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UTURE OF OUR PLANET
人口问题/生物圈保护/气候变化
人口问题
DEMOGRAPHICS[1]
文/菲利普·鲍尔(Philip Ball)
世界因我们改变而改变——像大多数经常被忽视的事实一样,这件事一说出来就很明显了。未来将变得和现在不同,这不仅仅因为我们将发明新技术,还因为我们选择发明某些技术并加以应用——因此,我们允许这些技术改变我们自己。有些技术无疑会解决长期存在的问题,并造成一些新问题;有些几乎不会触及未来的重要挑战。无论如何,仅仅将如今的我们置于推测出来的自然环境和人工环境中并不能真的让我们看到未来。那么,在未来,我们将如何拥有不同的生活?我们的生活将有多大的不同?
人口增长与资源短缺
如今,变革的最大驱动力是人口增长,而人口又可能因技术变革而增长。如果没有19世纪以来的农业和粮食生产业革新,特别是20世纪中期几十年间将高产作物品种培育与人工肥料的效用结合在一起的绿色革命(Green Revolution),我们可能无法供养这个星球上的75亿人口。如果没有科技进步,可能有数十亿人被饿死。
但是,如果没有进一步实质性的创新(特别是在粮食增收、食品生产和水资源利用方面),那么到了2050年,我们无法保证自己能够供养地球上超过90亿的人口。人口增长的主要地区将是非洲和亚洲,尤其是经济和基础设施方面都不占优势,难以应对这一情况的国家。
没人能保证农业生产率随人口增多而提高。气候变化可能加剧土壤侵蚀、荒漠化和生物多样性的丧失,这很可能让世界大部分地区生产率降低,包括因人口增长而需要更多食物的地区。现在,这种变化通过全球化与市场变迁相连:改变一个地方的需求或优先等级(例如种植生物燃料作物)会对其他地方的粮食生产或供应产生重大影响。这意味着,粮食安全仍将是世界未来可持续发展的重要议题。2008年,食品价格飙升已然引起了大范围的社会动荡,并造成了海地政府的垮台;2011年食品价格上涨也和北非“阿拉伯之春”(Arab Spring)事件紧密相关。
水资源同样前景堪忧。目前,有7.5亿人口面临水资源短缺。这个数字到2025年可能增加到30亿,而从美国中西部到中国华北平原的干旱地区,淡水水库已经面临过度使用。
所有这一切可以看作一个悲伤的故事,它关乎灾难、文明崩溃和世界末日的预测。但我们也可以从中总结出未来政治和技术挑战的任务清单。也许,最重要的是,这提醒了人们,在未来什么是最重要的。是的,个性化医疗、智能机器人、小行星采矿和器官再生听起来都非常惊心动魄(或足以令人恐惧,这取决于你的观点),也许这些都会实现。但是,人类由来已久的问题——我们吃什么?喝什么?——无论何时都不会消失。事实上,可能正是这些问题,而不是信息、运输或医学领域的技术创新,最终决定人和人之间、国家和国家之间互动的模式。
因此,我们需要的是可持续发展的架构。可持续这个词用得够频繁的了,但我们的思路并不是总能跟上。一些经济学家对难以控制的人口增长不够关心,他们认为相关警告是危言耸听,并且认定人类的创新和才智会像过去一样继续支撑大局。还有一些人指出,不顾污染等严重问题,听凭市场力量驱动经济无限增长并不具有必要性,而且这种增长并不能长远持续下去。争论的双方都可以整理数据,或至少列举故事,以支持他们的观点,但他们往往忽视了一个已经存在的科学框架——热力学已经对各种选择施加了很大的限制。没有能源消耗和随之产生的损耗,食品的生产、新思想的出现、社会的推陈出新都将不复存在。简而言之,没有免费的午餐。社会是复杂的生态系统,但它与其他任何生态系统一样,都是相互作用的网络,需要能量,对抗熵衰减,具有适应性,但也有一定的脆弱性,易受影响。创建一门真正的可持续发展科学可以说是我们在22世纪最重要的目标;没有它,一切都不值一提。毕竟,我们在宇宙中的存在并非必然。
未来的我们
既然如此,未来的“我们”会是怎样的一群人?
