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外面诸事纷纷扬扬,但却传不到如翠耳里,随着月份大了,府中众人俱是用心,温良也渐渐地除了上朝及教导几位小皇子外,其余时间一律宅在家中,陪在如翠身边,为未出世的孩子胎教。
温良亲自胎教,不只如翠姑娘有耳福,连整个温府的下人们也有耳福,温良六艺精通,琴棋书画皆拿得出手,甚至比那些大家丝毫不逝色,这便是人们所说的全才了,甚至是那种旁人羡慕不来的全才。
为此,温彦平对温良崇拜不已,平日虽然将功课安排得满满的,但每到温良抚琴弄萧之时,皆要跑回来蹲点倾听雅乐,抿着嘴笑了好久,如翠好奇问之,小孩大大方方地说:“我要听一些优雅的音乐,以后弟弟妹妹出生了,我也能说与他听。”令人失笑不已。
六月中旬时,玉笙出嫁,温良让如翠为她添妆,也算是给了她体面,玉枝和玉容还留在府里,温良让她们去伺候玉嬷嬷,平常时候没有管事嬷嬷允许不得轻易地出府去,自然也不会再像以往般往镇国公府里跑。
进入七月后,如翠的肚子越发的大了,手脚浮肿,有时候半夜腿脚抽搐醒来,又是一通折腾,加之天气炎热,她又是孕妇,不好在屋子里放降温的冰块,加之孕妇体温较高,所以有时候实在是热得难受,更加睡不着了。
“丫头,你没事吧?”温良从丫环手中接过温水,喂她喝下,看着她高耸的腹部,心中总是忍不住有些担忧,这是不是太大了?
见她喝了水后,又忙拿帕子给她擦擦脸上的汗珠,青衣正为她按摩脚,也关心地看着她。
此时夜已深沉,自她怀孕后,屋内的烛火彻夜不熄,如翠见到两人脸上的担忧,心中一暖,朝他们露出笑容,说道:“没事,不就脚抽筋嘛,以前泅水时也抽筋过,习惯就好,人家说抽抽更健康呢。”
“……。”
温良和青衣被她的比喻弄得满脸黑线,心中无力,不过也觉得她现在这心态极好,原本应该是他们去体恤她怀孕辛苦,结果总是反过来被她安慰,虽然每每会被她弄得囧囧有神,却让他们更觉感动。
“什么抽抽更健康?别胡说。”温良坐在她身边,拿来江南香扇为她打扇,冰盆子放在外室,并不敢放得太近,只能时时给她打扇降温。虽然室内燥热,但温良却不愿意离开她,所以仍是同她居于一室,只让人在床前放上一张长榻。
如翠无辜道:“当年王妃怀孕时,她就是这般对王爷说的,王爷还很赞同呢。”
温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怕是肃王当时被弄得无语之极无力反驳才对吧。
等抽筋舒缓后,如翠也开始昏昏欲睡了,温良让青衣下去歇息,自己躺在床边为她打扇。
如翠侧着身躺着,一只手扯着他的衣袖方安心,肚子越来越大后,她连翻个身也麻烦,更不能像往常一样缩到他怀里睡觉了,心中有些失落,所以每每晚上睡觉时要拽着他的衣袖方能好眠。
“中元节时,我要带彦平回国公府一趟。”温良和她随意地说着。
“怎么了?”
“爹同意让彦平以温家义女身份入族谱了。”温良笑着说,“反正我们现在有自己的孩子了,爹没有反对的理由,而且当他知道彦平是女孩儿时,还很吃惊呢。”何止是吃惊,温良想起当时他爹那副眼睛要瞪出眼眶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觉得自己能让老头子露出这样的表情十分有成就感。
如翠也能想像那情景,恐怕十分搞笑吧。先前以为她不能生时,温良又不肯休妻纳妾,镇国公都绝望了,甚至在温良带回个瘦瘦弱弱的小男孩说是义子时,不免往坏处想,以为温良以后真的要绝嗣,所以就收养个男孩以后好养老送终,自是大大地反对。温良那时存了心不解释温彦平其实是个女孩儿,才导致镇国公的剧烈反对。等知道温彦平其实是个女孩儿时,镇国公当时确实有种要暴起将不孝子暴打的冲动,有这样吓老父的么?
