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中国异闻随笔记
75162500000423

第423章 在外婆家的幼年时光

这件事确切的说,应该是我3岁时候的事。可能很多朋友不相信3岁时候的事怎么可能还记得,我算是一个例外吧,小时候懂事早,成熟的也早。

如果你们也听说过留守儿童,那么我也是那个大军中的一份子,还是最早的一批。我小时候,说的通俗点,基本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留守儿童心理非常敏感,我是在看别人脸色的环境中长大的,挨打必须长记性那种,所以懂事早,记事也早。

话说回来,我2岁的时候,我妈妈就外出工作了,然后我爸爸去找她,也在外面工作了。那会还没弟弟,爸爸走之前,把我放在外婆家养着,每年寄点生活费。但是哈,哪有嫁出去的女儿还把自己女儿送回娘家养的道理。

我小时候那胳膊上的青印可不是我表哥白掐的,我那俩舅妈就跟大老虎小老虎似的,一般我都躲着。没事的时候,她们说话都是酸不拉几的,不阴不阳的。

小的时候,我就盼着过年呀,等爸爸妈妈回来了,我就一股脑的把状全告了。但是我爸妈还是把最好吃的喜之郎全给小表哥吃了,让他吃个够(一九九几年的时候哦),最后剩的那几个才是我的,然后再把我说一顿。唉,这瞬间,我2岁就开始知道这世道呀,这人情冷暖呀,这爸妈真像那帮村里嚼舌根说的,真心是不喜欢我呀,不仅把我扔在老家,还不帮我出头呀。现在想想我那小时候的心理,真孩子气,所以我后来特别护着我弟,谁欺负他,我就去揍谁,因为爸妈不会掺和小孩子的事。

外婆一直特别宠我,对我特别好,哪怕俩个舅妈那么不待见我,她们自己家有什么好吃的,都是藏着自己吃,外婆家有什么好吃的,必须过来给她们家孩子分一口。

小舅妈家只有一个独生子(我表哥),所以呢,外婆也就这么一个大孙子。表哥比我大一两个月,生日正好跨个年份,所以我俩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但是我得叫他哥,力气也没他大。小时候我俩一争执,拌嘴,那我绝对是被揍的那个,打不过他呀,他那么胖。后来外婆就教我,再跟哥哥打架,打不过就跑,别还手。手心手背都是孙子,外婆一样都爱。所以小时候经常看到这样一幅画面,我在前面跑,我表哥在后面追,外婆在最后面追,边追还边说:“你俩跑慢点,哥哥你得让着点妹妹。妹妹得跟小哥哥服个软!”想想俩个两三岁的小孩这样跑,也挺萌的。

外婆有5个孩子,3个女儿,2个儿子,我妈妈是老四,老五是小姨,那会小姨还没结婚,大舅是老大,然后接着是大姨和小舅。成家后,他们住的都不是特别远,分为2个村子。我妈妈算是嫁的远的,大姨就嫁在隔壁村子,最后笨笨的小姨嫁的跟我妈差不多远,都在一个城市。

因为外婆跟着小儿子住,所以外婆最后的一间房子就给小舅住了。外公的哥哥就住在外婆家后面,后来也搬去市里了,然后房子就让我外婆搬过来住,说是长个人气。我从小就是跟着外婆住在我外公哥哥家的,表哥没事就从前面过来跟我玩,主要是拌嘴吵架,惹是生非,一直到我六七岁,我爸妈要生弟弟了,才回奶奶家住了,之前一直跟表哥斗嘴皮。

我外婆只有一个亲哥哥,不过他还没结婚就去世了,所以外婆年轻的时候,她妈妈(我太婆)也是跟着她住的,一直到老太走。我外公特别和蔼,标准的共产主义老党员,对外婆的妈妈也好的没话说,特别是那个年代能接纳外婆的妈妈过来一起住,绝对是真爱!

