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色松了口气,她要的就是她这句话。
阿尔缇妮斯也松了口气,想她可是给她弄了个烂摊子,不收拾好,可没脸见她。
“言归正传,有些事需要你帮我。”
“你说!”不管什么,她都会帮她。
虽然两人交往不深,甚至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但总觉得彼此是能够信任的。
这种感觉实在很奇妙。
千色在电话里详细地交代了一番,阿尔缇妮斯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
萨鲁已经缓过来了,听阿尔缇妮斯说话,便知来电的是何人,原本以为可以脱离苦海,不用和老婆装陌生人了,哪想到人家受了伤,暂时回不来了,他的老婆大人竟然还很讲义气地要帮人家继续顶下去。这让他情何以堪?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阿尔缇妮斯的注意力全放在通话上,牢牢记住千色的交代,“行,我知道了,你放心,我绝对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帮你办妥。”
“谢谢……咳……咳……”千色在那头咳嗽起来。
“你不要紧吧?”听起来,咳得好似很厉害。
“咳……没……咳……没……咳……事。”说是没事,可只有千色自己知道她咳得胸都疼了。她忍着喉间的痒痛,继续道,“总之,若是有什么事,你就打这个电话联系我。”
“你放心,我不会有问题的,倒是你,赶紧去休息。”阿尔缇妮斯真怕她咳得断了气。
“咳……咳……对了,你拿到东西了吗?”千色捂了捂嘴。
这通电话虽然是经过安德鲁同意才打的,但她不许他待在身边,他现在就在门外,要是时间长了,难免他会耐不住冲进来,她必须长话短说。
“还没有。”阿尔缇妮斯抱歉道,“他们最近都不在WFP,据我所知是被派出去调查一些事情。”至于是什么,她就不清楚了。
千色有些失望,但知道不能操之过急,“是吗?那……”
“你放心,他们一回来,我就会动手。”阿尔缇妮斯回道。
“嗯!”她现在鞭长莫及,只有靠她了。
阿尔缇妮斯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道:“能不能问问你要那些东西干吗?”
千色似乎猜到她会问,倒没有太过吃惊,“我有我的原因。”意思就是不想说。
“好吧,你救了我,我帮你是应该的,但我要你保证,这不会伤害到他们。”害人之事,她坚决不会做。
“我保证!”千色握紧电话,沉声道。
阿尔缇妮斯虽然看不到她,但听她的语气,她选择相信。
该交代的事情已经交代好了,千色正想收线,电话那头的阿尔缇妮斯又问道:“你知道慕容悠吗?”
听到这个名字,千色差点握不住电话,咳嗽声再次响起,咳得比之前更厉害。
阿尔缇妮斯淡淡道:“你果然知道!”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紧张地问道。
阿尔缇妮斯没有正面回答她,反而又问道:“你爱不爱狄克?”
回应她的是千色急促的呼吸。
“又不想回答?”她有太多秘密,令阿尔缇妮斯越来越好奇。
过了好久,千色才回道:“是不是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们会在一起不过是建立在那夜的意外之上,她有她的原因,而他却是为了赎罪。她不在的两个星期,与他相处的都是这位王妃,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倒没有,只是感觉。”还有就是凯洛贝罗斯说的,她像极了慕容悠,让她在昨夜有了一个假设。
千色紧抓着电话的手,放松了一些,“你……不要问!”眼下,太多的事情让她纠结,她不愿去多想。
阿尔缇妮斯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看待彼此的,不过我的感觉就是,他在意你,很在意,只不过逼着自己忽视你。而你,我看不透,你既然是白乌鸦的人,接近他又是什么目的?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要伤害他,或许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不想说,我便不问,只是有很多事若是老压抑着,痛苦的只会是你自己。”
她不信千色对WFP元帅没有感觉。她能感觉到,千色身上似乎压了好多包袱,一个比一个沉……
“你不明白,若是你……”若是她也如她一般,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会去谈感情?
“你不说,我当然不会明白。”阿尔缇妮斯气恼地喝道,“要是你愿意,我可以……”要是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她会把自己压垮的。
千色打断她,“不,你已经帮我够多的了。”救她,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良心,其他的,她没必要知道,知道越多,危险越大。
“你真是一个不可爱的女人。”她都表明立场会站在她这边了,她还拒绝!
