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拼命眨去泪水,泪却落得更凶,眼里蕴满了疯狂,持枪的手颤抖着,“是,我想杀了你!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这个男人的存在,像遮住阳光的乌云,只要他不散去,她就永远看不到阳光。
“悠,别做傻事,这是我和安德鲁之间的事情,把枪放下。”她的模样不像是要杀安德鲁,否则她早开枪了,这让他莫名地有一种不安。
安德鲁暗得令人发憷的眼眸也闪过一道不安,和狄克是同样的想法,“把枪放下,听到没有。”
她冷笑,缓缓举起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香!!”
“悠!!”
安德鲁和狄克眼见,早已忘记了先前的对峙,眼里只有惊恐,想要扑上去制止她。
“别过来!!”她食指轻扣,威吓他们,泪水迷蒙间,她看向狄克,他脸上的惶恐,让她不忍。
“放下你的枪,我保证不会再伤害狄克。”安德鲁苦楚地吼道,僵直着身体,视线紧紧盯着她扣着扳机的食指,心都快要撕裂了。
她又是一记冷笑,“你的保证,我不会再相信了。”
她还相信得不够吗?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大吗?
“悠,别这样,我们可以离开的,可以的,放下枪,放下!!”狄克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他想靠近她,又怕会刺激到她。
“你以为自己死了,我就会放过他?”安德鲁咆哮,开始激她,她这么做无非是为了狄克的安全,既然如此,他就以此反过来要挟她。
“你不会!”她悲怆地哽咽了一句。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能让你不敢轻举妄动的方法。”
她迅速地将狄克拉了过去,两人并列于窗前,她突然推开窗,冷风灌入,在室内呼啸,冰冷刺骨的寒风,让安德鲁瞬间明白了。
他怎么忘了,她是何等的聪明!
他抿紧的嘴角弯出一个痛苦的弧度,“你真残忍。”
这个世界上,她是他唯一的弱点,她正在用自己的生命威胁他,不是为了怕他会杀了狄克,而是以此来换取她和狄克的安全离开。
“残忍!”她尖叫,“比不上你的残忍。”他的伤害,是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梦魇。
“悠,把枪放下,你会伤了自己的。”他有预感,她不是说着玩的,如果安德鲁有一点妄动,她真的会开枪。他走近一步,她却不让他靠近。
她没有放下枪,食指弯曲得更厉害,只要再稍微用点力,枪里的子弹就会贯穿她。
安德鲁惊骇地退了一步,接着又是一步,直到退到房门口,她眼里的毅然决然,让他快承受不住了。
她用力抵住太阳穴,深得让枪口都陷进了皮肉里,“撤走下面所有的护卫。”
安德鲁看着她疯狂的举动,不假思索地掏出怀里的移动电话,拨了一串数字,他刻意按了扩音键,朝着话筒吼道:“把所有人都撤走,一个都不要留,马上!!”
听筒里清晰地传出回应,“是!Boss!”
接着,窗外的楼下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楼下的人影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狄克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慌,但她手里的枪,让他无法冷静,只想让那把枪移开她的太阳穴,他摸向腰间的皮袋,悄然打开,取出烟幕弹,丢了出去。
轰的一声,偌大的房间里烟雾弥漫。
狄克揽住慕容悠的腰,“搂紧我!!”
她赶紧抱住他的腰。
狄克迅速掏出攀绳,将一端扣紧金属的窗框,一手搂紧她的腰,一手抓住绳子,跳出窗外,她只觉得刺骨的冷风扑面而来,然后是急速地下坠。
快到底楼时,狄克的左脚腕转动了一下,将绳子绕了一圈。下坠的速度开始减缓,到达地面,双脚一立定后,他飞快地夺下她手里的枪,将它抛得远远的。
“雷!”她惊叫,那是唯一可以克制安德鲁的方法。
他凶狠地瞪她,搂紧她的大手用力一紧,语气却颤抖而微弱,“不准……我不准你再这么做。”
就算明知道她不会开枪,但万一枪走火了呢?万一她情绪一激动,不小心用了力呢?
