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惊鸿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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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眼中的张贤亮先生经商

去年我去宁夏,过江东拜乔老,这样我去看望张贤亮先生。贤亮先生的办公室里,一个偌大的办公桌,成扇形将他围住,办公桌后面,放着一个能摇晃的高靠背椅子,贤亮先生坐在椅子上,二郎腿翘起,一边拉话,一边微微摇晃。一个漂亮的公关秘书,束立在侧,随听使唤。

中国的文化人古来称腐懦、酸懦、穷措大,能混到今天贤亮先生这个份上的,我真的以前还没有见到过。于是乎我作仰慕状,我说,光为了这张奇大无比的办公桌,我高建群今辈子也要弄个“主席”什么的当一当。见我这样说,贤亮先生大笑道你以为这办公桌,是文联或作协给配的吗?不是!这叫老板桌,是公司给我配的,是总经理坐的!文联作协给我配的小桌子,我早送人了!

话桦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也就接着说,我说那我也为了这张桌子,尝试一下,舍身下一次海去。见我这样说,贤亮先生慨然言道:“这商是谁想经就经得了的吗?我家三代都是资本家,有遗传因素,更兼我在监狱里,将个马克思的《资本论》从头读到尾,从尾读到头。我有条件你有吗?”

我作遗憾状,表明我这里是经不得商了,也只能望着这张大办公桌,徒发兴叹了。我还顺便又说了一句,我说贤亮先生真有远见,早在六七十年代的狱中,就知道中国将来不免有改革开放,不免有经济大潮,所以先预习《资本论》,以备将来之需。见我这样说,张贤亮先生笑着说,那倒未必,当时是没有书看!

以上是笑谈。让各位见识一下当代名作家兼儒商张贤亮先生的风采,如此而已。贤亮先生的经商,成为这几年文坛的一个热闹话题。他一共办了多少个公司,我不知道,不过大约不少。我听一位北京作家说,有一次北京开什么文代会,仅开会这几天,贤亮先生的八个公司,就倒闭三个,贤亮先生整口捤着个电话,遥控指挥。我还听名作家贾平凹说,有一个全国政协开会,贤亮先生说,这一次是参加文体组的会,下一次,他该去参加经济组的会了。

贤亮先生的公司,办得最成功的一个,大约是他的镇北堡影视城。那是一座在空旷的戈壁滩上堆起的古城,两座城相连,互为犄角之势,像一对姊妹。新时期的许多经典电影,都是在这里拍摄的。影视城前面一个大的照壁,上面是张贤亮先生的书法:中国电影从这里走向世界。

影视城里,如今还住着一些牧民。贤亮先生动了许多脑筋,想将这些牧民搬迁出去,可是都没有办到。牧民们说:当年马主席马步芳握着枪,都没能把我们赶走,你张主席一个手无寸铁的文弱书生,想将我们赶走,妄想。说实话,这些牧民住在荒凉的影视城里,倒是给城里增加了一点生气,所以我说,也不一定非得赶他们走。贤亮先生说,你不知道,他们尽捣乱,看你电影拍到热闹处,就赶着一群羊飘飘忽忽地过来了,将镜头弄得乱七八槽,令你哭笑不得。

不过这件事在我们去时已经解决了。贤亮先生采取了宁夏银川市附近的一处电兵古堡,名作家张贤亮将它建成华夏彩视城,新时期的许多着名电影都曾在此拍摄怀柔政策,将牧民们的儿女们,悉数地招募为影视城的解说员。牧民的儿女们足不出户,就成为公家人,就领到工资,这令他们很高兴。我们参观影视城时,就是这些牧民的儿女们给解说的,这些孩子朴实而热情,经过专业培训以后,还蛮像一回事儿。

贤亮先生说,他办镇北堡华夏影视城此举,叫“出卖荒凉”。他说他站在贺兰山上,举目四望,感到这里的优势只有一个,那就是“荒凉”那么就“出卖荒凉”吧〖他还对我说,游人千里迢迢而来,到这影视城里转一圈,带走的是两脚土,留下的是一摞钱,土能生金,这就是商业思维,建群老弟,你仅吗?

贤亮先生办的另一个赚钱的公司,是悬挂在银川鼓楼一侧的那个大电视屏幕广告牌。据说这东西是个旱涝保收。不过我在宁夏那几日,市容部门正在找麻烦,说那广告牌和鼓楼的风格不协调,要他们拆除。为这事,那几日贤亮先生正在找自治区领导寻求保护,他说这广告牌是工商部门批了的,并且说鼓楼代表了传统,广告牌代表了现代,一老一新相得益彰,正代表了古城的今日风貌,有何不好?“他们没文化,和他们讲不清!”贤亮先生叹息道。我走时,这事还没有最后解决,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谈到以后,贤亮先生还有一个雄心勃勃的设想。他想组织一个旅游公司,开辟从银川到乌鲁木齐的线路。每年组织两批,一批是100辆吉普车。车涂得五颜六色,从戈壁滩一路开过去,到了新疆后,将车扔掉。此举主要是针对外国旅游者。这事当然眼下只是说说而已,因为它假如实施,需要大批前期投资。

贤亮先生说他的所有的商业行为,都是只为一件事,那就是为他的创作准备素材,并且举出刚刚出版的《小说中国》为证。姑且让我们相信他的话。不过我以为,能以文化人之身,在商海中去折腾这一番,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赞叹的事情一我这一生没有白活过,我经历了许多事,如此而已。

临离开银川时,饭局中我对宁夏的朋友们说,理解张贤亮,理解他的创作和他的经商,每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作家,都是一个自我中心主义者,都有一种唐吉诃德情绪。我还说,张贤亮不仅仅属于宁夏,他还属于全国。

作家张贤亮纵横捭阖文人下海经商贤亮先生还送我一幅字。字是楹联,上联日“大漠孤烟去又来,”下联日“长河落日自辉煌”。这幅宇或多或少地反映了行年六十的贤亮先生目前的心境。我将“长河落日自辉煌”一句,用作本文的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