寿命的延长和出生率的下降意味着全球人口的平均年龄正变得越来越大。英国超过75岁的人口数量将从2012年的510万增加到2022年的约660万。到2050年,发展中国家将有1/3的人口超过60岁,其他的暂且不说,单是医疗卫生行业就会面临更大压力,这也将改变就业人口的比例。
我们还有一个必须提出的问题:我们将在哪里栖身?2007年,联合国的一份报告宣布,全球一半以上的人口生活在城市,世界人口在21世纪初期越过了一个重要节点。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未来是城市的未来。
现在,人口超过1000万的大城市有许多,其中大多数在亚洲、非洲和南美洲的发展中国家,包括孟买、拉各斯、圣保罗和马尼拉。未来20年,几乎所有的人口增长预测都将以这些地区为基础,特别是发展中国家,到2035年,世界人口的60%左右将生活在城市地区。
在古老的传说中,人们走进广阔的世界寻求财富,而今天,我们在城市里淘金。许多人从周围的乡村来到城市,希望过上更好的生活,但他们并不一定能找到更好的生活。许多城市无法应对这些涌入的人口。例如,现在有1.5亿城市居民缺水。此外,正如气候变化模型预测的那样,随着海平面上升和极端气候变得更加常见,沿海低洼地区许多快速增长的城市将面临越来越高的洪水风险。
不用水晶球,我们也知道美国的全球影响力会逐渐减弱,欧洲统一事业的上空仍然悬着阴云。但是,如果心怀疑问,那么我们瞥一眼世界各大城市的变化就会知道未来几年哪里可能出现巨变。在1950年,全球最大的五座城市从大到小分别是:纽约、东京、伦敦、大阪和巴黎。2010年,前五名变成了:东京、德里、墨西哥市、上海和圣保罗。2030年,预计该名单将会是:东京、德里、上海、孟买和北京。要找到未来的人口中心,请向东走。
当然,对于一座城市来说,发展是一回事,繁荣则是另一回事,在里约热内卢和圣保罗的贫民窟中,这一点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了。尽管如此,中国和印度仍将毫无疑问继续向全球超级大国发展。在接下来的20年里,中国可能建造二三百座全新的城市,其中许多城市的人口超过100万。事实上,这个星球每周都会新增一座约150万人口的城市。
但未来的城市会是什么样子呢?艺术家向我们描绘了闪闪发光的玻璃和顶部覆盖着绿色植物的铬合金,这非常迷人,但也有误导性,因为城市的未来不是只有一种可能。未来可能更人性化,更加环保,更有活力,也可能满是四散蔓延的贫民窟,中间点缀着闪闪发光的金融区,贫富差距比今天更加可怕。我们究竟能不能成功规划城市?城市是否如有影响力的城市理论家刘易斯·芒福德(Lewis Mumford)和简·雅各布斯(Jane Jacobs)所说的那样,必须“有机地”扩展,否则难以充满活力、兴旺发达,而会变得冰冷而贫瘠?
