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你就不会复印一份给我吗？雪月又笑着说。
佩服，你比我大度。陈淼收起那份合同书和支票说，这两万元怎么回事？
怎么，你我都装聋作哑不行吗，非要我说破？这两万元钱是给你自己的，我知道你现在很窘迫。雪月没有正脸瞅陈淼低下头说。
你想腐蚀我？你小看我陈淼了。我如果想贪，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陈淼说着，丢下那2万元钱走了。
13
6月10日。
杨百蟠在吃午饭的时候回到了八道沟工地。严格地说来，她不是接了陈淼昨晚的电话就下定决心要赶回来的。她刚接到陈淼的电话，赶巧陈笑天的电话又打给了她。他代表全体工人请求她赶紧回来，收拾乱摊子。陈笑天说的问题比陈淼还严重……今天一大早，她就和财务科长通了电话，当她得知帐面真有9万元钱工人开资还没有着落时，便斩钉截铁地说，我想办法，别着急！我现在到银行去，一会儿就赶回去。
财务科长在宿舍刚接完杨百蟠的电话还没等下地，陈淼就在外面敲起了门。
财务科长下地开开门，见是陈经理便让进屋说，干啥事这么急？一会儿上了班说不成？！
陈淼把那张50万元的支票递给她说，132汽车在门口，你直接到银行去，把这50万元钱先存上，然后按照上月开资的总钱额取款，先给干大烟囱的开工资……
这钱是从哪弄来的？财务科长警觉地问。
该你知道的你可以问，不该你知道的你就别瞎打听。
财务科长刚想继续往下言语见陈经理不满意的神色，便掉转话题说，我这就去银行！
杨百蟠顾不上别人和她打招呼，她径直去了食堂，没看见陈淼便又走了出来。她给陈淼打手机说，你现在在哪？我在食堂没找到你。
陈淼接着电话说，我在烟囱下的活动指挥房里。你还没吃午饭吧？我这里正好多一份。陈淼有点喜出望外地说。
为了抢工程进度，食堂师傅们把饭菜送到了工地。现场人员是歇人不歇车，歇车不歇活，连吃午饭都是这样。下边先吃完饭的工人已经通过塔吊上到烟囱顶上把干了一上午的工人换到了地面。几个工人嫌冷，便跑到陈淼的指挥房里吃饭和讨热水喝。
工人们见杨百蟠回来了，便端着饭盒知趣地走了出去。
陈淼忙站了起来迎了上去，他紧握着杨百蟠的手把她拽到自己的座位上说，我可把你给盼回来了。
杨百蟠从背包里拿出4万元钱放到办公桌上说，能解燃眉之急吧？
你没看见大烟囱上的人还在干活吗？陈淼有些得意忘形地说，这个月，一分钱不少，吃午饭前我已经给他们开完工资了。
你哪来的钱？杨百蟠往后拢了龙自己的披肩长发问，昨天晚上还没有着落，今天一大早就天上掉馅饼了？是不是从雪月那借的？
你怎么知道？陈淼顿时没了精神，他不等杨百蟠继续追问，便把昨天给她打电话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倒了出来……
杨百蟠眉目紧锁地问，那两万元你没有要，谁能相信？就能说得清吗？
怎么，你也怀疑我？陈淼生气地反问道。
我相信你。可你能保证所有的一公司干部和工人相信你吗？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个人在酒桌上就决定和实施了，你怎么向党委会和职工代表大会解释？亏你还是个多年的党委书记！杨百蟠心急如焚地说。
那怎么办？陈淼本来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可一到了杨百蟠的面前，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常常变得束手无策之人了。
很简单，把钱还给她！杨百蟠一边喝水一边说。
陈淼想了一会儿，打电话把财务科长叫了过来。
他指着桌上的4万元钱说，你马上去银行，把这4万块钱存上，然后再开出那张50万元钱的支票还给我，我好去还给人家。
陈经理，你这么折腾，银行会拒付的。我早晨就说过，让你等杨经理回来，你就是不听。
你哪那么多废话？银行拒付？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帐面上有钱，他们管得着吗？当然，他们能管得着，可你不是跟他们有关系吗？陈淼自知失言，便前言不搭后语地说。
财务科长脸通红想说啥没有说，便低头不语走出去了。
14
陈淼拿着一张暂新的50万元支票去了鹤岗山庄月亮船酒吧，在经理办公室见到了雪月。
雪月事先接到了陈淼的电话。她接过支票看了看不冷不热地说，我要是不同意呢？
你怎么能这样？陈淼站在老板桌前怒视着雪月说。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亏你还是个大老爷们，出尔反尔，昨天晚上办的事今天下午就秃了丝扣。你他妈的就这样玩弄女人吗？雪月气呼呼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吼道：告诉我，是不是杨百蟠回来了，她帮你弄到了钱。