“你也一样。”喜欢管闲事并不是个好习惯。
“若是我们在正常情况下相遇,我想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或许吧。”答案是肯定的,只是她不想让这位王妃把她想得太好。
“好吧,我不问了,有情况我会联系你,你好好照顾自己,顶着别人的脸做人,很累的。”虽说人本身就是戴着无数面具生活的,但她这个面具要麻烦得多。
千色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养好伤,还有……她抚向自己小腹,内心的苦涩更浓。
挂了电话,阿尔缇妮斯也没从萨鲁身上下来,脑子里开始盘算起来。
“露娜!”萨鲁忍不住了,她又没经过他的同意擅自决定事情,这让他非常不高兴。
“什么?”阿尔缇妮斯问道。
萨鲁用胳膊撑住身体,仰起身,与她对视,“你想继续?!”
“当然!”她受伤了,回不来,不继续还能怎么样,总要等她养好伤吧。再者,自己还得为她清除一些可能存在的障碍。
“我不准!”他吼,好不容易等到那个女人的电话,以为可以结束了,现在要他继续装不认识,他办不到。
“不准也得准。”她笑得很妩媚,凌乱的头发,让她看起来性感得像只小野猫。
萨鲁的心扑通扑通乱跳,这是美人计,他不可以中招,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阿尔缇妮斯趴在他的胸膛上,慵懒地说道:“你不会愿意我一辈子不理你的,对不对?”
对付男人,尤其是爱自己的男人,要用软的,硬的不行。
萨鲁的气焰被这句话堵得只剩下一丝烟尘,“我……”
阿尔缇妮斯立马吻住他,不让他再说下去。
“露娜……”他喘息着。
“嗯?”
“我可以同意,但要有个期限。”
“一个月,不,一个半月。”千色说了,伤起码要一个月才能好。
萨鲁无奈地看着她,不情不愿地说道:“好吧。”
想要知道慕容悠的事情并不难,因为她在WFP太出名了,阿尔缇妮斯根本不需要费力,情报就源源不断传过来。她那充满朝气、像阳光一样受人欢迎的儿子凯洛贝罗斯立了大功,只要让他假借寻母名义,混入WFP,找人聊天,凡是女人,不管已婚未婚,对着这么一张帅气的脸,都是不可能藏住话的。
只是三天,阿尔缇妮斯对慕容悠已经熟悉到跟认识了好久一样,除了赞叹和惋惜,她找不出其他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感受。这样一个女人这么年轻就病死了,太可惜了。还有,两个男人抢一个女人,还是兄弟,真是惨烈。不过这也难怪,这样一个女人的确很容易让人爱上。还有,Memory和她如此相似,也让阿尔缇妮斯震惊不已。像成这样,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就连性格也相似,真是不可思议!虽然和千色没相处多久,但她向来会看人,这是侦探必须会的一种技能。从凯洛贝罗斯收集回来的那些情报里,她也找出了很多东西。人在闲谈他人的时候,往往会真实地反映出那个人的一切。据她判断,她们不仅长得像,性格也相似。这会让她之后扮演千色容易得多,扮演她跟扮演慕容悠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她答应千色,不再过问她和狄克的事情,但她有自己的考虑,要让狄克相信她和萨鲁没有暧昧,只能从这里入手。男人有一根软肋,那就是对深爱的女人都会有那么一点庇护心理。狄克自然也会庇护千色,这跟爱屋及乌是一个道理。她笃定狄克对千色不是没有心的,他的忽视只是假象,她必须很好地利用这一点。不仅是帮自己,也是帮她。她实在不想千色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过了几天,阿尔缇妮斯出现在了WFP,仍是千色的模样。引起的流言飞语,就像蝗虫过境一般,想避而不听也不行。她早已预料到了,她可是当着很多人的面把萨鲁拉走的。她来,就是为了消弭这些流言,力挽狂澜。
当狄克再次看到她的时候,比谁都震惊,只是他掩饰得太好了,直接漠视了她的存在。但娜娜和卡尔却不一样,他们完全是母鸡保护小鸡的心态,对阿尔缇妮斯充满了敌意。水性杨花的女人,他们可不喜欢。即便她长得像悠也一样,要不是她是目击者,对王妃被掳的案子有帮助,他们可不想请她来。不过就算他们不找她,她也会想方设法过来。
阿尔缇妮斯佯装无事,镇定地道:“又有线索了?”
