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大的院子里,栽种满园的玫瑰。
一名身着天蓝袍子,长相斯文俊秀,气质温文而润的男子,嗅着满园馥郁的香气,小心翼翼拿着剪刀细心修剪凌乱的枝桠。
在院子的空地上,早已将一身因比试而弄得略微狼狈的衣衫换下的陆倾颜与慕晓涩这对表姐妹,一个在吹奏着埙,另一个则是舞动着鞭子。
与方才在擂台敌对比试不同,此时她二女静静地,“有默契”地配合着对方的节奏,努力地表演姐妹情深的戏码。
就在比试一结束,原本还因为败给陆倾颜怒气冲冲的慕晓涩听到凌风唤她到他的居所时,慕晓涩的怒气瞬间骤然下降,惊慌直线上升。
她怀着揣揣不安来到凌风的居所,原本以为凌风一见到她,便会生气的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哪知,凌风却反常地装作未看见她,自顾自地打理他那些宝贝玫瑰花——这样可让慕晓涩心慌了。
从小性格温和的风表哥,哪怕是他们几个弟妹犯再让他生气的事儿,风表哥都会耐着性子让他们将自己的错误说出来,才语气温和却又带着兄长的威严教导着他们。
一般把他们叫过去,装作不闻不问的样子,就代表他真的很生气,生气到不想理她。
慕晓涩任性的个性是因为她的祖父与舅母、舅父的溺爱惯出来的,连那被蓬莱众修真者封为蓬莱第一美人表姐陆倾颜她都不放在眼里,其他人更不用说。
这世上,除了血缘与她最近的祖父、舅父、舅母和与表哥之外,从小让她爱恋不已的风表哥,简直就是她整个世界的天。
风表哥因为生气而不理会她,这对慕晓涩而言,是多么残酷的酷刑啊!
并且,这一刻,慕晓涩也在心中责怪起自己不应该这么鲁莽!
她轻扯一抹苦笑,想要对着凌风背对她的背影说辩解的话,却又张不开口。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即将说出的解释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啊,因为早在当初她便答应风表哥要和陆倾颜好好相处。
可以她却因为嫉妒气昏了头,而挑衅陆倾颜与她来到大庭广众的崇德擂台比试。
现在头脑清醒再重新想起来,慕晓涩还真是后悔不已,可惜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后悔药可吃……
慕晓涩心中后悔,与此同时陆倾颜也在心中懊悔不已。不过性子清冷的她,并不像慕晓涩那般因为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而自责的设想,如果性子没有那么任性、任意妄为,不产生不甘只做凌风妹妹的念头,风表哥就不会对她失望的想法。她反而在意的是,既然事情已发生,时光亦不可倒流,她只能积极因对——亡羊补牢,为时还不算晚。
所以当凌风要求让她和慕晓涩为他奏埙舞鞭,便原谅她们时,陆倾颜毫不犹豫暂放下对前嫌,卖力地合作着。
秦白伊带着赞叹慢慢打量着满园不同品种的玫瑰,眼角余光却也不忘瞥向那动作优雅,斯条慢理地修剪玫瑰枝桠的蓝袍背影。
方才在崇德擂台之时,司徒赞和陆倾颜各抓住的那两道蓝光其实是蓬莱传真者常用的传讯玉符,在蓬莱水域,秦白伊曾看过凌风利用它传讯给他的祖父。
当司徒赞读完那传讯玉符中的内容,问她要不要和他到一个好友的居所去时,毫不犹豫,秦白伊便爽快地答应了。
因为司徒赞则兴致勃勃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与陆倾颜的苦笑,还有她“不小心”听到玉符的内容是——到我居所来。
而那声音,便是她熟悉的,凌风的声音。
其实她的神识早就扫视到凌风就在附近静静观看比试,未出来阻止。秦白伊料想,也许是陆倾颜的师妹龙玲儿对司徒赞所说的,他的祖父不让他阻止吧!