一些研究者认为,除非我们开创真正的“城市科学”,而不是依赖于城市规划者和建筑师任意、俗套和政治化的想法,否则我们几乎没有希望回答这些问题。当我们认识到有些原理几乎适用于规模和特色各不相同的所有城市时,我们便看到了这种新兴学科的微光。城市依赖于规模经济:城市规模越大,对基础设施和能源消费方面的人均需求越少,人均收入增长就越多,城市就越有利于创新。但随着规模增长,一切都会变得更快,无论好坏:大城市犯罪、盗窃和传染病的发生率更高,通常生活节奏更快,企业兴衰的速度更快,人们走路的速度也更快。看来,没有城市的缺点就没有城市的优点。所以,如果有幸可以选择,那么我们可以随便选。
向城市移民的趋势是全球范围内更广泛的移民潮的一部分。联合国估计,目前有2亿多人从自己的国家迁移到另一个国家,大约7.4亿人在自己的国家内迁移。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大量人口迁移活动涉及从农村和山区迁移到城市。
为什么会有这种迁移活动呢?在低收入国家,大多数人出于经济原因而搬迁,这是为了寻求更好的就业机会、更高的工资或生活多样化,当农业作为一种生活方式变得不可持续时尤其如此。有些人搬迁是为了接受教育,或者与家人团聚。有些人希望摆脱政治或文化迫害、战争和冲突,比如叙利亚移民。有一些人出于社会原因被迫搬迁,比如中国的三峡移民。还有一些人被迫逃离恶劣的环境,包括被洪水淹没的地区、贫瘠的农田,还有缺乏水资源的地区。
气候变化将在未来几年甚至几十年不可避免地使移民增多,但这并不意味着“气候移民”值得一提。环境变化会以复杂的方式与其他促使迁移的因素相互作用。津巴布韦有经济和政治危机,再加上农村干旱,自2000年以来已经导致150万~200万人逃到不愿接纳他们的南非。更重要的是,环境变化引发的迁移可能会模糊政策和法律规定中“移民”和“迁徙”之间的区别,前者被认为是一种选择,后者则是被迫的。有时,我们很难判断一个地方的环境是否已经恶化到了使人被迫搬迁的程度。无论如何,欧洲近些年的经验表明,移民和入境将毫无疑问是未来几年内的重要政治议题。
身份识别技术
这些迅速发生的大部分变化似乎与非洲农村或蒙古游牧民族的生活相距甚远——除了一点。多亏了电话网络,他们和我们连在了一起。
现在,世界上每三个人中就有两个人拥有一部手机(或者至少有一次认购),即使在撒哈拉以南非洲的欠发达国家也是如此。这些设备是我们今天主要的(远程)通信方式。互联网访问尚未显示出相同的扩展态势:在发达国家,4/5的家庭能上网,但在不发达的国家,这一比例远低于1/10。对技术或数字鸿沟的担忧是有道理的,这不是一个能用简单的式子求解的问题。毫不奇怪,这种差异在特定年龄的统计数据中也很明显:在英国,2016年,16~24岁的受访者中,有超过99%的人表示他们在过去3个月中使用过互联网,但75岁以上的受访者中只有39%的人使用过互联网。
访问情况只是一个侧面。移动网络还让用户的使用模式向着永远在线的心态转变。所谓的Z世代(Generation Z)出生于20世纪90年代,从未经历过缺乏这些设施的时代,他们现在都已成年。就在2011年,一项针对16~24岁英国人的调查发现,45%的人在上网时最快乐。现在,许多企业希望员工能够通过手机和电子邮件保持联系,家庭事务和个人事务也可以在办公桌上处理,工作和家庭之间的界限可以被打破。
类似的统计数据有很多,但这些数据的结论并不明显。依照当前趋势直接推测,到下一个十年结束时,世界各国3/4的人口都将拥有移动电话。但肯尼亚农民或蒙古游牧民族使用电话的结果,自然不同于伦敦金融城中的交易员。
