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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布庄进了一批新绸布,李婶让独孤冷捎口信要我去裁几件入夏的新衣。我正在菜园里给南瓜秧浇水,愣了一愣问:"李婶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独孤冷在凉亭里坐下眸子里都是优雅的笑意,"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才不会到处宣扬。"
"的确是不光彩,不过这是事实,怕也是瞒不了多久。你总要迎夜白姑娘进门的,只是若娶为正室怕是不可能。"
"你......还是在乎夜白姑娘的......"
"夜白姑娘艳冠群芳,你却也是有眼光的。"这四月中旬的风已经多了一丝戾气,如藏了绵针一般划过皮肤,将发丝荡起遮住即将要伤感的面容。最近我沉默了许多,连沈素心都在说我有些不拘言笑,眉目间也挤满了愁容。我以后自己掩饰的很好,而独孤冷,他永远都是冷静而优雅,似乎没有什么能令他动容。
回廊远处又飘来叮叮当当的银铃声,如绿山深处飞来的百灵。独孤冷黑玉石一般的眼神立刻变得不可捉摸起来。我继续蹲下身子将瓜秧中的杂草仔细的拔出来。
夜白姑娘如胶似漆的粘过去,娇嗔道:"怎么叫我到这么个荒僻的角落?我们去车晚湖边吃酒不好?"
"这个角落是颜敏王爷特别给如烟的,闲杂人等都是不会靠近的。"
"七少爷的意思是夜白并不是闲杂人等。"夜白立刻便笑开来,墨绿色的眼眸里硬生生的开出妖冶的花朵。她索性毫不顾忌的坐到独孤冷腿上揽住他的脖子。这个情景就好比一只绿头苍蝇趴在我的梅花糕上,如此令人食不下咽。她是故意现恩爱,独孤冷却也不为意的任她妄为。
我终于能够明白祝王妃看到自己所爱之人与其他女子眉目传情时,是如何的柔肠百结。也能明白她那种玉石俱焚的决心。
我提起竹篮准备离开菜园,却听到独孤冷稍许激动的声音:"你打算走了吗?"
"良辰美景奈何天,七少爷有如花美眷在陪,我这闲杂人等可不是煞了风景?"我不回头的离开菜园回到小院。说实话,看他们唱了这么一出我也有了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于是收了包袱准备回娘家清风镇,大概老夫人和姨娘那边要好些日子才能解释清楚了。
我去颜亲王爷那里道别,却撞见几个工匠在装裱蓝莲花绣品,屏风架是上好的黄梨木,架身雕刻的莲花惟妙惟肖。他听我说明来意,眉眼里涌现出复杂的表情,叹气道:"也好,我这王府之中也的确成为了是非之地。虽说映春姑娘之死还未解开,但是如烟你也心结未解,我也不便强求。大概是我颜敏没福分,上辈子只修来的相遇的缘分......"
"王爷,如烟只能说句珍重,我怕是泥菩萨过江,还望王爷恕罪。"我望着那开遍绣屏的蓝莲花,那妖美的颜色美得令人窒息。我禁不住微笑说:"这最后的蓝莲花绣的真美,像开在屏风上一样,真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嗅嗅它的香味。"
"这莲花开的美,却美得要命了。"颜敏王爷苦笑。
这样离府决定的很仓促,我甚至连与独孤冷道别的勇气都没有。颜敏王爷本来是让马夫备车送我回清风镇,只是我要与沈素心道别,于是就婉言谢绝。
在公堂口听衙役说,沈捕快一大早就去了姚家庄,说是跟锦绣鸳鸯坊的案子有关。
本来准备放下这命案不管,好奇心驱使之下却又叫了马车赶往姚家庄。村口有两个坐在桑树下做针线的农妇,见了陌生人便奇怪的啧啧舌说:"早上来的那个俊俏姑娘还没走呢,这又来了个美的出奇的小姐,这姚家庄是刮的什么风啊。"
这话倒奇了,莫非她们说的是沈素心。我便停下步子询问道:"两位大婶,我是来寻人的,你们说的早上来的那个姑娘是不是个子小小的,束着头发还带着剑?"
"那就是了,那姑娘现在还在庄后的桑坡上,不知道找什么东西呢!"
我寻到沈素心时,她沮丧的快要流下泪来说:"我的好如烟,你可来了,这好不容易案子有了头绪,怕那双手扔在了这村后的坡子上被什么野狗野猪的叼去吃了。"
"你慢慢说,不要着急,是不是映春丢失的那双手有了下落?"
