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腿……不是受伤了吗?”在忽然安静下来的屋子里,千草的声音却是显得苍白而无力。
“季,你的腿受伤了吗?什么时候的事?”那个蓝眼的年轻人向一直沉默着的季曜疑惑问道。
他叫约翰,是季的母亲的学生。受老师的拜托,他是来照顾季的,虽然他对季的了解不多,但是随着两人的相处,发现其实他也并没有很难相处。
这些天来,都是他在照顾季,别说是腿受伤,就连头发,他都没让季掉一根。又怎么会有那个少女说的腿受伤了呢?
一直沉默不语的季曜听到她那句并不似质问的问话,嘴角忽地向两边勾了勾,他微仰起头,细细地品味着那酒杯里的红酒,也不解释,脸上更没有悔悟之色。
“陌千草,我就说你笨吧!竟然为了他的一句玩笑话,演了这样一场闹剧。”蓦然,一把充满磁性的嗓音懒懒地响起。
季曜听到这把嗓音,眸光一顿,握住酒杯的手猛然收紧。他抬头,向着陌千草身后看去。
果然是他。
那个吻了陌千草的少年——沐歌!
“你骗我,其实你的腿并没有受伤,对吗?”千草望着他,目光澄净,并没有怨,也没有被骗后的愤怒,有的只是淡淡的神色,仿佛只是一件很平凡的事。可是,却没有人知道,她隐藏在无所谓的表情下面那酸涩的神色,还有那颗心,此刻在生生地疼着。
季曜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缓缓走到她的身前,面容冷峻,“没错!我是骗你说我的腿受伤了!怎么样?被自己身边的人欺骗,是不是觉得很难受?”
千草咬了咬下唇,那双无波澜的眼眸闪过一抹痛苦。
被身边的人欺骗……
他是在说她么?季曜,你可知道,被自己身边的人欺骗,不是最难受的。要欺骗自己身边最爱的那个人,才是最难受的。
“那恭喜你,你的愿望达成了。”陌千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抬脚离去。
原来,她的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既然是多余的,那么,她应该消失的。
季曜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那瘦削的肩膀似乎承载着浓浓的失落与哀伤。还有她刚才那一眼,仿佛在无声地指控着他。
千草……
“怎么样?如你所愿了,心情舒畅多了吧!”沐歌倚在一旁的柜子上,神情慵懒,语气带着一丝的轻描淡写。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季曜收回视线,改狠狠地瞪着沐歌,恨不得他马上消失一般。
“我是护花使者啊!当然会出现在这里!”沐歌耸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只可惜,有人不懂得惜花。”
“你这是意有所指吗?”该死的!他竟然敢当陌千草的护花使者!而那该死的女人,竟然也没有拒绝!她不是一向讨厌跟男生接触的吗?为什么独独对眼前这个笑得一脸无害的沐歌不同?
“季曜,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明白?”沐歌缓步走到他面前,“知道那个笨蛋为了来巴黎,放弃了什么吗?她放弃了去参加跆拳道挑战赛的名额,知道这是她努力了多久才得到的机会吗?你知道去参加这个挑战赛意味着什么吗?”
“那又怎样?”他不甚在意地反问道。
沐歌望着他那丝毫没有悔意的脸,还有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得意的笑,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事。末了,他也扬起淡笑,“看来,是那个笨蛋没有看清楚状况。”
季曜扬了扬眉。
“也罢。不过,我还是替那个笨蛋觉得不值。季曜,你大概没有想过吧?一个才15岁的小女生,为了某人的一句谎言,孤身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家。站在机场里,经过她身边的,都是些陌生的外国人,语言不通,人生路不熟,你可会想到她的内心也会怕?”
季曜的眉头皱了皱,眸底染上一丝的懊意。
“知道我为什么会跟她一起出现在这里吗?”沐歌睨了他一眼,“那个笨蛋一个人在机场等你的人来接她,可是到最后,还是没有等到。因为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正抱着手机不停地拨打着,旁边一个卫警指手画脚地问她话,可是她只是倔强地抿紧唇,不发一言。”但他知道,她的倔强只是伪装,因为他看到她眼底那挥散不去的一层雾气。看到他的出现,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起来,虽然没有哭,但他知道,她之前是有多害怕。
“季曜,虽然我不知道你跟陌千草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无论你对她做了什么,她也不会怨怪你。”说完,他也转身离开,去追陌千草了。
季曜抿紧唇,脸上阴霾一片。
直到千草两个突然出现,然后又突然离去之后,还愣在原地的众人这才开始骚动起来。大家催促约翰把音乐打开,继续派对。
约翰小心翼翼地瞄了眼黑着脸的季曜,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季这种表情,不免也有些觉得紧张,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他,自己的下场恐怕会很惨。“季,不如……派对继续,好吗?”
“出去!”季曜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这……”约翰回头望了望兴致正高的众人,显得有些为难,但是一看到季曜那如撒旦的脸,他忙不迭地点头,“好,我们先走了。”
那些玩得正高兴的年轻人忽然被要求离开,不免有些抱怨,最后在约翰的再三催促下才不情不愿地离去。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季曜才把手中的酒杯狠狠地往墙角掷去。
陌千草,你不怪我欺骗你,是在向我显示你的大方吗?是想要告诉我,即使被自己身边的人欺骗了,也不要去生气,不要去怨吗?
可恶!
“一个才15岁的小女生,为了某人的一句谎言,孤身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家。”
“你可会想到她的内心也会怕?”
沐歌说的话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响起。然后便看见那个瘦小的身影在那些高大的人群里孤身地穿行着,那双如小鹿般的眼眸布满无助,就像……她做完噩梦之后抱着他哭时的样子……
该死的!
他火大地辱骂了一句,然后便转身往外面跑去。
千草拉着行李,木然地走在大街上。
她不懂。
季曜真的如此怨恨她吗?真的就不能原谅她的欺骗吗?说到底,她并没有做了什么罪恶滔天的事啊?
他可知道,当她听到他的脚受伤了,内心有多担心,恨不得马上就飞到他的身边,只想确定他是否平安无事?为了他,她可以放弃那个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跆拳道挑战赛,放弃了可以以强者的身份站在舞台上的机会?
当她站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里,尽管在所有人的眼中她是坚强又冷清的,可她还是会害怕啊!她怕季曜安排来接她的人来了会找不到她,所以她哪里也不敢去,就站在机场大门口那里等,就连上厕所,也是拼命忍着,不敢离开。就怕那人找不到她,会给季曜添麻烦。
可笑的是,她在机场这边满心期待地等候,而他呢?则在公寓里开派对。他是想要庆祝她这个傻瓜吧?竟然会傻傻地相信他受伤了,甚至还飞到巴黎来。
可能是她站在机场大门口却不离开的行径引起了机场卫警人员的注意,其中一个卫警走了过来,并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其实她听得懂他在讲什么,但是她就是不回应。不是不想,而是失去了反应一般,平时流利的英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倔强地站在那里。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沐歌出现了。
在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点都不够坚强,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庆幸,有这么一个人陪在身边。
后来,还是她打电话给季曜的妈妈——Judy阿姨,问她公寓的地址。当时,阿姨还很惊讶于她怎么也到巴黎来了。
她本以为,季曜正在躺在公寓的床上,一脸的暴躁,毕竟要好动的他卧床休息是一件难事。只是,她却是看到了这样戏剧性的一幕。
她,是不是不应该来巴黎?
即使他真的是受伤了,也不要来?因为,她和他,不是已经没有可能了吗?
但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对季曜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