信息技术和社交媒体的传播证明了它们确实应该被称为“变革性”和“颠覆性”的技术,但它们将改造和颠覆什么呢?2011年的“阿拉伯之春”本身就是一场“推特革命”——这样的观点令人兴奋,但相关证据已基本化为泡影,无论如何,这一观点并没有告诉我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世界日益“信息互联”,这只是人们日益相互依存的趋势的一方面,这种趋势影响着贸易、旅行、疾病、审查制度、隐私等许多其他方面,并受到这些方面的影响。换句话说,这是令人头晕的、没有人能够提前体验的未来。以下是迄今为止的一些经验让我们产生的想法:
· 互联互通并不意味着包容。相反,这里可能会产生观点的分裂,使政治论述变得粗俗,并滋生或强化极端主义观点。几乎没有迹象表明互联网或社交媒体鼓励宽容和辩论,在某种程度上,它们的创立是为了使我们与异议或挑战隔绝,个性化新闻推送就是一个例子。在过去,寻找否认大屠杀的伪历史常常需要下点功夫,现在只需要点击一下鼠标即可。
· 信息技术可能会放大现有的偏见和误解,它们也可能放大不平等。在商业、贸易、艺术、娱乐和流量方面,市场越来越倾向于“赢家通吃”。心理学研究表明,这正是我们对评级系统的期望,在评级系统中,我们很容易看到其他人的选择。
· 如果一项工作可以由机器人完成,那它很可能就会由机器人完成。金融业有一个重要部分已经让自动交易算法主导业务了。它比我们快,在我们对一些规律一无所知的时候就能做到心中有数。这种自动化的技术将扩展到更复杂的工作领域,包括医疗卫生和教育领域。当然,这可能是有益的。机器人医生从不睡觉,病人不需要提前数周预约,机器人医生可能比人类医生更了解病人的健康状况,因为它们可以使用植入式监测设备和基因组数据。但是,先进的技术也将改变劳动力市场。一个已然明确的历史教训是,那些对社会生产力而言无足轻重的人将被剥夺经济权利,而不是享受更多闲暇。
· 我们最重要的资产可能不是技能、知识甚至财富,而是声誉,比如,在网络平台收到的评价。这意味着我们需要好好管理自己的声誉,或者请别人帮我们管理,就像企业那样。
这些趋势并没有明确地指向单一的方向,实际上这里存在内部矛盾:谎言更容易暴露,但也更容易传播。最重要的是,社会政治环境会对这些变化产生巨大影响。
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可以为未来的自己寻找可能的结果。在未来,我们的身份远不如过去那么确定,而且更加多元化,或者至少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我们会拥有对应不同情境的多重身份,它们会互相重叠,趋于模糊,但它们却以不同的方式定义了我们的观点和选择。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定义身份的传统社会范畴(例如年龄、阶级和国籍)正变得不那么重要,就像公开的身份和私人身份之间的区别一样。基于阶级、种族和政治派别的旧身份定义可能会让位于新的身份定义,例如以城市/农村或教育程度高/低等为依据的身份划分。
如果个人身份的传统属性在未来十年变得更加零散,那么社区关系可能会变得不那么紧密。这也许能降低社会流动性,导致特定群体被边缘化,催生种族隔离和极端主义。另一方面,具有超越性的互联也可以积极地产生或加强群体身份认同,为社区建设提供新的机遇。日益紧密联系的人生和身份认同是有益的还是有害的?嗯,兼而有之吧——而且始终如此。
制度与信仰