狄克点头,始终与她保持一段距离。
“亲王呢?”娜娜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阿尔缇妮斯能看得出她眼里的敌意,她很明显是在问,你们不是正打得火热吗,怎么没一起来?她自然是避而不答,萨鲁当然不会来,因为她勒令他,好好在酒店演他的丧妻悲情戏,相信凯洛贝罗斯和护卫们会好好监视他,不会让他乱跑。没办法,她可是被白乌鸦掳走的,跟丧妻有何不同?管他呢,反正又不是真的。
“娜娜!”狄克喝道。
娜娜憋了一肚子火气,但在这个时候也不好发作。
“跟我来,又找到一些人,你看看是不是案发时出现过的。”狄克很平静,但那双手却握得死紧,其实他比谁都想问她走了后都做了些什么。
进入会议室后,阿尔缇妮斯看着那些人物照片,明知道那些人都不可能是嫌犯,却不能言明,只好一看再看。
娜娜的脾气很直,见她完全没有愧色,满腹怨怒,为了避免自己像泼妇那样骂街,只好选择眼不见为净。她需要打一下沙包,好好泄愤。卡尔自然跟着她去,沙包可是公有财产,打坏了就不妙了。
会议室里便只剩下狄克和阿尔缇妮斯,两人都沉默不语,气氛有点尴尬。阿尔缇妮斯在等他开口,等他问她去了哪里,但迟迟都不见他开口,真是气得胃都疼了。他或许和萨鲁同样出色,但有一点比不上萨鲁,那就是萨鲁可没有他这么阴阳怪气。她来这里可没打算空手而归,她可没忘记千色交代的事情。
“不想问,还是真的不在意?”她开口了,打破了一室的沉静。
“和我无关!”狄克一颤,冷冷地回答。
“是吗?那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他可是一直盯着她不放。
狄克被堵得无话可说,他只是控制不了自己。他的确很在意她,但他总是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她,他拒绝自己过分关心她,他甚至从未好好去了解过她。若不是那一夜,让他们不得不有所交集,让他不得不和她开始相处,他根本就不会变得像现在一样,控制不住地想要在意她。这是一种折磨,每日每夜鞭笞着他的心。他只好拼命去寻找一些理由来排斥她。
“既然这样,我们应该不用结婚了吧?”阿尔缇妮斯冷冷道。
他们要结婚,虽然千色没有告诉她,但她收集了那么多情报,怎么都会知道的。她只是有点纳闷,哪有人都要结婚了,还形同陌路的?
狄克一颤,有些慌乱。他沉默不语,这足以说明他根本不愿意分手。
阿尔缇妮斯当然不是真的想和他分手,只想借此来判断他对千色是否真的在意,毕竟一切都是她的推论,她需要佐证。如今看来她的猜测完全正确,这样就不用担心弄巧成拙了。既然他不说话,她也不会去逼迫,激进在这时候不可取,要慢慢来。
她再看了一眼照片,“这些人都不是。”说完她便打算走,他现在需要的是静心思考,她则需要静待下一步。
阿尔缇妮斯出了门,本想搭电梯,但电梯刚下去,没一会儿是上不来的,于是她选择走楼梯。才刚走到楼梯口,狄克突然冲了出来拽住她,她吓了一跳,回头便对上他眼里的慌乱和纠结。这她可没想过,按照她的设想,他不可能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他不是很会龟缩的吗?
狄克也讶异自己会有这样的举动,他的大脑没有发出指令,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潜意识里,他害怕她就这么一走了之,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他明明宁愿是如此,宁愿她就此离开他的世界,偏偏身体不受大脑的控制,尾随她冲了出来,将她牢牢拽住。他想放手,但手却不听使唤,仍是死死地拽住她。他该说些什么,道歉吗?还是告诉她他不愿意分手?
