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历史上,奴隶制是一种罪恶和悲惨的状态,它与我们民族的宽 宏品性与英勇精神格格不入,真是令人难以想象,一个号称是"绅士"的 "英国人"竟然会为之辩护。罗伯特·菲尔麦爵士的《先祖论》一书,其书名 和献词庄重严肃,其封面装帧精美,并且出版后得到了广泛的赞誉,这使 我不得不相信作者和出版者都抱着认真的态度,否则我会以为,这部著作 与任何一篇力图使人承认自己是奴隶、而且应该是奴隶的论文一样,又是 为尼罗歌功颂德的那个人的另一次智力操练,而决不会以为它是一部严 肃的论著。我把这本书拿到手里,带着那种对一经面世即引起轰动的著作 所应有的全部期望,全神贯注地从头看到尾。我不得不承认我异常惊讶: 在这本志在为全人类准备锁链的书中,我所发现的竟然不过是一根用沙 粒做成的绳子,对于那些专事混乱视听者,它或许有些用处,它能蒙蔽人 们的双眼,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其引入迷途,但对于那些具有洞察力和见多 识广的人却无能为力,因为他们知道锁链这种东西,不管经过何等精细的 打磨,仍然只是一种拙劣的披挂之物。
如果有谁认为我太过放肆,对一个拥护强权的著名人物和绝对权力 崇拜者们心中的偶像如此随意地说三道四,我请求他们对我这样的人稍 稍宽容一回,因为即使读了罗伯特爵士的书,我也不能不自认为是一个合 法的自由人;我觉得这样认为没有什么不对,除非有比我更了解这本书命 运的人能够向我证明:这篇埋没已久的论文一经问世,就能凭借其充足的论据剥夺人们的全部自由,而且从今以后,作者的简单模式将会成为像基 督登山训众那样的典范,并会作为完美的政治标准流传百世。其实,他的 体系建立在一个狭小的范围之内,它不过是说:
所有政府都是绝对君主制。他依据的理由是这样的:没有人生来就是 自由的。
如果这世上有这样一种人:他们为巴结君主就认为君主享有神所赋予 的绝对权力,不管君主们建立和实施其统治的法律怎样,不管他们获取权 力的条件怎样,也不管他们发誓遵守这些法律的誓词和承诺是何其庄严。 鼓吹这种论调的人就是否认了天赋人权,他们因此不仅千方百计地让所有 臣民都遭受因暴政和压迫带来的巨大苦难,而且也动摇了君主们的名号和 他们的宝座(因为依据他们的理论,君主们,除仅有的一个之外,也全部都 是天生的奴隶,并且依据神权,他们也全都是亚当后嗣的臣子)。他们这样 做,就像是为了对一切政府宣战、并试图颠覆人类社会的基础一样。
然而,他们对我们说,我们都是天生的奴隶,而且必须继续做奴隶,除 此之外别无选择。当他们这样说时,我们就只能相信他们的空话了。生命 和奴隶身份于我们与生俱来,只要我们不死,就决不能不做奴隶。我在《圣 经》或理性中根本找不到类似的说法,但是这些人却非得让我相信,神的 权威已使我们受制于他人的无限制意志,这种人类的微妙状态,他们也只 是最近这些年凭聪明才智才发现的。因为,虽然罗伯特·菲尔麦爵士似乎 也曾斥责过与其相反的观点过于标新立异,但我依然相信,除了这个时 代、这个国家,他找不到任何别的时代或国家曾经确信君权神授。而且他 承认,"海华德、克拉克伍德、巴克莱等人,虽曾经在多方面勇敢地为君权 辩护,但都从没有想到这一点,而是一致承认人类是天生自由和平等的"。
这种理论究竟由谁首倡并在我们中间时髦起来,它到底引起了怎样 悲惨的结果,这些就留给历史学家去叙述吧,或者让那些西托普和曼惠灵 的同时代人去回想吧。我现在只是研究罗伯特·菲尔麦爵士关于这方面所 讲的内容(人们认为他把这种观点发挥到了极致,并且已经达到了完美无 缺的程度),因为,所有想和法国宫廷人士一样时髦的人都向他学习过,并 拿着他的浅薄的政治理论四处兜售---那就是:人类并非生而自由,所以绝无权力选择他们的统治者或政府形式;君主拥有的权力是绝对的,并且 是神授的,奴隶绝对没有订约或认可的权利;亚当曾是一个专制君主,他 以后的一切君主也全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