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紫元见打击到了韩临江,连忙安慰他:“我正巧偷看到她在哭,所以就明白了。”表明自己也是无意中看到,才看出来问题的。
韩临江又怔住了:“芊羽她,哭什么?”他是真不明白,在他的印象里,浣花宫虽然复杂,却从来没有委屈过易芊羽,她为什么会哭呢?
宗紫元白他一眼:“女孩子爱哭就哭,我管的着么?只不过……她蹲在蔷薇轩门口哭。”
韩临江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面孔终于裂了一条缝,让宗紫元看得好开心,他相信,他已经说的足够多了,韩临江再不明白,那就太蠢了。
韩临江果然是明白的,所以才呆了很久,原来……易芊羽早就对他有了那种心思了……竟比自己更早?
韩临江觉得,自己从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心思的,自己也不知道,他竟是,刚刚被宗紫元点破易芊羽不是傻子,而自己竟然不愤怒不难过,反而开心,这才明白的。
若非自己喜欢易芊羽,怎么会开心呢?
又呆了一会儿,他才说:“看来,芊羽是自己走的。”
宗紫元好奇起来:“这话怎么说的?”
难道自己被老爹揪走了之后,这浣花宫有什么大事么?可是据他的线报,这阵子却是平安的很呢,风平浪静,什么事儿也没有。
韩临江报他瞒着自己的仇,故意不说,只是叹道:“我是真想不到,芊羽竟然不是傻的,我真是小看她了。”
宗紫元怒道:“韩临江!”居然卖关子!
韩临江终于笑了起来,才说:“前些日子得知,宋娉婷有喜了。”
宗紫元恍然大悟,怪不得!
若是寻常女孩子,夫君的小妾,有喜就有喜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易芊羽就不同,宗紫元直觉,易芊羽知道了宋娉婷有喜,必然是要走的。
韩临江却是另外一种想法:“必是芊羽听到这件事了,我又……一直没有与她圆房,想必是伤了心,就走了。”
他抬头看向宗紫元:“可是,这能怪我么?我觉得她还是个小孩子,妹妹一样,也没法圆房啊。”
这倒也的确怪不得韩临江,易芊羽本也没有因此怪他。
宗紫元当然也想不明白作为一个现代女性而受教育的易芊羽那种想法,所以他就赞同了韩临江这话,怪同情的点点头:“的确如此,换了是我,也不能这样禽兽。”
然后他终于觉得有点对不起兄弟了,带着歉意笑道:“我本以为凭你的眼力,要不了多久便能看出来的,不然,我就告诉你了。”
既然是自己眼力不行,韩临江也不会怪宗紫元,他有这点好处的,够大度够大方,从不计较,何况此时知道了易芊羽不是傻子,心中竟然还很欢喜。
虽然易芊羽跑掉了,可是他若是用心找,自然有找到她的那天,只要她不是傻子……就足够欢喜了。
你这个女人……这辈子可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了。
何况,他甚至已经明白,易芊羽对他的情意,两人既然都有情,其他的一切也不过是小节了,所以韩临江在震惊过后,如今是满满的欢喜。
所以,韩临江摇摇头:“不能怪你,是我太蠢,居然一点也没发现。”
宗紫元道:“你是被江湖传言给先入为主了,总觉得她是个傻子,自然凡事都觉得有了解释,不会想到别的地方去。”
韩临江想了想,终于有了融会贯通的想法了,他说:“既如此,赵越想要……她的那件事,也不完全那样了?”
宗紫元笑道:“赵越动手动脚是有的,真要那样,倒是没有,她只是顺手替你找个机会。”
知道了易芊羽是傻子后,不少说不通的地方韩临江也能想得通了,这件事也是如此,他说:“那么踏雪楼……?”
宗紫元点头:“是她的关系。”
韩临江说:“想来也是,我与你相交十载,倒从来没见你和踏雪楼有什么来往交情,怎么突然就这样好了起来,原来是她在闹鬼。”
宗紫元笑道:“她和踏雪楼的几位大堂主都极熟,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我却没问。”
韩临江知道了真相,总算知道了易芊羽至少没有什么危险,也不会有妨碍,心中原本一直提起的一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心中轻松了许多。
沉郁了十几天的情绪总算烟消云散,心中重新舒服了起来。
至于易芊羽瞒着他的事情,他却是生不起气来,因为……原来芊羽喜欢自己,这简直是无与伦比的喜悦。
什么都无关紧要了,所以,有什么好生气的。
最多,今后罚她一次好了。
宗紫元人精一样,察言观色,看出了他的情绪变化,也替他高兴,有情人就算阴差阳错,也会成眷属的。
过了一会儿,韩临江才开始谈一些细节问题:“这一次,是踏雪楼助她出走的?”