想到这儿,秦白伊又想到在崇德擂台,龙玲儿想要缠着司徒赞一起过来,被司徒赞拒绝后,用哪种怨恨的眼神盯着她的样子。
秦白伊觉得莫名其妙,不愿意她跟过来的人又不是她,是司徒赞。她要怨恨的人是司徒赞,而不是她才对。
摇摇头,秦白伊不想猜测龙玲儿莫名其妙的心思,她现在好奇的是,都两个时辰了,凌风似乎都没打算让慕晓涩与陆倾颜停下来的意思。
秦白伊这也才发觉,在她印象中中,温柔的凌风原来还有这样严肃的样子。
“风哥,在比试的时候倾颜和晓涩的体力都消耗了大半,又被你罚吹埙舞鞭两个时辰,罚也因该罚够,让她们两个停下来歇息吧。”憋了两个时辰,司徒赞终于忍不住为陆倾颜与慕晓涩开口求情。
“停下来吧!”春风一般温柔的声音淡淡地轻吐出这四个字,凌风剪下一枝开得正美的粉色香槟玫瑰,走到司徒赞身旁坐下,又从储物手镯内那了一套紫晶茶具出来。
拿开茶盖,凌风又拿起一旁被炭火烧开的水壶,将茶具与茶壶茶杯都烫了一遍,才将剪下来的那枝香槟玫瑰娇嫩的花瓣,一片一片地摘下放进紫晶茶壶中。
凌风的这一系列动作是那么的优雅与小心翼翼,以至于乖巧走到凌风身旁依次坐下的陆倾颜慕晓涩二女的眼珠凌风那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移动,并有些失神了。
院子里不管的玫瑰,无论是叶子还是花都是凌风的宝贝,平时除了他本人之外,是不允许别人去碰的。
这次凌风在惩罚陆倾颜慕晓涩这对表妹之后,竟破天荒地采下玫瑰泡花茶,这让她们有些受宠若惊。
凌风为自己与其他人各斟了一杯玫瑰花茶,浓郁的香气混着热气直扑众人鼻尖。
秦白伊浅尝了一口,那清淡顺口的味道让她为之一震,下意识舔了舔舌不住夸赞:“这玫瑰花茶口感清淡顺口,灵气浓郁,比我以前喝的那些玫瑰花茶都要好喝。”
“你这古灵精怪的丫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凌风见秦白伊那可爱的模样,手不自觉越过石桌想要捏一捏秦白伊那与香槟玫瑰一般娇嫩脸蛋,可他那修长并骨节分明的指尖欲要触碰到秦白伊的白皙娇嫩的脸颊,似乎想到自己这一动作似乎有些越矩,不仅在半空中僵了一下。又移向向秦白伊的墨发,将他的手中也不知何时多了一支赫然是秦白伊凤舞神弓缩小版的红晶簪子插在秦白伊的头上。
凌风满脸溺爱地为秦白伊插上发簪的动作,使得司徒赞、陆倾颜与慕晓涩三人一阵吃惊,胸口之处迅速蔓延一股比玫瑰花茶还要浓郁的酸意之涌向喉间。
此时秦白伊心情也是汹涌澎湃,从凌风的话与佩戴在她头上的那只发簪,她知道凌风真的如他说一般,一眼便认出她来!
“你放心,无论你易容成什么样子,只要看到你的眼睛,我一定会认出你来。哪怕是有一天要踏着我尸体,我也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秦白伊忽然想到在蓬莱水域,凌风拉着她的柔荑慎重地向她保证的模样……她不由自主绽放了一朵笑颜。
“风哥……你和伊儿,你们认识?”忍着心中不断蔓延至喉间的酸意,司徒赞目光灼灼地盯着凌风问道。
凌风无视司徒赞灼灼的目光,也忽略陆倾颜小心翼翼探究的目光与地下眼睑,静静茗玫瑰花茶的慕晓涩。
他悠然地收回手,表情温和,语气却霸气十足地宣布——“嗯。伊儿是我……”最重要的人——这五个字,凌风还未来得及说,轰的一声,整个天地都剧烈震动起来,青空中也闪出数百道腰粗的惊雷。
那震动声猛烈,惊雷声震耳,不仅是那些被凌风精细照顾的一朵朵娇嫩的玫瑰花瓣片片凋落,就连凌风等人都重心不稳。
此时除了秦白伊的表情较为淡定以外,凌风,司徒赞,陆倾颜,慕晓涩,四人的脸上均是表情色变。
有外力攻击护城大阵?
护城大阵乃是梵天净土的根基,据说当年为在梵天净土寺的山下修建一个大城,梵天净土寺当代方丈本心禅师特敕寺内修成罗汉金身的一百零八名的金刚罗汉祭当年玄奘西行取经佛陀赐的紫金钵与禅杖,花了一百零八日设了一个极其厉害的禁制,而这个禁制便是护城大阵。
此禁制方圆三百里,邪魔难以亲近,这也是当年为何会将佛道法学堂修建在梵天净土城的原因。
可是此时,凌风几人都感应到一股极其庞大的妖法在攻击护城大阵,这是极其不可能之事?
“哧!”青空之中又闪出数百道腰粗的惊雷,而这一次的震动更加的猛烈,使得更多的玫瑰花瓣震落,这让一直精细栽种这满院子玫瑰的凌风心疼不已,但比起玫瑰,凌风更加在意的是秦白伊!
他担忧地看向秦白伊,却发现秦白伊也默契地看向他,只不过脸上的表情表现的比他还淡定。不由得,凌风想到在蓬莱水域,秦白伊轻而易举将他与神龙九子虚影合力都无法击灭的九尾化蛇送回异空间。
“我的易容术可是很厉害的,说不定下次你见到我,或许都认不出我来。你要保护我,可能要先认出我来才行。听说修真界的的修行者现实,你要是认不出我来,就只好让我在默默无闻的一处被人欺负了!”