“我现在身子重,不能回去给爹娘请安,你回去后别和爹吵架啊,总得给他个面子。”如翠又开始惯常地絮叨起来。年前镇国公动手砸伤温良的事情成为她心中的魔障了,所以每回温良要回镇国公府时,她都会不厌其烦地说一遍,温良也耐心地回应。
温良忍着笑应着,伸手摸摸她圆滚滚的肚子,也不知道里头的两个小家伙是男还是女。常言道酸儿辣女,儿子丑母,肚皮尖生儿子肚皮圆生女儿,如翠姑娘本就是个二货,怀孕也比平常孕妇二得折腾人,时常异想天开,酸甜苦辣都能吃,肚皮也看不出圆还是尖,模样儿嘛,瓜子脸依旧秀丽,脸上没有长膘,只有身体肥了一圈不止。
等发现声音没了,温良探头一看,竟然唠叨着睡着了,不由哑然失笑,感觉夜风拂来多了些凉意,便也合上眼睡去。
中元节时,得一天休息,早上陪如翠一起用了早膳后,温良便带温彦平回镇国公府。
临行前,温彦平平拉着如翠对着她的肚皮絮叨,不外乎是她离开半天,弟弟要乖之类的。等絮叨完了弟弟,小姑娘朝如翠握了握拳头,郑重道:“娘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爹的,谁敢骂他打他,彦平揍死他!”
丫环们不忍睹目地撇开脸,如翠戳了戳她的小脸,说道:“只要你不给我们惹事,我们就很高兴了,女孩子别太凶残!”
“我是男孩子!”小姑娘眼睛一瞪,挺起胸膛:“这里是平的!”
“……。”
如翠捏了捏她的小脸,扯住了她的嘴巴,露出了中间缺了一颗的门牙,说道:“好吧,缺了门牙的男孩子!”
“……。”
如翠姑娘依旧凶残,小姑娘再次泪奔而去。
温良忍着笑,带着泪流满面的小孩离开了。
中元节,祭祀了先人后,等将温彦平的名字被记入温家祖谱,那些来见证的族里老人收起了族谱离去,温良亲自送到门口。
完了一桩心事,温良心中松了口气,见五弟温策和温彦平玩在一块,便让他们去花园玩,并且吩咐了他们不许顽皮惹事。
现在才知道温彦平其实是女孩儿的镇国公夫人和秦氏皆是有些恍惚地看着那一前一后离开的小孩,怀疑温良是不是弄错温彦平的性别了,若真是个女孩子……这也太悲催了,这般模样,以后真的能找到夫家么?