最后老太是在外公外婆的房子里走的,也就是小舅现在住的房子。老太走的时候,表哥刚出生1个多月,我还没出生。

我表哥也看见过鬼哦,那会他跟我玩完,然后回家找小舅妈吃饭。当他来到他家客厅的时候,看见客厅里有一个老奶奶拄着拐棍,他还问:“你是哪来的老太婆,来我家干啥!”(那会我表哥也就两三岁,宠坏了,说话一直这样。)然后老太就不见了,等小舅妈回家后,他就跟小舅妈说了这件事,把小舅妈吓得赶紧跑去跟我外婆说了,然后当晚就在门口给老太烧纸钱。

后来这也成了小舅妈的另一种荣耀,说家里老太喜欢表哥,回来看看表哥,表哥以后有福气。也的确是这样,那会表哥出生,老太天天要抱要看。甚至表哥那个小不点还把自己看见老太,跟老太说话,当成了一种荣耀,在其他小孩子面前显摆。结果到我这儿,画风就变了,现在不写出来,他们还当不知道呢。

我们这里有个习俗,亲人去世三周年后,需要大办。第一,是10桌左右的宴席;第二,是六亲送上花圈;第三,好像是子孙后辈送上纸做的高楼大厦和大马。表哥3岁1个月的时候,也是我2岁八九个月左右,太婆去世满三周年了,需要大办,最后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到坟那里烧掉。

那天我还跟往常一样,早上吃完饭就出去晃悠,找小草上的晨露洗眼睛,这招是我妈妈教的,说这样长大眼睛好看,灵动。洗完眼睛后,我就在外婆家周围晃悠,看看蚯蚓,抓抓蚱蜢。早上出去洗眼睛的时候,外婆交代过,别跑远,一会家里要来很多客人,所以我就只能去前面找表哥玩。

结果我去找表哥的时候,他们一家人上街去了,然后我就没把外婆的话当回事,跑到村子西边找另一家的小姐姐玩。那会村子都很淳朴,没有汽车,怎么玩都行,村民都会互相帮忙看着孩子。跑去小姐姐家玩着玩着时间就过去了,小姐姐去地里干完农活回来看见我,说你咋还不回家,你大姨他们都来你家啦,给你买了一个大房子,还有好多大红花,快回去看去!

这个小姐姐的爸爸,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一边腿长一边腿短,平时特别爱逗我玩。我就拍拍手上的土,跟小姐姐说再见,然后就回家了。

回到外婆家,我看见大姨她们都在门口坐着,还来了一堆人,有些我不认识。然后我就看见外婆门口那个椅子上坐着一个老人,白头发,头上用的还是那种簪子,椅子上放着一根拐棍。我以为也是新来的客人,就过去打招呼,说奶奶好!但是这个老人一点也不和蔼,小孩喊她,她不看你,也不应你,特别没有礼貌。我就有点纳闷,怎么我的礼貌在这个奶奶身上不好使唤了,得不到夸奖呢。我就来到她面前说话,问奶奶你是谁呀?今天也来我家做客?以前没看过你呢!反正我怎么问她,怎么说话,她都不理我,不看我。我看人都不理我,我就讪讪的走了。

这会正好看见大姨,我就问大姨:“大姨,怎么咱家门口那儿坐着一个老奶奶,我怎么跟她说话,她都不理我,她是谁呀?”我大姨可能立马想到是老太,又想到小孩能看见去世的亲人,手都是发抖的,但是还是血缘战胜恐怖,跟我和蔼的说:“那是老太太,不是奶奶,是外婆的妈妈,门口这么多东西就是给这个老太的,她不理你,是不认识你,你就不要跟她说话了,好像你表哥找你玩呢,你去找表哥玩吧。”

我反正也没怎么听懂,理解的意思就是这一堆东西就像过年那样送给这个老奶奶,而且一会还得我们一起送到她家,因为她岁数大,搬不动,她为了表示诚意,就过来接我们。我接着就转头去找表哥玩了,告诉他这个消息。

我去前面找表哥的时候,他们一家人也回来了,正好拿着纸钱来外婆家。我就过去跟表哥说,外婆门口坐着一个老奶奶,咱这些东西都是给她的。表哥也好奇,说在哪呢,你带我去!然后我就拉着表哥去看,但是那会那个老奶奶已经不在那儿坐着了。小孩子记性也就那样,看见没有人了,就自觉的认为她去跟别的客人打招呼了,我们俩就去玩其他的了。

然后不知道是上午还是下午,我没啥时间概念,整个队伍就出发了。有吹喇叭的,有吹唢呐的,还有那种很多竹子做的乐器,我们就跟着民间丧葬乐队一起浩浩荡荡的往村外走去。有人一路放鞭,有人一路撒纸钱,有人抬花圈,有人拿纸做的大房子,外婆前后招呼这些人干活,照顾不来我,我就被大姨拉着走,表哥也在后面被小舅妈抱着走。

队伍走着走着,我又看见那个老奶奶了,就跑到表哥身边,用手指说,表哥表哥快看,那老奶奶也在前面走,就是她!小舅妈听见了,立马把表哥眼睛捂起来,骂我说:“小孩子别乱说话,说谎话烂嘴巴。”

我嘴巴一撅,说:“看,就在那儿,你看,我没说谎!”