"是的,昨日一个蔬菜贩来报案,说是他前几日在茶馆里与别人拿错了包袱,在半路找干粮的时候发现包袱里装的是一双人的手,他吓的半死就把包袱顺手扔在了这桑坡上。他怕被官府怀疑便一直没投案,这几日整天心惊胆战的,终于还是在他婆娘的怂恿下来投了案。"沈素心有些丧气的说,"我已经调查过了,那人确实没有说谎。只是这包袱扔在桑坡上数天,怕是早就被野狗吃掉。"
桑坡只是一个种桑树的山包,并不是很高。平时经过姚家庄都要路过这个桑坡,若像那投案人所说,他当时定是心慌意乱扔在桑坡的路边就匆匆离开。这里平时人来人往,况且是一个包袱,怕是哪个人看到了都会认为是路人遗落的便赶快拿回家去。
我忙安抚她说:"你别着急,这是人集中居住的村庄,怕是被野狗野猪叼走的可能性不大。反而可能被人拣了去。"
"那怎么办呢?若是被过路人捡到,也会慌忙销毁的。"
"一般人拣到这种东西第一反应是丢掉,而不是销毁。那双手离开肉身已经大半月,怕是已经要腐烂。"我思索半天说,"这样吧,我们马上回城里衙门,让衙役过来挨家挨户的说,若谁捡到一只来历不明的包袱,请迅速交回,有重赏。"
"这些人都怕引火烧身,怕是没什么效用。"
"就是因为他们怕引火烧身,所以这招才会有效用。"
沈素心将信将疑的随我回了城里,经过颜亲王府门口时,她令马夫停车,我摆了摆手说,先去云来客栈。
她秀眉一挑,不解的问:"你好好的去客栈做什么?"
"我不去客栈住哪里?"
"你夫君住王府里,你住客栈,这是唱的哪一出?你们闹别扭了?"
"我与他何时闹过别扭?"
"啧啧,你瞧瞧,一说起他你就像个弃妇一般。"
我忍不住被她逗笑,嬉闹的说:"你这倒说着了,我可不是个弃妇么,休书都在包袱里呢。"
沈素心瞪大眼睛,许久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像是不忍心,她咬了半天唇,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说:"如烟,你什么都好。人长的美,武功好,善良聪明,只是对于感情就是傻瓜一个。那七少爷骨子里是个隐忍沉默的人,他表面上好像随和又优雅,但对于不喜欢的女子他是绝对不允许近身或者表露一点亲近的。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你们这样草率,怕是错过了彼此要懊悔终生的。"
"从此萧郎是路人。"我笑着说,"错误的婚姻结束了也是好事。"
沈素心也不便再说什么,生怕触及我的伤心事。我先随她去了衙门后又折回云来客栈。天字的客房很干净,推开窗户就是长着一棵参天大树的院子,月光稀稀疏疏的透过夜隙映在窗纸上,这夜半还是有些凉的。
我坐在窗前泡了一壶茶,是极香的桂花烘青,茶色墨绿通透,桂花若绿中藏金,那汤色如盛满了金黄的满月,惹得人要一吻芳泽。只是这茶凉透了,我都没尝上一口,怕是明日还要去衙门,于是准备就寝。头顶突然响起极其细微的青砖碰撞之声,极其绵软的鞋底,脚尖不过点过瓦片,这夜深人静之时却格外清晰。
我索性支起窗子大声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既然来了,兄台何不来饮杯茶。"
夜色中传来些许熟悉的男声道:"一个妇道人家深更半夜邀男人入房,柳如烟,你可真是够胆。"
我心中一惊面上却不露声色的说:"原来老朋友还在余杭,真是幸会。"
"像你这样的美娇娘在这里,我要到哪去?"蓝城郁翻窗进来,掸掸青袍上的灰,优雅的坐到椅子上说,"姑娘好雅兴,一个人还赏月品茶,可惜这桂花烘青香气浓郁,人没走茶却凉了。何不尝尝我的茉莉春,清香淡雅,最适合我们这等好茶之人。"
"品茶倒也就罢了,我只问你,你有没有去过颜亲王府?"
