寂的眼眸如幽潭,冷得把人冻住。偏就在夏天也让人打了个机灵。(寒颤)
直到看见她在自己面前,眸子软了下来,柔和不已,一下子拥住她,让她都来不及反应。
“你怎么来了?”
他沉着眸,嗅着她的气息,“朕为何就不来?!”
“更深露重,皇上保重龙体,皇宫不能无主。”
“区区宫殿,不要也罢,有你就够了。”
“皇上,后宫的嫔妃可都在等着你开枝散叶。”
“可是吃醋了?朕可不知道,但朕知道皇后怕冷,有朕抱着,才暖和些。”
她的手抚着他的背,像顺毛一般轻轻抚着,他此时就像小孩子,黏着她。“胡闹,皇上贵为一国之君,夜半离宫,行踪不定,必定要人心惶惶。”
“皇后也不小了,回娘家也不是不可以,要与朕商量,若是不想与朕商量,和朕一起回也是可以的。”
他算是看清了,还是要时时刻刻掌握她的行踪,是该安插人了,今日之事不可再有了。
这一日,她方才睡醒,坐起来恍惚间看见个熟悉的人影坐在屏风后。她拂了拂鬓发,才起身,原以为是看错了,正一边换上外衣,一边走出去,竟瞧见他回眸一笑。
“可有扰到你?”
“睡觉倒是不曾扰,只是这一觉醒来,殿内却多了一人,眼睛有些不适罢了。”
咳,敢情是拐了弯的骂他,说他碍眼?!
他一边拿起奏章看着,一边同她缓缓道,“你这殿好似清冷了些,宫人都被你散了没几个,倒不若我来陪你,皇后宫中太过冷清也不甚好。”
她扶了扶发中婢女才为她插上的钗,“臣妾喜欢清冷,瞧着刘昭仪哪儿倒是块宝地,不知皇上何时安排臣妾去那儿?”
他脸一僵,“皇后说笑了。”
她装作一惊,“哟!陛下脸色不太好,可是夜夜欢好伤了身体?”他手一抖,忍着脸上的僵,硬生生憋个笑出来。看着手下的奏章多了滴墨。
“皇后,可是觉得被朕冷落了?”
他本是一本正经,却不料她后一句让他脸色全无。“倒真是伤了身体?臣妾这话还未说完陛下就开始转移了话题。臣妾本以为陛下是在此受了风寒,脸色才如此难看的。倒叫这些婢女要给笑话去了。”
他四下一扫,锐利的眸子发亮,一个个婢女脸色铁青,谁敢拿他当笑话啊?这些人的安危全都系在了皇后与皇上的谈话间,甚至一眼眼神不好就没了命。所以这些人一个个乖得跟个鹌鹑似的,缩着脑袋。
这皇上看着很生气,平日里大多都是笑着的,那不笑看着也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哪似现在这般气得脸色难看,又动不了那人。
这朝里的人都知道,那能让陛下真生气的事肯定是与贺皇后有关的。可是吧,单是贺皇后的身份就已经尊贵了,所以有一些人认为昔日陛下荣登大宝乃是借着贺丞相助力,这根没稳,如何能树立威信?所以得稳住这贺丞相,谁人都知这贺丞相最疼爱自己的宝贝女儿,这皇上肯定得将皇后好生的捧在手心里,才得已稳得住帝位。
至于这皇后与皇上之间的感情,众说纷纭,可到底是怎样的,恐怕只有帝后二人才知道。
“全都下去!”他一恼,扔下了手中的奏章,走至她面前。宫人退出去还关了门,有婢女偷笑,怕是这皇上要好好和皇后谈谈了。
“我觉得你在此处,处理公务不太妥当。”他沉着眸子,笑问她,“何不妥当?我的皇后!”她都不用臣妾了,他也不用朕,没有地位的左右,只有家常的吵闹。
“寝殿处理公文,本就不妥。若是陪我就罢了,只怕皇上没陪的好我,又没处理好公文。这自古以来一心二用本就不妥。”
他低头拉住她的手,眸色仿佛如湖中被揉碎的清波。“涟漪,我为帝还未至一年,许多事都要亲自处理,刘氏一族乃我心头大患唯有慢慢瓦解。涟漪,我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再等我几年,好不好?这几年一过我们就………”他突然语塞,眸色沉寂,他为帝,能给她什么?除了这后位,他什么都给不了。
她看着他一副好似失了魂一般,“就什么?你能陪我游山玩水吗?我要去的地方你能陪我吗?就连平时日里你都忙于朝政,应对嫔妃,又从何许下承诺?!”“涟漪,我,我是爱你的,相信我好不好?”
