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膳后,又歇息了会儿,温良才携着如翠姑娘离去,也算是结束了这次的回门。
午膳时,大抵是因为温良已成家,肃王破例与他对酌几杯,虽然未醉但那酒劲上来,也醼得一张俊脸薄红,直到上了马车时,人们还在痴痴呆呆地看着,祸害不浅。
“尚溪,回太师府……。”
懒洋洋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那声音里的疏懒温磁,让随行的侍女忍不住红了脸。只有那驾车的小厮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拉起缰绳。
马车里,如翠姑娘正照顾脑袋枕在她大腿上的新婚夫婿,某人一脸醉意,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她的右手,使得她只能困难地用左手拿帕子为他试去脸上的汗水。
“温大人,喝酒伤身,以后就少喝点吧。”如翠劝道,温良好酒贪杯,这个坏习惯一直被肃王所头疼,若是见着面绝对会下死命令严禁他碰酒。许是今日见他已成亲,肃王也放宽了限度,陪他小酌了下——小酌的是肃王,某人却是一杯又一杯地喝着。
不过,幸好这次他没有跑到屋顶去发酒疯——这是如翠姑娘唯一庆幸的事情。
“没事,我的身体好得很!”温良反驳道,酒是他的爱好之一,不可轻易舍去。
如翠眼睛一转,说道:“王爷常说喝酒误事,少喝点也是好的。”
温良耳朵动了动,然后将脸埋进她的腰腹间,闷闷的声音传来:“丫头你现在是我的夫人,应该听我的话……。”
“我很听温大人你的话啊!”如翠姑娘喊冤。
温良却自下而上用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斜睨她,懒洋洋地说道:“刚才在肃王府,是谁因为王爷说了一句不成体统就将我拽走的?你现在是我夫人,应该事事以我为重,对我忠心耿耿才对……。”
听着他难得絮絮叨叨的话,如翠知道他真是有些醉了,摸了摸他发烫的耳根子,笑道:“可是那真是不成体统嘛……啊,不是,是温大人雅性大发。温大人,下次有雅性时,也莫要爬到屋顶上去唱曲儿,这京里的风太大了,头发吹得飘在空中,看起来就像群魔乱舞呢。”
“……。”
温良憋着一口气,背过身不理她了。
到了太师府,太师府里的管家已经带着家丁候在那里迎接。
马车里,温良略略整理了下自己,神色自若地下了马车,半点看不出醉样。
“恭迎老爷夫人回府。”管家带着一干随从过来请安。
温良笑容温煦,说道:“夫人,这是管家明叔。”
听他特别介绍,如翠便知道这管家是温良信任的人,当下也不拖沓,笑着叫了一声“明叔”。明叔忙拱手说不敢当,暗地里却偷偷地打量如翠姑娘,虽然模样儿不算是顶尖儿,品性能力什么的也有待观察,但喜俏的笑容极有传染力,再者她是自家少爷这些年来终于愿意娶的女子,再怎么样也得小心伺候着。只是,新主母的出身……恐怕那边今后有得闹了。
进了府后,温良与如翠坐到正厅里,接见了府中的下人,让府里的下人们认识新主母,然后说了些恩威并施的场面话,给他们发了红包方让他们离去。
“今天累了吧,先去歇息吧。”温良柔声说道。
如翠并不觉得累,瞄见一旁伺候的丫环婆子异样的神情,便笑着同意了,带着青衣和蓝衣一起回上房歇下。
镇国公府里,玉笙等人在温良出发后,也手脚利索地收拾东西,准备过太师府去伺候主子。
“玉笙姐,三少爷和三少夫人今儿真的不回来么?”胆子小的玉容有些害怕地问。
玉笙听罢,手上的动作慢了许多,面色沉淀,抿了抿唇道:“三少爷既然吩咐了,应该就如此了罢。”说着,眉头微蹙起来,“就怕老爷那边听说了又会生气……。”
见玉笙眉眼暗含忧虑,玉枝玉容皆心中发愁。她们都是镇国公府里的家生子,自然晓得她们伺候的三少爷与镇国公之间形同水火的关系,虽然近几年来父子俩见面已不如曾经般大吵大闹,可是这种客套的生疏更教人碜得慌。而温良今日搞这么一出,老爷子就算不气得吐血,估计父子俩的关系会更加恶化,指不定以后这镇国公府的爵位真的要旁落了。
三个丫环从小便是温良母亲身边伺候的老人的后代,前镇国公夫人去逝后,她们便分到子修华院来伺候,虽然三少爷常年不在家,但也没有人敢待慢她们。所以她们也是希望温良回来继承镇国府的。
就在三个丫环忧虑万分,果然午后不久,太师府的管家亲自上门,来告诉老镇国公,三少爷与三少夫人已回太师府,让他不用担心。
老镇国公花白的胡子气得都要翘起来,不再板着脸,对着明叔大声问道:“什么让我不用担心?那个逆子!逆子!真是气死我了!还有你一个奴才,怎么不劝劝他?这才新婚,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搬到太师府去,是我们短了他还是什么?这不是让京城的人看我们的笑话么?!”
