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缭绕深处,一女子着白衣在苍茫的白雾中游走着,缓步踏至,神情自若,仿佛悠闲的欣赏着什么。
不远处有一面镜子,透着寒气,竟是一块冰做的,女子含着淡淡的笑意,脚尖轻点翩然跃到境子前,好奇的打量了一番,用手轻触镜面,手便透过镜面伸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她收回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笑得更欢了。只一瞬之间,便翩然跃入镜中只余苍茫云雾,寂静的缭绕着。
再看时,眼前出现一排排高耸的木架,上面整齐的放着书本。她随手拿起一本,翻看着,却不管怎样都看不懂,书架后还是书架,一排又一排仿佛没有尽头,她抬起头上面竟是与天而接,细看竟有一层屏障,她抬手去感受屏障上的力量却什么也没有。
有人来了。
她身子一转,躲在书架侧面,听着来的人说说笑笑。
“这次考核你通过了吗?”
“可算是通过了,再不过我都要成阿姨了。”
“你本来就是阿姨。”
她好奇的瞄着两人,衣着奇怪,却又有说不出的美感,再看自己时,身上宽松的袖摆,长长的纱裙早已变作方才那奇怪女子的衣着。她满意的笑了。
眼看四下无人,便大摇大摆的向门口走去。
打开门,一股奇异的香味来袭,十分诱人,脚下淌着粉色的河水,闻着十分的香甜,边上摆着各种颜色的东西,有牧畜,有果实,还有像虹似的一圈又一圈的盘起来,在一个细小的棍子上。不远处有柔软的云,可这云软软柔柔的躺在河边,她伸手,那云并不听她召唤。走近了看才知道不是云。
她随手拿起一颗圆圆的石子,闻起来香甜美味,正打算要尝一下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不要。”
“谁?谁在那里?!”
她也十分警惕,可半响也看不到人,转回了目光,原本眼中不明的沉溺一下子消散殆尽,只余清明一片。皱了眉头扔了那颗甜美的石子。
环看四周,又变了一个样。
四方的几上摆着一些甜食,她坐在那里,手边是一本书,她看不懂是什么意思,这种文字她倒是从未见过,不一会,有一个人坐在他身边,温声细语的说着什么,只一刹那,那人便俯身过来,四眸相对,那双含着暖意又如同是深秋的诗篇一般的眸子,让人深陷其中。
他拉着她的手,贴近得能听到心跳,与呼吸。不过……那都是她的。
“天地乾明。”
四字淡淡的从她嘴里吐出,那人仿佛不甘心似的想要抓住她,那诧异的眸子里仿佛还含着失去恋人的惊慌,不过,玩够了就该出来了!
画面又一转,这次是在满天白雪的地方,四处一片白雪皑皑,见不到其他颜色,而她身上的衣裳也变回了宽松的袖摆,长裙,白色的裙仿佛与雪融在一起,好在墨色的发丝安静的躺在她的肩上,若不然她会以为自己是一片雪花罢了。
走了一会儿,明明感觉没走多远,却仿佛跨越了千里似的,这让她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不远处隐隐约约出现一个祭台。
祭台上排列着四根木柱,木柱上的红帆飘扬,肆意,凛冽,狂妄,张扬,在中间两根柱子之间有一张悬空的面具,胜过那诡异红帆的奇怪图案,雪白的面具上是仿若流动的闪着银光的暗纹,细腻且精美,边上还有冰晶雪花以做装饰。
她唇角一勾,提起脚尖,一跃千里,不出几步便站在祭台之下。再一提身子便悬空立在面具的前面。她伸手去拿,如感觉如芒刺在背,一转身只一瞬的功夫,祭台便被一个冰晶做的刀刃捅出一个大窟窿。
那人手里持着一根冰做的短棍,有些遗憾的看着那个窟窿。那人白色的衣裙,头上以极其透亮的紫晶石做头饰,面色不太好,许是对方才她的表现不太满意。
那人愤怒的看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她则是一脸轻松,无畏。只见那女子一起一跃之间便直指她面门而来,她极速后退堪堪躲过。
那女子用短棍向她一劈,一凛冽的寒光袭来,她快速向后一仰,那女子趁机逼近身来,只见她匀速下落,正当女子的短棍差点触到她的时候,她一下子消失在女子眼前。
而观祭台,她一身白裙在空中甚是飘逸,兀自悠闲的端看着手里的面具。那女子方才明白竟中了她的调虎离山之计,竟是在躲她寒冰杖时做了个分身随她周旋,而她本人早已隐身去了祭台。
那女子愤怒中又向她劈了来,极快的速度让她始料未及。
“放肆!”