"颜亲王府?"蓝城郁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王府的夜色很美,我最喜欢的就是车晚湖,碧波水上荷,绿透茎上花。每一朵花都像美人的脸。"
"你与颜亲王爷有何仇恨?前几****入府行刺对不对?我真的不明白。你们一个贵为王爷,一个是室外高人,怎么会结怨?"
"你不需要明白。"蓝城郁阴恻恻的说,"看来你根本没学聪明,还是太好奇。你知道吗,这样总是引火烧身的。"
"你今夜还是要杀我?"
蓝城郁又笑起来,清秀的书生脸上带了一抹羞怯说:"我从来都没说要杀你。我只是想打断你的腿让你留在我身边而已。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喜欢你的。如今你已经不是独孤冷的妻子,我真的很高兴。不过我还是要打断你的腿的,我怕你会离开我。呵呵。但不是今夜,我还有心愿未了,等我心愿了结立刻带你远走高飞。"
"蓝城郁......"
"如烟,我要走了,你好生呆着,不要太好奇,我会来找你的。"
他的笑容虽然俊美,却难免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可以笑着跟一个女子说,我要打断你的腿,留在我身边。这笑容里却如孩子一样的明净,竟觉得那样自然。怕是他心里是真正爱着这个女子,但是这个事实也怎么也让人高兴不起来。
早上有衙门上的衙役来客栈找我,说沈捕快让捎个话,那个包袱已经找到,请快去义庄一趟。义庄在城外,是一对老夫妇在打理。那郭叔原本是衙门里的仵作,年纪大后就去打理义庄。那映春姑娘的尸体正是他的老伴郭婶一针一线的缝起来的。
我本来担心天气转暖,这大半个月过去,映春的尸身已经腐烂。郭叔夫妇却领着我和沈素心进了地窖。地窖里仿佛是个天然的冷室,人站在里面手脚冰凉,那尸身也保存的完好。
尸身上就像被针线连起来的巨大的人偶,缝口处却泛着青白色,有种令人作呕的尸气泛滥在空气中。那双找来的手就放在断臂处,还没有缝合。郭婶可惜的摇摇头说:"这双手已经腐烂,怕是不要缝上去了。"
"真奇怪,为什么凶手单单留下了一双手,是不是心理有隐疾?"沈素心百思不得其解,"而且这双手我检查过了,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难道凶手真的喜欢映春的巧手?"
郭叔叹了口气说:"我做仵作几十年了,什么样的杀人方法没见过,还真见过这么残忍的,这小手细皮嫩肉的多好看,好好的一个姑娘给祸害成这个样子。"
我仔细的翻过那两只断掌细细的比较,是格外细嫩的小手,手型很美也很纤细。只是我却觉得怪异非常。
"真奇怪。"
"如烟,你发现了什么?"
"这手真是映春姑娘的吗?"
"这断口都能对上还能有假?"沈素心急急的问,"你到底觉得哪里奇怪呢?"
"我们马上去其他绣庄一趟,你马上就能明白了。"
锦绣鸳鸯坊中的绣娘大部分都被一个叫天赐绣庄的地方重金请了去。我们去了天赐绣庄,老板娘摇着帕子娇声道:"这是什么风吹来个仙女姑娘呀?两位姑娘是做绣袍还是绣帕,我们这里是有城里最好的绣娘。"
"老板娘,我们想做两件绣袍,听说以前锦绣鸳鸯坊的绣娘都到你这里来了,我们就跟来了。我们看看绣活,不知道能不能行个方便呢?"
老板娘笑的花枝乱颤,有金主当然什么都方便。没想到有个绣娘却是认得我和沈素心的,映春死后那日早上有事没去上工,到了中午过去时才发现已经被封了,她记得我与沈素心进了绣坊,也聪明的猜到是与官府有关的人。
她有些忧心的问:"你们知不知道映春姑娘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哦?"我轻笑,"很少遇见这么关心这个案子的人了。你和映春姑娘关系很好吗?"
绣娘摇摇头说:"映春姑娘只是每个月给我们派工钱,虽然别的绣娘都以为映春姑娘把染绣线的方法和绣蓝莲花的针法教给了我,但是,我真的连映春姑娘绣花都没见过。"
"映春姑娘从不在你们面前做绣活吗?"
"恩,绣莲花的针法很独特,尤其是绣蓝莲花用的丝线染料都是秘密,她是不会让我们知道的。"绣娘叹了口气,"去年我娘病了,是映春姑娘预先支给我三个月的工钱看病,说起来她对我也是有恩的。"
"是这样。"我微微的点点头说,"能不能把你的手伸出来给沈捕快看看?"
