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泉内,魇无珠还是没有醒过来,原本隔三差五来问其情况的龙士也渐渐不来了,锦鲤顿时觉得无聊起来,命不尽倒还好,不怎么离开葬泉,用他的话说,他一定要第一个跟魇无珠说对不起,虽然命不尽死都不说为什么要道歉。不过锦鲤不想也明白。
好羡慕她,有这么几个人守着。锦鲤望着床上的魇无珠,不自觉开口道:“你为什么不醒过来呢?我不会告诉殿主,他们都很担心你。”
祸颜隔三差五就像吩咐下属一样让命不尽照顾好魇无珠,命不尽虽然表面上点头答应,背后一个劲儿的跟锦鲤说祸颜的不是,听的锦鲤更加羡慕这几人。
凝血总是远远的望着这里不会太靠近,她似乎跟所有人保持戒心,除了祸颜。
“啦啦啦啦……”
正在踢水的锦鲤忽然凝神,对面一个白衣白发用一个大白蘑菇当雨伞的少女扭头朝她做了个鬼脸。
“啦啦啦啦……”
锦鲤歪头,那少女是谁?怎么没在族中见过?
清喉娇啭,声如天籁,锦鲤跟着少女的脚步,忽然起了阵风,沙子眯了眼,锦鲤揉眼,再看,却不见少女踪迹。
“你在找谁啊?嘻嘻……”身后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
锦鲤吓得一个激灵弹了起来,本能退到一丈之外。
“你是?”锦鲤定了定神,警惕道。
这少女并不简单,她的妖气告诉锦鲤此人绝非碧龙族人。
“嘻嘻……你怕什么?你不是在找我吗?”少女眼神清澈,笑靥如花,锦鲤稍稍松了口气。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锦鲤好奇道。
少女嬉笑,神情忽然一变,“我来找预言之女啊!”
话音落,锦鲤忽觉眼前一花,本能抽出腰间曲牙,铮铮两声,锦鲤回过神来,少女无踪,曲牙紧握,叶落风止。
不简单!锦鲤眼神一凛,身侧树动,曲牙应声飞出,一阵锐利的妖风从后方袭来,锦鲤斜眼,曲牙回旋,啪啪啪几声,曲牙被一股大力弹开,虎口一麻,锦鲤飞了出去。
只见少女从天而降,欺身而来,眼露凶光,一点也不像刚才那个纯洁无暇的少女,锦鲤大骇,再提妖力,曲牙光芒暴涨,少女一声尖叫,锦鲤喘息着一个翻身安然落地。
少女再次无影。
到底是什么人?锦鲤急得满头是汗,下意识的紧握曲牙。
“死!”耳边泛起一个冷冷的声音。
锦鲤回头,少女近在咫尺。
“啊!”
巨网从天而降,树阴沙沙,妖风顿时四窜,如刀如剑,树林瞬间被毁了大半,少女猝不及防来不及躲闪被巨网牢牢网住,锦鲤吓得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脸上身上都因那阵妖风化了好几道伤口,但她并不在意,迫不及待的躲到命不尽身后,大呼好险。
“谢谢你,差点就没命了。”
命不尽看着网中的少女皱了皱眉头,原本他在魇无珠门口守着,谁知就听见这里有什么动静,赶到后见那气势以为是什么人,网住了一看原来是个娃娃。
命不尽蹲下戳了戳娃娃,“喂!小东西,你叫什么名字。”
“呜呜……”被网套住的少女揉着眼睛嘤嘤哭泣。
白衣白发,小手一遍又一遍的抹泪,下弯的唇,伤心的哭,她坐在地上,听见命不尽的声音抬头,红肿的大眼睛,抽噎道:“我、我叫小白伞。”显得甚是委屈。
“呜呜……”
命不尽心里很不是滋味,顿了顿,一挥手收了网,“走吧!”
小白伞惊讶的抬头,泣不成声,“你、你要放了我?”