宗紫元懒洋洋笑道:“我怎么知道,我不是被我爹给揪走了么?”
韩临江说:“踏雪楼留了顾晨光和林漠漠在浣花宫里,这次芊羽失踪,也是踏雪楼主动请缨去查的,然后回报我说,怀疑是赵越做的。”
宗紫元笑起来:“那不必怀疑了,这肯定是易芊羽搞的鬼,这风格太熟悉了,给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理由来,自己办了事,还能顺手也帮你办件事,赵越毫无疑问替她背了黑锅。”
现在开始回想,韩临江已经能看的清楚了,自然能够分辨出易芊羽掺和过哪些事,韩临江不由的点点头:“的确如此。”
他想了想:“既然这样,那么踏雪楼必然知道易芊羽的去向了?”
宗紫元看韩临江的表情就知道他有了主意:“怎么着?”
韩临江轻松的说:“既然她骗了我这些日子,我还是继续让她骗就是了。”
言下之意就是让易芊羽以为,韩临江依然被她蒙在鼓里。
宗紫元会意:“当然,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便是了。”
韩临江笑起来:“正好,我派了南宫去踏雪楼查这件事,回头也该吩咐吩咐他了。”
宗紫元心想:易芊羽完蛋了,惹了韩临江,今后要不得安生了。
韩临江这家伙,轻易不算计人,也不怎么疑心,所以才被易芊羽瞒了这些日子,从来没有怀疑过,可是,一旦他打了主意,那也不是好相与的了。
不过,宗紫元这么想的时候,却是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嘿嘿嘿,有热闹可瞧了。
宗紫元笑了一会儿,说:“你打算怎么着?”
韩临江笑道:“身为盟友,自然需要上门拜访,你说是不是?”
宗紫元一听,哇,有热闹可瞧,坚决要求一起去,韩临江也不撇下兄弟,自然满口答应。
把这件事说完,宗紫元才有空提起那件事:“对了,刚才急着说话,还没恭喜你,你快要做爹了呢。”
韩临江一凛,突然就皱了眉头。
宗紫元忙问:“怎么了?”
韩临江原本是不大疑心的,只是刚刚才知道自己受骗上当了,便不由的有了点疑心病,变得疑神疑鬼的起来,此时听了宗紫元这随口的恭喜,突然便觉得,这宋娉婷的有喜,会不会来的太巧了一点?
易芊羽刚搬到银刀楼,她就有喜了,而且,是刚落了水,病了一场就有喜了,有点蹊跷呢。
还有,那天,她极其不愿意前往别院安胎,听到唐棠的名字,就有点不安的感觉……韩临江越想越疑心。
说起来,韩临江当年也是见过自己父亲的姬妾争斗的,花样百出,假怀孕这种事情,也不是没见过,此时疑心一来,便不安心起来。
他和宗紫元对视一眼,宗紫元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我的医术也不错的,至少,有没有喜脉,还是摸的出来的。”
他烦那个狐媚子,易芊羽出走的事,或多或少和那个女人有关系,所以宗紫元就更烦她,若是有机会让她倒霉,他倒是挺愿意的。
韩临江说:“既如此,就有劳元少了。”
自己能做父亲,那就是一桩好事,若是有人敢以此骗他,那他也不会让她好过!
何况,自己才刚刚被骗了一场呢,虽然这个严格说起来还是不能十分怪易芊羽,她毕竟是从小就装傻的,应该也不是故意要骗自己,而且,在其中,她还帮了自己不小的忙,不过,同样得罚!
至于怎么罚,这便是闺房情趣了,不能说!
