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
7421600000022

第22章 江南旧谙,抱影成花(2)

人真的很奇怪,一念之差就可以改变整个人生,那年辞职后离开了故乡,孤独的身影也是一片飘落在异乡的叶。从春天到秋天,生命的四季从青涩到成熟,这中间的风雨血泪渲染的是生命的斑斓吗?我们从原地起步的路程,在一串蹒跚的脚步里开始迈向坚定和沉稳,泪要自己擦,血要自己舔,让生命中一些创伤慢慢地平复。

想着九月的古都,一种强烈的愿望在心中浮起,很多画面在心中开始回放。哥哥耻笑的表情,妹妹一次次盛情的邀请,让所有的愿望都幻化成一片片红叶在梦中缭绕,也许在十一月的山峦,一片火红色的红叶丛中,有你的笑,也有你的叮咛和陪伴。

一枚红叶被折叠,晚秋的夜,倚窗的身影陪伴黎明前的黑暗,列车的骤停把我从思绪中晃醒。夜,很幽静,一种力量撕扯着车厢的交接处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窗外,偶尔闪过的灯火点燃了孤夜的温暖。

记得那个春天来的时候,迎接我的城市不仅仅是竹林外里的雨,时间变换了季节的面孔,却改变不了心中的执往。历经数载流离,生命里的酸甜苦辣又走到这个立冬。往日故事里的一场风冷卷了秋阳下的暖,梦里围炉,太多的雪念把思念开始纠缠。知道没有雪的日子里心中深留的遗憾,臆想着在旷野的雪地,一起走过四季,把生命的完整就此渲染!

告别故乡的秋,一场雨在缠绵的午后洗了秋澜的山色,风在穿越一个轮回后,命运分道扬镳。人在旅途,看着黑暗包围的夜,风掠过窗外竟如弦的轻颤,耳边瞬时就传来班得瑞的《雪》,带着圣洁的寒意拂过尘夜的心。喜欢音乐,却很少能像此时在清扬的旋律中感受一份雪意和宁静,闭上眼,似乎领悟到了那份柔曼的飞舞和静怡。放下秋尽时的忐忑,身心随着音乐的起伏,忘却旅途的疲惫和沉疴的忧伤。

一直是一个人走着很多年,曾经对一个过程的专注却因俗念太多而纠结时彷徨。秋天挥手,冬天悄悄地走近,衣着沉重难敌心境的负累,季节无贪,唯怕心底的沉重缠绕一生。冷酷的冬天会把春天耽误得太久吗?幸好有远方的红叶给我亲情的温暖,柔柔的似雨的轻盈在伸出的双手中捧接另一种真。

守望的心能否如愿以偿,即使有雪也有冷无寒。秋可以巧离,而落在颈间的雪被体温融化后在立冬中知晓寒意。这个冬天,颜笑,雪灿,生命的枝丫落满素洁的蓬松,挂满了童年一树梨花的洁白。

风吹红了西山的枫叶,沧桑的枝干傲立在风中。感受这个晚秋里所有的快乐,身后的泪痕在抛离的分合中多了喜悦。红尘若水,几千年的历史因你倾城。

留下晚秋的影像,芦花飞雪时,我似乎听到了圆明园走过的遗址上瓦砾里传来的叹息。一滴泪从秋霜渐浓的叶片上滴落,在晨起的阳光下迎来了冬天的沦陷。谁也无法把季节留住,有些人如时间一样,永远用不变的脚步无情地走远。

这个立冬,用目光贪恋旅途的景色,少年时的记忆如梦初醒,告别北方时,一种不舍被目光交织,才知道这一生的亲情是安身立命的所在!

4.秋风入骨

秋风入骨,季节穿身而过,徘徊的身影多了微凉,八月的天气被台风推波助澜,有些冷,只在早晚。用灵魂的触角去捕捉每一个细节,镜头里完成的影像有了光线的明暗。走在秋风里,冬天做最后的收场,当有些风景不再属于我,一辈子的情节开始在指尖上演。枯叶是不朽的,出伏的心境和落叶一样,生于苍翠,死于落雪。只是灵魂还在,在孕育它的大地上,在芳香的泥土里。

冬暖夏凉,季节里残缺的无奈还有誓守的盟约,风里雨里,有人不能一同生活,却能共同感受生命的同息。

母亲在风里的叮咛是九月出行后的温暖,门前的柿子树也会随着拆迁消失,再也无法移植到新的小区花园。凋零的枝丫也许和某些景观格格不入,草圃、繁花中杂草丛生的沃土却容不得一棵柿子树的生存。锯掉的枝丫就此是心中的疤痕,多年的快乐和收获在它消失的瞬间成为记忆中的废墟。尽管这个城市有高楼林立,有万紫千红,却依然容不得一棵老柿子树的存在。

想象九月,亲人的怜爱还是遮风避雨的树,是疲惫不堪时栖息的家园。新家有父亲颤巍的身影,还有母亲絮叨的叮咛。有些相依为命别人无法替代,就像铅字里打印的法律也一样可以被两个签名更改。漂泊的身影像一片绛红的叶,把满身的血迹渗透给家乡的土地。