命不尽抓了抓头发,对一个小孩子,他还真下不了手,遂扭头潇洒的挥手道:“快走快走。”
锦鲤惊得瞠目结舌,见命不尽走,也抬脚跟了上去。
“嘻嘻……放了我就留下你的命吧!”话音落,锦鲤觉身后异样曲牙本能脱手而出。
铮铮。
锦鲤只觉虎口一麻,曲牙震飞,少女眉眼弯弯,笑面欺身。
“锦鲤!”命不尽张开天网,少女抬头,一脚将锦鲤踹入网中,网飞,一片血红倏然闯入战团,妖风如刀,血光扑面,少女猝不及防,肩头一疼,轻哼一声,抬眼,唇微扬,白发如雪,被一阵风卷入了树林中,很快无踪。
“嘻嘻……嘻嘻……”笑声回荡,远处祸颜面如冷霜。
一声闷响,锦鲤落地,胸口却是火辣辣的疼。
“命、命不尽……”锦鲤抬头,热泪滚滚。
“锦鲤、锦鲤。”命不尽不知所措,锦鲤胸口出现了一枚白色蘑菇,而且已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扎根心脏。
锦鲤只觉一阵撕裂般的腾空,力气迅速被抽干,听不见,动不了,连命不尽的脸也看不清,渐渐模糊。
“命……”锦鲤吃力的抬手,想让命不尽靠近一些,她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白菇迅速变成血红,仿佛在拼命吸干锦鲤的血,锦鲤渐渐沉陷干枯状态。
命不尽见锦鲤伸手忙准备将她扶起。
“别动。”血扇忽至,命不尽吓了一跳,祸颜喝道。
锦鲤呼吸越来越急促,双颊凹陷,眼神迷离,她看见自己干枯的手,以为这是一场梦,扭头看见祸颜和命不尽,他们已经离开,越走越远。
不要、不要丢下我。
没有力气,锦鲤试图挪动身体,胸口传来钻心的痛。
“你这是干什么?放任她不管吗?”命不尽朝祸颜大吼。
祸颜一语不发,将命不尽扔到一旁,举起曲牙,沉痛的看了一眼锦鲤,嗖的一声,曲牙如风,刷的击中锦鲤胸口的血菇。
嘭!
血菇破,顷刻间,锦鲤当场炸裂,血肉横飞,所到之处都出现一朵白色蘑菇,小巧玲珑煞是可爱。
“这是……”命不尽大骇。
祸颜指着那些蘑菇,只见,白菇很快吸干地上的血肉呈现一种淡淡的红色,仿佛像活了般,他看见白菇向两人缓缓移来。
“啊!它、它们在动。”命不尽大叫一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祸颜眉头皱成一团,血扇一挥,苍白妖火呼啸而出,白菇仿佛有感觉般连连后退,但还是没有逃过妖火,一瞬间,化为了灰烬。
“这、这、这是什么?你怎么看起来很清楚的样子?”命不尽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
祸颜淡淡的回道:“白毒血菇,那个少女,是白毒伞。”
“白毒伞?你说清楚。白毒伞又是谁?”命不尽追问,祸颜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地妖还有余孽?白毒伞竟然没死。他做梦都不会忘记他的战友朋友,胸口的那朵从白至红的血菇,血溅到的地方也会生出那样的蘑菇,一传十十传百,碧龙族死伤无数。唯有妖火是那血菇的唯一克星。
屋外,凝血心神不安的守在那里,一见祸颜回来,松了口气,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墓刹锦鲤死了。”祸颜回道。
凝血一惊,“谁干的?”
祸颜沉思片刻,良久,开口道:“你去告诉殒地殿他们,白毒伞来了。”
“白毒伞?”凝血疑问。
祸颜摇头,“回来我再告诉你。”
“好,那你小心。”凝血点头,离开葬泉。
心底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凝血回头,祸颜出神的望着屋内的人,在他的心里,她始终只是朋友。
凝血失笑,心口有什么正在悄然脆裂。
海龙之渊,终日不见阳光,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入口处加派了龙士,戒备森严。
必螭藏于峭壁的一处断崖,他已经在这里守了三天,而慕天殿看似还是没什么动作,必螭皱了皱眉头,忽而,脖子一凉,必螭顿时一愣。
“嘻嘻……”白毒伞笑嘻嘻的拍了拍他的脖子,道:“别怕别怕,是我。”
必螭先是松了口气,后无奈叹道:“早晚被你整死,去哪儿了?”必螭随口问,继续观察海龙之渊。
白毒伞仰起小脸略略一思,“本来想把预言之女带回来,不过失败啦!杀了一条鱼。”
必螭闻言,一个趔趄险些掉下去,“你、你、你也私自出手了?”
“我……”白毒伞嘟囔着嘴,被必螭一训,小脸鼓起,眼眶包一兜泪花,委屈的看着必螭,“我又闯祸了?”
如果必螭现在点头,那她绝对哭出来,这一哭出来,守门的龙士一定会有所察觉,然后,监视就此泡汤。
必螭额角青筋直跳,青着脸哄道:“没有没有,我们的小白伞怎么会闯祸呢?你最乖了。”
泪水戛然而止,转换之快让必螭心底叫苦不堪,谁让他们摊上了这么一个主儿。
“呐!我遇见一个有趣的人。”葱白的小手扯了扯必螭的袖子,必螭无奈,回头问:“什么人?”