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1992年出版的《历史的终结与最后的人》(The End of History and the Last of Man)已成为未来学中最受欢迎的出气筒。现在看看,你会觉得这种观点可笑:柏林墙倒塌、苏联解体后,自由民主制是每个发达国家合乎逻辑的最终形式。然而,现在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有更多的理由怀疑福山温馨的预测。显而易见的是,稳定的民主国家在世界大部分地区仍然像以往一样难以捉摸(当然,它们也不会因独裁政权被推翻而不可思议地出现),同时我们也不能理所当然地认为,一朝民主等于世代民主。在撰写本文时,欧洲和美国的蛊惑人心的民粹主义可能将自由民主国家变成强者政权(Strong Man' regimes),这种政权通过胁迫、腐败和勾结得以维持。“自由”和“民主”是否可以成为永远的搭档?无节制的资本主义,其经济谎言、加剧不平等和仇恨的倾向,是否能够至少与其中之一相符?这是我们正在探讨的严肃话题。
简而言之,西方评论员毕竟已经不再那么肯定他们已经掌握了最好的治理形式,更不用说他们打算如何在其他地方发展它了。
根据政治学家大卫·朗西曼(David Runciman)的说法,民主的优势——从各种冲击中恢复的功能——也是它的致命弱点,因为它缺乏真正从过去汲取教训的动力。胡乱应付似乎是一个足够好的策略,直到应付不过来为止。
似乎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我们应该停止将政治视为在达到静止的、严格的均衡之前要冒会儿泡的某种化学反应。变化似乎是唯一确定的事情,而且,越来越多的政治学家将其称为“不连续”过程,变化不是逐渐发生的,而是由突发的重大事件促成的。
我们可能预料到的变化包括宗教地位的变化。问题与其说在于宗教信仰,不如说在于某一种宗教信仰。四大宗教(伊斯兰教、基督教、佛教和印度教)似乎越来越使得其他宗教黯然失色。全世界有大约16%的人口公开承认自己是无神论者,在西欧,这个占比更高,但无神论的传播速度却比主流宗教信仰要慢得多(佛教是个例外,其传播速度实际上是成比例下降的)。穆斯林的全球人口占比增长最快,预计到2050年将与基督教(约占全球人口的30%)的相等。
无论这些趋势给了我们什么感受,我们看待它们的方式都应该像研究其他文化特征(如语言)的传播时一样。宗教与这些文化特征一样,与人口增长和经济发展等其他因素不可分割。宗教信仰也将继续深刻地影响人们的生活,无论这种影响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历史清楚地表明,宗教不一定反知识分子、反科学、反民主、反人道主义,但宗教有可能如此。
从长远来看……
最好的科幻小说无关预测未来。这些故事有另一番魅力——想一想《世界大战》(The War of the Worlds)、《美丽新世界》(Brave New World)、《1984》(1984)、《刀锋战士》(Blade Runner)[2],还有1997年关于遗传隔离的电影《千钧一发》(Gattaca)吧,在天马行空的想象中,这些故事通过未来世界的自由探索现在的焦虑。因此,当拥有喷气背包、月球基地和机器人服务员的美好未来未能实现时,我们没有理由抱怨。这根本不是重点。
然而,即使是最好的科幻小说也可能会错误地一味想象什么技术会影响我们,而认识不到有多少技术会对我们做出反应。极少有什么技术真的是强加在我们身上的,无论我们的负面感受多么真实。它们到来的原因是,我们的社会接受它们,欢迎它们,并最终使它们常态化,这个过程通常在一定程度上让我们感觉被强迫了。在移动电话和社交媒体出现之前,我们从来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有多自恋,有多渴望逃离周遭的现实,并减轻孤独感。曾经,我们并不了解社会可以在多大程度上以陌生人之间的信任为基础去运转(电子商务),不明白我们对不同观点有多厌恶(回声室效应),不知道我们眼中平凡的世界多么迷人(真人秀电视节目),匿名能让我们变得多么令人讨厌(网络暴力)。