他好急,急切的就像是母妃当年看着他生病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她一点点推开他的手,“要我相信你?!你有相信过我吗?嗯?为什么连见一面羡景都不可以?”
他听到窦羡景的名字就发慌,就拼了命的想要贺涟漪立马到他身边去。他害怕,怕她被抢走尽管她现在是他的皇后!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要不是那件事也不会嫁给。若她看出对他只是好感,对窦羡景却是爱慕又将他置于何地?!
她一点点的推开他的手,他却执意不放,反而握的紧紧的,“涟漪,窦羡景有什么好的?你与他本是玩伴,如此若是相见,必定是要遭人诟病的。”“幼时玩伴相见再正常不过,为何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你就是不相信我。”
他松开她的手,“涟漪,你爱我吗?”他要这个答案,一定要!她一愣,随即道,“你说呢?!”他点点头,一步步后退,散乱的目光,惨白的脸颊。如肝肠寸断的疼痛,从心头蔓延,像没了魂魄一般摇摇晃晃的走出了芝兰殿。
昔日,是先帝指婚,她与窦羡景又是青梅竹马,怎来的愿意,可年幼时,她……年幼时的话又怎能当真?不过是童言无忌罢了。
贺涟漪拂了拂手腕,“今日不知又是那里惹他不高兴了,捏得我手都要碎了。”此时季欢才敢进来,瞧着她红红的手腕,“娘娘,你这是被皇上给弄的?”“不是他还是谁?!”“奴婢方才进来,看见皇上六神无主跟丢了魂似的,看着很是伤情,这次又是娘娘胜了,每次皇上都是理直气壮的来,气愤的离开,这次看着好似真被娘娘你打击到了。”【三】
“本来就是他的错,哪儿来的打击?我瞧着他看得挺开的呀!心眼小得很。”季欢无奈的看着她,“娘娘……”“我有说错吗?!”也不至于把皇上说得这么一文不值吧……但季欢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因为皇上不让娘娘见窦将军,所以娘娘一直没给他好脸色看,可皇上还是要来。有时候觉得皇上对娘娘挺好的,可有时候觉得可以对她更好。
这又过了一个月余。
“娘娘,莫不是那次你太让皇上失望了,他都一个多月没来了。”她放下书来“至他登位之时,来见我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一个多月没来又如何?”“那怎么可能啊!皇上都是偷偷来看你的。”
贺涟漪一下子的愣住了,“你说什么?!”季欢含含糊糊的回着“没,没啊没说什么!”“给我老实说,他怎么偷偷来看我了?”
啊!…全德公公,对不起了,小欢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都怪小欢嘴快。
“那天我出去回来,正好看见假山后的皇上,娘娘你在亭子里,皇上就站在那里瞧着娘娘,瞧了好半天呢!是全德公公不让说的,他说是皇上吩咐的。他说刘氏一族乃是大族,随着刘昭仪进宫既是握住了把柄,又是被安插了眼线,后宫里的人肯定有同党,不敢贸然与皇后亲近,以免招来杀身之祸。二来事务繁忙,顾不到娘娘。”
她一滞,倒是她错了。“你到底是谁的人?他不让你说你就不说。”“娘娘!我肯定是你的人,我也是考虑到您的安危,所以才没有告诉你的。”贺涟漪看着季欢可怜楚楚的样子,本也是为她考虑。实在怪不下去。
午后,她就带了些糕点去瞧他,看他是不是真生气了。结果竟碰的一鼻子灰。
那日,他正处理公文,听人一通报。他想了想,估计也没有其他事要求他,无非是见窦羡景之类的,他既不想听,也不愿意应,索性回绝了。后听闻全德说起,她是带着东西来的,夜里便赶了去。
“贺涟漪!你再不开门,我要踹了!”声音传到老远,就是不想听也听得见了。
“你踹啊!”