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易芊羽回了踏雪楼也有半个多月了,她回来的时候是初夏,墙根处的栀子花还没开始打花苞,到如今,已经雪白的盛放起来了,一院子喷香。
易芊羽越来越懒,每天就爱在院子里躺着晒太阳,吃东西,简直就是和冰激凌是亲兄妹似的。
林漠漠抱着冰激凌,坐在她的贵妃榻边上,笑道:“楼主在浣花宫养了几个月,怎么被韩临江养的这样懒了,你以前不是爱出去逛的么?被人看着也总要出去,现如今回来了,要逛能尽情的逛了,怎么反倒不出去了?”
易芊羽懒洋洋的半躺着,被初夏温和的阳光照的非常舒服,手边一碟蜜糖腌渍的青梅,她一颗一颗的往嘴里丢,吃的十分上瘾。
听林漠漠这么说,她叹口气:“人呢,就是这点贱,越是不能做的,越是想尽法子的去做,特别有趣味,真正能随便做了,反倒提不起精神了,何况,韩临江手下那个……叫南宫明吧?那几个都差不多身材样貌,我总闹不清,他成日里在这里转悠,我还是躲着点的好。”
林漠漠掩嘴笑:“这倒也是,都跟他说你是给赵越抓走的,他还在我们这里转悠个什么劲?总也不走。”
易芊羽眼珠子一转,撑起身来笑道:“可别是,看上咱们这里谁了吧?”
林漠漠随手拈起一颗青梅丢进嘴里,随即被酸的捂住嘴:“哎哟,你这是什么玩意儿,这样酸,哪里来的?那个南宫明,能看上谁?木头木脑的,我看啊,早让韩临江给教傻了。”
易芊羽笑道:“小果前儿回来带了一箱子,各种干果子,糖腌的果子,还有糖,她说都是新上市的新鲜果子,我吃了半天,就这个最好吃了。”
林漠漠不敢再拿,倒忙忙的拿茶杯喝了一口:“牙都倒了,亏你吃的下。”
易芊羽才不怕呢,又一颗一颗的吃起来,林漠漠看着都觉得牙酸。
易芊羽说:“你别说,真是韩临江教傻的,他那几个手下,就跟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似的,走路说话一模一样,真是分不出谁是谁。”
林漠漠知道易芊羽一向胡说八道,笑道:“哪里这样说,还是有些不同的,我觉得,那位慕容凌就活泼些,这位南宫明傻乎乎的,欧阳青也会说话,还有一个叫司马云罢,倒是没见过。”
易芊羽哈哈的笑:“你果然留了心的,这几个都看的明白,怎么样,有没有合意的?叫叶哥替你提亲去?”
林漠漠绯红了脸,说:“没个正经,自己还是黄花闺女呢,就笑话起我来,也不害臊。”
到底是这个世界的女孩子,虽然让易芊羽教的比起其他女孩子豪放些,也没办法像易芊羽那样随随便便的讨论这种问题。
没想到易芊羽听了她这句话,倒是愣了愣,居然罕见的没有接口,反倒红了脸,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林漠漠低着头,却是没有发觉。
易芊羽自然是被那句‘你自己还是黄花闺女’触动了心事。
那一晚的事情,虽然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可是略一回想,易芊羽还是红了脸颊,好像是甜蜜的心事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揭破了似的。
竟然罕见的害起羞来。
真是又难堪又甜蜜,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易芊羽才转了话题,说:“说真的,这调查结果已经上报韩临江了,这南宫明为什么还留着不走?”
林漠漠说:“前日晨光倒是随口问了问,南宫明的意思似乎是,浣花宫和踏雪楼结了盟,他负责相关踏雪楼这方面的事务,所以要常与咱们往来。”
易芊羽惨叫一声:“不会吧,他这意思,岂不是要常驻踏雪楼了?那我怎么办?”
林漠漠安慰她:“不至于吧,他大约就比别人多留一阵子,总要走的。”
易芊羽扁嘴:“完蛋了,漠漠我跟你说,你别以为南宫明傻乎乎的,你想,他身为韩临江的几个心腹之一,能傻吗?韩临江多会装傻啊,他多半学会了。”
林漠漠嗤一声笑出来:“会装傻的不是你么?韩临江被你骗了多久。”
这倒也是,怎么绕到自己身上去了?
易芊羽撅嘴,十分不满。
林漠漠笑道:“一个南宫明在这里你就吓的不敢出去,要是韩临江来了,你要怎么办?”
