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花湘台内,冰蓝花海顿时烟消云散,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坟头,密密麻麻的小小山包,阴风阵阵,掀起漫天黄沙,寸草不生的土地,埋葬着无数灵魂。
冰棺随手一挥,一股澎湃妖力自掌心飞出,直入地底,短暂的宁静后,脚下地面开始微微颤抖,跟着冰棺腰上长剑划出一道银芒嗖的钻入地底。
剧烈颤抖的地面顿时裂出一道碗口大的痕迹,喀嚓喀嚓几声,裂缝向蜘蛛网一样向坟墓散开,跟着,只听嘣的一声巨响,密密麻麻的坟头顿时面目全非,尽数毁去。
“敢毁地妖祖坟,碧龙龙女,地妖族可不会善罢甘休哦!”冰棺说着挥手召回长剑,只听咻的一声,地底一道银芒飞出,冰棺收剑入鞘,扭身化光远去。
听见山上动静的众妖一个失神,煜苍趁虚而入,邪羽刀锋所到之处,只余银光点点,头断命休。
“愣着干嘛,还不快走!”煜苍朝月小司大吼。
月小司猛地回神,望向煜苍,“你小心。”
说着,飞身跃上无垠焚水上的轻舟,却见远处一条银芒不偏不倚正朝月小司飞来,月小司背对银芒,身上又负一人,回招已不可能,当下,只能眼睛一闭,赌上一把。
银芒如电,又快又准,煜苍忌惮焚水,出招去挡手上力道顿减三分,强悍妖力直冲腑脏,煜苍顿时眼前一黑,好在只是数秒,银芒顺势弹回,煜苍旋身稳稳挡在焚水之镜前,月小司担心煜苍,脱口道:“煜苍……”
“我没事,一会儿就追上你们。”煜苍头也不回,冷冷注视着飘然而下的蓝袍男子,神情似笑非笑,狭长锐利的目随意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煜苍身上。
而煜苍心细月小司,复而又看到呆立一侧的月冷,心头一紧,暗叫道:怎么把她忘了,这下可怎么办?
“哎……”冰棺一声叹息,遗憾的朝煜苍摇了摇头,道:“我好心指阁下一条明路,阁下却不知珍惜。”
煜苍故作无奈,神态沮丧,同样叹了口气,回道:“那可还有补救的法儿?”
冰棺微微一笑,瞅了一眼月冷,道:“现在倒还有一人,不知阁下打算如何处置?”
“你的意思是让我杀了她?那这样你会放过我吗?”煜苍笑问。眼角示意月冷注意焚水之镜的动向,意思是等月小司过去,小舟飘来你就乘船快走吧!
月冷咬唇,慢慢挪到煜苍身后,只听冰棺拍手笑道:“看来事到如今,阁下还想来个英雄救美咯?”
煜苍咂嘴摇头,邪羽刀已暗暗凝聚妖力,只等对方出手,“冰棺大人深藏不露,小小煜苍哪里敢在您面前造次,说道美人,在场众人谁能比得过冰棺大人呢?”
“找死!”按耐不住的万骨枯忽然魅影一闪。
冰棺神色往常,眉头皱也没皱一下,煜苍一门心思注意他,没料到先出手的是别人,随即刀锋一转,挺身迎上。
速度变化之快,令在场众妖眼前为之一花。
焚水悠悠,荡除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月冷苦笑着望着焚水中的自己,一声苦笑,她根本无法离开这里,焚水以妖力为食,以妖力为动,她现在妖力全无,跳上那轻舟,恐怕立刻会葬身水中,尸骨无存。
现在唯有煜苍带她一起上船才能离开,不过,这根本不可能。
远处,一叶轻舟缓缓飘来,对岸,月小司怔怔的望着岸上缠斗的两人,一咬牙,绝尘而去。
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否则,我决不饶过你!
背上婵吘气若游丝,逐渐冰冷的身体让她不住的催动妖力,加快脚步,朝向沁云山峦的方向,婵吘身上深陷骨髓的链子她不敢动,叮叮咚咚的链子相击声搅得她心烦意乱,血顺着链子一滴滴滑落,月小司不敢开,她甚至不敢看背上婵吘的脸,那双空洞的眼睛,面目全非的容貌,让她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
“嗯……”
一声轻微的低叹,让月小司的心蓦然一紧,跟着正准备的欢喜的开口,却觉背上的人动了一下,梦呓般念叨:“主人……是主人……吗?”