阿尔缇妮斯纠结地看着他,他这样拽着她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她很不喜欢让人这样拽着,尤其还是不熟悉的男人,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甩开他。在她想甩开他的同时,狄克已经说服了自己放开她。狄克的突然放手,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一个甩手,惯性所致,没有站稳,就往后倒去。他发现了,急忙想要抓紧她,她的手却因为要抓牢什么东西,在空中一阵乱挥,与他的手错过。她身后可是有十几个台阶的楼梯,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狄克飞扑上去抱住她,护着她的脑袋,两人一起滚落。滚落到最后一个台阶,虽然他护着她,但她的腹部还是重重地撞上了拐角处的栏杆。
针刺一样的痛,让阿尔缇妮斯额上渗出了冷汗,接着是隐隐的绞痛。她惨白了一张脸,抚向疼痛的腹部,两腿间缓缓渗出一丝温热的血。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去,滴落的血在灰色地板上显得如此触目惊心。她整个人剧烈地一颤。
狄克自然也看到了,颤得比她更厉害。
阿尔缇妮斯看着那些血,脸色青白,简直不敢置信。她这是流产了?惊恐让她僵化。
萨鲁!
这一刻她能想到的只有他,但她喊不出来,疼痛和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能拽住狄克的衣服,恐慌地用眼神求救。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她……
“别害怕,没事的,没事的。”狄克将她抱进怀里,那些血同样让他惊慌。
她惨白的脸色和逐渐冰凉的身子,与他最痛苦的回忆重叠。他不想再经历同样的痛苦了。
他清楚那些血代表了什么,但他已经无心去思考这个“意外”该如何处理,他只知道,若不赶快救她,她或许会死!
“罗马斯!”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不顾身上的疼痛,将阿尔缇妮斯抱了起来,跌跌撞撞地爬上楼梯。
走廊上,只有他飞奔的步伐、惨烈的呼救,还有那一滴接一滴、仿佛不会流尽的血。所有经过的人都被这一幕吓到了,尤其是不知何时归来的三胞胎。他们呆立当场,都不知道要帮忙救人。谁来告诉他们,在他们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绝对是个意外……
无论对谁而言,皆是!
阿尔缇妮斯怀孕了,孩子当然是萨鲁的,问题是……她现在是千色。
罗马斯表情凝重地告诉所有人,她怀孕了,可能会流产。这个时候,就算有一枚原子弹砸下来,估计也不会有人当回事。他们在意的是孩子的父亲是谁?娜娜和卡尔第一时间看向狄克,只想知道听到这个消息,他会有什么反应。三胞胎则是愣在原地,继续发呆。
“是我的孩子。”嘶哑的嗓音飘荡在空气里,有悔恨,也有心痛。
他甚至没去问罗马斯孩子有多大了,因为他早已笃定孩子是他的,那夜是她的第一次,他没有忘记。之后他们一直在一起,除了一个多星期前,她和土耳其亲王……不,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可能是那个男人的。他根本不愿意去想,她和土耳其亲王做过些什么。
他的话让三胞胎的表情立刻产生了剧烈的变化,呆愣瞬间变成震惊,惊得好似灵魂都出窍了。如同无数颗原子弹在他们面前爆炸,炸得他们想忽视都难。
“罗马斯,还有救吗?”他来到床边,看着昏迷的阿尔缇妮斯,内心苦涩泛滥。他又一次伤了她。
罗马斯早在听到他那句话后,便已呆若木鸡。老天!若不是他医德尚存,病人还等着他救治,他绝对会狠狠抽自己几巴掌,抽晕了都无所谓。狄克虽然说过要和她结婚,可孩子……这也太快了一点吧?
“罗马斯!”狄克无心去关心周边的人怎么想,尽管这其中还包括他的儿子,他只想她安好。
“呃……情况暂时稳定了,血也止住了,但母体受到撞击力度很大,致使子宫强烈收缩,如果胎儿有下坠,或是再次出血,恐怕就保不住了。”言下之意就是还得观察。
“你有多大的把握?”狄克低声问道。
这个孩子的到来实在太过突然,令他不知所措,但他没忘记她当时的眼神,她想要这个孩子,为此,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慌和自责,她的手拽紧了他,在求他救救她的孩子,那也是他的孩子。
无论愿意与否,那都是他的骨肉。他不可能淡漠对待,也狠不下心,尤其是他已经情不自禁地将她放在了心上。可一方面,这个孩子是他背叛悠最大的证据。罪证确凿!
他做不出抉择,她却已做成了抉择。最终,他屈服于她惊恐无助的表情,也屈服于她那为了孩子向他拼命求救的眼神。
“如果能安然度过今晚,希望会很大。”罗马斯答道。
狄克听闻,点点头,“我留下来陪她,你们都回去吧。”
回去?谁会回去?