因此,未来学可以而且必须促使我们为自己举起一面镜子。想象一下超人类主义的未来:通过将我们的身心与信息技术融合,将我们的思想下载到量子硬盘中,我们可以实现永生。这可能是纯粹的幻想,也可能不是,我认为这是幻想,但幻想有启迪作用。它表明,无论如何,我们与死亡的关系将成为社会变革的驱动力。同样,我建议我们不要将本书中的预测视为未来,而应把这些看作我们对未来的向往。
当我们面对未来,问出“我们将会是谁”时,政府部门往往会发布冷静的报告,充斥其中的路线图和数据多半基于对当下情况的推断。另一方面,未来学家想象着“不连续”变化和“奇点”:现状突然被打破,不可预见的技术或政治危机造成断裂。与此同时,艺术家和作家为想象力插上翅膀,他们的一部分想象力是狂野的,甚至是耸人听闻的,常常带着讽刺意味。我们也许将生活在《美丽新世界》,成为孵化中心的产品;在某颗满是巨塔的星球毁灭之前,我们也许会在每座塔中安顿一个国家;我们也可能在《世界末日》(Armageddon)的废墟中,以蹩脚的乔叟式方言讲述着科技奇迹的传说。我们需要所有这些数字、转换和愿景,不是因为它们能给我们答案,而是因为我们必须设法发现我们为自己设下的陷阱。正如美国作家理查德·鲍尔斯(Richard Powers)所说的:“人们想要一切。这正是他们的问题。”
生物圈保护
CONSERVATION
文/加亚·文斯(Gaia Vince)
哥斯达黎加太平洋海岸的黎明时分,正变成淡红色的天空下,一名男子在水边的深蓝色剪影渐渐地生动了起来。我关掉手电筒。杰罗·奎罗斯·罗萨莱斯(Jairo Quiros Rosales)和我是这片广阔的黑沙滩上仅能看到的人,这里的火山沙向北一直延伸数公里。杰罗在招呼我,我赶快下去,掠过海滩和黑暗的海岸线。随着光线变亮,我辨认出了远处送葬的秃鹫,幽暗中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杂种狗,在沙滩的夜里嗅着。
接着我就看到了它们:在海滩上面约100米处,像奇怪、匀称地隆起的石头,数百只榄龟正从海洋爬到海滩上产卵。这就是阿里巴达现象[3],在西班牙语中它的意思是“到达”,为了看到它,我已经等了一个多月。我急切地抓住杰罗的胳膊,催促他快点朝着海龟赶去。他有点惊讶,但还是笑了。虽然我们以前没有见过面,但我们在电话里已经有点熟悉了——或者不如说,我不断打来电话唠叨,询问什么时候会有阿里巴达,这让我喜欢上了这个腼腆的哥斯达黎加研究员。我们说的是西班牙式英语,他的英语比我的西班牙语好,但和大多数对话一样,有些概念在不同的语言中效果最好。阿里巴达就是其中之一。
大多数海龟在一年中的不同时间单独筑巢,以便它们的幼龟在不确定的时间和地点孵化,从而避开捕食者。但是榄龟(以及坎普一带与之密切相关的鳞龟属动物)进化出了一种独特的大规模筑巢策略。它们同时产卵,让许多孵化的幼龟同时出现,捕食者不可能吃掉所有的幼龟,否则会招架不住。这被称为“捕食者困境”。榄龟大量出现的现象每年在全世界的几个地点发生若干次,而哥斯达黎加的奥斯迪欧娜海滩(Ostional beach)就是这些地点之一。
我们沿着光滑的海岸线走进这和谐的一幕中,海龟像坦克一样从海中涌上海滩。激素驱使着这古老爬行动物的母性舰队前来存放珍贵的货物。杰罗指向大海,在那里,有一排与海岸平行的背甲帽,小脑袋不时地探出来进行呼吸,等着轮到它们上岸。在我们前面,海滩开始起伏,海龟背着心形的橄榄色龟壳急急忙忙地爬过。现在可能有数万只海龟聚集在沙滩上。一些完成了生产,正在返回大海的途中,不适合在陆地上行进的鳍状肢笨拙地在怀孕伙伴的潮流中逆行,厚重的龟壳起伏着。它们已经精疲力竭,在岸边等待来袭的海浪将它们卷进海里。