声音细弱蚊蝇,断断续续,但还是让月小司听清楚了,刚要说出口的话又生生的咽了下去,加快脚下步伐。
“主人……真的是主人……”
婵吘欣喜若狂,月小司却心如刀绞,强忍着没发出声响。
“我、我就知道……主人、主人绝不会抛下我们……我……我……”声音越来越小,月小司正要开口,婵吘喘息了几口,又接着道:“主人、婵吘不明白、为什么、主人为什么要背叛族人、为什么……”
背叛这个字说的尤为吃力,仿佛费了很大力气,月小司这才明白月冷为何被抓,原来日华一切都是日华,当下愤恨难消,抑不住的杀气奔涌四散。
“主人、是不是、是不是我们哪里做错、惹、惹你不高兴、你、你才会、才会……”婵吘说了几句又开始喘息,月小司从刚才就像制止,但她若开口,婵吘定会失望,她几次都想说明,话哽在喉咙又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觉眼前景物有些模糊,胸口堵得让她难以喘息。
“主人、您那天的杀气、好重、很愤怒、很悲伤很绝望、婵吘、婵吘不明白,不明白……您、您教过我们、说、说我们并不是为了恨才杀,而是为了爱才杀,我们是为了守护自己小小的幸福,为了保护族人才和对方拼命,因为这样,才、才能死而无憾……”婵吘一口气说完,呼吸声止,吓得月小司赶忙停下抱起婵吘查探,就在此时,婵吘忽然又有了气息,黑洞洞的眼窝望着头顶,冷月高悬,在她的身边洒下一片银芒,她试图动了动胳膊,微动的锁链声,月小司再也抑制不住的泪夺眶而出,一滴滴打在婵吘满目全非的脸上。
“不、不要哭……主人、不要哭、婵吘不恨你、不恨、什么是幸福、你问过我,我不知道,但现在我知道了,守护碧龙族,让更多人得到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很不自量力的想法对不对,明明自己都、都快死了,还、还这么,可是、我爱他们、爱那些、曾今给过我保护的族人,婵吘、婵吘虽死、虽死犹……”
生未出口,命已无生,月小司仰天哀嚎,放声大哭,她从未感觉过如此悲伤,像是连心都要被掏了出来,冷月下,散开的红色长裙,宛如一朵盛开在月下冰冷凄美的蔷薇花,狰狞恐怖的脸上,微微扬起的最后笑靥,都成了最后定格的画面,如此凄惨,如此悲哀,如此令人心酸。
她哭着从新将婵吘负在背上,心被狠狠的扯了个口子,疼得让她难以呼吸,但她必须将她送回去,送回那个她到死都挂念的地方。
风,何时变得这冷,月,何时变得如此明亮,为什么要打的你死我活?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这个就在之前看到婵吘时还没想到的问题,此刻却突然跳入她的脑海。
冷月下,只余一条人影,快如闪电,急急如风。
无垠焚水边,轻舟缓缓飘来,月冷只是看着并不上去,煜苍心急,手上刀却不敢慢半分,万骨枯身法诡异,枯爪阴狠毒辣,招招攻其不备,又快若闪电,好在邪羽刀比他还快,几乎每次都在他之前当下攻势,又利又准,只是煜苍一直分神催促月冷快逃,两人才缠斗这么久。
“她是走不掉的。”冰棺笑眯眯的扫了一眼月冷,对煜苍说。
煜苍装作充耳不闻,邪羽刀忽然变得凌厉诡谲,只见刀光阵阵,直逼得万骨枯连连后退,独目闪烁,迸出骇人厉色,周身妖气腾腾,光影幻化,万骨枯顿时消失,邪羽刀找不到对手下意识慢了下来,但煜苍依旧警惕注视四周,一旁断凌绝跟着冰棺笑嘻嘻的看戏,冰棺也静静一语不发,还剩下七八名地妖躲在远处静观其变。
忽然,一股阴冷妖风袭来,煜苍下意识挥刀横切,身后无人,右脚顿时陷入泥土,只见一只枯爪紧扣煜苍脚腕,一道白芒嗖的破土而出扫向煜苍喉咙,煜苍迅速收刀护身,铮铮两下,全都打在刀背上,但劲力十足,震得煜苍手腕一麻,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仰。却是脚腕捏,无法脱身,煜苍当下提刀刺入地底。
“咯咯咯咯咯……”
一阵诡异的笑声,煜苍忽觉有几分出息,脑中闪过那日与月小司联手制服镜妖之事,心下了然,一声轻哼,迅速抽刀,刷的一下斩断捏住他的手腕,咔嚓一声,煜苍脱困,抽身跃出一丈,脚刚触底眼前顿时一黑。
有毒!