陈淼也气不打一处来他也想发火，但他不敢。他怕把事情办砸了，闹得这边收不了场回去杨百蟠又瞧不起他……他只能装聋作哑一边用手抹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点点头。
雪月看他可怜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便走过来把他摁到沙发上说，我其实也不是想要你那20%的利息钱，可也确实没有遇见你这样办事的。这样吧，雪月话题一转说：你如果能答应我一件事，咱们就当昨晚的事情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要看什么事情？
我知道你挺有骨气，也挺将原则。如果你不答应，那就算了。
只要我能办得到，我就答应你。陈淼看见雪月转身离开了他，便极力挽回说。
那好，我现在让你陪我上床睡觉。说着，雪月拽着陈淼进了老板椅子后面靠墙的一座大衣柜里……
开开大衣柜的门，就又露出了一个塑钢拉门。拉开塑钢拉门，里边是一间灯红酒绿装修豪华的寝室。
陈淼被雪月拽着进了寝室，好半天才清醒过来说，你处心积虑的谋划难道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水到渠成。我还用谋划吗？雪月端过一杯红酒喝了一口递给他说。
你这样的作贱自己，不觉得很可怜吗？我是个不值得你爱的男人。说吧，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了？陈淼冷冷地问。
哈哈！我作贱自己？我作贱自己吗？这可是一笔60万元钱的交易啊！少说也是10万元的纯收入啊！你以为我爱上你了吗？你别自作多情了。你非要问我看上了你哪一点，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吧，你比杨连财和赵占有傻多了。哈哈！说罢，雪月又笑了起来。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陈淼怒吼了起来。
杀死我你怎么办？这屋里四周都是录像头，除非你也不想活了。雪月说着，转身躺在了席梦思床上用眼描着他：你有胆量你就杀了我。你过来吧，我一点都不会反抗。
你和杨连财和赵占有也上过床睡过觉吗？
上过床，睡过觉。你问这些干什么？你吃醋了？哈哈！雪月说着又笑了起来：过去睡过，现在我早把他们给甩了。
你还和多少男人睡过觉？我是你想睡的第几个男人？陈淼又紧盯了一句。
你是查户口的吗？雪月从床上翻身坐起来道：我告诉你，很多很多，多得都记不清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这社会，难道就是你们男人的一统天下吗？兴你们男人玩女人，为什么就不兴我们女人玩你们男人？距离产生美。官场上的男人还有商场上的男人，我都玩腻了。我现在就想玩你。哈哈！这回你还不明白吗？你真有点傻得可爱。世上哪个猫儿不吃腥？一些官场上商场上的男人见了我就想蜜蜂采蜜，我就不信你是个柳下拓坐怀不乱的主？当今社会，男人都是流氓，要不就是阳萎肾虚。哈哈！你是流氓还是肾虚阳萎？我想验证一下，可以吗？
你有避孕套吗？
怎么，你怕我怀孕？哈哈！你放心，有了孩子，我也不让他认你这个爹。你是个穷光蛋，连自己都养活不了，你认为我会讹诈你吗？
你想多了，雪月小姐，我一想到那么多的男人骑在你的身上，我就怕你的性病传染给我，我就觉得你特别的恶心。
啪！雪月从床上跳了起来，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子，给了陈淼重重的一巴掌。
这回咱们两清了。陈淼摸着被打红的脸，朝那扇房门走去。
慢！雪月气急败坏地说，你答应我的事还没有做呢！
雪月小姐，我答应你做爱了，可做爱是需要好心情的。你现在还有心情做爱吗？
算你狠！雪月想了一会儿说：你不希望今天这支票的事情不了了之吧？
你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说。
那好！我现在让你跪着给我擦皮鞋。
陈淼紧追一句问，就这一个条件吗？
就这一个条件。
说话算数？
我说话不算数，就是你养的。
那好，你准备工具吧！
雪月拿出鞋油和鞋刷说，不能碰到我的腿上和脚上。
你只要把心放正，不故意为难我，我就碰不上。
一言为定。雪月坐在床上，把脚伸到了陈淼的眼前。她没有想到，陈淼真的跪了下来，给她擦皮鞋。
她没有想到，陈淼正以韩信当年的胯下之辱为楷模，讲究的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既要松树的原则性，又要柳树的灵活性。”陈淼之所以能跪下来，他觉得“没有上床”就是胜利了。
