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宣情·折红英
琵琶声起,乐声缥缈,空灵有致,舞姬踏步挥袖,排练舞曲,舞姿之间,妙目美颜,顾盼生辉。
忽地,琵琶声断,主音停止,不知发生何事,舞姬纷纷止了动作,面面相觑之后,疑惑地望前方的人。
“执事?”韩心俯下身,低声提醒正恍然出神的慕容倩影。
慕容倩影敛目,按住琵琶弦线的手忽然松开,弦线反弹,发出轻微的颤声。
“就练到这里罢,我有些累了。”她自软榻上起身,柔声说道,摆摆手,示意舞姬们退下,宽大的裙摆随着的动作如水般倾泻而下,逶迤身后,一贯的华丽。
转了身,单手掀开精致的缎面帷帐,入了内去,倾步向前,是外露的长长的楼阁通道。
移步上前,不经意间望向半敞的窗扉,驻足,纤手搭上窗台,举目望黑幕中的朗朗皓月。
无心沉淀哪,皆为冯晓白所起,从未如此惶惶,隐约觉得不安,心情难以平静。
短短一瞬,他便认得她来,想必她的试探卖乖,也早被他识破,可为何,他任她装腔作势不揭穿,还顺水推舟将名琴送与了她?
公子小白……
柔柔的月光触摸光洁的面颊,她颦眉微蹙,一脸沉思。
“执事?”
“哦,何事?”竟是想出了神,慕容倩影侧过脸,有些心不在焉地问身边的韩心。
韩心望着她,表情有些古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想什么呢?”慕容倩影把玩胸前的垂发,半真半假地调笑,“莫不是今日见了公子小白,动心了不成?”
“不曾。”韩心摇摇头,想了想,似下定了决心,轻轻地开口,“我只是觉得,执事你其实不必如此委屈。”
嘴角的笑意隐去,慕容倩影怔了怔,不过即刻笑出声来,扫了韩心一眼,“委屈?我一直以为你这个总管,是他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
真好笑,她当下的处境,连旁人也能看出一两分端倪了吗?
韩心也笑起来,“执事从未对我疏离。”
“可见我行事不周。”松开手,慕容倩影提了裙,背对韩心,继续朝前走,“若要谋变,我定要将你防范才好。”
故意装出来的恐吓口气,可惜改不了其中的慵懒,听上去,撒娇的成分多于威胁。
“执事会对楼主不忠吗?”韩心亦步亦趋,紧随其后,反问道。
这个问题,难倒她了
慕容倩影举在空中准备推门的手微顿,抿抿唇,停顿片刻,才道:“或许。”
言语间,推开门来,只一眼,她便敏锐地发现之前搁在琴台上的秋波琴不见了。镇定地入了房门,回转身,双手把门,将韩心挡在门外,“今夜楼中的事务,你打点就好,我身子不适,想早些睡了。”
见她有意截断话题,韩心也不再多言,应声下来,便走开去,须臾后,外间静静的,再无声响。
慕容倩影侧耳再听了听,确定无人,这才关门上了门闩,婷婷上前,绕过垂落的红纱,探首一望,果不其然,窗前矮桌旁,坐着低头细致观琴的穆冬时。
“楼主。”她唤,也坐下来,拎了酒壶,把手细斟了一杯,递到身前。
“这便是天下第一琴了?”穆冬时抬眼看她,淡淡的笑容浮现,目光颇有玩味,“这么快,你便能从公子小白处得手,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倩影,看来,四年中,你的确学会了不少。”
同样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简直可以用轻而易举来形容——她在心里默默地答了一句。
“倩影能有今天,承蒙楼主调教有方。”难得的赞许,难得的笑容,就凭这,即便言不由衷,至少听上去,字字恳切。
掩饰笑容中的疲惫,她再斟了一杯,夜明珠柔光泛泛之下,十指丹寇殷红,明眸水漾,“倩影便敬了楼主一杯,心想事成。”
言罢,仰头一饮而尽。烈烈的酒入了喉头,明明与平日间相差无二,偏偏感觉异样,非但辛辣,还有苦涩,几乎要将她呛出眼泪来。
“倩影……”
手被人拉住,她忍不住轻颤了一下,随后是酒杯被夺下,不可避免地对上穆冬时的眼。
“楼主达成所愿,我为你高兴。”怕如此对视下去,心事会被他看穿,她忙偏了头去,避开他的视线,顺手去拿他未动的杯子。
有些逾矩,她知道,不过既已失态,便佯装到底吧。
“我来。”
手腕被穆冬时轻轻拉住,阻止了她的举动。隔着丝料感受到他的体温,几分悸动,扰乱了心湖。
莫名地忽然润湿了眼,盈盈了翦瞳,水光潋滟。
没有注意她的反常,穆冬时将搁在膝上的秋波琴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从她手中接过酒壶,自行斟满,抬眼望她,突然开口:“我大哥好乐,我可曾与你说过?”