他听此话一激,便真踹了一脚,却只是让门摇晃了几下。
贺涟漪站在门边,不动声色的认真瞧着。却不料突然被一个人从后面抱住,吓得立马向后打了一拳,却被人握住了手腕。
那人于她耳边轻声道,“涟漪,你不是想见我吗?我这便来了。”她一愣,扬声道,“你不是忙得很,没空见我吗?又怎么来了?”
“这不一样,我家涟漪的要求还是要满足的。”“你相信我吗?!”“我有不信你?!”“那你为什么瞒着我?刘昭仪那事。”“你知道了。我怕你受到伤害,我怕我护不了你,我不能时时在你身边,我怕有意外。”
他续而松开了手,“你以为呢?不过,你既然喜欢窦羡景,为何还要对我示好?就像外人说的那样,就算你不是我心上的人,我也会把你好好供着。”
“你听谁说的?!”
“你说的。”
“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说呢?!”
“所以,你不想见我?!”
“是……”
她此时真想打他,敢情这家伙没明白她的意思呢!
“好!你听着。我再说一遍!你说呢!我都嫁给你了,我不喜欢你喜欢谁?!”
“可是,这亲事是先帝定下的……”
“我爹为当朝丞相,与先帝十分交好,若是不愿,凭我爹的能力,就算倾尽全力也不会让我嫁于你。”
他抓住她的手,明亮的眸子在烛光下闪闪发光。“那你是愿意的。”
“你说呢?”
他咳了咳,正经思量道,“嗯,配得上如此优秀的朕。”说完,二人勾起唇角笑了。
“桂花糕呢?”
“你知道?”
“那是肯定的,你只会做这个。”
“那你喜欢吗?”
“你做的,如何不喜欢?”
她沉着头,“啊…好像……在哪儿来着,好像被我扔掉了。”他却好似撒娇般握着她的手,“那可怎么办,我可是饿着肚子来的呢?!”
“好了。是没扔,可是冷掉了,我再做吧。”话还未说完,只见他已经找到了,并已经拿着吃了,“无碍,正和我胃口。”
“我要见窦羡景。”他稍一停顿,又忙塞了一口。“你见他做甚?”“想见。”“如何想见?有想我那般?”“没有。故人战场归来,还是有必要见上一见的。”
他看着手中的糕点,浅浅的音调,“涟漪,我曾想过,你若是喜欢窦羡景,也是正确的。因我除了后位,什么也给不了你。我也想过要成全你们,可是我一想到你会离开我身边,心就好痛,作不得其他,什么也无精打采的。涟漪,去见吧!可你的心中得装着我。”
你见他,眼中装着他,可你的心中得装着我。
“今晚我就在这里睡下了。”“你许久未来,突然多一个人,有些不习惯呢!”“那涟漪要好好习惯才好,我以后都在这儿睡了。涟漪,你信我,我会好好护住你的。”终有一日,我会带你去做你想做的所有事。
他紧紧的搂着她,安稳的合上眼。许久都未这么安心的睡上一觉了,睡得也比平日沉。她看着他睡着的眉眼,这张脸,想起往事都不由得让她嗤笑。
可是这一回想,突然过了好久好久,像从小时候一下子跨越到现在,有些不切实际。这般想着,竟慢慢的睡着了。
夜风微凉,窗外繁星高挂。云帐内,二人相拥额头轻抵。有人坐于堂中,玉树临风,一手端着酒杯,眸子却是看着桌上斟满的杯子,久久不能释怀。
