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峰一走出房门,冰雪的声音立即恢复原样,冰冷而坚硬:“把衣服脱了。”音量很小,只有他们两人听的见。
辰岳虚软的身体一僵,吃力的转动眼珠,不解的望着冰雪。
冰雪亮冷笑:“在我面前,你用的着装么?”
微微弯曲的脊背一下子挺直,暗淡的黑眸变的锐利刺人:“装?”一个值得“玩味”的字眼。
“以你的身手,要让自己吐口血会难吗?”
“你的意思是,”脸色一沉,“我的伤,是假的。”不是疑问,是肯定。
一串轻笑自她的嘴里流泻出来:“伤是真的,血也是真的,但水分多多。”果然不出她所料。他,受伤了。
“既有水分,你又何必助我一臂之力呢?”温柔的在她耳边呢喃。
精明如辰岳,怎会看不出当时冰雪故意倒抽一口凉气是在引起辰峰注意,帮他留住他。他可不会愚蠢到以为她是把完脉后才知道他是装的。
柔媚的回以一笑:“穷寇莫追。”
黑眸中精光一闪:“穷寇?你知道来人是谁?”
“呵!难道你不知道?”他留住辰峰,不就是怕他惹祸上身。
四目冷然相对,无声的对战,屋内的空气变的凝重起来,门外的人不会察觉到屋内的波涛汹涌,因为他俩都很好的压制住自身浓重的杀气。
视线在空气中交锋火并,频频擦出激烈的火花,却难以分出胜负,不过他们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及报复的火焰——许家堡,找死。
辰岳利落的脱下外衣,露出精壮的身体,古铜色的皮肤,肌肉纠结,蕴涵了强大的爆发力,豆大的汗珠布满全身,凝聚着无穷的力量。他,一个健壮的男子。见过无数脸蛋长的不错的男子,但他们中不少人的身材实在不敢恭维,哪怕是身材还过得去的,也不及他的健壮威武,让人有安全感,尤其是女人。
银针稳稳当当的插在辰岳的身上,不显一丝慌乱紧张,呼吸沉稳,与平日一般,不因看见他的身体而产生半点异样情绪。
相对于冰雪的沉着冷静,辰岳则显得沉不住气多了。
“你倒是得心应手啊!”不悦讽刺的声音从他嘴里吐出。对自己的长相和身材,辰岳一向相当有信心,不管是哪种女人见了他,都象苍蝇见了腥,叮的死死的,想不到她对他的身体竟然免疫,丝毫不受影响,这对他来说,不能不说是个比较严重的打击。
那当然。“熟能生巧嘛。”专注于施针的冰雪没有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好一个“熟能生巧”!她居然毫不加以遮掩,大刺刺的说出来给他听。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向他炫耀吗?
她是多么深受男人的欢迎吗?
丑八怪一个!
相中她的必定也是些窝囊废。不知自尊自爱的小****!好不容易摆脱泪美人带来得喜悦,一下子消失无踪!今天中午,他把范丽娟范大小姐送回范府,领了赏金后就找了棵树饱饱的睡了一觉,这些日子被烦的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这件事可不能让冰雪知道,她要知道了,即使不一番冷嘲热讽,一记讽刺的白眼是躲不掉的,真搞不懂,她为什么总喜欢跟他作对。
施针一完毕,辰岳便迫不及待的穿上衣服,坐到床尾,尽可能的离冰雪远远的,好象她身上全是瘟疫,碰到她会送命似的,黑眸中尽是厌恶。他反常的举动,引起了冰雪阔别多年的好奇心,不禁使她想一探究竟。他眼中的厌恶,更是激起了她的征服欲和毁灭欲。她决定了,她要先征服他,再一脚把他狠狠的踹开。
毁了他!毁了他的不可一世!毁了他的狂妄自负!毁了他的意气风发!
“怎么,我身上有脏东西吗?”一抹冷笑爬上她的嘴角。竟敢对她避如蛇蝎,届时,她必叫他好看。
辰岳冷哼一声:“你自己做的好事,自己心里清楚。收敛一点,别牵连到我们身上。”可恶的小妮子!他心里气的不知如何是好,却不知道自己第一次在为辰峰以外的人担心。
这回冰雪是真的糊涂了,她做什么了?
她什么也没做啊!
莫名其妙?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为了可以早日毁灭辰岳,她可以不耻下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她敢跟他装蒜?
好!既然她那么不知廉耻,他就无须顾忌太多:“要做****荡妇,记得别连累他人。”
****荡妇?
她?