他不敢再想下去……
这里绝不能久留,否则她肯定又会拿自己的命来要挟安德鲁,他拉紧她的手,快速往外冲。
两人来到城堡空旷的场地前,发现刚才退下的护卫开始从城堡里涌出,狄克迅速扔出一枚手雷。
轰然的响声和刺眼的火光瞬间烧红了半边天,他拉着悠的手,迅速蹿入黑暗的森林中。
安德鲁从窗外看着两人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十指紧扣着窗框,灰色的眸子闪出若隐若现的红光,痛楚和愤恨在心间翻滚,让他开始呼吸急促。
“安德鲁!!”米修闯入被风吹散了烟雾的房间,发现只有他一人,听到他如兽吼般的喘息声,脑里立刻警铃大作,“冷静,不可以放‘他’出来。”
安德鲁狠戾地推开他,灰眸里的那抹红光开始凝聚。
米修大惊失色,知道他又犯病了,另一个人格正呼之欲出,心下一凛,大吼道:“听着,安德鲁,她怀孕了,她怀了你的孩子!”
安德鲁瞬时一颤,理智顿时清醒,眼里的红光渐渐消散,他急抓住米修的胳膊,“你再说一遍!!”
“她怀孕了!”所以之前他才会在门口说麻烦了,因为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安德鲁眼里一片混乱。
她怀孕了!她怀孕了!!
看到他恢复理智,米修松了一口气,“抱歉,我刚才就想告诉你的,但是……”
安德鲁突然悲苦地一笑,“是我在地牢里强暴她的时候有的?”
所以,米修才会犹豫着不敢说。
孩子的确是他的,又不能算是他的,是在另一个人格出现的情况下有的,按照他的个性,绝不是他想要的。
“你现在不要去想这些,你该想的是她,她的身体很虚弱,这么剧烈的运动,她会流产的。”
话音落下,米修只感觉到一阵狂风扫过,下一刻,安德鲁已不见踪影。
硕大的圆月银光四射,高耸的树被风吹得呼呼直响,摇曳的枝叶仿佛魔鬼的手,让奔跑的人影加快了步伐,不能停下来,绝不可以现在停下来。
慕容悠看着那只紧扣自己的大手,温暖得让她感受不到寒风的凛冽,真想这样一直跑下去,不要停,永远都不要停。
猛地,她感到腹部一阵刺痛,痛得像有针在扎一样。
狄克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呼吸有些不稳,立刻停下脚步,“怎么了?”
她摇首,抬起脸,想告诉他没什么,但一阵眩晕袭来,让她站不住脚。
“悠!”他急忙搂住她,这才发现她的脸苍白得吓人,额角沁出细细的冷汗。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让腹部的刺痛缓和一下,“不要停下来,他们很快会追上来的。”
“你快晕倒了。”要不是开车容易被追上,他也不会从森林走,能让车行驶的山路只有一条,没有其他分支线路,隐藏都不行,森林里虽然不能用车代步,却不容易分辨方向,更易躲避,便不容易被追上,
“没什么,只是肚子有点痛,好多了,没事,我没事了。”她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我们休息一下,这里的森林很大,他们很难掌握我们会往哪个方向走。”他拭去她额上的汗,脱下身上的衣服披在她身上。
“不行,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听我的话,你的脸色很差。”月光下,她的脸泛出了一丝青色,手也是极为冰冷,连呼吸也弱了不少。
“这里还是安德鲁的地盘,我们不能放松警惕。”在没逃出这片森林之前,他们仍然处于极度危险中。
“我抱你!”知道她不会妥协,他只好将她抱起来。
她点头,只要能不停下,他要怎样都行,她搂紧他的脖颈,让他紧紧地抱着她。
他温暖的气息围绕着她,带着一抹安心,她突然觉得很累,只有在他身边的时候,她才可以如此安心,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靠着他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脸颊上一串细碎的吻,让她从睡梦中转醒,她费力地睁开眼,“雷……”她环视四周,发现是一个山洞,不远处还有一堆篝火,里面还有几根斜插的树枝,上面串着鱼。
“吵醒你了?”狄克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我们在哪?”