绣娘不好意思的伸出手说:"我们做绣活的,手都不好看。"绣娘的手指因为常年拿针而微微变形,连手指和手掌都磨出了厚厚的茧。沈素心有些疑惑的说:"我见那些大家闺秀在家也做女红,手指都嫩的跟葱一样呢。"
绣娘无奈的笑着解释:"姑娘,大家小姐做女红跟我们哪能一样,靠这个吃饭的总要练针法。大冬天的手在也外面,若是细皮嫩肉的便奇怪了。"
沈素心恍然大悟的看着我,那双手就是因为太细嫩了才奇怪。我基本上可以了解凶手将映春姑娘的手砍下来的原因。因为他能想到,那不是一个绣艺超群的人应该拥有的手。
沈素心有些耐不住性子,一出绣庄便拉着我说:"太奇怪了,从映春姑娘的手来看,她根本不是一个绣娘。是不是她比较有天资,不用功练针法也可以绣出美丽的蓝莲花。"
我悉心解释道:"我现在可以理解那个凶手将映春的双手拿走的原因。他就是怕我们发现这个映春姑娘不是一个绣娘,所以她不可能绣出蓝莲花。她只是锦绣鸳鸯坊的掌柜,对外宣称蓝莲花是她绣的,其实她还有个上封。"
"这不合情理呀。假如这蓝莲花是别人绣的,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肯露面?现在还有不想扬名的人吗?"
"其实这个上封是故意牺牲映春的,你想想,映春死后谁的嫌疑最大?"
"当然是最后见过她的祝王妃,但是祝王妃并没认罪。"
"你想想,会不会有这种情况,有人故意要嫁祸给祝王妃。那个人知道王妃会去绣蓝莲花绣屏,所以提前让映春买好绢料。我一开始还奇怪,像映春这样的绣娘怎么会问布庄的人什么料子透亮,她定会了如指掌才对。而且一般的布料都是绣坊的掌柜在进,偏偏是那批布料她自己去买的,还没有留底。最奇怪的是,在祝王妃要去做屏风的几天前她就开始做绣品,难道她未卜先知?而且祝王妃去取绣品的那个晚上映春被杀,这一切岂不是太巧合了?"
沈素心惊心的皱着眉说:"竟然有人想要嫁祸祝王妃?可是她想要下毒害死你和要梅香装鬼吓何贵妃的事情,她自己已经招了。"
我冷笑道:"这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若真有人要嫁祸祝王妃,以凭她的身份,怕是很难办到。的确,映春死的那夜所有的蓝莲花绣品都不翼而飞,而王府的蓝莲花绣屏是之前就消失的。然后祝王妃怕何贵妃怪罪,亲自带图样去找映春姑娘绣个一模一样的。又怕映春泄露,便出声威胁并不留案底。"
"恩,可是谁要嫁祸她呢?"沈素心依旧想不通,她托着腮不停的往嘴巴里塞着点心说,"如烟,你就别绕弯子了,快说明白。"
"这问题就来了。第一,王府之中谁能控制祝王妃的行动?第二,谁能让屏风消失后不被其他人发现,而造成是映春姑娘死那夜和城内其他蓝莲花绣品同时失踪的假象?第三,那个蓝莲花图样是谁给祝王妃的?"
沈素心惊讶的睁大眼睛说:"啊,我知道了,是颜敏王爷!"
"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那天我们夜审梅香,她说装鬼的一切都是祝王妃指使时,祝王妃的表情。一开始她极力否认,都是气愤和不平,而且欲言又止的样子。而后来颜敏王爷的话,表面上是在怀疑,其实仔细一分析就能明白,他已经定了祝王妃的罪。而祝王妃就是那个时候认罪的,那脸上都是心如死灰的表情。"
"若不是她做的,她大可不必认罪。她可是堂堂的祝王爷的女儿,怕是她不认罪,连贵妃也不敢怎么样啊。"
我突然有些明白她那时的心境。她已经心如死灰。能让她一心维护的男人只有颜敏王爷,所以只有这个男人枉定她的罪时,她才会心如死灰的认罪。因为若他不相信她,那么这世界纵然繁花似锦,她的心中也是一座荒废的城。
我叹口气说:"因为她爱惨了那个男人啊。"
入夜又刮起了大风,风将窗纸打得哗啦啦的响,打更人敲了三更天。我穿了夜行衣,脚尖如猫一样轻巧的点过屋檐,街上没有人,连颜亲王府都异常的安静。颜敏的丫鬟正在厨房烧洗澡水,几个人忙成一片,风将灯笼吹得七零八落,尘土翻飞。一个小丫鬟被呛到,大声说:"这鬼天气,四月天却刮起寒风来了。"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若给蓝莲夫人听到了,今晚就把你带了去!"