凯文实在忍不住了,眼神里还残留着震惊,知道他们要结婚,但从来没想过自己还会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他冲上去就要质问狄克。
卡尔架住了他,“凯文,先回去,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
“我现在就想知道。”凯文大吼。
他实在没法相信,他的父亲会和其他女人有了孩子,孩子的母亲还是他熟悉的Miss Memory,结婚就够让人吃惊,现在连孩子都有了。若不是亲耳所听,亲眼所见,打死他他都不会相信。
修伊却是很沉静,但熟知他个性的人都知道,他越是沉静,越是濒临发狂。震惊过后,他随即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母亲的早逝,是他们兄弟三人最大的伤痛,这份伤痛至今犹在,从未被时间抚平。他们敬爱她,怀念她,谁也不能取代她的位置,即便长得像也不行。那次听到自己的父亲说要和她结婚,已经够愤怒了,要不是查案,他早就爆发了,现在竟然孩子都有了。
安迪似乎还不能接受事实,大受打击,有些站不稳。这滋味甚是复杂,像是卡了什么异物在喉咙里,吞吐不得,异常难受。他总以为结婚不过是个玩笑,父亲某天就会恢复正常的,没想到……
父子四人在病房里对峙着,散发着一股压迫感,让卡尔、娜娜、罗马斯不敢妄动。
“唔……”阿尔缇妮斯从昏迷中醒来,腹部的疼痛已经减轻,不再难忍,只是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至极。
她睁开眼,入目所见皆是雪白,她这是在哪里?她记起了昏倒前的一幕,陡然惶恐不安地捂住小腹,黑色的双眸里满是紧张和惊惧。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若是知道,她一定会小心翼翼。
她颤抖的手轻轻地捂着小腹,抬起头便想寻找萨鲁。启唇,下意识地想唤他,却发现病房里的一群人都看着她。
没有萨鲁,他不在。她好想见到他,她需要他的温暖、他的安抚,她想听见他的声音。
然而不可以……
她的理智总是在她软弱无助的时候跑出来提醒她,不能为了自己,而使他人受到伤害。
她忍着眼泪,挣扎着平复内心的恐慌,但这一切似乎都是徒劳的,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会失去孩子,她就好害怕。她清楚失去孩子的痛,她曾亲历过,那种好似五脏六腑都被撕裂的痛,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看着狄克,小声地问:“孩子还在吗?”
她的脆弱宛若菟丝花,缠住了狄克的心,花梗上的刺正一下又一下地戳着他。那夜,她也是这样,被惊吓和恐慌包围,却又强撑着不让自己落泪,她眼中闪动却不落下的泪是如此刺眼,又是如此与悠相似。最后一丝抵抗在她的脆弱面前瓦解。
他温热的大手覆上她颤抖不已的手指,指尖传来的冰凉告诉他,此刻她有多害怕,多无助,心猛地一缩,将她搂进怀里安抚,“他还在,没事,他还在!”
阿尔缇妮斯下意识地想要抗拒这个陌生的怀抱,但听到他说孩子没事,她喜极而泣,根本顾不得任何事。眼泪扑簌簌地落下,一滴接一滴……孩子的平安让她忘却了害怕,消除了恐惧,她只记得他说的话。她的孩子没事,还在,他还在。谢天谢地!
“狄克,别让她太激动,她的情况还不稳定。”罗马斯蹙眉提醒道。
狄克连忙去拍阿尔缇妮斯的背,动作是那么轻柔。她哭得那么伤心,要她马上停止根本不可能,需要慢慢来。阿尔缇妮斯开始平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停止抽泣。
哭够了,阿尔缇妮斯才意识到自己正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她慌慌张张地推开狄克,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没……没事了。”
她的离开,像是带走了所有的温暖,狄克陡然觉得有点冷,僵在空中的手,却不敢再次触碰她,只好缓缓收回。阿尔缇妮斯知道孩子没事,头脑早已变得灵活起来,想起刚才的样子,脸发烧似的红了起来,不是害羞,而是懊恼。
她只好转移注意力,对罗马斯说道:“我的孩子要不要紧?”