“是个天然的山洞,你睡了一天了。”他轻柔地拂开她脸颊上的发丝,将盖在她身上的衣服裹紧。
“我们离开森林了?”她终于逃离安德鲁了吗?
“嗯!你放心,这里很安全。”他抱着她走了一夜,穿过森林后,就看见了这个山洞,怕再走下去,他也会支撑不住,便决定休息一下,刚巧附近有个瀑布,下游是个湖泊,他便在那捉了一些鱼,取了点水。
“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气。
“饿了吗,鱼快烤好了。”
她摇头,觉得头很沉,全身发冷,但不想让他担心,只说道:“不饿,我想喝点水。”
他用树叶盛了一点水递给她。
有了水的滋润,她觉得整个人清爽了好多,腹部似乎也不再痛了。
“还要吗?”他接过她递回的树叶。
“不了。”
“再睡一下,你的脸色还是很差。”她的脸苍白得像是透明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你有睡过吗?”走了一夜,他应该比她更累。
他点头,表示自己有睡过,但事实上他根本没睡,时刻都在注意周围的动静,他不想再失去她。
火光让山洞里温暖如春,烤鱼的香味也慢慢弥漫了整个空间,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依偎在一起,享受着这久违的温馨与甜蜜。
但……有些事终究发生过,只是他们都刻意不去想而已。
慕容悠沉醉在这短暂的幸福里,脑中却无法不去想,在平静之后,噩梦像海浪般席卷而至。
“雷……”她闭上眼,颤抖地呢喃着他的名字。
“嗯?”
“对不起……”
他的身体明显一颤,然后僵直得像化石,“傻瓜,对不起什么?”
她抬起头,与他对望,他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为什么他这么平静,他的平静只会让她难受,她想知道,在他平静的外表下,到底在想什么?
“我是不是很笨?!”她紧咬着下唇,忍住泪水,“对不起,对不起!!”她哽咽着,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悠,忘了它!!”他低哑地叫道,“那不是你的错。”是他无能,才害她受到了伤害。
“本来,我想在新婚的那天晚上,给你我最宝贵的一切,可是现在……”她哭笑着,“你常说我很传统,每次约会的时候,我都拒绝你,早知道,还不如……”
“够了,不要再说了。”他将她哭泣的小脸按在胸口,“别再说了,也别再去想了,忘了它。”
“忘?!怎么可能忘得了。”她推开他,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不要欺骗自己,你很清楚,这件事情,我们永远都忘不了。”她止住泪水,闭眼抽泣着,她像是下了某个决定,睁开眼便是一句,“我不能嫁给你。”
狄克猛地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她凄楚地挤出一个笑容,“如今的我,已经无法成为你的妻子了。”
“住口!”他黑沉着脸,攫住她纤细的胳膊,“把话收回去!”他的模样像极了发狂的狮子,全身都充斥着一股狂肆的风暴。
“我说的是真的。”她绕开视线,再不忍看他。
“我不想听这些。”他站起身,愤怒地咬牙,“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男人?”
她黯淡着眸色,泪水不断地滑落,“我害怕……”
他愣住了,不明白她害怕什么。
“雷,能与你相爱,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事情,能做你的妻子更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事。”
“那为什么……”
她用手轻柔地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听她说完,“我害怕,如果有一天我们吵架了,或是因为一些事情冷战,你知道的,情人间有时候难免唇齿摩擦,头脑一热就会说些伤害彼此的话,我害怕有一天,我们也会这样……”
那是一根刺,就长在心上,在你不注意的时候,会刺得你痛不欲生。
“你害怕我会用这件事来伤害你,是吗?”