易芊羽说:“不是不敢啦,是懒得出去,我最近真是春困?就觉得懒,不想动。”
林漠漠说:“你这是犯懒,没见别人困成你这样的,你瞧瞧你,早上睡到什么时候,起来了就在这里躺着,午饭后还要午睡,这哪里叫春困,这叫养猪!”
说着就笑的不得了。
易芊羽嘟着嘴:“我是真的困嘛,太懒得动。别是得了什么毛病吧?要不你替我瞧瞧。”
林漠漠随手便去摸她的脉:“我瞧你脸色又好,养的油光水滑的,能有什么毛病?懒病罢了……”
话还没说完,却是猛的睁大了眼睛,脸色巨变,再说不下去。
易芊羽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她的注意力因为看着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而被吸引过去了,那小丫头对林漠漠说:“堂主,浣花宫宫主来了,楼主请您去正厅。”
她嘴里的楼主,正是叶慕,因为易芊羽没有过明路,所以为免露馅,踏雪楼对内对外都统一称叶慕为楼主。
易芊羽听她这样一说,又是一声惨叫:“漠漠你这个乌鸦嘴!”
林漠漠刚才一说韩临江,韩临江就来了!
真是乌鸦嘴。
林漠漠却没有还嘴,只是站起来,把冰激凌放在一边,脸色有点说不清的奇怪感觉,匆匆说:“那我去正厅看看。”
易芊羽满心里都是韩临江,只是随便点点头,就坐在榻上发起呆来。
韩临江来了……
韩临江来了……
这种又想见到他又怕见到他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啊……
易芊羽简直暴躁了。
深深觉得自己作茧自缚,好端端的结什么盟?现在韩临江阴魂不散,上门上的名正言顺,偏偏是他一来,自己就忍不住心情的波动。
唉……
易芊羽深深的叹口气,倒回软榻上去,拿手绢蒙住脸……管他呢,睡觉!
林漠漠匆匆赶去正厅,然后才发现,除了韩临江,来的居然还有那位阴柔而华美的宗紫元元少!他惯常的风格,穿着一件鲜亮的宝蓝锦缎外衫,腰围玉带,垂下一颗硕大的蛟珠,宝光流转,叫人炫目。
倒是韩临江低调,简简单单一袭淡青色外衫,却无损他逼人的俊美。
不过林漠漠心不在焉,亮亮的大眼睛看着韩临江发呆,仔细一看又没有焦点。
叶慕一向眼观八方,见林漠漠这样,不由的好笑,他知道,早饭后林漠漠手头无事,闲着就去易芊羽的房里聊天,她们聊了什么?怎么这样子心不在焉呢?
当着外客,叶慕也不好问,只是随手拍拍林漠漠的肩。
林漠漠这才清醒过来,不好意思的低了头。
宗紫元与踏雪楼众人都熟,此时便笑道:“还有两位大堂主呢?”
叶慕笑道:“小果出去办事了,晨光随后就来拜见元少。”
宗紫元潇洒的一笑,说:“做什么这样揶揄我,我和顾少什么交情?不过,什么事这样要紧,要劳动大堂主亲自出马,若是有用着我清风细雨楼的地方,只管说。”
顾晨光自出江湖以来,因露面露的多,又长袖善舞,身家丰厚,出手极其大方,日常用度都十分奢华,所以虽然没有人知道他身后到底是什么世家,却还是都称顾少!
这刚巧和元少臭味相投,两人格外交情好些。
叶慕笑道:“那是自然。今日韩兄与元少赏光,亲自来我踏雪楼,不知有什么事?”
韩临江这才开了尊口,说:“倒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叶兄如今在锦含城落了脚,小弟这阵子事务繁忙,竟一直没有来拜望过,好容易如今事情渐渐上了轨道,加上元少又过来了,就过来看看叶兄并众位大堂主。”
叶慕明白了,这是结盟后该有的礼数,踏雪楼早在继位当日就去过浣花宫了,韩临江这是来回礼的。
不过,他总觉得韩临江的淡笑里藏着什么似的,却又说不出来。
正坐着说话,顾晨光果然风流倜傥的走了进来,他本来长的俊,衣饰又华美,看起来,果然和元少是一路人。
而且他们两人也格外亲近些,一来就聊的热闹。
坐了一会儿,叶慕才笑道:“韩兄路上劳累,不如先去歇一歇,洗个脸。”
韩临江点头称好,叶慕便带着顾晨光和林漠漠,亲自送他们去休息。
因为韩临江来了,叶慕早吩咐了管事,把后花园东边的小楼——逸景阁收拾出来给浣花宫的人住,那里离易芊羽所住的正房较远,免得麻烦。
看到韩临江住进去了,安顿了一下,叶慕便告辞,顾晨光因和元少投机,多说几句,没有跟着他们出来。
走出院子了,四周无人,叶慕才问林漠漠:“怎么了?”
