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与爱一起成长:中国当代大学生情感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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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校园真爱:屋檐下的丝语私语(1)

渴望黄昏害怕黄昏偏又黄昏

每个黄昏我翘望那幽幽小径

再也听不见亲切的足音

忍痛将你的名字从心上剜去

谁知创痕却越剜越深……

——向明

迷茫之际,年轻款爷终于找到爱的春天

采访时间:1998年1月

采访地点:长沙

采访对象:黄杰群、赵芳

本文主人公黄杰群,34岁,长沙市宏鑫有限公司副总经理,一个身高1、72米、颇有男子气质的青年“款爷”。

1997年12月,历经艰难曲折之后,他与长沙某大学机械系刚刚毕业的女生赵芳结成了百年之好。新婚第2天,两人便来到长沙市希望工程办公室,把准备结婚用的5万元钱全部捐献。他兴奋地说:“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所以我要用爱心回报社会。”搂着小鸟依人的赵芳,他更加感慨万分:“我之所以有今天,全靠后来真情发现,这一点我要感谢赵芳。”

下面就是他的自述——

对我来说,爱情的春天在哪里?

1963年,我出生于湖南省衡阳市一个知识分子家庭,1987年大学毕业后,分到长沙,先在机关干文秘。1990年夏,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结识了现在的老板、宏鑫公司总经理兼董事长毛耀湘先生,他的坎坷经历和对未来的宏伟设计很快打动了我。1990年秋,我毅然砸掉铁饭碗,加盟宏鑫公司。

在毛先生的支持和信任下,我上路很快,1992年5月即担任公司副总经理。很快,宏鑫公司的规模也由1990年的150万元总资产发展到1997年的年利润4300万元,在长沙乃至整个湖南都赫赫有名。

毛先生没有亏待我,公司的大部分决策都听取我的意见,并从1996年起给我开了10万元的丰厚年薪。

从此,我有了自己的房子、车子、大哥大,时常出入于高级宾馆、酒店、娱乐城,成了令人羡慕的“大款”。

然而,事业上的一帆风顺并没有给我的个人生活带来好运。在爱情上,我接二连三地打了“败仗”。

首先是与我苦恋了4年的大学女友王丽离开了我。1988年,她嫁给了一个极有钱的港商。

进入宏鑫公司之后,我又喜欢上了毛先生的小女儿,她能歌善舞、开朗活泼,比我小5岁,对我很照顾。我俩在一起几乎无话不谈。1992年我提升为副总后,自以为有了资格,马上向她求婚。她却委婉地谢绝了我,说她只是把我当哥哥看待;并说自己有了男朋友,是公司策划部的一名文员。为此,我痛苦消沉了好久。

1995年,我邂逅了阿紫,一位容貌靓丽、曾经上过杂志封面的酒吧歌手。阿紫很热情,像一团火似的,不久就将我烧昏了头。1995年冬末,我们才认识2个月就开始同居。不到1个月,曾经信誓旦旦爱我的阿紫卷走了我的2万元现金、10万元存折、一只手机,从此杳如黄鹤。

这一场打击太重了,我开始酗酒、贪睡、不上班……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很久之后,我才慢慢地恢复了常态。不过,我渐渐对女人滋生了一种憎恶与报复心理。

1996年,毛先生和他的小女儿为我四处张罗,介绍女朋友。每次介绍我都去见面,态度虔诚而热情。然而两、三次后,当姑娘们渐渐被我吸引、为我痴迷时,我却没有任何解释地一走了之。我就是要她们尝尝痛苦的滋味。

毛先生对我的所作所为不满了。私下里,他委婉地劝过我几次。他对我说:“你不能因一叶障目而看不见整个春天啊。”我只有苦笑。对我来说,春天在哪里啊?

我竟然一点一点地被她改变了

1997年元月,《长沙晚报》上刊登了一则讯息:“请救助贫困大学生。”文中说,因为贫困,这些离家苦读的大学生已经几年没有回家了。只要有300元钱,他们就可以返乡过年,与亲人们团聚。文章号召大家向他们伸出援助之手。文后还刊登了部分等待捐助的同学的联系地址与照片。

一位名叫赵芳的姑娘的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半身黑白照片上她那大大的眼睛、自然垂落的长发,没有丁点儿修饰,显得非常单纯、质朴。在城市的红尘中飘泊了这么久,已经很少见到这等纯真本色的乡下姑娘了,我觉得眼前一亮。

300元就能捐助一个大学生,而这300元在我却连吃顿便饭都不够!我像猎犬嗅到某种气息般兴奋起来。我决定帮助赵芳,亲眼看着金钱在她身上发挥的巨大威力。

1997年1月24日,在湘江河西高校区某大学机械系大四女生宿舍里,我第一次见到了赵芳。她似乎很紧张。当我向她说明来意后,她并没有表示出过分的惊喜,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

我们一起到校园内的咖啡馆坐了一会。坐在我身边的赵芳,比照片中的她还要清纯。

她今年22岁,湘西人,父母都是农民,全年收入不足3000元,她还有2个弟弟在读中学。赵芳每月的生活费仅为60元。为了维持生活和学业,她只得利用课余时间去做家教,寒暑假都在长沙打工……

当我把5张100元的钞票递到她面前时,赵芳的双眸湿润了。她抽出其中的3张,坚决地说:“300元就够了。”我装作诚恳地对她说:“另外200元,是让你顺便捎些礼物回家。这么久没有见到爸妈了,总得显示一片孝心吧!”