她想点头,但却被他眼里的愤怒吓到了,只见他握紧拳头向她袭来,一阵拳风吹起了她的头发,她听见身后石壁碎裂的声音,他的拳头只离她的耳际半寸,深深地陷入了洞壁的岩石里,剥落的石块,正一片片往下掉。
“我承认,我是一个独占欲极为强烈的男人,除了我,我绝对不容许任何男人碰你,如果我说我不介意,那是骗你的,我该死得介意极了,但是如果介意会让我失去你,我宁可选择忘记。”
他抬起手,用拇指轻轻拭去她落下的眼泪,“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个动作,在和你见面之前,我都要对着镜子反复地演练,怕你讨厌我,怕你不爱我,那是我不曾有过的经历,当我知道你爱上我的时候,那种狂喜,那种兴奋让我觉得拥有了全世界,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哪怕是地狱我都不在乎。如果失去你,我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
她哭得更凶了,为他话里的每一个字所感动。
“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他突然变得有些疯癫,看向坚硬的洞壁,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光亮,“你说,如果我现在用脑袋去撞墙,会不会让我失忆。”
她惊恐地抱住他向前冲的身体,“不要!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他仰起头,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脆弱,“害怕的应该是我才对,害怕你怪我为什么不能保护你,不能救你,害怕因为这个你再不会爱我。”
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他的痛,她可知道?痛苦的不只是她,他比她更痛苦。
“相信我!”他捧起她的脸,哀求道,“相信我,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我相信,我相信。”她哭叫着。
“那就走吧。”莫名地,他突然急躁起来,急躁得像是怕她会后悔。
“去哪里?”
“当然是拉斯维加斯,世界上结婚最快的地方。”
她笑了,泪水不住地滑落,却怎么也止不住。
但,踏出洞外的那一刻。
噩梦又来了。
死亡的阴风自安德鲁两侧逼来,两眼宛如索命的利剑,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额头一抹青筋急促地跳动。
即使远在几尺外也能感受到他冲天的杀气。
慕容悠努力压抑着被掀起的恐惧,与他对峙的目光力持平稳,颤抖的身子却泄漏了些微的不安。
为什么?她始终无法逃离他。
回答她的只有身后瀑布冲击崖壁的声响。
广阔的天地间,安德鲁就像一只天性傲慢的豹子盘踞在自己的王国,深邃的瞳仁锁上她,瞬间转为妖邪的灿亮,炽热无比地射向她。
这张脸无论何时都无不令他着魔、发狂,进而深深地爱恋。
他鬼魅的眼慢条斯理、巨细无遗地打量着她精致的五官,从挺直、娟秀的鼻梁到甜美的唇线,最后才锁上那两颗灿然如星的黑眸。
他有多爱她?终其一生,他都可能找不到答案。
看到她只是气色少许差了些,其他的似乎并无大碍,他紧绷的情绪在这一刻松了几分。
视线微转,落在一旁的狄克身上,只是一眼就激发了他热血奔腾的嫉恨,血液里蛰伏的嗜血性格已经准备好了大开杀戒,将他生吞活剥、大啖一场。
他露出豺狼般的微笑,“我说过,你逃不掉的。”
狄克睨着他的眼目迸出嗜杀、渴血的光,直直射向他,他将慕容悠揽在身后,环视着周围已将他们包围起来的人群。
嘴角微微上翘,眼中的嗜杀更浓,手中的枪也因他的使力而发出嘎嘎的声响。
她察觉到他的异动,知道他拼死都会咬牙撑下去,但,这不是她想要的,她不希望他受到伤害,她在他腰间摸索着手枪,却怎么也找不到。
“悠,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他攫住腰间的小手,他绝对不准她再拿自己的性命去做要挟。
她慌了,这是她唯一能想到压制住安德鲁的方法,无情也好,残忍也好,她爱的只有他一人,只要他安好,她什么都无所谓。
“我不会死!”看出她的恐惧,他用指腹安抚性地摩挲着她颈侧泄露情绪的狂跳律动。
她甩着头,眼前的情势足以让他死一千遍有余,只要安德鲁一声令下,他就会变成马蜂窝,他的话,根本不能相信。
她颤抖着,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都在呐喊,她不能失去他。
倏地,她推开他,然后张开双臂,将他挡在身后,目光炯然地看向安德鲁。“如果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你又威胁我!”安德鲁自我嘲弄的低笑声自口中逸出,越笑越大声,最后转为仰头大笑,在夜色的映衬下,他的脸愈发狰狞妖邪。
米修的话言犹在耳,他无法不顾及她的身体,大手一挥,示意身后的人群退下去。
“Boss!!”爱德上前唤道,他的职责就是保护他。
“滚!!”他怒吼一声,震响天际,甚至遮蔽了瀑布的轰隆声。
爱德噤声,只好和身后的手下悻悻然离开。
安德鲁的眼更加沉郁,他直直地看向她,“现在是一对一,是你自己过来,还是要我动手?”