清冷的声音传出,一个白蓝的身影从天际而来,那女子明显愣住了,恭敬的等待那人的到来。
她持着面具,打开双手快速下落,风扬起她的墨发,衣裙,如坠落的星辰。眼看坠落在地,只怕是承不住这般的。落地的一瞬,白蓝的身影奔至,恰好接住了她。
她与他面对面坐在麋鹿身上,冲他笑着,转头冲那女子扬了扬手里的面具。然后正经的打量着他。
那双眸子真是像那幻境中的人,许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的眼睛不一样,明明生的清冷,更想让她蹂躏了。
他轻启唇,“你……”
她将手指竖在唇边,示意他不要讲话。俏皮的将面具给他戴上,一手十分轻佻的抬着他的下巴。欣赏道,“倒是生的水灵,这世间怕是少见了,若幻境中的人是你,或可浅尝一下,只可惜……”
他看着她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还说了一堆轻薄他的话,还一板一眼的打量着,从下到上,直到四目相对。他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又仿佛隐隐含着什么。
那边的女子蠢蠢欲动,心里直骂她不知所谓,若眼神可以杀人,只怕她早已体无完肤。
他连头也不转,抬手一挥,那女子便消失不见了。
她笑了一下,“美人这是想给我制造机会。”
他也浅笑了,许久没遇到这种不自量力的人了。“或可浅尝。”
鬼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压制住了他,才亲了他。直到最后一刻,他都震惊得忘了抵抗,如此轻薄的人,若是被他找到,定………
等他再睁开眼,唯留一片皑皑白雪。那女子仿佛从未来过。
他看着面具,挥手招来雪中仙,“你可知她是谁?”“小仙不知。”他淡淡的笑着,“连你都打不过,连我都不得她底细,只怕是九天之上。”
没有人回应他,只有白雪纷纷扬扬的落下。
千机殿正理着命理,不然瞧见煞白流光,待看仔细才瞧得了。寂欢一惊却唯有将其藏起来,青衫一挥,便隐去了。
据说,那年人间的雪是暖的。众仙都议论怕是雪境中有喜事,可人人都未料到这与雪境中那位发生故事的究竟会是怎样的天人。
传说中雪境中的君主,乃玉无瑕,且云上天都要让其三分,早已跳脱天界。传说玉无瑕眉目如雪,神圣不可侵犯,纯净无暇不染铅尘,是极少的至纯的天神。活了千百万年未有一段情事,众人都直道红鸾星怕是与他无缘。谁料,在有生之年竟或可看到玉无瑕成就一段良缘。
这传说中的人,毕竟只是传说,究竟有几人见过,尚可未知。直至见到其人,只叹一句,不愧为至纯雪中仙,不染铅尘玉无瑕。
一夜后,待魂归九天,依是那高高在上的女帝王,眉目慵懒。只当那一场神游魂梦,闯雪境轻薄玉无瑕是梦一场,并未多放在心上。未料,第二日人家便找了上来。
玉无瑕踏雪而来,站在九霄殿,同她对望,如初见,那般惊艳,他依旧立在那里。
她故作不识。“雪王倒是许久不来,不知是为何故?”