即使对穆王府内中之事早有耳闻,但他猝不及防提及此事,不知他用意如何,慕容倩影一时踌躇,不知当如何作答。
见她沉默,穆冬时摇摇头,似自言自语:“我自是未与你说过,他身子孱弱,大夫们都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五岁。”
慕容倩影怔了怔,见他苦苦地一笑,抬腕,又是一杯烈酒下肚。
“楼主……”她张口欲言,穆冬时摆了摆手,止了她的话,又斟了酒,扫了一眼身旁的秋波琴。
“倩影,你明白吗?”
本想说什么的,可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下,权当顺了他的意,她乖巧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你明白?”穆冬时盯了她片刻,突然冷笑,“倩影,我是谁?”
头皮开始发麻,源于他笑中可辨的冷意,不知言词何处惹着了他,慕容倩影顿了顿,小心言道:“你是楼主……”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在舌尖,便觉得手腕间一阵扯痛,不提防,整个人被拉过去,半个身子狼狈地扑上矮桌。她半趴了身子,与穆冬时咫尺相望。
“既然知道我是楼主——”穆冬时牢牢钳住她,眯缝了眼,自上而下地盯着她有几分慌乱的眼眸,手指划过她光洁如玉的面颊,“你这种欺骗那些王孙贵族的把戏,切莫用在我身上。”
“我没有……”被他触到的肌肤一阵战栗,不敢挣扎,她勉强辩解,不想他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令她几欲痛呼出声。
“你明白什么?”他嗤笑,“你浮叶无根,又岂知要眼睁睁见兄长离世而束手无策的苦痛?”
慕容倩影脑中轰然一片,耳中尽是他的嘲讽,埋在心底深处的隐痛被他诱发。谁人无父母?谁人无兄弟姐妹?她非草木,也有苦,也有痛,却要忍了泪水,在人前欢笑媚态展现。
冲动间,不假思索的话就此脱口而出,比他更冷,更无情,“不过是异母兄弟,情深义重,倒很罕见。”
话出了口,见穆冬时骤然阴沉下去的脸色,她又开始后悔,不该逞口舌之快,何苦去激怒他。
果不其然,见他慢慢伸出了手,她瑟缩了一下,梗着脖子闭上了眼。
不想,下一刻,手被甩开来,没有预期中的疼痛,倒是感觉被放开。她悄悄地睁开眼,见穆冬时背过身去,狠狠地饮下一大杯酒。
坐起身来,情知触犯了他的禁忌是她的错,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唯有默默地盯着他的背影,一时无语。
“早该料到,馆中坊间,三教九流的人物,闲言碎语流传,情理之中。”穆冬时看也不看她,径直开口,将手中的酒杯掷出去,砸在墙角,清脆的碎裂声,裂为碎片。
还是手下留情了,否则此刻砸上墙的怕不是那只杯子——慕容倩影盯着飞溅开来的碎片,不难想象他此刻的怒气。
“拿酒来!”