林漠漠的异样叶慕早看在眼里,先前有人,不方便,此时没了人了,他顺口就问了出来。
林漠漠却依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儿。
叶慕却是奇了,林漠漠从来大方爽利,又是江湖儿女,并没有一般女孩子的那种羞涩腼腆脾气,他们几人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说,倒是少见她这个模样。
这样一想,叶慕就想岔了,难道,漠漠有了儿女心事了不成?
这样想来,叶慕倒是不好问了。
林漠漠踌躇了半晌,和叶慕慢慢的往外走,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直走到了白桦树林子边上,林漠漠才总算开了口:“叶哥,有件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叶慕便说:“说罢,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林漠漠又踌躇了一下,终于说:“叶哥,楼主她有喜了。”
“!”叶慕吓了一大跳,从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叶慕,那从容淡定的表情终于裂了缝了,露出十分的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漠漠,你说真的?”
林漠漠认真的说:“叶哥,这种事情,我敢乱说吗?”
何况,她刚才受了震惊,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呢,哪有兴趣开玩笑。
叶慕果然不愧是叶慕,刚才突如其来的震惊了一下,现在看起来却也已经神色恢复如常,只是眼角眉梢带着慎重。
他低声问:“芊羽自己知道吗?”
林漠漠摇摇头。
两人对看一眼,初夏温暖的风好奇的从两个沉默而凝重的人中间穿过。
这事实在不是件小事,叶慕觉得他们这么站在路边说不像个样子,于是他轻轻说:“来,我们去书房谈。”
叶慕镇定的样子有效的稳定了林漠漠的情绪,她点点头,跟着叶慕去了书房。
这里是叶慕自己的书房,布置的清爽疏朗,叶慕亲手给林漠漠倒了一杯茶,才说:“到底怎么回事?”
林漠漠说:“原本我是早该发觉的,只是哪里想的到这上面去,今日我去楼主院子里聊天,还嘲笑她最近成日不动,吃了就睡,其实这已经很明显了,亏我还学了这么些年医术。”
叶慕安慰她:“这本来也是想不到的事情,便是现在你说了,我也还没想明白呢。”
林漠漠点点头,这个时候的她,好像一个小姑娘一样,蜷缩着坐在大圈椅子上,根本看不出以往叱咤江湖的飒爽英姿来了。
她低声说:“我跟她开着玩笑,然后顺手便在她脉上摸了一把,原本是开玩笑的,没想到,这一摸,竟然是喜脉!”
叶慕说:“没有摸错?”
林漠漠摇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叶慕。
叶慕想了想:“怪不得她回来后不如往日活泼,吃的也多,睡的也多,胖了一圈,我以为是她离开了韩临江心情不好,原来是这样。”
林漠漠疑惑的说:“她离开韩临江心情不好?怎么回事?”
叶慕看看她,不答。
闺阁女儿的心事,他便是与她们再亲近,也是不好讨论的。
不过林漠漠到底冰雪聪明,顺着叶慕的话想了一阵子,脸色一变:“楼主喜欢韩临江了?孩子是他的?”
若不是喜欢韩临江,她怎么会心情不好,既然如此,若不是韩临江的孩子,她怎么可能这样云淡风轻的瞒着她们,要是在别人那里有了什么,依着易芊羽的脾气,还不闹个天翻地覆,既然她喜欢韩临江,这种事情她自然就不会说什么了。
何况,易芊羽不仅武功强,鬼心眼更多,要是她不愿意,谁能占得了她的便宜去?
这一点,踏雪楼四位大堂主自然早就达成了共识,毫不怀疑。
林漠漠又想了想:“不是说韩临江和楼主没有圆房么?孩子哪里来的。”
叶慕慢慢的说:“想必是出了什么意外,不过,想来芊羽是不知道自己有喜了,否则她应该也不会从浣花宫跑出来。”
对啊,现在事情复杂了,要怎么办?