帝澜不知那日云上天聚了怕是连登基称帝时还要多的人,不知多少小仙侍聚集在门外。光是里面的人便仿若要在他身上看出个洞来了。都知道玉无瑕过上千万年只怕早没传说中的俊美了,不料今日见了其人竟比那传说中的还要俊美,众人只余无限感叹。
他并未太注意别人的目光,兀自的摸了摸麋鹿的头,“本君来寻故人,还望帝澜好生帮本君找找,此人关系本君清白,只怕是本君的红鸾未知。”
他想起魂境中那桀骜,挺直的背影,初见端看了一背影,便被那魄力吸引,若是常人怕是早就被雪中仙降住了,她却顽强抵抗,不愿服输,怕若不是他来了,怕真是就此魂丧雪境。直到那人落入他怀里,对他一笑,方知怀中人竟是云上天的那一位。
那意味深长的眸子,别人或是没看出来,她可是看出来了,不就是被她轻薄了,还美其名曰。只怕是来算账的。
她敛了笑意。
走至殿中,高声宣布,“此确乃帝澜之误,帝澜愿请罪历劫,此行德不当,是澜之过错。澜愿退下帝位,能者居之,方安世间。”此一言出,众仙皆惊。
轻薄雪王的是帝澜?!帝澜亲自承认,这不得有误。可这玉无瑕也并无追究之意,无非是寻她罢了。
“如此,可算得还了你的清白?若不够,还可以……”
“够了。”
他冷着脸,仿佛天都黑了。
这一日,云上天出了两件大事。
一是帝澜行德不当,自动退下帝位,云上天众仙各自为政,待选上新帝后再统一干政。
二是雪王玉无瑕亲自上云上天讨公道,而辱了他清白的竟是帝澜,真真是让人意想不到,而帝澜亲自承认了,并请罪历劫,还了玉无瑕的清白。
众仙退下,唯留二人于殿中。他脸色凄凄,只闻她道,“至此再无帝澜,一切都是澜之过错,无瑕不必放在心上。得此结果……也罢。是澜自愿承受的,你也不必心怀愧疚。”
“为何?”
她脸色沉了沉,“行为过错,当罚,无关无瑕。”至此,从他身边走过。却是最后一面,以帝澜和雪王玉无瑕的身份。
再见时天地同覆,连千万年的云上天都变了个样。
待她历劫归来,竟未料到最先来迎接她之人竟是玉帝,名号帝无瑕。
她也是坎坷,当年也算是她对不住他,不过如此纠缠又是何意?本是两不相欠。
“沧澜若是无事,今夜雪境相约。”
她沉吟道,“并非小仙不愿,实乃许久不曾回…”
“我早已告知你兄长,父母。”
如此,还能让她说什么?
“沧澜遵命。”
雪境还是那个样,不过如今的雪中仙只是虎视眈眈的望着她,却不敢对她下手。
她坐在石凳上,一手捧着茶水,另一手持盖轻抚茶水,观着祭台,不时向雪中仙投去一个笑意,雪中仙只觉得毛骨悚然,就跟自家主人,不,如今已是天地共主,帝无瑕一般令人冷得发颤。
没一会儿,那人就来了,站在她身边。
他道,“万年前,你负了我。”
她却道,“皆是两相情愿,何来谁负谁之说?”
他眉眼清冷,可早已没有了稚气。对她,却又奈何不得。“你欠我的,终是要还的。”
曾经的他那般青涩,以为心甘情愿,两人就可以在一起,不料她撒手就走。
“这几年的劫,可有厉够?本帝觉得怕是差了些许。让你至今不肯悔改。”“悔改,那是有错。两相情愿,何错之有?”
“好一个两相情愿。寂欢!你可记下了?如今我与澜乃是情愿的,无瑕与她结为连理,天地同庆。”
澜惊讶的瞪着他,“玉无瑕,你套我话!”
不知何时出现的寂欢此时正在动笔,眉飞凤舞的写着。
“澜澜何出此言,本该早在万年前便是我的人,何苦历尽了劫数,还是落入我怀里。”
“你!这,我早就说过两不相欠,为何至此。”
他却只是含了笑,“澜澜乃是我此生情劫,唯有娶了你,方破此劫。只是无瑕不懂,澜澜为何一拒再拒?若是为了承下一切,劫难已历,为何还是不愿。无瑕都不在意你那些拈花惹草的过往,为何不愿?!”