小舅妈就急眼了,说:“你再说,我就揍你啦!”

我就赶紧往前跑,抓住大姨的手说,舅妈要揍我。大姨就说:“吓唬你玩呢,怎么了?惹哥哥了?”

我说:“没有,那个老奶奶在队伍前面走着呢,我指给表哥看。大姨,为什么她走在队伍前面呢?”

大姨的手又是一紧,平复下心情说:“那个是老太呀,这么多东西咱送她家,她得带路呢,我们不知道她家在哪呢。”

然后我还开玩笑说:“送这么多东西给她,管咱饭不?”

大姨说:“你还想去人家吃饭呀,外婆家饭不好吃吗?今天外婆家吃火腿肠呢,你不吃?”

一听火腿肠,我就说:“那我回家吃!吃火腿肠,给哥哥也一根!”

然后一路上大姨就不说话了,帮忙的一个大人听到我们对话,就说:“这小孩还是眼睛尖,看见今天老太太了。看来老太太也知道今天给她过周年。”

路上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走着,最后走到一个大沟边,小舅跟外婆在那儿找了一会,然后指着一个土包说,就是这儿了。然后就开始放鞭炮,烧火纸,烧大房子那些。

这一块的记忆,我终身难忘,因为就是到了这儿的时候,舅舅他们开始放鞭炮、烧火纸,那个老奶奶就开始大声的哭,越哭越厉害,最后就是鬼叫唤,吓得我躲在大姨身后。那哭声到后面也特别奇怪,那种声音还形容不出来,但是就是感觉很不开心,很悲伤,很吓人,非常尖锐,撕心裂肺的哭,或者叫做喊叫。最后烧完纸,要放最后一挂鞭炮,就在放最后一挂大鞭炮的时候,那个老奶奶尖啸一声,真的就跟三峡里听见的山上猿猴那样,开始尖啸,叫了老长一声,然后这个老奶奶全身开始萎靡,一点点的缩小,最后缩的就剩下一滩衣服,最后衣服化成了灰,不见了。

那时我才2岁多,对这个世界还没有善恶之分,没有明辨力,就是惊呆了,满脑子问号。

最后大人嘴里说,这些东西烧了,那边人也就收到了,但是他们没给我解释这是为什么。我也一直不明白,那么大的人怎么能住进这么小的房子,而且这个房子就是一个纸房子,里面都是空的,门口为什么还贴着一对小孩。那个花圈那么好看,就这么插在土堆上,不怕人偷吗?这种问题压根没有任何人给你解释明白,世界观就这么强制的给灌输了,没有为什么,因为大人们小时候也是这么听大人说的。

后来回去的路上,我还问大姨:“怎么这个老奶奶不见了,不跟我们一起回去?这野地里哪有人家,晚上她住哪?”

大姨就哄我说:“东西都送给她了,她拿回家了,就不跟我们回来,这周围没有人家,我们就送到这儿,老奶奶会自己一人把所有东西拿去她家的。她不用咱们帮忙,能搬动。”后来大姨有没有跟外婆说过这件事,我不知道。

我记得去年过年,我跟外婆说起了小时候的事,外婆说不记得了,但是我形容的那个老人形象,的确是外婆的妈妈。她去世的时候,我还没出生,所以不认识我,就是认识我,也不会跟我们说话的,因为是两个世界的人。

现在回忆想想,我真的是经历了先人带我们去上坟,她自己整个羽化的过程,太神奇了。这个算是我最早看见去世的亲人吧,后来我就去奶奶家读书了,也没有再去给这个老太上过坟。

可能我有些词语说的不是那么到位,但是整个过程大致就是这样。虽然事隔这么多年,但我还是记得,因为那个场面太震撼我了,太难以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