林漠漠看着叶慕,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叶慕是靠得住的了:“那楼主知道了,会不会回去啊?”
叶慕说:“这个要看芊羽自己考虑了,我们就在后面支持她就足够了。”
瞒是瞒不过的,这也就是还早,再过两三个月,芊羽不用人说肯定也知道。
易芊羽一向独立,反正,就让她自己拿主意呗,她愿意回去浣花宫,就陪着她回去,她若不愿意,那么留在踏雪楼,孩子生下来还是不生下来,他们都同样的支持她。
总之,只要是她自己的心意也就足够了。
这么一想,林漠漠豁然开朗,脸色终于好看起来,不再是像天都塌了下来一样。
叶慕见她想明白了,笑了笑:“趁如今,韩临江在这里,正好让芊羽拿主意,她要愿意回去浣花宫,就趁便让韩临江领走。”
这话说的好笑,林漠漠忍不住笑出声来:“其实别的倒也罢了,倒是早点告诉她,叫她注意点,别什么也不知道,还跳上跳下,出点事可不得了。”
叶慕说:“正经这是要紧事,论理正该我去和她说,可是偏偏我去说不大方便,你去对芊羽说吧,何况该怎么保养,你最清楚。”
林漠漠说:“是,我这就去见她。”
叶慕说:“嗯,你去吧,我过一会儿就来。”
林漠漠也就往正房去了。
踏雪楼的正房名字最妙,就叫‘羽阁’,有心人一听就能明白,为何有这样一个名字。
叶慕见林漠漠去了,他想了一想,便也跟着去,只是没进院子,就在羽阁二门外的小院子里的玉华树下坐着喝茶。
一杯茶还没喝完,便听到羽阁里一声尖叫,叶慕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从小和易芊羽也是一起长大的了,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尖叫呢,果然这事情太过于刺激了吗?
这声尖叫高亢的很,就不知道逸景阁那边听得到还是听不到。
叶慕好笑,把茶杯放了下来,慢慢地走进羽阁的院子里去了。
易芊羽原本还是在院子里的软榻上懒洋洋的躺着,此时,被林漠漠一个消息炸的外焦里嫩,直愣愣的坐在软榻上回不过神来。
易芊羽一张俏脸上满是惊骇,她是万万没有料到,仅仅一次自己就中奖了?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她以为自己这个甜蜜的秘密将深深的埋在自己心里,永远没有人知道,也永远不会见天日,在自己心里埋到地老天荒,也甜蜜到地老天荒。
这样一段又甜又痛的感情,有那一夜做了见证,似乎便连痛也变了甜蜜似的,叫他是不是的想起便也禁不住微微的笑起来。
可是,今天林漠漠突然来告诉她,她怀孕了,这简直就是把那件秘密毫无准备的就摊开在了青天白日之下,人人都看得见了。
所以,易芊羽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害羞,而是惊骇。
怎么办,大家都知道了。
她的秘密,再也保不住了。
是以易芊羽的尖叫惊天动地,叶慕走进来第一眼看见的易芊羽就是这样一幅模样。
一副完完全全被吓坏了的样子。
冰激凌也被她的尖叫吓得半死,躲在草丛里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来偷看。
此时见了叶慕,冰激凌从草里窜出来,跳进叶慕的怀里,委屈的呜呜叫。
叶慕随手揉揉它的圆脑袋,安抚了他一下。
易芊羽此时见了叶慕,总算反应过来,脸一下子就红了,连看都不好意思看叶慕一眼。
叶慕无奈,这害羞也来得太晚了一点吧。
叶慕抱着冰激凌坐下来,命所有下人都下去,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一猫了,叶慕终于说:“芊羽,趁韩临江正好在这里,你想要怎么做都方便些。”
易芊羽愣了愣,立刻明白了叶慕的意思,她却是下意识的摇摇头。
啊,对,孩子的爹正好在这里,她一时间还没想起来,似乎在她地心里,她从浣花宫出来后自己就和韩临江没什么关系了似的,竟然忘记了他。
可是……她的脸又红了,叶慕问也没问就说韩临江,显然是立刻就想明白了他这件事,知道了孩子的爹到底是谁。
讨厌,这么敏锐做什么,虽然他们这样明白也免得自己需要解释地尴尬,可是易芊羽还是觉得更不好意思来了。
叶慕见她摇头,便说:“怎么?”