镇国公留了几个儿子一起喝酒,其间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如翠肚子里的孩子,“你媳妇身子怎么样了?她现在可是双身子,你仔细照料着,若是人手不够,你打发人过来知会你母亲一声,让她送几个手脚伶俐的丫环婆子去照顾她,若是有什么想吃的,也知会一声,府里不会短了她的。”
温良淡淡一笑,喝了杯中的酒,只说一切安好。他的老婆自己养,不稀罕靠家里。
镇国公暗暗瞪眼,觉得这儿子不上道,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道:“太医有说那两个孩子是男还是女?或者两个都是男孩子?”心里非常期盼是两个男孩子。
听到这话,温允和温安俱也好奇地看着温良。
说到孩子,温良神色柔和,温声道:“太医说不能确定,不过应该有一个是男孩了。”
虽然盼着两个都是男孩,不过这种事情不能强求,就算只有一个,镇国公心里已经满足了。为了了解更多未来的孙子情况,镇国公又继续拉着脸皮询问了一翻,温良心情不错,也难得回应,一时间父子倒是相得,没有往日的剑拔弩张。
温允和温安见他们一个问一个答,气氛前所未有的和谐,皆是相视一笑。
可以说,因为这意外的孩子,竟然使得这如同仇敌一般的父子竟然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话,虽说并不能真的一下子父慈子孝,但也比以前的互相仇视好多了。而两人之所以都收敛脾气不再吵了,也是因为怕吓跑了送子娘娘之故,怕一个不好,送子娘娘就将孩子收回去了,所以两人皆是忍着脾气。
离开镇国公府时,已是黄昏,街上却是一片热闹。
温彦平已有两个月未出过门,此时看到街上一片热闹,不禁心痒痒的,拉着温良叫道:“爹,咱们也去放河灯吧,给已逝的奶奶和二伯伯送一盏河灯告诉他们咱们过得很好。”
小孩儿贴心的行为让温良心中熨帖不已,虽然她的理解有误,不过也是她一片孝心。温良打发了个小厮回府,告诉如翠他们要去放河灯,让她不必等他们回府一同用膳了。
去买了盏莲花型的河灯,一大一小的两人往城中清水河行去,此时街上已有一些大人带着孩子提着河灯向清水河行去,他们行走在其中倒也不算扎眼。
这时,却有人叫住了他们。
两人转身一看,却见到几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少年男女,颇为光鲜亮丽,其中姿容形态最出众的便是走在前头的三名男女。
“狐狸精!”温彦平脱口而出。
项清春原本带着完美笑意的脸顿时黑了,其余的人大概是第一次听到这般新鲜的叫法,又见那孩子与温良在一块,如何不知道她的身份,顿时忍不住抿唇一笑,好奇地看着这位传说中的被温良收为义子的孩子,初看之下,不由有些失望。
“先生,你们是来放河灯的?”项清春决定不理会温彦平,温和地询问道。
温良笑着应道:“正是呢。”
“可是现在天色还早,怎么不晚点再去?到时河上满是花灯,如天边繁星碎光,这才美丽呢。”曲芳菲也温言说道,一双美目热切地盯着温良。
“是啊,我们正约好等天黑了,一同登船放花灯。温先生不若一同来吧?”项清春含笑说道,这话得到他身边那些少年姑娘们的同意。
“不了,我们稍会还要早点回去,不欲在外头滞留太久,夜晚人多,你们小心一些。”
听到温良拒绝,几人俱是面露失望,温彦平躲在温良身后朝项清春扮鬼脸,又在脸上比划了个乌龟的手势,气得少年又想抓她过来打屁股了。
等温良牵着小孩离开后,曲芳菲等人仍是痴痴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等终于消失在人群中后,遗憾地收回了目光,几人继续前行。
“表弟,你几时能为我们引见温子修?”曲芳菲有些愁怨地问道。
项清春额头有些抽痛,说道:“表姐,温先生是个大忙人,哪里有空与你论琴?你还是歇了这个心吧,温先生技艺虽是一绝,却不慕那虚名,更不会随便与姑娘斗曲。”
曲芳菲虽知这个理,但仍是不甘心。近来温府时常有乐声传出,惹得经过温府的人忍不住放慢步伐倾听,她偶有一回经过,惊为天人,原本还以为那乐声是温夫人所奏,却听那些同样慕名而来的人说应是出自温良,只有那般绝顶才华的人方能奏出此等高雅音乐,据闻是为温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做胎教。听到这里,她如何不知道去年下元节河上斗诗,当时开场那一曲应该也是出自温良之手,却让人误导了自己,以为是温夫人所奏。
另一边,温彦平对温良道:“爹,我不喜欢那几个姐姐,她们看你的眼神好像要吃了你一样。你可不能做出对不起娘的事情啊!”
温良苦笑,这丫头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不过仍是有些赧然道:“咳,别乱说。”
小姑娘以为他不懂,跳脚道:“真的啦,你要相信我,我看人的眼光最准了。”
“是是是,知道了,我会远着她们的。”温良随口应道。
温彦平喜笑颜开,自觉为二翠姑娘保护了她男人的清白,一路蹦蹦跳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