雪月瞅见他跪着专心致志擦皮鞋的样子，禁不住摸着他的头喃喃地说，陈淼，雪月主动让你发泄兽欲你不干，你却愿意跪下来给她擦皮鞋，你说你是不是很傻啊？
15
2005年7月9日。
早晨8点钟，有人发现250米高的大烟囱顶上站着个人。
有人看清楚了，也认出来了：那是陈淼，是陈经理！
有人喊了起来：快来人呢，陈经理要自杀了！
烟囱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足有几千人。杨百蟠赶来了，雪月赶来了，还有杨连财、赵占有也赶来了……
陈笑天给站在大烟囱顶上的人打电话说，陈经理，你等等，吴大涛说了，是他害了你，他要陪你一起死。
只见吴大涛对站在身边的杨百蟠说道，杨经理，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今天请你放心，我一定把陈淼经理给你救下来。说时迟那时快，他三步并做两步跑，直奔到烟囱下，顺着铁凳就爬了上去……
杨连财也给陈淼打电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干吗想不开呀？
赵占有紧接着打电话说，你这是何苦呢？好心不得好报是不是？不就是信任票没超过60%吗？总公司要真把你给免了，你就上我这来，给你个副经理当当怎么样？
雪月说，陈淼，你要真是个男子汉，你就下来，一公司不需要你，我需要你。大丈夫能折能弯，一个月前你对我亲口说的话，难道你都忘了吗？你回答我，你咋不说话呢？
好多人都给陈淼打电话，惟独没有杨百蟠。
陈淼只等杨百蟠一个人的电话。杨百蟠也知道陈淼在等她的电话。她很了解陈淼，她知道：一旦陈淼接到了她的电话，陈淼的生命也就结束了，他一定会从250米高的大烟囱上跳下来……所以，她不敢给陈淼打电话。
跳啊！你到是跳啊！你看，多么蓝的天啊，你要一直往前走，不要往两边看，更不要往下边瞧，你要迎着金色的朝阳，一直往前走。前面就是天堂，你就会熔化在蓝天里……你他妈的先融化吧！陈笑天终于顺着声音找到了幸灾乐祸说风凉话的家伙——那个带着黄安全帽的小矮个子，瞅准他的后屁股，上去就是一脚。
那个带黄安全帽的家伙掉过头刚想还手，只见人们一齐怒目而视朝他嚷着，揍他！揍他！揍他……便吓得打碎牙往肚里咽灰溜溜地蔫走了。
下边这精彩的一幕，陈淼并没有看清楚。他在等着杨百蟠的电话。杨百蟠没有打，他就又想起了昨天职代会上的那一幕——他在大会上做的报告没有通过；对他投信任投票时，信任率不足60%……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报到上级去，自己将会被就地免职。自己辛辛苦苦吃住在工地，难道换来的就是这个下场吗？还是吴大涛说得好，你是清正廉洁以身作则，吃住在现场，可你再怎么能干又能说明什么问题？竹篮子打水白忙活，陪个底朝上，工人拼死拼活没挣着钱，大部分开不出工资。你别以为上级领导会喜欢你，你没有利润，上级领导也见不着钱，正好用上职代会的手，来个借刀杀人，肯定免了你……
吴大涛已经爬到240多米高了。他露出了半个脑袋，陈淼就喊了起来：你要再敢往上爬，我立马跳下去！吴大涛没敢再往上爬，他给杨百蟠打电话说，杨经理，我现在该怎么办？
杨百蟠挂断吴大涛的电话给陈淼打电话说，你想制造轰动新闻是不是？你就是真的想死也应该选一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
陈淼说，我想不通，我真的想不通！
杨百蟠道，想不通就想以死要挟吗？市场经济是无情的。工人没有错，他们要吃饭，要开工资。错的是你，大丈夫能折能弯，在哪跌倒了就再哪爬起来，还不赶快下来？
陈淼说，我没勇气下来。就是下来，我也没脸活了。
杨百蟠生气地说，那你就在上边站着吧！你告诉我，你想站到什么时候？你这样干，能对得起谁？我顶着层层叠叠的压力跟你跑到这里来，你就用这样的方式报答我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完了。陈淼挂断电话说，一切都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正在这时，陈淼见吴大涛已经悄悄地爬了上来。他吴大涛的一只手正在悄悄地迁移，眼看着就要抓住他的一条腿了。他后退了一步说，你再往前爬，我就跳给你看！说罢，他从衣兜里掏出好几摞传单朝下洒去……雪白的传单，像雪花一样，漫天飞舞……
陈淼的传单刚洒完，吴大涛的一只手已经触摸着他的左脚了。陈淼本能的感觉到了，他低头看着吴大涛说，你这是何苦呢？大涛，谢谢你，永别了。说罢，他猛得挣脱了左脚的束缚，纵身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