赵芳这下真的被感动了,她的眼睛水汪汪地盯着我。那份由衷的感激亮晶晶的,映得我一阵心虚。她轻声说:“登求助启事,本来我自己不大乐意。既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去过年了,又何必急于一时。反正毕业后我会分回湘西工作的。到那时,自己有了工资,离家又近,还怕没有机会与父母团聚吗?但是,学校团委最终敲定的登报名单中有我,我也只好照办。没想到我的运气这样好,竟然遇到你,太感激了。”

我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这没什么,我自己也是在乡下长大的,也当过学生,知道没有钱的滋味。你别见外,以后就把我当作你的亲哥哥吧。”

为了同赵芳迅速接近和熟悉,我编造了一个家境贫寒、艰苦奋斗直至成功的身世,赵芳听得泪光莹莹,连声说要以我为榜样、好好学习。

我给赵芳留下了自己的名片,让她有困难就找我。这一次,我没在学校呆很久,我不能让赵芳起疑心。

赵芳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很单纯,也很自尊。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非常稳重、规矩。那么,我的目的还能达到吗?

很快地,大学生们都放假回家过年了。除夕那天,赵芳Call我,留言上说:“祝哥哥新年愉快,全家人都很想念你。”远离家园、只身在外闯荡的我,心潮中不禁掀起一串串温馨的涟漪来。

2月底,学校开学了。年前年后,公司各种交接十分繁忙,焦头烂额的我早已把赵芳抛到九霄云外。元宵节那天,她竟然主动过公司来看我,还带了些腊肉、腊肠等土特产。那天,赵芳稍微打扮了一下。一件鹅黄色的小棉袄配一条黑色紧身牛仔裤,衣服样子虽过时,却整洁干净,衬着她的红唇白脸,更显得娇艳无比。她这一次活泼了许多,叽叽喳喳地讲述着自己过年时的种种趣事,一遍遍重复着“爸爸怎么说,妈妈怎么说”,活像个离不开爸爸妈妈的小丫头。最后,她诚挚地说:“大哥,这一切都多亏了你。我爸妈知道后也特别高兴,连说我遇到了大好人,让我多谢谢你。”那一瞬间,一丝羞愧突然涌上我的心头,500块钱不值得如此回报啊!

那晚,我留赵芳吃饭,她爽快地同意了。但当我策划着要带她到海鲜楼去吃海鲜时,她却坚决地拒绝了。她说:“今天是元宵节,是家人团聚的日子,为什么要到外面去吃呢?还是由我给哥哥做顿饭吧!”在我那间堆积着厚厚灰尘的小厨房里,赵芳仔细地打扫了卫生,然后独自关起门忙碌了许久。坐在客厅里边看报纸边等候的我突然有了种家的感觉,那心情那么放松那么温暖。

以后我和赵芳的交往渐渐多了。她很忙,周末不是去做家教便是到街头餐馆打短工,女孩子们所喜欢的一切:逛商场、看电影、吃零食似乎都与她无缘。

我曾经无数次建议她:“别那么苦自己了,大哥虽说不是大富翁,但供你上学却是绰绰有余。你就把心思全用在学习上吧,有时间多陪大哥玩玩。”赵芳总淡淡一笑:“我能应付的。假若不劳而获,我一辈子于心不安。”她反而劝告我不要把业余时间都用在吃喝玩乐上,“那样不利于身体健康。”赵芳说得很委婉。

有时候我们一块去玩,不论远近,赵芳总拒绝我叫出租车。她说:“有公共汽车通那里的,很方便。何必浪费钱。”吃饭时,我们也总找小食摊、小饭店,美其名曰“有情趣”。

渐渐地,我竟然发现自己一点点在被赵芳改变,而不是我改变她。这发现让我恐慌。

1997年4月的一天下午,赵芳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嗫嚅着向我借5000元钱,并说自己一时还不了。放下电话,我对自己说:“来了,终于来了。原来一切的与众不同都是假象,谁都不可能摆脱金钱的诱惑。”