望着八月慢慢流逝,天变得高远而蔚蓝,追溯的回忆不再纷杂。可以理顺的春来冬去都是文字里的前尘过往,只是那棵树用什么样的身姿去验证朝来寒雨。

有不老的亲情可以抚慰,有不死的真情可以再生。七月的海市蜃楼被台风撕裂后,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注解。画不出那片海,却可以描摹别样的风景,遗留在梦里的色泽还有蔚蓝的痕迹。有源的生命缓缓地流过,慢慢地在脚下趟过余生。我的梦断是千山外的水长流,为自己的痴守奏响一段月光曲。

一生的漂泊保存着你的最好,那棵老柿子树在九月采摘后只留下光秃秃的枝丫,等待它的命运是重生,还是死亡?

父亲每天都看着它,十几年了,从一株幼苗到今天,他付出了太多。不舍留在夕阳下的无语中,抚摸枝干时苍老的手有我时光的记忆,用喉咙里的呜咽表达心中的无奈和心疼。

我也怕,时间可以毁约,有些东西必须割舍。能带走的除了珍藏的不舍,有些东西谁都无能为力。

在西风的晚霞里搀扶着地上的影子,衍生的薄欢成为唏嘘的文字。走了那么多路,一双手掸去烟尘,季节沿着固定的时间更替,有一些人却无法替代。所有的情景布置好之前,给我一丝缝隙可以喘息,尽管是宿命,也要竭力更改。

执拗总是让人摇头,柿子树的命运像极了浮生,相遇时那把伞撑起的恩爱滋生年轮里的悲欢。“头伏饺子二伏面,三伏烙饼摊鸡蛋”,母亲的手和外婆的一样柔软,当她老去,谁能和我延续这古老的习俗。

远山已落雪,北方九月的河流即将面临冻结的凝咽,无须寻路,依然能找到前行的坐标。有些悲悯被秋阳驱散,将自己从囚禁的忧虑中释放出来,用脚步重新丈量天涯的长短,夏天的碧血流淌成九月的丹心可鉴。

生命的断崖上,左边梦想,右边现实,一大片柿子树和晚霞辉映,遍山的野菊花烘干成祛火的香茗遗忘在二月的风中。缺失的记忆无意梳理,暮色暗了面孔,白色的花像极了闪烁的星辰,让人无法捉摸,只有那棵柿子树带着火红留在记忆的院落。醉在一壶酒中,冬天就不冷了,秋天华丽退场,留下一个血色烂漫。落霜的红叶一片不留,光秃秃的枝丫,陪着一无所有的冬。

一年多来,我一直看着窗外那棵柿子树,从春天到晚秋,葱碧的叶逐渐凋零,冬天来了、光秃秃的枝丫直指苍穹,眼前就是另一番风景。它总是随着季节的颜色而变换,而绿色,都隐藏在苍褐色的表皮下,流淌着生命的汁液。

枯黄的叶随风旋转,除了阴雨天黏住单薄的身体,更多的时候,一堆堆树叶被风旋在小区的花圃下,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第二天便被保洁工清扫干净,直到树枝上的叶片全部脱落……“每到秋冬,我们的工作就更累了”。他们停下手中的扫把,望着满地的落叶感叹。

刚回来那个秋天,我很少注意窗外的风景,一切都是陌生的,即使是这个叫家的地方也只是在购房时来过。委托朋友装修后中间只回来过两次,把寄存在父母家中的书和心爱的物件搬到向阳的书房便匆匆离去。

那个秋天,落叶与秋雨缠绵,一个全新的开始从此注入我的生命。一切随秋风走进的还有我梦中的惊喜,宿命无法抗拒,生命就此改变。从那个时候起,不再是低头走路,埋首看书,偶尔休息的时候便注意起眼前的一切,那棵树就此留在我的视线。冬天来临时,灰褐色的树身虬枝斑驳,就这样陪着我走过漫长的冬天。虽然隔着玻璃窗但那么清晰,我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它的年轮,在意着它每一天的变化。那时候它的形象是谦卑的,在寒风中默默伫立,如一朵低到尘埃里的花。

陪它笑着面对冬的严寒,耳边响起经典的话语:“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任何生命只是一个过程,有开始,就有结束,一如人生,用细节去决定过程,用过程来决定结果。我相信它耐得住严寒和寂寞的,来年的春天一定是葱绿和茂盛,在季节里茁壮。

嫩芽吐露的春天,一片鹅黄的叶片吐露了生机,每时每刻地关注着,在它的微笑里感受着风的温暖和雨的柔密。蒙烟的三月走出了孤守的蜗居,走在春风含笑的阳光下,走近那片葱绿。温暖地走进,细细聆听,有的语言是用活力和柔情来表白的心音,嫩绿的枝条像极了爱人的手,轻轻抚摸我羸瘦的肩。羞涩的身躯似乎柔软起来,我感觉到你的战栗,一生浪漫与希冀在这个春天里生根。是你的孤独和坚强惹了我的关注吗?否则为何只有你成为我一世的风景?