冰雪不觉可笑,多年来,但凡见了她稍微流露出一丝半点轻薄之意的人,不管他是正大光明的蹬徒子,还是人面兽心的正义之士,皆惨死在她手下。她要是****荡妇,恐怕世界上就没有贞洁烈女了!不过,她对做贞洁烈女兴趣缺缺,杀他们,只因他们****的目光,流淌的口水,色性大发的模样,亵渎了她。
她,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更不能让他们淫心大动的样子,吓坏了她纯洁无暇的守妹。
细细回想自己方才说过的话,冰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修习医术者必要研究人体,在医者的眼中没有男女之分,只有健康之人与病患之分,练习的次数多了,当然会熟能生巧。”
聪明如辰岳,岂会听不出冰雪话里的意思,原本阴沉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却也好生稀奇:冰雪的性子是从不解释她所做的事情,一旦她做出了不会做出的解释,就说明她将对付使她做出解释的人,她现在对他解释,是一时的顺口,还是有心而为之?
直视冰雪清冽的眼眸:“你也会解释,真难得!”辰岳这一问题问的着实高明,她若不回答,则显得她做贼心虚;她若回答,则显得她欲盖弥彰。答与不答都不对,且看她如何应付。
细眉挑衅似的一挑,假装凝神静思,既然答与不答都不对,她又何必做声呢。
见冰雪久不做声,辰岳正打算出言讥讽,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听到辰峰欣喜的叫声。
“守妹,你回来了!”
“药拿去!呼……你快去煎药!”彤守喘着粗气,声音似乎非常着急,“钱!给我钱!快给我钱!快啊!呼……”
“你怎么了?哎……别抢!别抢!我,我给你!等,等等……喂?你去哪啊?守妹!守妹!”辰峰错愕的冲彤守快步远去的背影大喊,她跑了,谁来煎药啊?
辰岳在房里听的明白,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也镇定自若的指挥门外守护着他们的辰峰:“辰峰,你去煎药吧。不用守在这里了。”
“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冰雪接过他的话,“贼子今晚不会再来了。”
“为什么?”辰峰不懂。
“没有为什么,煎药去,咳咳。”冰雪硬声道。辰岳有深厚的内力打底,伤的虽然严重,但性命无碍,她可不一样,伤她的人虽说武功平平,但她没有半分内力,怎承受得了那样一掌。他要活腻了想死,她可不能陪他。
门外的辰峰稍稍犹豫了一下,久不见辰岳反对,只得离开岗位。
“真的受伤了?”辰岳似乎不愿相信,冰雪的武功的确极为差劲,但要想伤她,只怕不是什么易事。
冰雪眼珠转向一边,懒得理睬他,跟这种人说话,浪费口水。
真的受伤了?
辰岳伸出粗磨的大手,扣住冰雪脉门,不想被她躲过了。
“过来。”
“不。”
“过来!”
“不。”
“……过!来!”牙逢里发出的声音。
“不!”异常干脆利落的一个字。
“为什么?”最好给他一个足以说服他不掐死她的理由,这么不识好歹的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欠揍。
“手。”
“什么?”什么“守”?守妹又不在。
“你、的、手,”笨!连最起码的理解能力都没有,“很粗糙,我不想被刺刺。”她的手又白又嫩,怎么经受的起他的熊掌的摧残。
辰岳气的鼻子狠狠出气,转过头去不看她,的确是个好歹的女人,竟如此糟蹋他的一片好意。
“去把药柜上的白色小盒子拿来。”命令的语气。
意料中的辰岳坐在床边,纹丝不动的望着房间一角,对冰雪的话置若罔闻。见他久久不动,冰雪双手一撑床板,直起身子来,费力的抓扶着床栏准备下床。
“躺好!”一声低吼,辰岳用力把冰雪按回床上,“我去拿!”闹不过她,哼!
呵!看他厉害还是她厉害!
“慢着。”冰雪一声惊呼,辰岳即将触碰到白色小盒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不悦的回过头瞪着她,耍着他玩吗?最好给他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不然他一定狠狠打她一顿屁股,他可不是任由别人耍着玩的主儿。
冰雪无辜的耸耸肩,一跟手指指指梳妆柜的小抽屉:“药桂里所有的瓶瓶罐罐都有毒,那里有银丝手套。”她不是故意耍他的,顶多勉强说是巧合而已。
气愤的瞪她一眼,辰岳去梳妆柜里拿了手套取来白色小盒子:“给。”不想被冰雪抓住他手,顺势一拉坐到了她身旁。
“你想做什么?”刚才叫她过去不过去,现在却来他过来,还触碰了她不愿触碰到的很粗糙的手。
冰雪不答话,默默的打开小盒子,用一跟手指抹了一些药膏,均匀的涂抹在辰岳的手上,仔仔细细帮他涂抹着,不遗漏任何一个角落。
“你在做什么?”