我沉浸在这一奇妙的景象中。“太神奇了。”杰罗望着我的脸,表示赞同。他凌晨两点起床,已经多次见过这样的景象,但他显然也被感动了。海龟通常隐藏在它们的海底世界中,而我们却囿于陆地。我曾难得地在潜水时近距离看到它们,在那里,它们毫不费力地游动着,优雅得让人意外。近距离看到大量野生动物是很不寻常的,看到这么多,被这么多包围,这令人难以置信。像所有海龟一样,榄龟也因为我们人类而濒临灭绝。
这些有硬壳的活恐龙是目前世界上2.3万种濒临灭绝的物种之一。人类现在如此普遍地支配着这个星球,以至于我们正在将野生动植物驱离地球。我们已经将世界上一半以上的土地用于种植粮食,建立城市,修建道路和采矿;我们耗费了地球40%以上的净初级生产力(这是植物和动物生产的所有东西);我们控制着3/4的淡水。我们目前是地球上数量最多的大型动物,其次是我们饲养的动物,它们为我们提供食物和服务。我们星球的变化正使1/5的物种面临灭绝的威胁,这大约是自然灭绝速度的1000倍。仅在过去的40年里,我们就已经失去了一半的野生动物,生物学家发出警告,我们正进入地球历史上的第六次物种大灭绝时期。以前的这类事件,包括恐龙灭绝事件,都是巨大的小行星撞击或超级火山爆发等灾难性活动的结果。
自然世界正遭受人类施加的全球性影响,海龟和其他许多物种一样,处境只会变得更糟。我们应该在意吗?失去一群我们很少看到的动物真的很重要吗?人类与自然世界的关系是复杂的。要了解目前的物种灭绝模式,我们需要着眼于人类生活和生计,以及我们的欲望和动机,了解这一切如何卷入复杂的全球环境中。
对我而言,阿里巴达的故事提供了对行星式问题[4]的独特见解,其规模远远超过任何个别参与者。当然,在人类主宰的星球上努力生存的动物或植物情况各不相同,但人的情感和驱动力随处可见。奥斯迪欧娜之所以如此与众不同,是因为当地居民找到了一种既能利用也能保护自然资源的方法。这就是关键:我们无法保护全世界的野生动植物,除非同时保护建立在这一切之上的人类需求。
当我们沿着海滩散步时,杰罗正在给海龟计数,通过龟壳和海龟在沙滩上往返的古怪槽道轨迹,估计在整齐放置的测距杆间的海龟数量。他说,稍后,研究人员将进行更准确的计数,但根据第一次计算,到目前为止,阿里巴达的海龟数量超过了一万只。一些海龟将被标记、测量,并被记录在国际数据库中,以便我们跟踪它们的行动。首先,他想让我看样东西。
“来吧。”他催促着,带我走上海滩,在那里,潮湿平坦的海滩慢慢地变成柔软干燥的沙丘。涨潮线上方是海龟筑巢的地方。一只新来的海龟已经爬到这里,并开始在它选定的位置挖掘。杰罗和我蹲下来观察它。它用鳍状前肢铲起沙子,拂到左右两边,那些沙子一层层地覆在我的双脚上。它不断地挖,掘出了一个更宽更深的坑,继续着从恐龙时代开始的仪式。在由爬行动物统治地球的时代,地球更加温暖,动物体积庞大(例如3米长的白垩纪古巨龟,还有离我们较近的2吨重的骇龟属海龟),甲壳足以提供保护,让它们免受掠食者侵害。那时地球上还没有人类或任何类似我们的生物。短短几分钟,洞就准备就绪,它轻轻地倒转进去,先将尾巴放下。从这儿开始,它用后肢挖出更深的坑,以一种我只能理解为故意的方式把更多沙子抛到我们身上,因为它在挖洞的时候一直直直地看着我。
当洞最终让它满意时,它就准备产卵了。开始分娩。它的外壳明显用力地起伏着,双眼迟钝地凝视着,似乎进入了恍惚状态。对它身下精心准备的巢穴,它已经做出了判断,温度、深度,还有与海洋的距离都很合适,它一个接一个地产下卵。这是它在进化史上存在的理由,是将它和母亲、祖母,直至古老白垩纪祖先联系起来的遗传物质,这种联系还以某种本质的方式触及了海龟的“表亲”,也就是我(人类)。它的呼吸变得强有力,在它努力产卵的时候,鼻孔里积聚了水分。跨越哺乳动物和爬行动物之间的鸿沟,我对这位母亲深表同情。在我们周围,在这个巨大的产房里,其他母亲正在抛沙或产卵。沙滩上潜伏着秃鹫和狗,它们正等待时机,要挖出新产的卵。