她出了殿内,他也未有只言片语,只因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要说的有很多,可是有不知从何说起。就任着她离去。
等她回来,瞧见殿内早就没了人,只有一些奏章还摆在案台上。她随手拿起一卷,看着他红色的批注,倒是一副从未有过的认真。
“试试?”她抬眼,“后宫不得干政。”他摇头,“她们是后宫,你是我的妻。”她也没有更多的反应,听他说情话耳朵都听得起了茧子。
“来,我教你。”她侧头看着他十分的认真。“有你在,我有什么好学的?”他攥着她的手,她的手拿着奏章,仔细的瞧着。
“我俩,到最后不知道谁会先走,但我觉得,自己要先你一步,涟漪,若是我不能陪你,你也要好好的。”他一定会在她之前,他见不得她先离去。
她背脊一凉,僵在那里动弹不得,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温度似的。鼻尖不由来一酸,眼眶微红,有些朦胧不清了,眼泪,她是不会在他面前哭的,好丢人。
艰难的吐字,声音都变了,又涩又哑,极力的压着反常。“怎么会?瞧你一天补的,壮得跟头牛似的。”他不语。
文帝两年,秋。
夏末秋初,万叶皆枯。
新帝在位两年,繁荣昌盛,风调雨顺。那年秋来得早了些,来的寒,枫叶红,红透了朱窗,红透了朱阙,红透了新帝的衣裳。
她坐在冰冷的大殿中,神情漠然。空荡的大殿只余她一人,挂着的白幡如她的脸色一般,摇摇欲坠。
“这秋,怎么这么寒?”
殿内的宫人早就被她遣散了,宫殿里冷得没有一点回音,像所有的都被冻住了。她看着黑亮的棺木,寒凉刺骨,锥心之痛,不过如此。
“不要着急,走快了,我赶不上你的步子。”
她有些慌张,脸颊上泪痕交错。顾不得起身,飞快的爬着用手抱住棺木。
摸着冰冷的棺木再顾不得其他,号啕大哭起来,手死死地抓着棺木。“你不是说要护着我吗?!你都不在了,要如何护我?!你说啊!说话啊!!给我起来!给我起来!!你倒是起来啊!!!”
“涟漪。”
有一人站在她背后,心疼的看着她。
“起来啊!!!你为什么?为什么说话不算数??!!!为什么!?”
她只觉得一时喘不来气,两眼一黑便昏了过去,头磕在订上的棺木上,仿佛棺木里的人,安详的仿佛只是睡去了一般。
她朦胧中醒来,看见他就坐在她身边。莞尔一笑,“还好你没走多远,要不然,我就追不上你了。”他闻言低头瞧她,摸了摸她的脸颊,“你累了,快再睡一段时辰,等到了我再叫你,乖,睡吧。”她的手微动,本还想说什么,但手好似被人攥住,就安心的闭上了眼。
他拉着她的手,一手掀了帘子,看到哪儿了。
“这是一笔好买卖,于你。”他脸上带着闲适的笑意。“都说文帝心狠手辣,做事半点不拖泥带水,也半点不吃亏。如今将这帝位想送又是为何?!”
他饮了口茶,“这样,我们来个赌注如何?我走后,诏你继位,若涟漪她愿意留在你身边,我也再不干涉,但我走后,若她爱着我,你定要将她安全的送到我身边。你若敢反悔,我也有一万种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文帝的手段,臣是见过的,只是我不明白,为何你如今有了她,也有了江山,反倒送人?”