手从旁一伸,摊开掌来,他直接命令,语气霸道,没有半分回转的余地。
慕容倩影扫了一眼自己眼前的空杯,才拎起酒壶,冷不丁,便被他一把夺过了去,揭开壶盖,如此灌了下去。
“楼主!”她忍不住低呼,一时忘了之前还在与他斗气,伸手便要去夺。
这是特酿,入口醇香,后劲绵长,浅尝也能醉卧片刻,更莫说他如此海饮,怕是会迷了神志。
见她来夺酒,穆冬时旋身避开,转了个圈,单手捞住她的柳腰,倒把她揽入了怀中,提了酒,低头看她,沉沉地笑,“怎生这般小气起来,不过一壶小酒,你也不许我喝个痛快?”
离得太近,近得她能够嗅到他字里行间的酒香,瞧他眼神开始迷离,颜面泛红起来,慕容倩影暗叫糟糕,也顾不得他的举止太过暧昧,就近方便地要去拿他手中的酒壶。
他偏不让,手向身后一躲,便避开了她的动作。
她再夺,他再避,如此三番之后,她先认输。
“楼主,你醉了。”她试图跟他和解,放柔了语调,“把酒给我,你休息片刻可好?”
“醉了吗?”穆冬时自言自语,望着她,好声好气,带点巴结的味道,“这酒好香,再来一点可好?”
酒醉的人果然没有道理可讲,料他的意识开始漂浮,否则断然不会在她面前露出这么无赖的表情。慕容倩影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露出安抚的笑颜,“你把酒壶给我,我差人去拿。”
“如此就好。”穆冬时点点头,将酒壶递给她。慕容倩影正松了一口气,孰料穆冬时脚下忽然一软,幸亏她反应快,及时搀了他一把,却赖不住他的重量,跪坐在地。
可笑及时跌倒,他不但还埋首在她胸臆间,连另一只手,也自发揽上了她的腰。
“楼主……”
着实有些尴尬,她推推他,低声轻唤,没见答应,迟疑了一番,想要拉开他环住自己腰肢的手,谁知方触摸到他的手背,他便动了动,碎碎地低喃出声:“爹……”
她的心一震,缓缓收回手,试探地,慢慢地滑到他的面颊,指尖,分明触到水润的痕迹。
心底最柔软之处被他击疼,她想从他怀中脱身出来,不料才一挣扎,他便搂得更紧,不容半分空隙。
“若你能待我如他五分,我也心满意足……”
喃喃的话语,从他口中断断续续地溢出,即使因为口齿不清有些模糊,她也能依稀辨听出他的呢喃。
原来身在王侯世家,即便衣食无忧,也有如此多的烦恼。
她的手,移到他的背,拍了拍,再轻轻拍了拍,唯恐将他惊扰,“楼主,你醒醒。”
半醒半梦之间,恍若有人在呼唤自己,穆冬时眨了眨眼,好半天,还是对不准晃动的人影。
“别动。”他有些恼,孩子气地伸过手去,捧住对方的脸,眯缝着眼,凑近前去,细细辨认。
“我没动。”熨烫了数倍的掌心,连带着,滚烫了她的面颊,面对放大数倍的俊颜,心口怦怦直跳,要费了好大的劲,才能在他面前镇定仿若无事般地开口,“我是倩影。”
“倩影吗?”看清了,芙蓉玉面绝世倾城,两江文人骚客人人欲亲芳泽的楼外楼执事。
“是了,楼主,我在这里。”慕容倩影应声,想要扶他起来。
穆冬时却不合作,一个翻身,带了她,依了矮桌半躺在地。
裙摆飞扬起来,落地之时,半掩了彼此。
他低头瞧她绯红的脸,低低地笑起来,“人面桃花,倩影,若是我没有听错,之前,你对韩心说了,‘或许’会对我不忠。”
慕容倩影耳根烫起来,不料想之前与韩心的对话竟被他偷听了去——这个人,当真是醉了吗?