“这叫嫩肌膏,是保护皮肤滋润皮肤的药膏,可以使肌肤细嫩光滑。”头也不抬的回答。
辰岳一听,急于抽回双手,无奈被冰雪紧紧抓住,“我一个大男人,用这玩意做什么?”
冰雪缓缓举睫,瞪了他一眼:“男人很了不起吗!”不是感叹,是讽刺。
厄?辰岳语塞,男人不了不起,难道女人了不起吗?
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冰雪这话着实离经叛道。
在世人眼中,男人是顶天立地的,是女子一生的依靠,而女子是软弱无能的,只有依附男人才能生存于世,若失去了依附的男人,必将在世上消失。现在冰雪说的话绝非寻常女子说的出口的,这一刻辰岳对她的过去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塑造了她的与众不同,她的离经叛道,她的孤傲独立?
辰岳一瞬不瞬的盯着冰雪,此时的她宁静温柔,低眉顺眼,不似平日的浑身长满尖刺,一旦不小心靠近她周围三尺之内,就有被刺伤的危险。
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处处与他作对?
她就不能学会屈服,学会顺从,学会温顺吗?
她要是学会屈服,学会顺从,学会温顺,他也不会为她头疼了!要是平时的她象现在一样就好了!
辰岳好象忘了,先挑起战争的人是他自己,不是冰雪冰雪,只是反击而已!不过冰雪的反击比一般人猛烈一些,迅速一些,狠绝一些!
擦完药,冰雪一抬头看见辰岳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不觉奇怪:“你看什么?”是她哪里露出破绽,让他察觉了吗?
厄?辰岳一下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实话是不能说的,不然就被刺成蜂窝了,眉心微皱,话便脱口而出:“想不到你也挺爱美的!”等话说完,他才发现自己无意间说中了冰雪的脾性——从不用胭脂水粉,又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
有毛病!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冰雪不可思议的睨辰岳一眼,把他一只手一推,抓过另一只手。
辰岳今天会说这句话,是因为他不了解冰雪的过往,但凡了解她曾经的人,都不会说出如此可笑至极的话来!
冰雪爱美吗?
答案是肯定的。
她有多爱美?
答案是爱到人神共愤,鬼哭神嚎,天昏地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非人境界,幸亏老天爷一向是闭着眼睛做事的,否则不被她吓塌下来才怪!有个自认明智的人曾说过这洋一句话:把世界上所有爱美之人的爱美之心全加起来,再放大十倍,也及不上一个她!由此可见,冰雪爱美爱到多么恐怖的境地。
看吧,又“长刺”了!是寥寥几根小刺,怎么回事,转性了?不可能!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决不是个轻易改变的人,更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象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算了,暂时不跟她计较,享受一下难得的平静!
哦!对了他还有间顶顶重要的事要“问”她!被那几个狗腿子一搅,差点把正事忘了!
一块被揉的乱七八糟的硬布片样的东西从辰岳怀中抽了出来,递到冰雪眼前:“你看看这是什么?”
不耐烦的一挑眼皮:“羊皮。”
“啊?还有呢?”辰岳把整张羊皮摊开来,放到她面前,“你看清楚点。”
“羊……”不悦的抬起头来望着他,“那你认为是什么?猪皮?牛皮?还是其他的什么皮?”眼光往羊皮上一扫。
辰岳耐着性子解释道:“我知道是羊皮,它上面上有图纹。”
眼光往羊皮上一扫。
地图?
羊皮地图?!
羊皮藏宝图!
冰雪脸上的诧异被辰岳尽收眼底,看样子她认识这东西,果然不出他所料,她知道的东西还真多啊!多的连白痴也忍不住要起疑心!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故意问道。
“羊皮地图。”丢给他一个笨蛋的眼神,指指羊皮上的图纹,“看看这些纹路,不是地图是什么?”
想套她的话?省省吧!
好激烈的反映啊!欲盖弥彰!
其实冰雪的反映在一般人看来根本不算什么,不过辰岳对她早起疑心,加之她以往对任何事都不理不睬,一副天塌下来与她无关的样子,现在她的声音比往常高了一点点,但也够引起他的怀疑了。
“画的是哪里?”
“你问我,我问谁?”她要知道的话早就去找了,找到后烧它个精光,省得麻烦。
厄?
她也有风趣的时候?
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