“你先放宽心,孩子暂时没事,不过你不能再激动,需要卧床休养。”
“我不激动,不激动。”阿尔缇妮斯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双手紧紧地贴着腹部。
三胞胎倒也没在这节骨眼上闹腾,毕竟人命大如天啊。不过这不代表三兄弟不会追究,他们只是暂时忍着,弄不好以后会爆发得更厉害。
娜娜和卡尔不禁松了一口气,刚才真怕父子四人会打起来。
阿尔缇妮斯这时光顾着肚子里的孩子,其他的事她根本无暇去注意,脸上很自然散发着母爱的光辉。这份光辉让狄克内心一阵骚动,她竟然会那么在乎这个孩子……
过了一会儿,罗马斯开始为阿尔缇妮斯再次检查身体,闲杂人等暂时先离开。一番检查后,罗马斯看着手中的报告一直没有发言。
这让阿尔缇妮斯又紧张起来,“怎么了?”
罗马斯怕她又激动起来,赶忙道:“孩子暂时没什么问题,倒是你……”
“我?”
“你的孕激素水平有点低!”低于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正常值。
阿尔缇妮斯心里咯噔了一下,当然低,她都已经三十七岁了,不年轻了,绝对的高龄产妇,但千色是二十六岁。
“呃……我的内分泌一直以来都有些紊乱。”她找了个能打消他疑虑的理由,免得露出破绽。
罗马斯皱眉,“唔,那我给你开点调理的药。”
阿尔缇妮斯重重点头。
待他走了,阿尔缇妮斯虚脱地倒在床上,真是紧张死她了。但一想到自己怀孕了,心情就无比欢快,身体的任何不适在此刻都消散了。她竟然又有孩子了,她一直以为只会有四个孩子。萨鲁一定会很高兴。她得赶紧告诉他,转念一想,不行,要是告诉他,他一定不会再让她继续装下去,要是这样,千色那边该怎么办?
她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她向来注重承诺,决定继续装下去。只要再一个半月,一个半月就好。她会小心的,一定不让这孩子出事。她得想个办法瞒住萨鲁才行。
塞舌尔。
“你找我?”
等千色午睡后,安德鲁来到书房,米修早已在里面等候。
“有事要和你谈谈。”米修答道。
安德鲁走到沙发旁坐下,手指捏了捏鼻梁,看上去有些疲累。
“她已经没大碍了,你又何苦衣不解带地照顾?”米修忍不住唠叨,“那些仆人、护士又不是白请的。”
安德鲁抿唇不语,他又何尝不知道,但心就是放不下,他是一刻都不想离开她,等她好了,他便要放她走,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而言都是极其宝贵的。
“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休息一下。
米修知道自己再怎么劝都是枉然,只将手里的一张脑部X光片递给他。
安德鲁睁开眼,“什么?”
米修手指指向X光片上的一处阴影,“你猜这是什么?”
安德鲁未曾学过医,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但凡有阴影之类的东西,准不是什么好事,等看仔细是千色的脑部X光片后,整个人一僵,“是她的脑子有问题?”
“你先不要紧张!”米修安慰道。
怎么能不紧张?他在看到那一处阴影后,还以为千色脑中有肿瘤。
“这不是肿瘤!”米修知道,若不说清楚他会自己吓自己的,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道,“以我的经验,这应该是枚芯片,至于用途,我不清楚。”
安德鲁将X光片取过来,很仔细地看了看。的确,这东西方方正正,有棱有角,怎么看都像是某种硬物。
“你想说什么?”他的脸色阴沉了几分。
“我想说什么你会不明白?安德鲁,她脑子里装了一枚芯片,你认为普通人可能装这种东西吗?”经过仔细查验,他发现这枚芯片相当精密,科技含量应该十分高,重要的是它连接着神经,虽不知道真正用途,但能够猜得到。他也不打算拖泥带水,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怀疑她是杀手集团的杀手。”
安德鲁下巴绷紧,握着X光片的手一紧。
米修继续道:“一般杀手大多独来独往,但若是集团杀手,有组织的话,为了不让手下的杀手背叛或是逃离,组织的首脑人物便会给杀手装上追踪器或是炸弹什么的。”
至于这枚芯片是追踪器还是炸弹,他就不得而知了。他和安德鲁都是江湖上的老手,这种事看太多了,他能猜到,安德鲁必定也能猜到。但,安德鲁却是缄默。
米修只好说出自己最担心的一个假设,“安德鲁,她可能是来杀你的。”
“米修,你想太多了。”安德鲁将X光片放在茶几上,脸上的表情不变,平静得一点都没有波澜。
“安德鲁,这不是开玩笑。对,你是隐退了,但想杀你的人不是没有。”
想杀他的人恐怕多得很,他当年心狠手辣,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那些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不过是因为他的强大,心生畏惧,而不敢轻举妄动。他隐退了十几年,虽说余威犹在,但毕竟不年轻了。老一辈自是忌惮他,那些小的可不会,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他们可都是磨刀霍霍,想对他下手。
这几年,不是没有过暗杀。要是明的不行,他们就来暗的,或许这个女人就是。
米修越想越担心,那个女人长得如此像慕容悠,他本就觉得不可思议,她要真是杀手,那么这份相似可就一点都不突兀了,那张脸根本就是安德鲁的软肋。
“她不是!”安德鲁说得一点迟疑都没有。
“安德鲁,你不会傻到认为她真的只是陪酒女吧?你觉得这世界上有多少陪酒女郎会在脑子里安个芯片?”