“你说的或许,是什么意思呢?”兴许酒性上头,他不罢休,执意要问个明白。
如此脾性,实在不像清醒当中的穆王府二世子。慕容倩影望着他朦胧的醉眼,情不自禁地探出手去,拭去他鼻尖密密的汗珠。
“若我对你不忠,你又会怎样?”没有注意到自己称谓的乍然转变,她突然想要试探自己在他心目中,究竟占有如何的分量。
这个人,她自十四岁的时候便跟从,四年光阴荏苒,在他的授意下,她学到了不少,行事却言不由衷;恰如这楼外楼,是他所创立,却对它本身,他却毫无兴趣可言。
“不要忤逆我。”他的手,作势扼住她的玉颈,本意是要惊吓她一番,孰料柔滑的触感入手,丝缎一般,如此细看,才发觉半敞的衣领下,他莽撞地轻薄了她的大片凝脂。
酒酣耳热,他喉头一紧,躯体绷紧了起来。意识告诉自己该收敛行为,偏偏行动背叛,徜徉在雪白风光之上,爱不释手。
直到有另一只手,按住了自己不安分的手,他才片刻清醒,用力咬唇,借由疼痛拉回了理智,想要收手,不想,她却不放。
“你——”他瞪她,又立即后悔,她酡红的脸,如渐开的蔷薇,妖娆迷人。
“楼主……”纤白的手臂缠绕了他,绛唇点到他先前自己咬出的伤口,舔去渗出的血珠,酥酥麻麻的,几近摧毁他的意志,
“若有朝一日我当真忤逆了你,也绝是向着你,为你好。”
初燕莺啼,软语之下,字字珠玑,罗衫之下,温玉如斯,初放花蕾羞上枝头,雨润之后凝露颗颗,枝头堪折,绚烂盛放。
空气中依旧飘弥着醇厚的酒香,衣裳四下凌乱,红纱帐内,春色无边。
真是昏了头,怎么会乱了神志沾染上他?
光滑的锦被下,身无寸缕的体肤密密相扣,想到昨日间的绮丽,朱颜的红晕再添了几分,悄悄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呼吸平稳,看来酣睡正浓。
如此相隔紧密无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距离,埋首在穆冬时胸前,慕容倩影贪婪地呼吸他的气味,没来由地,酸了鼻子。
不期然,他忽然动了动,她屏住呼吸,僵硬了身子,不敢动。片刻后,不见他清醒,她才松了一口气,自他身前移开,想要支起身子,右手不得动弹,这才发觉,锦被下的手,被他压着,平放在他的胸口。
她愣愣地盯了他半晌,而后放柔了目光,慢慢地从他掌中抽出手,举止轻柔,唯恐惊扰了他。
撩开纱帐,玉足点地,身子有些酸疼,她颦眉微蹙,拾起地上的衣裙,懒懒地披上,拨了如云长发,方要起身——
“倩影……”
低哑的唤声自身后传来,她握着腰间束带的手颤抖了一下,险些把持不住。勉强镇定了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来,身后的人已半坐起,任由锦被滑落腰间,黑发散落,昨夜迷乱的眼神已然清醒,化为凌厉的目光直射于她。
明知春光无限用在男人身上并不适合,偏偏对他,她难再用其他的词汇再来形容。
“楼主昨夜睡得可好?”她本想佯装若无其事,没事找出一句搭讪的话来,脱口之后,这才发觉自己像个傻子。
于是讪讪地住口,低下头,绕着手指头,不敢再瞅他的表情。
明明紧张偏要伪装,见她尴尬地不知言辞,穆冬时扫了她一眼,不经意瞥见她敞露出的雪颈上的青紫痕迹,探出指去,触到她的肌肤,她瑟缩了一下,臻首垂得更深。
昨夜是疯狂了些,酒醉之下再加上她的蓄意撩拨,化为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知她为何要如此,也不想去追问,恰如他可以利用她,自然也可以利用她甘愿婉转承欢的身子。
你情我愿,他不曾强迫了她。
如此想,他轻轻抚摸那处淤痕,低声问她:“疼吗?”