她看出他眼里的志在必得,强迫自己定下心神,月光洒落,照在他的脸上,英俊而近乎罪恶,颀长的身躯卓尔不凡,散发着吸引异性的邪恶魅力。
她不明白,像他这样的男人,为何对她苦苦相逼?
清冷的月光映在她的眼中,黑眸更显幽邃,她笑,笑中微微带苦,“为什么,你非要得到我?天下女人那么多,为什么你偏偏选中我?”
魔性的灰眸对上她清澄的眸子,精亮的眸光流连在她身上,“因为……这世界上只有一个慕容悠。”他道,深邃的眸子柔光尽现,天地如此大,在他眼中唯有她一人。
那是道不明、说不清的情感,他就是想要她,或许一开始,他是为了报复狄克而想得到她,但后来,他的心不受控制地被她吸引,一颦一笑,都像是烙在他心上,忘不了,抹不去。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的心收不回来了,他爱上她了,明知道像他这样在刀口上舔血的男人不该有情爱的,因为那会成为他的弱点,在他生活的残酷世界里,弱点就代表了死亡,可是他不在乎,哪怕她是他的弱点,他都无所惧。
他要她,没有理由,因为心就是这么传达的。
因此,为了得到她,他不惜一切。
他如兽般的眼瞟过她的小腹,眼神一黯,心猛地收缩,他和她之间已经不是说放就能放的了。
他眼中突兀闪现的那抹柔情,让她慌张,风在她耳边呼啸,似在撩拨内心翻腾的情绪。
“我不可能爱你。”缓缓地,她冷酷说道,她爱的男人只有一个,永远都不可能是他。
他眼眸一暗,深得骇人,尽管心痛如绞,他依然无法放开她,“我知道,所以……”他举起枪,“我和他之间只能活一个。”
森冷的枪口折射出一道银光,让她骇然,“不!!”
“让开!”他吼,却似野兽在悲鸣。
“不,就算你杀了他,我也不可能爱你。”她大喊,张开的双臂死命地保护着身后的狄克。
“让开!!”他眼中闪着痛楚,却被阴冷遮掩,“狄克,不要躲在女人身后,你和我是该算清楚一切了。”
狄克怒目扫向他,“我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是该算清楚一切了,或许天命如此,他们两人只能存活一个,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甚至是未来,只要他们两人都还活着,争斗就会永无休止。
“雷,不要!”慕容悠恐慌地看着他决然的神情,他缓缓高举的枪支让她心颤。
“悠,我说过我不会死的。”他抚上她的脸,抹去她夺眶的眼泪,“相信我。”
如果一味躲避,他和她永远都会活在阴影之中,他更无法原谅安德鲁对她的伤害。
那种恨,让他必须杀了他,否则他这辈子都无法宽恕自己,那不能保护她的愧意会让他遗憾终生。
“不,我不要。”她扯着他的衣服哭叫,绝不许他以身犯险。
突然,一阵微麻的刺痛感,让她一震,她突然觉得全身失去了力量,腿一软,她虚软地往后倒去。
“悠!”狄克一惊,急忙将她搂进怀里。
安德鲁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神情紧张地想要奔过去,但身后一股拉力,让他止住了脚步。
他回眸,讶异地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的米修,“你……”灰色的眸子闪过他手中的竹管,“你对她做了什么?”他猛地揪起他的衣领。
“放心,只是无害的麻醉药,伤不了她。”米修用力挣脱他钳制的大手,“她要是再杵在那,你也没办法了结一切,不是吗?”