“我很烦吗?”白毒伞抽着鼻子,闪着大眼睛。
必螭忙摆手,认真道:“怎么会?你遇见了谁?”
话题转移,白毒伞嘻嘻笑道:“那只四尾猫哦!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只剩下一尾了,不过他了解我的弱点,会是我们的敌人哦!”
“他现在在哪里?”必螭追问。
白毒伞咯咯一笑,摇头道:“不告诉你。”
“你!”必螭瞪眼。
白毒伞摇晃着脑袋,舞动着她的伞蘑菇,回道:“谁让你刚才欺负我,我就不告诉你,我去告诉时哥哥。”说着,她朝必螭做了个鬼脸,身形渐渐淡去。
必螭重重的叹了口气,心下道:“终于走了……”
日暮西斜,残阳如血,夜幕渐渐降临,这对于海龙之渊将是完全的黑暗,长时间的适应,已让碧龙族人适应了海龙之渊的生活。
凡刹居内,慕天殿斜躺在榻上,一手轻垂一手搭在额上,看不清表情,也不知她是否真的在沉睡。
离软榻七步的距离,站着一个人,冷冷的注视着慕天殿,空洞的眼,俊秀的脸,面无表情,手握刀柄,却感觉不到丝毫杀气。
“枫如夜……”慕天殿轻唤,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枫如夜动了不动,甚至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海龙之巅,真的好高。”慕天殿并不在意,喃喃自语。
她仿佛看见了海龙之巅上一个身着艳丽神情冷傲的女人将一个不足满月的孩子顺手扔了下去。可那个孩子却被跟在女子身后的人救了。
“告诉我,我是谁?”年少的慕天殿早熟的可怕,那异于常人的聪慧和能力很快让她在整个碧龙族脱颖而出,但她那个应该是父亲的男人却没有承认她的勇气,一直让她喊他叔叔。
“我说过,你是我捡来的。”男子避开慕天殿咄咄逼人的目光,扭过头去。
啪!
她将一个小册子甩到他的脸上,恶狠狠的骂道:“你为我取名慕天。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如果真想让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不将这恶心的日记烧毁,你这个没种的懦夫。”
“慕天……我……”男子欲言又止,慕天殿冷冷的睨了一眼,扭身离开,自此她再也没有回过那个所谓的家。
“慕天……我真的不知道你的父亲是谁?”男子低声道,神情沮丧。
逐渐苍老的容颜,失神的双眼,慕天殿以为他天生便是如此,懦弱的令人恶心。
“那我的母亲是谁?”远处,荣升为七主之一的慕天殿冷傲的俯视男子。
男子惶恐,两鬓发白,他似乎又苍老了,“我、我不能说,说了只会毁了你们母女。”
“哈?你和我母亲什么关系?”慕天殿嘲讽道。
男子低头不语,良久,开口道:“我是个没用的丈夫,而她却是优秀的妻子。”
啪。
冷冷的一巴掌,慕天殿心底窜出莫名怒火,“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你的怜悯让我会恶心一辈子。”她贴近男子,一字一句道。
你可知小小年纪的她受到同族的何等欺辱?
你可知那一声声杂种是她彻夜的噩梦?
你可知你的救命之恩带给她的只是无尽的痛苦。
慕天殿没有说这些,因为她不想浪费唇舌在一个废物身上,连自己的女儿和妻子都不敢承认的人,不配出现在她的眼前。
凡刹居冷冷的风吹动她的发梢,她动了动手,滚落一滴泪。
“望川……”慕天殿低喃一句。
枫如夜神色一凛,握刀的手微动。
“望川,已经不在了。”慕天殿抬手,看了看空空的掌心,失神自嘲。
夜幕降临,繁星笼罩,一条流星划过天际,短而快,来不及眨的眼,也只能记住它那仓促的一瞬间,而许愿,已为时已晚。
啪,火光炸开,照亮整个水榭纷飞,湖边的柳树被一股强大的妖力折断,哗啦一声落入湖里,溅起一片水花。
“那是什么?”水榭内,一个妙龄女子好奇的探出头来。
华光四溢,勾勒出一片绚烂的色彩,而在那片绚烂中,邪羽刀摇曳,泛着冷清的光。
女子好奇的走出水榭,上前一探。
“啊!”一声短促的惊叹。
有什么声音?
煜苍试图睁开眼,但身体仿佛不受控制。
他怎么了?
冗长的梦魇,凌乱的片段,他似乎看见了月小司冰冷的眼,勾起的唇,邪佞的笑,沾血的月鳞戟嗤的一声刺穿了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