安德鲁听闻,顿时冷眼微眯,“你在查她?!”
米修一愕,这是自己说漏嘴了,既然如此,他也不藏着掖着了,“是,我派人查过她!”
“你竟敢无视我的命令!”安德鲁下巴绷得更紧,脸色也阴冷起来。他答应过她,不会过问她的事,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我是有查,但除了她是酒家女外,我什么都没查到。”对此,米修气馁至极。
他派人去查,结果却只查到她在一家名叫艳后的酒店里当陪酒女郎,其他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比如她还在哪里做过酒家女,住哪里。重要的线索一点没有,但越是这样越可疑。
“你最好不要再动她的脑筋。”安德鲁起身,对着米修冷冷地警告。
“安德鲁!”米修急得直跳脚,“她明明就有问题,为什么你就是不去正视?”
“不要再试图去查她的底细,若她真是杀手,我宁愿让她杀!”他的目光中有着灼热。
米修一颤,他已经爱得那么深了吗?
安德鲁不停地深呼吸,闭了一会儿眼,再睁开,只问米修一句,“能查出是炸弹还是追踪器吗?”他从一开始在乎的就只有这个。
“嗯?”米修愣了一下,过了会儿才回道,“恐怕要费点时间……”
“我给你时间,要是没有答案,我先杀了你。”他恐吓道。
米修只能应下,脸色万分难看。这场谈话纯粹是多余的,该解决的没解决,还把个烫手山芋弄到自己手上。
安德鲁回到千色身边,她正睡得沉。他徐徐垂下头,用眼神锁住她,苍白的脸,墨色的鬓,即使睡了,她也好似很不安稳。其实米修不说,他也知道她身上充满了谜团,但是他不想问。他爱上的是她的人,与她的身份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会杀他?他苦涩地笑,她早已让他心死,还怕她要他的命吗?
他温柔凝视,在她耳边说:“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是我爱的女人!”
他俯下身,离她极近,隐约触到她的肌肤,却不再接近,于静默里,只听得见他的心跳声。若死在她手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能解脱!
没有灯光的病房里,清苦的药香缭绕不散,好似一缕叹息。
翠的眸子明亮,即使在黑暗中也隐隐闪着光,他看着手里的通讯器,似犹豫,又似挣扎,却都含着一丝凄凉。好久之后,眸中渐渐凝起冷意,弥散了深深的凄凉。
他心下冷冷一哂,在组织里感情是不需要的。很久之前,他就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心愿达成。
他按下通讯器上的按钮,灯亮,接通。“Boss,千色怀孕了!”
危险逼近……
这是一个神秘的山洞,它的外表并不独特,地点在哪里无法得知,更不知道它的漆黑里隐藏了什么秘密。很阴森,很可怕,踏进去的刹那便会让人举步艰难,心就像提到了嗓子眼,不由自主地惊慌失措,在莫名的恐惧下飞奔逃离。出了洞,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害怕。
久而久之,这里无人再来,传说中它是一个有恶魔盘踞的山洞,生人勿近。
一丝阳光从石缝中钻进来,照着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