“哼,送人?你怕是多想了,她不快乐,我就不能安心,此赌注,不过是为她。不过江山是真送你,愿景帝好生受着。”
“文帝承让。”
他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几分,窦羡景亲自将她抱过来的时候,真让他想剁了窦羡景的手,挖了他深情的眼珠。看到她的样子,更是心疼不已,他不过离开几日,便成了这副模样,让他揪着心的怪自己。
“羡景,我今日出府看见了大将军,长得好生威武!明日你也要帮我出去哦。”
“好。”
“听爹说好男儿志在保家卫国,羡景以后也会去吗?若是羡景做了将军,那定是威风凛凛,让人崇拜不已。”
“会去。”
“羡景,我今日入宫瞧见了十分好看的一个人,我爹给我定亲了,你知道定亲是什么吗?定亲啊!就是和那个人过一辈子呢!只有那个人才可以亲你。”
“………嗯……”
“羡景,你今日非去不可吗?就不想看着我穿上嫁衣?你从小和我在一起,为什么不送我?今日就非去军营不可吗?”
“涟漪,我……我还有事,耽误不得,我交职去了。”我爱你,所以不想看你穿嫁衣嫁给别人。或许,我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我从来都是应着你的,只是这件事,让我逆着你一回。
天色已晚,他看着怀里的她,他输了,但是要看着她是高兴的,只要她高兴就好了,不是吗?到时间了,他要将她亲手抱给那个人,就像看着她穿着嫁衣嫁给那个人一样的。
在离去的时候,他站在马车后面,透过帘子的间隙看了她最后一眼,从此高堂之上,天涯之远,不复,相见。
若说这贺皇后,就又要连带着说说当朝将军,窦羡景。据说这窦羡景与贺皇后乃昔日玩伴,可谓之青梅竹马,至于后来又到皇上身边亦是曲折得很呐!这皇后究竟喜欢谁也不得而知,人已烟消玉陨,此事早已无从追溯。
不过嘛!客官们有幸遇得我刘一说,必定要与他人不同,和大家说一段帝后的过往!这还是偶遇旧友得知的一段往事。
这说到贺丞相将爱女带进宫,与先祖帝瞧瞧。这说是瞧瞧,实则定亲,此事也十分慎重,不得轻易下定断。于是先帝便与丞相探讨。这小姑娘那坐的住啊,一转身就跑去玩了。
这一跑,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高墙大院的,这小孩子只好玩,这哪儿好看就往哪儿走。这一走就走进了还是皇子文帝的住处。这小姑娘平日里在府中呆着,哪见过如此好看的文帝?这窦羡景虽与她相伴,却不及文帝貌美,只见文帝一眼,便倾了心,拉着文帝的手,不管怎样就是不放,后丞相找到,便定了亲事。
这都说小儿不知世俗,丞相待女儿长大,便问,愿意与否,毕竟丞相只一个女儿,就算亲事定了,他也铁定能豁出去一张老脸,说不干。
这文帝少时,曾翻过墙为了看上这未婚妻一眼。那时看到了和窦羡景玩耍的贺涟漪。这出去瞧上一眼本是高兴的,可回来便闷在屋里不出去。后来追着先祖帝,问何时能娶贺涟漪,这先祖帝一问才知事情原因,不由笑了。
这贺皇后已贵为皇后,便知她的心意如何。这后世无论如何,帝后两相爱,从此为后世佳话。
一男一女遮着斗篷在茶馆外稍一停顿,女的开口了,“喂,你以前真做过这种傻事?小时候就知道吃醋啦?!”男子像被噎住了,“这,你一见我便对我倾心,可属实?!”
女子笑着抬起与他十指相扣的手,朗笑道,“自是属实。”男子握紧了她的手,另一只手压了压斗篷。“吃醋又如何?你就未吃过?!再者,以后就不用吃味了。”反正那帝位是窦羡景坐着,他还能来寻她不成?如此一来的话,他的那个帝位可就不保了。
他想了想,该早些远离那高处的。让他的涟漪忍得如此受罪,让他也要假笑迎人。如此真实的踏在这小邑镇。与她散步都有一种安宁,娴雅的惬意。
倒是真有,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