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西影厂几位编剧,在泾阳县的郑国渠纪念馆找了几个房间写剧本。郑国渠的由来,叫我惊讶。原来,这个与灵渠、都江堰并称的中国公元前三大水利工程之一,竟是这样来的,纯粹的一个历史悲喜剧而已。
战国时候,怯于秦的咄咄逼人的态势,与秦一河之隔的韩国,于是想出了一条“疲秦之计”。韩派了个水工叫郑国,到秦来游说,八百里秦川沃野,如果能再有一条渠道灌溉,那就旱涝保收了。秦始皇采纳了郑国的意见,于是让他选址。郑国经过一番踏勘,就将大坝的坝址选在泾河由高原“平原的那个嵯峨山口,即我和朋友们如今站的这地方。
尔后,秦倾一国之财力,修这郑国渠。谁知修筑期间,韩那边有秦的内线来汇报说,这郑国渠的修筑,乃韩为了延缓秦的进攻,而使的“疲秦之计”。秦始皇听了大怒,要杀郑国,要驱逐秦地居住的六国人士。这时有个大夫叫李斯,为始皇帝上个《谏逐客书》,陈以利害,才令秦始皇息了雷霆之怒,并同意郑国渠继续修建。
前后历经十六年,郑国渠修成,关中平原渭河北岸的几十万亩良田得以灌溉,秦于是空前地强大起来。司马迁在《史记》中说广渠卒,八百里秦川成沃野,秦得以富强,遂灭六国:司马迁在这里认为,秦亡六国,郑国渠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六国中自然也有韩国了,对韩国来说,这真是一幕叫人哭笑不得的闹剧。
你看这个故事,这一条郑国渠的水流,改变了中国的历史。
第二件奇事是与吴宓先生墓不期而遇。吴先生是国学大师,他的名字早已噪噪在耳,只是不知他是哪里人,归宿又如何。这一天,艳阳普照,大家说,远处北山底有个唐崇陵,咱们去看一看吧。后来上了几个高坡,过了一个叫云阳镇的所在,还没有到崇陵,却见路边有一大块空地,空地上树着一些石人石马石碑石牌坊。向导说,这叫吴家寡妇牌坊。这牌坊是慈禧太后给立的。八国联军入京,慈禧太后仓皇西逃,到西安时,囊中羞涩,于是求到这安吴镇吴家寡妇门下。吴家寡妇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慨然拿出十万两白银,用二十匹骒子驮了,运到西安城,算是捐赠。
吴宓当是吴家寡妇的孙子吧。在陵园的东南角,有个圆状的土丘,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像个蘑菇,上丘上用水泥封了个圆顶。墓旁孤寂,空廖,冷落极了。只有几棵白杨,孤孤立在那里。
向导说,这坟墓,是旲宓先生旅居海外的弟弟,专程回来为他修的。
记得回到西安以后,我问过一位吴宓研究专家,问吴宓先生对思想界的主要贡献是什么。这教授说,当一股潮流到来的时候,不是走在前面的激进分子正确,也不是走在后边的保守分子正确,而是走在中间的取中庸姿态的这一群人正确,这是吴先生对思想界的贡献,而他的这个思想被屡屡证明是正确的。
第三件奇事则是,在唐崇陵的人口处,我见到一块无字的碑。当地土人说,这正是唐崇陵的石碑,那卜面原来是有字的。土改时,一位分得了牛的农民,将这块石碑偷回家去给自己做了牛槽的槽底。牛的舌头舐了这么几十年,当人们重新发现这块墓碑时,字已经被舐没了,花岗石石碑上只是些牛舌头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