他不过是用吹管替她注射了一点镇静剂,因为她如果太过激动,只会有百害无一利。
米修无畏地走到狄克面前,“把她给我!!”他丝毫不畏惧他手里的枪,“现在的我,只想给你们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
狄克看着怀里处于昏迷状态的慕容悠,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米修,迟疑的他只有抱紧她,无法作出果断的抉择。
“我说了,我只想给你们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米修冷声提醒道,“如果我真要对付你,刚才的麻醉剂,就会吹到你身上。”
狄克目光一凛,视线来回地在米修脸上搜索,他说得对,如果他真要帮安德鲁,那么现在昏迷的应该是自己才对,但……
“为什么?”他应该是站在安德鲁这一边的,不是吗?
米修看出他的质疑,冷哼道:“因为我不想再让安德鲁痛苦下去,你也未必能赢他。”
“如果我杀了他呢?”
米修扬起笑容,笑里飘着一抹淡淡的讥讽,“放心,我会完璧归赵,你也可以安然离去,不过,你最好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因为我绝对会杀了你!”
狄克不再怀疑,他垂首轻轻地在她额头上烙下一吻,承诺道:“我不会有事的,当你张开眼睛的时候就能看到我,我绝对不会有事的。”
他将她交给米修,神色一变,眼中的柔情瞬间消失,转变成一道嗜杀的光芒。
米修搂着她,退到一旁,这一场决斗会很激烈。
空旷的野地里,安德鲁和狄克视线就此相交,彼此都心照不宣,这次再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们。
不管是怨,还是恨,今天就让他们一次解决了。
猛地,远方的乌云黑压压地堆积在一起,既沉又重,缓缓飘了过来,遮住了月,也遮住了他们头顶的那片天。风,萧瑟地吹拂,越吹越狂,霎时变得又急又猛,吹乱了他们各自的发,也吹起了他们之间的决斗。
枪响,与天际的雷同时响起。
旷野之中,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有的只有他们如同豹子般敏捷的身手,在彼此的枪击下,似迅雷般的防御和攻击。
安德鲁将狄克的动作看在眼里,像雷达般锁住他最后的跃动,然后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子弹如风而去,狄克灵敏地翻身躲避,徒留一簇火星在他脚边闪过,然后左手撑地,一个翻身,握枪的右手迅速扣动扳机,瞄准安德鲁疾步而来的身影。
安德鲁朝反方向跃起,躲过后,再次瞄准他开枪。
子弹在狄克耳边擦过,他眼目一眯,找到一块凸起的岩石躲避,借此,他调整了一下紊乱的呼吸。
该死,他的体力开始明显下降了。
安德鲁乘胜追击,加快食指扣动扳机的频率,顿时火星四溅,在岩石的周围散出袅袅轻烟。
两人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每一个躲避和攻击都俨然在周密的计划之中,枪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阵阵。
一个是历经杀场的狂狮将军,一个是终日在枪火中争斗的毒枭,无论是哪一个,想要赢,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但,他们都无法停止。
风吹得也越来越猛,争斗也愈发地激烈,渐渐地,两人互相射击的次数也开始降低。
“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躲在某个遮蔽物后的安德鲁开出一枪后,对着狄克的方向咬牙说道。
狄克不语,他算计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做最有效的反击,他当然知道安德鲁恨什么,恨他可以拥有一切他想要的。
“我恨你总是可以不用付出就能得到一切。”安德鲁在飞驰而来的子弹击中他的头之前,快速地缩了回去。
“你可以恨我,但你不该伤害我身边的人。”狄克趁着他躲避的空当,翻滚至另一处。
安德鲁眼见,迅速闪出,连开数枪,狄克以敏捷的身手,全都一一躲过。
“为什么我要和你同时出生在这个世上?”