易芊羽却是叹了口气,一时间没有说什么,只是有点怔忪。
这孩子到底来得好还是不好,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韩临江已经有孩子了,这一点易芊羽却没有忘记。
所以,易芊羽下意识地就摇头,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去过自己曾经过过的日子,就好像她不会自己去过那种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在后宅争宠地日子。
她的孩子,她会给他全部的宠爱,而不是陷入那些嫡子庶子的争斗。
想都别想!
易芊羽说:“别的也罢了,不用告诉韩临江,我自己会处理。”
叶慕怜惜地看着易芊羽,果然她是不愿意告诉韩临江地,这个完全是叶慕的直觉,就好像他知道易芊羽这次回来并不开心一样。
这个时候,易芊羽也算是冷静了下来,可以比较正常的考虑这件事,冷静的自己都觉得自己冷血起来了。
林漠漠忍不住问:“楼主,咱们不管这孩子的爹是谁,你先说你要不要这个孩子。”
她反正只关心这个。
易芊羽又愣了一下,点点头。
林漠漠便说:“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得注意了。”
易芊羽求饶:“咱们回头再说这个成不?”
叶慕笑起来:“芊羽总算知道害羞了。”
“呸!”易芊羽说:“这件事咱们先说在这里,别让韩临江知道,你负责把他忽悠回去。”
叶慕笑道:“还说呢,刚才你那声叫,我猜韩临江在逸景阁已经听到了。”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如今的踏雪楼这样大,别说易芊羽就这样叫一叫,便是拿着喇叭叫,只怕也传不到韩临江那里去。
易芊羽白他一眼。
叶慕这才开始说正经事:“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也是喜事,芊羽这便要注意保养身子,把孩子平安的养下来,至于要不要告诉韩临江,这是你的事,你自己拿主意,总之不管怎样,我们几个都一定支持你的。”
易芊羽感激的点点头,她也的确没有想过他们会不支持他,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叶慕接着说:“如今看来,你在这里反倒不方便了,天气渐渐热起来,谁都一眼都能看出来,你又爱乱跑,谁看不见?再说了,这边总有浣花宫的人来,别说碰见你,就算听了丫头小厮们说,也就知道了,还有,饮食上也很显眼,不如去别院住着,安心养一养。”
林漠漠笑道:“还是叶哥想的妥当,我跟着楼主过去住罢。一则陪着她,二则也方便替她调养,若是有什么,也来得及办。”
易芊羽眨眨眼,怎么搅的,还有别院?现在踏雪楼的基业到底有多大,她竟然都不知道。
叶慕见她的样子,便笑了:“别院也是才买的,这些年来,咱们慢慢的挣,倒也有了些基业,因你不方便,有时候没有细说,回头我细细的告诉你。”
易芊羽笑起来:“不用说了,你管着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告诉我,倒是劳神的很,我只管有钱花,有房子住,有好吃的吃,也就够了。”
林漠漠掩嘴笑:“吃一辈子,你也吃不完。”
易芊羽这个时候豪气起来:“我还有儿子呢!也吃不完?”
林漠漠大笑:“这倒是真的。”
叶慕等她们笑够了才说:“别院就在城郊,背后靠山,周围一片梨子林,这个时候去,只怕花已经谢了,倒是不久就有梨子吃了。”
易芊羽眼睛一亮:“有梨子?咱们可以酿酒,梨子伏特加,嘿嘿!”
林漠漠笑道:“又是什么妖蛾子,伏特加是什么东西?”
易芊羽的言语乱七八糟成出不穷,她们简直见怪不怪了,只是好奇而已。
易芊羽只顾嘻嘻的笑。
过了一开始的惊愕和神伤,终于,喜悦也不可抑制的扑了过来,易芊羽独自一人的时候也不由的傻笑起来。
她的玉手轻轻落在小腹上,心中还充满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可置信,这里,有一个孩子?
她和韩临江的孩子?
他们之间终于就要有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联系了。
一个同时流着他们两个人的血的孩子?
真是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韩临江……真是有准头!
易芊羽脸又红了红,不知不觉落入无边的遐想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