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照顾我妈,根本就没有时间关注这些事情,你说的是真的吗?”果然是这样。
“当然是真的。”
“他是怎么死的?你能和我说说吗?”苏真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那么兴奋的神情好像报仇雪恨的是她自己。
“呃,”于朗沉吟了一下,“据说很诡异,说出来你别害怕。”
“快说快说。”苏真摇着他的胳膊催促。
于朗一边走一边将郭小鹏的死说给苏真听。关于郭小鹏的死,潘明和他说的只是寥寥几句而已,他所讲的多半是根据薛沐故事中的描述而来的。反正严潇说故事中所述情节和郭小鹏死亡现场的勘察基本一致,所以自己也不算是胡掰。
谁知苏真听完之后反而愣了半晌,冒出一句:“这世间真有鬼神?”
于朗心说什么鬼神,若是鬼神也还好办了,显然这件事情归之鬼神之说恐怕是太简单了。虽然不想向苏真隐瞒,但既然严潇明令不能泄露,他只得敷衍了事。
“哪有什么鬼神,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罢了。”
“装神弄鬼?”苏真有些失神地自言自语,眉头紧紧地蹙着,不知道又勾起了什么回忆。
于朗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苏真有些愣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距离苏真家不是很远,这令人抓狂的沉默才没有持续太久。
南湖水郡算是西兰赫赫有名的高档小区,当然价格之高也令人叹为观止,通常而言能住进这里面的都是非富即贵。可是根据苏真之前的说法,苏家应该是境遇颇惨才对,能住进南湖水郡的要是算作境遇惨的话,可能西兰市境遇好的也没几个了。
“我爸现在是一家外资公司的特聘顾问,待遇不错。不然我妈也住不起医院的高干病房。”
苏真绝对有颗七窍玲珑心,于朗刚刚升起一丝疑惑,她立刻就做了解答。
“沈阿姨是心理医生吧?”
“嗯,做了几十年的心理医生,可是现在却变成别人辅导她的心理。”苏真神色黯然。
说完这句话,苏真就转向进入一栋楼。于朗跟在后面走进去,进了楼门之后才发现这栋三层的小楼只有两户人家。
门没锁,只是虚掩着。苏真先走进去,然后为于朗找了一双拖鞋。于朗走进去,发现这是一个很大的客厅,穹顶很高,巨大的枝形水晶吊灯挂在正中间,半封闭的格局。一面是宽大的落地窗,对着房子后面的小花园,东侧靠墙壁有一处向上的楼梯,显然这三层是打通的。不知道什么公司的待遇能有这么好,这一处房产的价格起码也要近千万。
于朗正在客厅中啧啧赞叹,苏真这时从楼上走下来,向小庭院那边指了指:“没在卧室,估计是在院子里。”
于朗知道她说的是苏母,点了点头,便随着苏真穿过客厅后的玻璃拉门,走到后面的庭院中。
庭院面积亩许,以将近两米高的砖墙围着,东侧是一个不规则的池塘,面积约占整个院子的四分之一,以湖石为驳岸,周遭点缀草木花卉。池水里种荷花,养锦鲤。院子西南角还留有一块空地,栽着一丛修竹。靠近房子这边的地面上铺就的是渗水的方砖。几把藤椅,一张圆桌小几,旁边还有一把遮阳伞,因为还未到中午,所以没有打开。
苏母坐在轮椅上,膝盖上盖着褐色的毛毯,面对着静谧幽雅的庭院出神,她左手拿着一支笔,不时地在右手的一个画板之类的东西上画几笔。旁边的小几上有书本、纸笔、水杯等物品,还有几个白色的小药瓶也在上面。
“妈,于朗来了。”苏真走到苏母身边,悄声说道。
苏母侧了侧头,看到于朗正站在玻璃门前,便向他招了招手。“过来这边坐。”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沙哑,然后转回头对苏真说,“去端两杯水。”
于朗应了一声,坐到小圆桌另一侧的藤椅上。
“你觉得我这个小院子怎么样?”
“很不错,幽静精致,层次鲜明。据我所知,庭院设计最困难的是如何在有限的空间内营造出多层次的景观。修竹、池塘,还有西侧的那座小土丘已经形成了有高有低的起伏地势,如果能够在西墙上开一扇漏窗,窗外种数株梅花,便能点破闭合的围墙,营造出‘园外有园’的意境。黄昏时夕阳穿过梅花和漏窗,投射在砖砌的小路上,光影悄悄改变着形状,可能会别有一番静谧的感觉。”于朗侃侃而谈。
苏母讶异地看了于朗一眼:“没想到你对庭院设计也有研究。”
于朗哂然一笑:“倒也谈不上什么研究,只是闲书看得多了些而已。”
“可惜,要是小真能早些遇见你,一定会按照你说的来设计,只是现在看着已经习惯了,再做改变我怕我还要花一段时间来适应。”
“嗯,现在这样也不错了。不一定凡事都要追求极致,太刻意了反而不好。”
“小真昨晚是在你那里吧?”苏母突然换了话题。
“呃,”于朗怔了怔,然后点头,“对,昨晚的雨太大了。”
“这丫头有时候太拧了,还好你能包容她。前两天我狠狠地说了她一顿,你这么优秀的孩子她还犹豫什么啊?虽然高旭也不错,但毕竟人--呃,那啥,反正你俩能在一起我很欣慰。你不知道她这一年多是怎么过来的。”苏母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
“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苏真的。”于朗赶紧表决心,心下却恍然大悟,怪不得现在苏真转变这么大,原来是苏母在背后出的力。
正说着,苏真端着两杯水走过来,闻言似嗔实喜地横了于朗一眼:“谁要你照顾啊?”