脑中闪过一道霹雳,万骨枯突然跳出,闪电般的攻向煜苍,煜苍只知道有人攻来,妖力一滞,暂时无法做出回应,却是利爪索命,一发千钧。
噗——
穿胸破肚,血溅三尺,煜苍脸上一湿,眼睛一亮,一只猩红的利爪映入眼帘,跟着是月冷浑身是血的倒在他身上。
倒是万骨枯怎么也没想到月冷会突然不要命的挡在煜苍身前,利爪入身,顿时被一双手牢牢攥住,冷眸如星,死死的盯着他。
煜苍一声怒喝,刀锋凌空一劈,万骨枯躲无可躲,硬生生给劈成凉拌,咔嚓咔嚓碎成一地枯骨。
“啧啧……叫你轻敌。”说话的是断凌绝,不紧不慢,阴毒的小眼睛淡淡的扫过几人。
枯骨落地,嗖的钻入土地,跟着一串“咯咯”的笑声,听的人脊背发凉。
“月冷!你怎么不走!”煜苍保住月冷脱口就问。
月冷惨笑,摇了摇头,“这水,我过不了……”
过不了……
煜苍脑中划过一道闪电,一拍额头,骂道:“混蛋!我、我竟然……”
月冷摇了摇头,手捂着伤口,又抬起手看着满手血腥,忽然想起日华的话,他说的不错,满手血腥,满手血腥。
“月冷、月冷……”煜苍忙唤。
月冷努力睁眼想看清楚些,煜苍握着她的手,她满足的笑了笑,柔声道:“谢谢你……”
日华,我不了解你心底的痛,那就与我一同下地狱,再论对错是非。
脑识传音,身在沁云山峦的日华顿时眼前一黑。
白棋顿慢半分,慕天殿乘隙将他踢飞,森然冷笑:“就你,也想与我斗?”
脑中闪过一幅幅画面,联合地妖攻打碧龙,白毒伞与必螭到来,他无奈只能配合,却是正中慕天殿的圈套。
一招穿光引暗将众人困于海龙之渊,必螭心知中计逃跑已难勉强杀出一条血路让白毒伞去救人,他想笑,救人,还真小看的碧龙族。
死,他已经猜到自己的结局,心头反而豁然开朗。
仇如何,恨如何,都将化作黄土一抔,一无所有。爱到伤处便是恨,恨到尽头便无心,但他终究做不到无心。
好、如你所愿。
意识回归混沌,闷响一声,日华落地,一群龙士凶神恶煞的冲了上来,见日华落败,也不管他是死是活,一阵乱刀砍下,血肉横飞,杀红了眼的龙士满脸是血,狰狞恐怖,不消片刻,日华被砍的面目全非,只剩烂肉一堆。
其实在他们打算偷袭碧龙族,慕天殿已得到煜苍情报,提早防范,不过没料到他们这回来的真早,只等日华将一行人领进海龙之渊,慕天殿一招穿针引暗彻底和外面断绝联系,除非妖力和慕天殿不相上下,否则难以逃出生天。
穿针引暗,一条条快如流梭的银丝银银闪闪,稍稍碰到便会引发一道道厉光,直到消灭对手为止。
白毒伞身形小巧,动作敏捷,一路与恨千秋缠绕,竟不落下分,必螭对上凫水,双斧对龙枪,他身形魁梧,双斧威力十足,一劈一砍令凫水不敢小觑,好在龙骨枪灵活多变,一刺一缠,绕的必螭难以招架,额上汗珠滚滚,巨斧锵的一声劈下,刚劲十足,凫水足尖轻点,跃上一侧石壁上。
明知是圈套,他竟然自己跳了进来,必螭暗骂自己无能,白白葬送性命,却见凫水身形一跃,龙骨枪劈空直下,必螭一时分神,觉察之时慌乱一档,却见枪锋一转,银光闪闪,他一时看不出路数,巨斧微微踌躇了一下,龙枪当即刺来。
嘭的一声巨响,碎石翻飞,刺痛必螭的脸,跟着腰侧一阵剧痛,凫水与龙骨枪一同震飞出去,当下必螭忽然虚影一晃,准备闪人,却在此刻,凫水竟不知何时提枪迎上,必螭心下诧异,见凫水满脸肃杀之气,龙骨枪威力大增,必螭只想逃走,竟有些怯战。
看来只有拼死杀出去了。
必螭一咬牙,再提妖力,脚下涌起一股巨大妖气,只见两人双目交汇之际,一冷一杀,凫水身形快如闪电,枪锋一瞬,竟没了踪影,必螭搏力将所有妖力凝在双手,怒喝一声。
轰隆一声巨响。
慕天殿胸口一息,穿针引暗出现缝隙,锐利的眸子冷冷一扫,对身侧按兵不动的赤羚道:“又有贵客来了,传我命令,若不及对手千万不可硬拼,就放他们进来即可。”
“啊!可是。”赤羚疑惑。
慕天殿冷眸一扫,再不说话,悄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