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家。”
他的目光涣散开,一下子明白了我泪水中所有的含义。他伸出手,用大拇指划去我眼睑下的泪水,姿态惘然地看着我,我看到那星光落入深海一般的双眸涨了潮汐,他哽咽着:“爸爸对不起你!茆茆,没事了,没事了。”
我就知道,他不会不要我,而这么伤心的男人,我该原谅他。
我饿了,抓起一个苹果,咔嚓咔嚓地咬起来。
这时,听到外面汽车电子锁的嘟嘟声,然后,是悉悉索索的开门声。
一对母女,手提大包小包,进了客厅。
19
那女孩真是美丽,我第一次明白了气场这个词,就是她安静地站在这里,周边的空气却仿佛在噼里啪啦地开花,漾在一道道无形的光圈里;瓷娃娃就是用来形容这样的肌肤吧,光洁的额头,连一颗痘痘也没有,小鹿一般纯净的眼睛上,扑闪闪的睫毛如两把打开的小扇子,她身上穿的裙子,是叫淑女屋吧!我们班就有女生穿,贵得要死,那些花边和蕾丝穿在她身上一点不落俗套,立领的小碎花衬衫,将她的脖子衬得修长,她站在那里,像一只骄傲的仙鹤,然后冲我的爸爸喊道:“爸!我们买了你喜欢的咖啡哦!”
她的目光,轻轻从我身上扫过去。我拘谨地站起来,自卑像鼹鼠在黑洞口探头探脑,心里慌成一片被风吹乱的杂草。
原来,爸爸早已再婚,还有了这么漂亮的女儿,女孩看上去和我一般大,证明爸爸在妈妈怀孕时或更早的时候,就有了别的女人。我刚刚对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建立的好感,瞬间荡然无存。像莫央预想的那样,我投奔的未知命运,终于揭晓,后妈,姐妹,一样不少。
女孩身边的中年女子,就是爸爸的妻子吧!她看上去并不特别漂亮,人到中年,却有很好的身材,还有一双弯弯的,会笑的眼睛,不像是坏后母的样子。她正在玄关处低头换鞋,熟稔地对爸爸说:“苏岩,帮我把车停到车库吧!”隔窗望去,门外的甬道上,停着一辆银灰色的轿车。
女人一抬头,看到我,微微一怔,很自然地打招呼:“来客人了啊!洛秋,是你的同学啊?”
原来女孩叫洛秋。
洛秋正往冰箱里放食物,“不是。”
苏岩尴尬地笑笑,伸手将我肩膀揽了揽,说:“她,是茆茆,我和叶青青的,女儿。”
一句话,爸爸分成几段来说,是一种反复肯定的语气。
女人身体僵了一僵,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句,然后走过来,坐下来,用一种柔和的猜谜的目光看着我。
“茆茆,叫云姨。”
我怯生生地叫了声“云姨”,女人和气地点点头,依旧用猜谜一样地目光看着我。
在冰箱旁整理食物的洛秋听到爸爸的话,惊愕地转过头,那双小鹿一般纯净的目光看住我,排斥,抗拒,怨怼,诧异,各种情绪在空气里蔓延。
爸爸看到她的目光,略略有些尴尬,看看她,又看看身边的云姨,说:“哦!茆茆,叫姐,哦不,不知道她俩谁大,茆茆属兔,四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