他会细细体谅,不质问她的逾矩,实在出乎意料之外,慕容倩影抬眼看他,见他表情有所缓和,再加上不曾有过的温情举止,难免疑惑,怕他再喜怒无常,权衡之下,摇摇头,小心开口:“不疼。”
虽是圆滑,可惜谎说得不巧妙,想必她已是窘极,他也不再这个话题上追问下去。掀开被子,作势起身,她已领悟,拿了他的衫子,待他背对自己张开手,直接为他套穿了上去。
他转过身来,望着垂眼为自己打整的她,“你我之事……”
她的心,赫然收紧,不知他下一句,将说出何种话来。
绷紧了心弦之际,不提防,房门在毫无预兆之下突然被推开,青天白日,衣裳不整,尽落人眼底。
慕容倩影反应极快,瞬间侧了身,半遮半掩挡住穆冬时,立即放下红帐,留给外人模模糊糊的身影。
“出去!”她呵道,隐约瞧见外间站着的是韩心,还有跟在她身后的素日为她梳洗的舞姬小婢。
一地零乱衣衫,韩心机敏,当下明白帐中所藏何人,单手把住门,遮蔽视线,拉了身后有些惊讶的小婢,匆匆退了出去,紧紧地关上了门。
应是没有见到穆冬时的颜面,慕容倩影松了一口气。
“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冷冷的语气,不甚明了的话语,令慕容倩影的心不由得一紧,“韩心素来是可靠之人,对今日之事——”
穆冬时抬手,止住她的话,“我不是说她。”
慕容倩影觉得自己嗓音有些发涩,“那小婢,我会要她守口如瓶,绝不泄露半句。”
“这么多年的历练,你的心思,该再缜密些。”穆冬时哼了一声,对她的话嗤之以鼻,“楼外楼执事香闺竟有了风流韵事,若传了出去,是好是坏,你自己掂量。”
她当然知道后果,只是,他的暗示,叫她难以接受。咬咬唇,她作最后的努力,“我保证,不会有人知道……”
她的不顺从,令穆冬时沉下脸,“别做这种保证,现在已经有人知道了。”见她张口欲言,还要辩解,他烦躁起来,直接越过她身边下床,“除了韩心,我不希望还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你明白了吗?”
他留给她一个冰冷背影,代表已没有挽回的余地,慕容倩影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明白了。”
“很好。”穆冬时点点头,套上鞋靴,系带束发,须臾,衣冠楚楚,相比之下,她的披发散衫,显得颇为狼狈。
她哆嗦了一下,用锦被狠命裹住自己,埋了头,迟迟不愿意抬起。
穆冬时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黑瀑长发萦绕,看不见她的表情。他也不多言,走到矮桌,拿起昨夜放在一旁的秋波琴,端在怀中,探头朝窗外望了望,见下面的院子无人,撩起衣衫,踩上窗台,只一下,便跃了出去。
片刻之后,慕容倩影才抬起脸,裹着锦被,慢慢走到窗前,凝眸看下头空无一人的院落,久久的,出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有轻微的扣门声响起,她没动。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走进韩心。
“执事?”见内中已无他人,唯有她站在窗前,韩心开口唤她,她未曾答应。
情知她心情不好,不想有人打搅,韩心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退后一步,准备出去,等她慢慢平静。
“韩心……”慕容倩影突然开口,直直盯着下方的眼,忽然眨了眨。
“执事。”韩心站定,望着她慢慢转身,静候她的吩咐。
“待会儿,拿副药,与她去吃。”
听她如此说,韩心一惊,“楼主!”
“放心,不会有事的。”慕容倩影轻轻开口,偏过头,怕自己眼中那一抹不忍心被韩心看见,“她依旧可以好好的,只是,今后不能再开口说话而已。”
刻意装出的冷漠语调,是要提醒自己不可心软,只是,当最后一个字出口,想着一个如花似玉的舞姬懵懂之下因算不上的无心之失,便失去了娇语莺啼,难免,有些不忍。
他的无情,她早就知晓。他不要旁人知道他是楼外楼的楼主,不要旁人知道他与她之间的纠葛,只因为他不要,便可以专断地剥夺他人的性命。
她可以对他唯命是从,但是,做不到如他那般的狠心。
眼神缥缈地恍惚了开去,朦胧中,一滴珍珠泪落下,滴在手背,有些冰冷。
只因为,他带走的,不仅是要博他大哥欢颜的秋波琴,还有她的一颗玲珑剔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