我给赵芳送去了5000元钱,且没有询问她的用途。赵芳也没有说,那段时间她似乎很忙。

这件事使我的心情变得很坏。以后好久,我们没有联系。

1997年5月15日,赵芳突然打来电话,她说:“祝你生日快乐。”电话里,她的声音十分疲惫。直到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今天已是我34岁的生日了啊!我当即邀请赵芳共进晚餐。这次我们去一家酒楼,选了个幽雅的包厢。身着白色连衣裙的赵芳消瘦了许多,一双眼睛更大更深。我们要了瓶葡萄酒,边喝边聊。酒至半酣,赵芳拿出特意带来的生日蛋糕,慢慢地一根根插着蜡烛:“这根祝哥哥健康。”“这根祝哥哥事业蒸蒸日上。”……她点燃蜡烛,关闭了电灯。灯光摇曳下,她的面容那么俊俏、那么圣洁,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含情脉脉。我的酒兴发作了,情不自禁地拥过她,在她的额头和嘴唇上亲吻着。赵芳没有拒绝,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蝴蝶般轻轻颤动着。但当我进一步动作时,她却轻柔而坚定地推开了我,一次次动作,一次次受阻。被酒劲和冲动刺激得快要爆炸的我狂怒了,猛地一巴掌砸在赵芳脸上:“他妈的,装什么圣女!我给了你那么多钱,难道是白给的?动都不能动一下,你有什么了不起!”

在黄色的灯光下,赵芳的脸刹那间便没有了血色。她摸着被我打过的地方,瞪着一双惶恐的大眼睛,仿佛根本不认识我似的。又似乎我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突然掀起了羊皮,露出了狼的真面目,令她惊疑万分,难以置信。

而我也被自己的行径吓坏了,呆立良久,呼吸凝滞。两个人默默对视,足足有好几分钟,不发一言。

募地,赵芳站起身来,雪亮的眼睛深深地逼视着我,清澈可鉴,好似映出了我的龌龊、卑下。我只得低下头去,不敢再正视她一眼。

一阵响动后,我抬头看到赵芳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噙着眼泪,颤抖地说:“你别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我感谢你的帮助,可我们在人格和感情上是平等的。我只接受平等、相互的爱情,决不会为金钱去出卖自己。我用你的钱,我一分一厘都记在这个小本子上,等我7月份上班后有了钱,我会立即还你的!”

说完,她抛下小本,径直走了。这时候的我真是羞愧难当。我想拦住她,向她道歉,可双腿僵硬,根本没法动弹。我把小本撕了个粉碎,喝光了一瓶烈性白酒,跟跟跄跄地走出了酒店的大门……

我终于找回了爱情的春天

我开始作践自己,酗酒、抽烟,卧床不起。回顾与赵芳的交往过程,这个清纯、自尊的女孩早已像一颗晶亮的钉子,永远钉在了我的心海里。可我竟在关键时刻,让幸福与我擦肩而过了。这一切的过错该怎么挽回呢?

5月20日,也就是生日过后的第5天,我立即给赵芳去信,向她道歉,并表达了我的爱慕。我说:“从你身上,唤起了我对人生的希望,对真情的憧憬……请你原谅我,让我与你携手共走人生,好吗?”

半个月过去了,赵芳没有回信,我知道她仍在生我的气。我马上又写了一封信,言词更加迫切。可是,又是半个月过去了,信仍如泥牛入海。我急了,天天跑到她的宿舍楼下等她,一站就是几个小时。赵芳却像失踪了似的,没有任何消息。倒是她的室友们怒气冲冲地过来传话:“你就死掉这份心吧,她不想再见到你了!”

我彻底绝望了。这段时间里,她的室友们还告诉了我她上次借钱的真相:原来,4月11日,她在长沙某餐馆打工的老乡意外地出了车祸,狠心的餐馆老板把她丢在医院,一走了之。为了筹钱给老乡治病,赵芳卖了血,还迫不得已地找到了我……

从6月底到7月下旬,痛苦和后悔一遍遍噬咬着我的心。我不能吃、不能睡,简直没有了思维能力。我对毛先生说:“我找到了春天,可不小心又弄丢了。我该怎么办呢?”

1997年8月2日,赵芳的同班同学、长沙妹子孔静突然找到了我。这是个快人快语的辣妹子,一见面便连珠炮似地向我轰炸:“你快去看望赵芳吧,她为你害了病,住进了医院。说实话,当初我们一直以为你是条披着羊皮的狼,纯粹是想玩弄赵芳。可没想到你居然真心爱上了她,更没想到她也爱上了你!分配时她既不回湘西老家,也不去沿海各大公司,偏偏留在了长沙的一家小厂子,这都是为了你呀!这段时间,她一直很忧郁,昨天竟然在宿舍里昏倒了,被送进了医院。你快去看她吧,不过千万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

我还没听完,站起来就往门外跑。然后叫了一辆出租车,朝湘雅医院急驰而去。到了目的地,我头也不回地朝病房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