“国公请息怒。”面对镇国公的怒火,明叔依旧一派沉稳淡定,说道:“此事少爷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少爷是皇上钦点的皇子师傅,他的新婚期一过,便要入宫任职教导小皇子们,太师府离皇宫比较近,往来也方便许多,这也是陛下当初给少爷赐下府邸时的考量。”
老镇国公面色难看地盯着他,这明叔并不是镇国公府的人,而是他已逝的妻子娘家带来的仆人,自从三儿子被他赶出家门后,明叔也跟着三儿子离开,所以这明叔只称呼温良为“少爷”,并不需要称呼其排名也是有原因的。就因如此,有时候连他也唤不动明叔。
当然,明叔此时的话水份很多,镇国公心知温良是绝对连理由都懒得给他的,这翻话不过是明叔说来堵他的嘴罢了。
想到已逝的妻子,镇国公面色有些颓然,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挥挥手让明叔离开。
等明叔离开,闻讯而来的镇国公夫人少不得要安慰他,不过心里却琢磨着温良此举的利弊,等发现利多于弊后,镇国公夫人心中暗喜,巴不得温良再多做些惹恼丈夫的事情,如此下去,虽然外头流言不太好,但对温允以后继承镇国公府有利。
然而不等她心头高兴几分,她那同样听闻这事的女儿温婉拎着裙子过来,扑到老镇国公怀里哭道:“爹,我知道一定是那夏氏掇唆三哥离开的!因为她知道这府里还有爹和娘作主,她现在什么都不是,所以不想住在这儿看你们看色……爹,你一定要让三哥回来,不然大家都要笑话三哥为了个女人搬出去,不将你们放在眼里……。”
“婉婉!”
听她越说越不像话,镇国公夫人怒声喝斥。温婉这话说得真是直接又粗暴,没有一丁点的技术含量,听在耳里就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的胡言乱语。若事情是这样还好,若不是,少不得让人传说她不敬兄嫂,搬弄是非之类的,于她的名声不好。
果然,镇国公听到她的话,也怒得不行,将小姑娘拉开,怒瞪着镇国公夫人,气道:“夫人,婉婉该好好管教了!良哥儿和他媳妇如何,也不该由作妹子的来说。婉婉,回去好好反省!三天不准出门!”
温婉眼睛瞪得大大的,噙着泪看着镇国公,嘴憋得十足委屈相。其实那些话出口后她就知道糟糕了,只是心里气不过,想要在父亲面前抹黑如翠的形象罢了。
等嬷嬷过来将温婉带回房去时,镇国公依然气得胸脯一豉一豉的。虽然温婉的话说得有水份,但人就是一种会多疑多想的动物,这会儿镇国公也疑心起来,莫不是真的是那夏氏掇唆三儿子不成?
对于三儿媳妇的出身,镇国公一直是不满的。倒不是说不满她那个人,而是觉得那样出身的人难担起她现在的责任。一个丫环出身的女子能有多大的见识?温良可是要承袭镇国公府的,她能做好镇国公府女主人这位置么?之所以希望温良娶个世家贵女也是这原因,那些世家贵女自小便学习女红中馈、驭下之道、管账持家,所有大家族主母必备的技能或多或少都会接触到。而一个丫环出身的女子,能有什么能耐?他还担心那女子小家子气的短见识在关键时候吹个枕头风带来不可估量的错误。
“老爷,您也别气了,婉婉虽然说得不中听,可也是因为她关心良哥儿之故。你瞧他们兄妹,十几年来相处不多,但到底是血脉亲人,无论怎么样也是割不断的。”
镇国公夫人一翻劝说终于让镇国公怒气去了大半,剩下的便是对温良忤逆的愠怒,大抵是这些年来与儿子闹得多了,脾气也去得很快。
“罢了,良哥儿那边就由着他去吧。倒是谭家那边……。”说到这,不由有些迟疑了。
镇国公夫人目光微闪,平津谭家自大楚开国以来便是个古老的大族,虽然谭家远离京城,但却不容小视。而且谭家先祖曾随着太祖四处征战,立下赫赫战功,被太祖封为平津侯,允许其世袭以示恩宠不衰。
上一任的镇国公夫人便是出身平津谭家,娘家势力太大,是现在的镇国公夫人如何也比不上的,是以她虽然眼馋着镇国公府的位置,却不敢有任何异动,只能小心谋划着,让温良自动放弃便最好了。
想了想,镇国公夫人无奈说道:“老爷,平津谭家估计早就知道良哥儿的选择了,他们现在没有任何异动证明还在观望中,咱们也别去做那个坏人了,先看看谭家的反应吧。”说着,又叹了口气说道:“老爷,说句大实话,谭家那边因为姐姐的关系,可是真心疼着良哥儿的,他们比你这作父亲的更要着急良哥儿的终身大事,良哥儿的媳妇虽是圣上赐婚,但到底是低了点儿,谭家估模着也是不喜的。而且,若是真对良哥儿不好的,那谭家老太君也不会不理。”
镇国公对嫡妻素来敬重,当下听她分析也觉得在理,便决定先将这事放着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