“于朗这么好的孩子,遇到了是你的福分,从最开始我就知道你喜欢他,你当时还嘴硬。你不知道当时我和你爸认识那会儿,你爸也是这样温吞的性子,喜欢我却不敢说,要不是我直接找他说明,哪能有你啊?所以说啊,爱情这东西,你要是憋在心里就容易生出很多问题。我研究了半辈子人的心理,看过太多人因为感情而导致一些心理疾病。你说大学那会儿,你俩要是有一方能直接表明心迹,还至于这么多年的苦守吗?”
这一番话说得于朗和苏真都颇为感触,回想往昔种种,如果真有一个人能勇敢点、包容点,那么曾经那些猜疑、误解、错过可能就永远都不会发生了,等待两个人的也会是美好幸福的生活。可是人心最是难测,如果不是经历了这许多,谁又能知道当初的那些心思呢?
想想当初面对苏真时的忐忑和纠结,得知苏真有男友时的失落和悲伤,分别之后的绝望和懊悔,谁会想到还真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呢?于朗抬眼看到苏真也是一副感慨良深的表情,情动之下,一把握住她的手。
苏真的手纤细柔软,温润如玉。不过当于朗乍一握住的时候,苏真却下意识地抽了一下,于朗一惊,猛地握紧,苏真这才停止,反而攥紧了于朗的手。
苏母还在絮絮地说着,两人的手却在桌子的后面十指交缠。
“我永远不会松开。”于朗低低地说,声音虽小,但却坚定异常。
苏真依然定定地站在桌边,眼睛望着前方,脸上平淡如水,不过抓着于朗的手却紧了紧。
“对了,于朗,听小真说你是做编辑的吧。这里面有一些我写的文章,有时间的话帮我看看,我看看能不能结集出版,自费的也行,我也不指它赚钱,关键是这么多年积累的一些东西,希望能变成一本书送几个至交好友。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也算是有个念想。”
“妈,你说什么晦气话?”苏真嗔怒道。
“这孩子,你妈我好歹也是个知识分子,生死是正常的生命过程,什么晦气不晦气的。”苏母倒是颇为豁达,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画板和笔放在圆桌上,腾出手来从几本书下面抽出一个黑色皮面记事本交给于朗。
于朗双手接过,未等翻开,眼神却瞄到了那个放在桌子上的画板。只见上面夹着一张A4大小的白纸,纸上画着一个身穿黑袍从天而降的人物,浑身放射着光芒,脚下是一片匍匐膜拜的民众。最让于朗心惊的是除了那些图,整张纸所有的空白处都用红笔画满了那个神秘的符号。
苏母注意到于朗的眼神被那幅画所吸引,便解释道:“刚刚迷糊的时候隐隐约约做了一个梦,梦中出现了这个画面,所以我醒来的时候就用笔画了下来。”
于朗心神一凛:“您之前见过这个符号吗?”
“见过啊,前两天小区门口还有一帮人在免费发宣传册子,好像是一个叫作什么‘信仰之光’的组织,这小区里不少人都加入了。据说只要信万能的希望之神摩多就能祛病除灾、健体强身,我好奇,还特意要了一本小册子来看,没什么新奇的内容,主要摘编了一些国外的心灵励志书上的内容,强调的是信念力,这些在心理学上都有,无非是心理暗示和自我安慰法,倒是没发现有什么伪科学的地方。不过这个符号倒是蛮有意思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这符号就觉得受到吸引,看久了还会宁神安心。”
正说到这里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苏真转身走进客厅,不一会儿却将电话拿出来递给苏母,神情紧张:“是我爸。”
苏母也是神色一紧,接过电话却没有接通,而是示意苏真推她进屋。苏真立刻顺从地把她推进客厅,然后自己走回来,顺手拉上了玻璃门。
于朗有些不解:怎么接一个电话弄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我这几天正和我爸冷战呢。”苏真走到于朗身边掠了掠额前的头发解释道,脸上竟然有些惶恐,好像一个偷吃糖果被抓住的小孩子。
“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爸那人脾气很怪,一直都不喜欢家里来外人。所以--”这句话还没说完,苏母便拉开门朝苏真喊道:“快,你爸十分钟后就回来了。”
苏真听了一下子扯住于朗的手,脸上的惶恐霎时演变成惊恐:“快快,让我爸看到就麻烦了。”
于朗满头雾水,心说:难道你爸是吃人怪兽,看到家里有生人就要撕碎吃掉?但此时却不好询问,慌忙站起来,却不料起身的时候碰了一下小圆桌,桌子剧烈摇晃,一个白色药瓶随之滚落。于朗一把抄住正要掉落的药瓶,放回桌子上,上面的字迹瞬间映入他的眼睛,“盐酸氯丙嗪片”,估计是苏母常吃的药,只是不知道是治疗什么病的。
于朗被苏真扯着直往门口跑去,站在客厅中的苏母还在一个劲儿地催促,反倒是没忘记提醒于朗有时间要看看那个记事本。于朗满口答应着,转眼就出了楼。于朗正要走,却听见苏真唤他,转身便看见她站在楼门口,一脸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