"哎呦,我的好姐姐,你可别吓我。我连蓝莲夫人的画像都没见过,她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一般见识的。"
"嘻嘻,姐姐可不是吓唬你,蓝莲夫人可是在这四月的大风天投车晚湖自尽的。听当年的那些还当丫鬟的老妈子说,蓝莲夫人死后每年四月的大风天都不能出门,否则会听到湖边有女人哭。"
"哎呀,菩萨保佑,你别说了......"
"嘻嘻,你住的下人房就在忘川院后面,那里可是蓝莲夫人的寝宫。"
"好姐姐,不要吓我了。"
我在屋檐停了半天,正要笑那么小丫头被大丫头编的故事吓住,突然又听到忘川院三个字。记得有一次我与祝王妃在府中闲逛,一抬头便见忘川院,便问道这是谁的住所。祝王妃却耸耸肩膀说,不知道,我嫁到王府之时就封了,是去世的老王爷一个妾室住的院子。我当时也没有上心,只是这一句蓝莲夫人却让我产生了无比的好奇。
大概最近接触的都是蓝莲花,分尸案,装鬼案,遇到相近的字眼便觉得有不寻常之处。于是我跳过屋顶便进了忘川院。这一眼望去令我惊讶的不亚于看到鬼。院子外的门锁已经锈到看不出样子,像是几百年没有进过人。院子里面却十分的干净,青石的砖缝中长着青苔,桃树修剪的很整齐,几蓬杜鹃花点缀院角,土还是湿润的,怕是刚浇过水。
这里有人在打理,难道那个死去了很久的蓝莲夫人的鬼魂真的住在这里不成?
虽然我不信鬼神,此刻脊梁骨也开始冒冷汗,竟然有一种想要离开的冲动。我蹲在墙上正在考虑,突然整个身子被抱起来跳进忘川院。我此时更是大惊,他的轻功竟然高到离我那么近都没被发现的地步。墙外有侍卫经过的脚步声,他用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待侍卫走远了,我才极其不自然的从他怀疑挣扎出来说:"你怎么在这里?"
独孤冷并不回答我,只是紧紧的揽住我的腰肢问:"为什么不告而别?我以为你离开余杭了,我还往去清风镇方向的官道上追了几十里。你难道连跟我道别都那么难吗?"
我的心漏跳的半拍,只能咬着唇说:"你找我做什么,我们都已经不是夫妻了。"
"柳如烟,你真的......"独孤冷的手臂揽的更紧,几乎要让我喘不过气,他的额头紧紧的与我抵着,温柔的呼吸吹拂着我每一根神经。他的声音如这夜色一般落寞:"如烟,你真的......没有爱过我吗?哪怕有一点点。"
我险些要哭出来问:"你呢?你没有爱过我吗?哪怕一点点......"
"你说呢?"
"你不爱我。"我苦笑,"如果你爱我,你怎么会和夜白姑娘纠缠不清?你又怎么会写下休书?"
独孤冷将我抱得更紧,他将脸埋在我的脖颈中颤声说:"我以为......我以为你会嫉妒,可是你不在乎,如果和我一起那么痛苦,我宁愿放你离开。可是我没想过,找不到你会那么恐慌,我真的无法承受。所以,就算你不情愿,我也要你呆在我身边。我情愿被你怨恨,也不想就这么失去你。"
他爱我。
如我爱他一般痴狂。
我们两个对爱情一窍不通的人,绕了一个大圈子,用断案的小技巧来试探和猜测对方。最后却只是让自己更加迷惑痛苦。
我羞怯的说:"可是,你已经写下休书了啊,我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
他坏笑着从怀里掏出那张让我揪心的休书说:"我昨夜就去过你客栈的房间把它偷出来了,你现在没有休书了,你还是我的娘子。"
"......"
"如烟,我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再哭了。"
我以后不会再让你伤心了,这是比什么都重要的誓言。我本以为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却又一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