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霍革军
真正的朋友从不碍手碍脚,除非你正在走下坡路。
卡尔是新来的同事。他高大、英俊,几缕金发垂在额前,一双深蓝色的眼睛似乎能洞察一切。我们三个女孩儿在吃午饭时曾嘻嘻哈哈地谈论过他。我听说他单身,是临时工,而且和我一样还是个学生,他住在小镇的西边,也和我一样。我一直想让他注意我。
我们在芝加哥市区的药店工作。每一天都特别繁忙,因此在工作时间我几乎没有机会和卡尔说话。我打算找些借口过一会儿和他交谈,但又找不到。我不知道他是否也对我感兴趣。但他常常朝我这边看。当我们目光相遇时,他笑了笑。
我的工作是现金出纳,由于有现金出纳机,许多工作是自动化的。现金出纳机是那种一按按钮就能分配所要找零钱的装置。而收银员的职责是看着所有硬币槽被填满。这天,在匆忙中,由于我注意卡尔分了心,硬币兑换机被填得不均匀,一个硬币槽先于另一个空了。我先没有注意到。等我发现是怎么回事后,我欺骗几位顾客说没有零钱了。但没有一位顾客在意。事实上,很少有人数他们的零钱。
下班时,我环顾左右寻找卡尔,但我没有看见他。我查点现金出纳机收据时,发现多出了60美分。是呀,我心想,这就是少给顾客的那几枚硬币,我犹豫了一下,随即决定留下多出来的这部分而不和任何人说。
第二天在现金出纳机前,我按照经理的指示把硬币槽填满。过了一会儿,当硬币槽空了时,我决定只填满其中一个——只想看看是否有人注意到。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顾客来来往往,但没人注意我给他们的零钱少了。也就是说,没有谁发现我的小聪明,但除了英俊的卡尔。
“嗨,帕蒂,”他说,“你的一个硬币槽空了。”“哦。”我笑了笑。我把手伸进抽屉摸索另一捆硬币。卡尔走了。他走后,我把那捆硬币又放回抽屉。那天晚上结账时,我赚了3美元——足以支付我午饭钱了。没有人来投诉。
我告诉自己我的行为不算偷。我已经想好了,如果有人抱怨,我就做出一副惊讶状,说:“哦,一个硬币槽空了。”然后,我会把少找的硬币交给顾客。毕竟我也需要钱呀。我认为自己并没有伤害任何人。不数零钱的人肯定不需要它。我结完账后,环顾商店寻找卡尔,但他已经走了。
第二天,几乎刚上班,我就让一个硬币槽空着。顾客来来往往只有一次有人说:“小姐,我的零钱不对。”于是我迅速弥补了自己的错误。
那天晚些时候,卡尔走过来。“你今天好吗?”他问。
“很好。”我对他笑了笑。我不知道他是否要请我出去。
“你的硬币槽又空了。”他说。
“哦。”我把手伸进抽屉找硬币。我正在纳闷,卡尔又说道:“偷窃的方法有许多种。故意错误设置现金出纳机便是其中一种。”
我感到脸在发烧。我把目光移开。我曾认为他喜欢我。可他的声音很严厉,几乎是苛刻的。我很讨厌他这么说。
“我们也许能愚弄顾客,”他说,“也许还能愚弄经理。但我们决不能愚弄我们自己。我不了解你,帕蒂,但我们都是学过《十戒》的人。”接着,我感到很后悔。我欺骗自己说那不是偷,但我确实是在偷。
我想让卡尔注意我,但他那天再也没有对我笑,甚至没有朝我这边看一眼。我不知道他是否会去告诉经理。我甚至考虑辞去工作。
下班的时候,我把多出来的钱上缴了。卡尔肯定没有说什么,因为经理很惊讶。“我的一个硬币槽空了,”我说,“以后我将会更小心。”经理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离开大楼时,卡尔就在我的前面。他正匆匆奔向一辆公共汽车。也许他想避开我。我放慢脚步,我咬了咬嘴唇。突然,一股巨大的悲哀袭上心头,他不是卑微的临时工,他说得对,我错了。无论如何偷窃是不对的。我默默地请求上帝原谅我的行为。
卡尔帮了我一把。我内心告诉自己,我应该告诉卡尔并谢谢他。我知道如果我这么做了,我们会合作得更加愉快。我追上去,赶上了他。“卡尔,”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错了。谢谢你纠正了我的错误。”
他似乎对我的话很惊讶,他靠在护栏上,定定地看着我。我再次窘迫了。他最后只说了一句:“很好。”
我听见汽车驶离车站的声音。我耸了耸肩,台阶而上。上到楼梯的一半时,我感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一转身,是卡尔,他一脸笑容。
“想去喝可乐吗?”他的声音盖过汽车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