“这,这天上千百万年不还是这个样?如今三界和平,乃盛世也,却又有多少痴情人得以圆满?情情爱爱还望帝君看透,不过镜中水月罢了,千百万年的时间竟连两个字也无法消磨么?若是往后你便懂了。无瑕初为帝君还尚不知事,我也能懂,只望帝君慎言。”
“你不信我?澜澜,你可知我为何要做这帝位?便是这位置让你不得不听。寂欢听令,明日正好行婚之礼。”
他转身一走。寂欢对着她摇了摇头。“何苦对他如此薄情?或许你认为让他无情无欲是好,但对他并非是一件好事。这一万年以来,你可知他等了你五千年,再用五千年让你回到他的身边,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到如今,实属不易。且行且珍惜。”
寂欢像是对她有些失望,摇了摇头就走了。
她垂着眸子,眸光潋滟,在雪境中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沧澜殿
她漫不经心的给一个花纹十分美丽的瓶子擦着灰。瓶子是玉质的,此时荧光乍现,忽闪忽闪的。
“澜,你怎么了?无瑕尚可,你真的不需要做到那般。”
她只是看着那个瓶子,心不在焉,“你怎么知道的?肯定是因为窥心吧?不是不让你这么做吗?”
它却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似的。
“你是喜欢无瑕的,对吧?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呢?”
她的手一抖,差点摔了瓶子。
“你再说,等会儿我把你倒出来。”
“澜姐姐,如是错了。如是不说他就是了。”
澜此时,沉郁着眸子,缓缓道,“如是又怎知他不知道呢?”
瓶子听到声音轻轻响动,“澜姐姐是愿意接受他但是不愿居于高位?”
“你早知我心里的想法,旁人未必看不出来,唯有找好由头,情之一字向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是你也记着,千万不要为了一个人豁出自己去,若是终有那一天,我希望你能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自己,神仙和凡人不同,若是神魂破碎,在这世间便再不存在了。你可记下了?”
大婚当日。
他站在殿中一身红裳,神色依是那处理政务时的冷淡默然,红裳没有给他增添喜色,两侧的臣列也看得出有一些不耐烦了。
进殿口空无一人,还是……没有,来吗?……
“沧澜!”这一声惊叫引来众人瞩目。
只见殿外缓缓迎来一红裳女子,肤如白玉,唇红齿白,那双眼睛仿佛漩涡似的吸引着目光,墨色的发丝半散半挽,金色的发簪勾丝嵌着明艳的玉石,步摇一步一微颤,红裳一步一逶迤,无不惊艳了众人。
他看着她眼中的自己,终于如开云见月般微眯了眸子,噙了笑意。待她走到自己身边,他握了她的手,在她耳侧轻语道。
“雪境没能等到你,如今已是第二次穿着艳红的喜服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神色微动。
他又道,“你躲我也好,拒我也罢,怕是在你心里,今天的结果怕是早已有数了。”
他这次苦笑道,“你不逃婚,我很是欣慰。”
他自顾自的说着,眼波流转终是掩不住眼底的沧桑,“万年前不愿与我成婚,是因为知道自己难逃那一劫么?落得如今劫后只余残魄,要不了多久,你就要消逝了吧?”
她此刻才望入他眼里,“真是瞒不过你,帝无瑕。”
他突然停了下来,拥住了她,“你不怕我不知道?!就这样被你蒙在鼓里?不怕我悲痛欲绝与你同去?”
总仙只道帝后感情深厚,其中曲折怕是只有寂欢看得最为清楚,每一步,每一劫,每一生,每一死,实在太过清楚。
她却道,“我唯一愿的,便是你此生好好的。哭什么,你不亏,这一切我都给你了。莫要负了我的期望。”
“澜,你真自私。”
一眼万年,我只道,悔于与你相遇甚晚,所伴不久。
吾妻沧澜,生于天界万历三百五十一年
毙…于,天界云历四十二万五千八百九十一年
四海平静,天地无争,云上天依是那般云淡风轻,此来往之仙人无数。只是……
雪境依旧飘着雪,祭台依旧残破,玉桌上的白玉杯依旧在,杯中却空空如也。
远处有一人从桌边起身,负手离去,是否,在那深远的另一边有他要等的人。
“欠你的怕是还不了了。”
“若是我神魂未碎尽,愿下辈子做个凡人无争无扰,历尽苦难,轮回不息,也不要做个神仙永世的消散于天地间让你觅不得踪迹。这样,是否有一天能再与你相遇?”
“若是寻不到我,那就罢了,寻到了我,便将欠你的一并还了。”
“澜澜又说大话了,欠我的,只怕永生永世也还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