从此,不再只是静坐与守候,一些鸟儿啄食虫儿的时候,我欣喜,一场风雨摧枝的时候,我心疼。而你总是在残酷的自然中微笑,送走了春夏,迎来了又一个冬天。

就这样陪着你走过了四季,你看到了这个过程中我的悲喜,见证了生命的执着与不屈。秋霜侵袭,狂风朔卷,断裂的枝丫是我心脉的灼痛。你说,没有枯枝的离去哪来的新枝的茂密?该离去的总会离去,该留在生命中的永远会存在,长成,这就是轮回与重生!

我笑了,原来世间的分离只是为了更好地重生,脚下的土地里,我们的心早已盘根错节。那么,我就做这棵树吧,把它移植在新的家园,为明天的生活遮风挡雨。

5.腊八节,你有没有想起

世界上真正的爱情,是生同衾,死同穴。他们没有轰轰烈烈,却用简单的岁月诠释最伟大的爱情。四月,回来后去了外婆的墓地,一些绝望和悲戚似乎淡了。和往常一样,用带去的纱布擦拭一下黑色的碑,然后除去周围的杂草,坐在她的身边,点燃一支香烟。

起初安排这样的回程就是为了赶上这个清明,很久没动笔写关于清明的文字,并不意味某种怀念已经忘却。只是不想再用湿淋淋的语言去宣泄内心的悲伤,我真的知道,外婆希望我是快乐的。尽管十几年的依赖和十几年的怀念反复纠缠,也因为生活的磨难在每个节日里悲痛欲绝。爱人说,你这样的状况,如果外婆在天有灵也不会愿意。

想起去年去济南的情形,一路上把记忆中的大明湖有声有色地说起。当我再次想起童年,几十年过去了,思念不再是悲伤的理由。每个人都会死去,只是迟早而已,活着的人能做到的就是快乐和幸福,让自己的笑脸和天堂的亲人相互呼应。这样即使有一天和亲人重逢在天堂,也是雀跃的欢喜。

外婆走后,我在痛苦和绝望中用很长的时间才慢慢走出来,不再消沉,是因为她的爱一直陪伴着我。无论是江南还是塞北,跋涉的身影开始坚定。坐在坟前,喃喃地和外婆说着关于自己的一切,如果她真的在天有灵一定会看到我们携手的欢欣和相爱的点滴。从山西到陕北,从南国到新疆,离开了十几年工作的地方后,开始用流放的勇敢去北方的土地上感受那些壮阔和苍凉,祛除性格里某种柔弱的善感,拥抱一个不惑后的灿烂。

墓碑上,红色的字体被擦得纤尘不染,石碑上并列的名字只有外婆是熟悉的,却根深蒂固地扎在我心中。外公只是一个名称,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记录着他青春的印记。

外公英年早逝,那时候母亲才两个月大。

有人说,世间的婚姻和爱情是不对等的,从小到大我在很多传说里羡慕过的爱情是生死契阔的执手偕老。一直固执地认为爱情是件神圣的事情,用坚贞和专一去延续。铮铮誓言一旦被世俗歪曲,那些爱的凭据只能付之一炬,尽管有人说,不是不爱,是不能爱。

外婆的婚姻是自由的,甚至从小就没有裹脚,至于和外公婚后所有的幸福却在还乡团的偷袭中就此终止。外婆背着母亲开始一路南下,直到外婆去世那天,母亲哭喊着,外婆和外公真的就合葬了。

他们的爱情没人记得,只有石碑上,写下了他们的生死契阔。我渴望的爱情,是活着的时候简单的烟火,也是百年后墓碑上并立的名字。

爱情还在延续,只是版本太多。清明的祭奠为什么会想到这些,这是不可理喻的荒唐吗?不是,这是温暖和幸福的期待与感思。尽管亲情比爱情更醇厚悠长,不计远近,不在乎貌丑体残。可我希望你不再是习惯性的称谓,而是一份地久天长,让爱情在共同的血脉里一直流动!

不思量,自难忘,很多词汇难以被亲情、友情和爱情引用,却理解外婆教我背诵东坡“十年生死两茫茫”时脸上心酸的表情,那些相隔的时光原来是她心中不能忘却的怀念。

梁祝只是一幕悲剧,化蝶的愿在当今一些人眼里显得有些可笑。爱就爱了,不爱就是不爱了,爱情似乎成了一件衣裳,爱与不爱都成了一个强词夺理的理由。我们的父辈,我们的先人,他们的爱情呢?除了简单还有贫困和艰难,而他们终于在把一个个儿女抚养大了以后,自己累弯了腰,苍白了发。在婚姻的围城里左右冲杀,最终打造了一个永恒的江山。

一方青石冢,成就他们永远的恩爱。也许他们没有卿卿我我,也没有风花雪月,而生命的扉页上他们题写的爱情,永世流传。

这是寂寞的吟哦,这是感思和吊念。浮生苦短,尽管有些爱情不能白首,但是爱情的城堡里,幸福的翅膀会扇动五月的阳光,飞离孤独的囚禁,让寂寞不再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