“这也是我想说的话。”狄克不再滚动,趴下身子,双手握枪,射出一枪。
火星四溅,在地上散开。
两人的体力开始渐渐不支,但谁都咬牙不让自己放弃。
风愈刮愈烈,让两人的发丝如蛇般舞动,更添一股沉重而压抑的气氛。
时间在枪火中流逝,退居一边的米修,双眼不眨一下地看着两人的争斗,握紧的手暗暗沁出冷汗,慕容悠盖着他身上的外套,昏睡在地上。在他的视线牢牢锁住决斗的两人时,没有发现她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
耳边传来的枪声,让慕容悠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她费力地张开眼睛,迷茫间,她什么也看不到,只是耳边的枪声愈发地震耳欲聋。
她低咛了一声,吃力地用手肘撑起身子,奋力甩着头,小手摸到一块尖锐的石头,她想也没想就用它刺入自己的手臂。
鲜血涌出,痛让她瞬间清醒。
清亮的眸子在一声枪响后,朝声源看去,她惊骇地用力大叫:“不!!”却因为镇静剂的药力,轻得被风一吹就散。
这一声让离她最近的米修一震,惊讶地看着她血流如注的手臂,“你疯了吗?”他赶紧撕开衬衣的下摆,替她包扎,他懊恼地咒骂自己,他怎么忘记了,为了不伤害她肚子里的孩子,他刚才只用了微量的镇静剂。
“你放开我,放开我。”她尖叫着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牢牢地掌控住。
她仰起涕泗滂沱的脸,带着满满的恨意,奋力用脚踹开他。
米修猛哼了一声,捂住腹部,该死的,她踢到他的旧伤了,那次在地牢,被安德鲁踹伤的地方,还没完全康复,根本经不起她再次的袭击,他痛得连话都说不了。
一得到自由,慕容悠从地上爬起,不顾一切冲向正在交战的两人。
正处于生死搏斗的两人,根本没有发现她的身影,依然枪响阵阵。
狄克又一次闪过带着火星的子弹,一路后退,退至悬崖口,耳边传来轰隆隆的瀑布声,他才惊觉无路可退了。
这时,安德鲁从隐蔽处一蹿而出,枪口直逼向他。
狄克一惊,本能地扣动扳机,咔的一声,没有预期的枪响,他才发现没有子弹了。
安德鲁的嘴角扬起即将撕碎猎物的冷笑,弯曲的手指靠向扳机。
“不要!!”慕容悠从另一边急奔出来,大声哭喊着。
她的出现,让两人同时一惊。
“悠,别过来!!”狄克散乱的发丝在风中飞扬,看着她不顾一切地扑来,他惊恐地大叫。
“不要,安德鲁,不要杀他,我求你不要杀他。”她跌跌撞撞地奔来,沉重的双脚,让她无法加快步伐,她似乎怎么也跑不到他们这边,泪水沾湿了她的脸,她只能无助地哀求。
安德鲁看着她哀戚的小脸,心松动了几分,扣动扳机的食指僵了一下。但她眼中没有他,即使哀求的时候,她始终看的是另一个男人,灰色的魔眼中燃烧起火簇,也燃烧起嫉妒和愤恨,某种复杂的情绪,让他无法就此停手。
“雷……”她惶恐不安地看向狄克,恨不得立刻飞过去,替他阻挡一切危险。
她的喊声,让安德鲁苦楚难咽,怒不可遏,更看得恨意狂炙,他像是坠入了某种黑暗,做着天人交战,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如果他错失了这个机会,他会永远失去她。
如果他痛下杀手,她会怎样?
突然,他像是作了一个决定,闭上眼,在没有瞄准的情况下,扣动了扳机。
狄克,你是死,还是活,就让老天做决定吧。
“砰!!”
枪声响起,慕容悠惊恐地看着疾射而出的子弹,像是慢动作一样,包裹着空气团的铜色子弹,擦破空气,飞驰而出,朝狄克飞去,她伸出手,想要截住它,但她离它尚有一大段距离。
她眼睁睁看着子弹射进狄克的胸口,像是有生命似的,往他胸口里钻,血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在他左胸上绽放,在她眼前越扩越大。
猛然,她发出一声泣血的惨叫。
“雷!!!”
狄克想要回应,却因为剧痛而发不出任何声音,喉间涌出一股血腥味,他的唇角溢出一丝血水,他抬起头,步履虚浮不稳,想要抓住她伸来的手,全身却使不出力。
眼前,灰蒙了下来,他努力想要看清她,却再也看不清,他缓缓向后倒去,即使明知道后面是悬崖,他也无法控制自己。
“不!!”她肝肠寸断地悲鸣,看着他向身后的悬崖倒去,看着他被悬崖下滚滚的河水吞噬。
那一刻,世界在她眼前崩溃……在她眼前粉碎,碎成一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