在蓬莱水域,秦白伊玩笑地摆着可怜兮兮的样子在凌风脑中闪过,凌风忽然冲动地去拉住秦白伊隐在衣袖中的皓腕,传音给秦白伊:“让我保护你,好吗!”虽是询问,语气却很坚定。
秦白伊并未回应,但却隐在袖中的柔荑却反握住凌风宽大厚实的手掌,微笑点头。
从凌风宽大厚实的手掌传在她肌肤的温度,凝视她的那熟悉又陌生足以扰乱她灵魂的眼神,秦白伊不仅又感受到了在混沌幻境中,那种似又非萧骁给的那种依靠感觉!
——这一瞬间秦白伊竟觉得,就算这一刻天地突然崩塌,凌风也会为她撑出一片天地。
凌风与秦白伊两人‘肆无惮忌’的‘眉目传情’让司徒赞,陆倾颜,慕晓涩三人心口堵得慌,本就黯淡的脸色更是黯淡得不能在黯淡。
就连四周的浮动的空气也因为这几名心事不一的男女,悄然微妙起来!
“所有学堂弟子,速在半柱香时间内,集合到崇德擂台的广场聚集。”一个清亮的声音带着不容质疑的口吻,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内,也终于打破这使空气僵硬又温馨的微妙气氛。
“我们速赶去崇德擂台吧!”恢复原本的飘逸清尘,司徒赞提议道。
陆倾颜慕晓涩闻言,都默契地收起心中的难受看向凌风。
凌风放开秦白伊的皓腕改握柔胰,对秦白伊也对眼神复杂看着他的司徒赞陆倾颜慕晓涩三人道:“我们过去吧!”
崇德擂台,广场。
当秦白伊等一行人来到在广场上,一眼便看见穿着各门派服饰,有男有女,有道有俗,他们各自与各自门派弟子或是相交较好的道友站在一起,纷纷议论护城大阵遭攻击的事。
凌风朝人群中随意扫了一眼,似乎发现了什么,不仅对身旁的疑惑秦白伊司徒赞等人疑惑道:“各门派的师兄弟都基本赶来了,怎么没看到梵天净土的师兄弟们?”
凌风的话,让秦白伊几个也产生疑惑,他们四处打量了一圈,还真如凌风所说,还真没看到任何一个梵天净土的僧人。
司徒赞陆倾颜与慕晓涩忽看了一眼,但从对方眼中看到满满的疑惑,不仅心中生疑起来。
唯独秦白伊释放一丝神识在梵天净土扫射了一圈,才看见梵天净土的僧人们已提前赶到城门降妖去了。
上古神族与妖族颇有渊源,东皇太一更是妖皇大圣,被妖族奉为妖祖。萧骁曾告诉秦白伊,她的祖父与东皇太一乃是同源,她虽是神族后裔但也是属妖族一裔,叮嘱她不能随意伤妖。并且她从小在长白山天池之下的水域妖境长大的,对她而言,妖和人一般,有好有坏,有善良也有邪恶——
“如果在蓬莱遇上修真者与妖族厮杀,你会怎么做?”这是秦白伊的母亲苏月在她从混沌幻境回来之后,见到她问她的第一句话。
当时她这一问题给难住了。
这个看似苏月漫不经心问出的简单得不能在简单的问题,以秦白伊的立场来说,最确的回答是不可出手干预。
因为她每一次出手,都会打乱蓬莱修真界与妖族之间的平衡。但若是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在她面前受伤,她定不会忍不住出手。
所以她的答案是,“不知道。”
苏月当时听到她的答案之后并无任何表情,但秦白伊从她的眼中看到‘果然如她所料的眼神’。
知女莫若母,秦白伊知道,母亲在问出这句话时,就应当料到她会回答‘不知道’三个字了。但她依旧问出来,是想让她还未遇到此事情,先点拨她。
秦白伊心中一暖,母亲虽不是她亲生母亲却代替她的亲生母亲,将她所有的母爱灌注在自己身上。
“母亲。”秦白伊感动地上去抱住苏月。
苏月溺爱地揉着秦白伊如丝绸般顺滑光泽的墨发,柔声道:“傻丫头,你第一次独自游历,母亲虽然担心却也高兴。不过你这丫头虽性子古灵精怪,但在我和你萧骁师兄的羽翼保护下,生性善良,又不善于掩藏心事与想法,也不善攻于心计。在生存残酷的修真界中,最是容易上当受骗。但你萧骁师兄已安排好随扈在你身边暗中保护你,我倒也不当心这些。怕就怕在,你遇上修真者与妖族厮杀会忍不住出手干预。所以,你必须要牢牢谨记我传与你的这八个字! ”
“嗯。”秦白伊,在苏月怀中点头。
“视而不见,顺其自然。”苏月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