每只海龟大约会产100枚卵,在阿里巴达中诞生的1000多万枚卵中,通常只有大约0.2%得以孵化。在刚孵化的幼龟中,一般只有1%可以成年。这一部分是因为阿里巴达本身,这个现象可以持续大约五个晚上。如此多的海龟在相对较小的海滩上产卵,这意味着后面的海龟会挖出并破坏前一晚诞生的海龟卵,这可能造成细菌感染,从而毁坏两窝卵。而且,孵育期至少45天,但是阿里巴达通常每隔一个月出现一次,所以一只筑巢的海龟也可能挖出并毁掉先前海龟产的卵。
秃鹫已经开始享用散落的龟卵残骸。它们不能从巢中挖出海龟卵,但是狗可以,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狗。这里的狗对即将到来的海龟以及它们的卵和幼龟都是一种威胁。杰罗发出嘘声把它们赶走,但很快它们就又回来了。
他问我是否想进一步观看(海龟产卵),我点头表示同意。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劳碌的龟尾,刷出一座沙桥,我往里看。巢中有一窝亮晶晶的白卵,每一枚有乒乓球大小。海龟的肉质产卵器从尾巴后面垂下来,我在观察中不禁为之着迷。它又产下了一枚珍贵的卵,接着喷射出一股透明黏稠的保护液,覆盖在可渗透的卵上。我们又看着它产下了几枚卵,然后杰罗将沙子封回原处,我们就坐了下来。
海龟巧妙地适应了环境。这些幸存者自三叠纪以来几乎没有发生变化,它们可以在野外生存一个多世纪,一直繁殖至进入老年。但是,在人类世(Anthropocene),在这个以人类为主导的时代,它们可能面临一百多万年来最严峻的挑战。开发活动、庞大的人口数量,还有同样众多的家犬扰乱了它们筑巢的海滩。单是灯光就引发了问题,这使依赖月光导航的海龟和幼龟晕头转向。它们因船只撞击和渔网缠绕而死亡或受伤,或者因误食塑料和其他污染物而死亡。过度捕捞和珊瑚礁被毁正威胁着它们的食物供应。气候变化也对它们造成了影响——海平面上升和相应的海滩侵蚀缩小了可用于筑巢的区域,一些海滩已经变得无法使用,而温度升高正造成令人担忧的性别变化。海龟的性别取决于孵化卵的温度。较温暖的卵会发育成雌性,较凉的卵发育成雄性。生物学家报告说,全球变暖已经导致许多爬行动物的性别失衡,这对海龟的交配和生存造成了令人担忧的后果。上个月,这里异乎寻常地没有出现阿里巴达现象,缺乏可交配的雄性是疑似原因之一。
不过,到目前为止,对海龟威胁最大的是偷猎。世界各地都有人在海滩上宰杀正在筑巢的雌性榄龟,以获取它们的肉、皮和壳,海龟卵也被当作稀有的美味售卖。过去20年,仅仅一代人的时间就让全球种群数量减少了1/3。每年野生动植物的全球非法贸易额超过120亿英镑,这会威胁政府的稳定和人类健康,因为大约70%的人畜共患传染病例由此而来。非法野生动植物交易往往有组织严密的犯罪网络,这类网络会破坏政府对其他非法贸易(如武器和毒品贩运)的清查工作,并为地区冲突提供资金。通过eBay等跨境电商进行非法交易的时候,商贩往往将商品描述模糊化,或者将野生动物谎称为人工饲养的动物。
像杰罗这样的环保人士和政府管理员在阿里巴达期间会来这片海滩巡逻,但他们敌不过顽固的偷猎者。偷猎者在黑市上把卵作为壮阳药出售。在哥斯达黎加的加勒比海一侧,我看到有人公然在酒吧和咖啡馆里出售和食用海龟卵。那边海岸的莫因海滩(Moin beach)是濒临灭绝的棱皮龟的栖息地,那里的偷猎活动十分猖獗。万般无奈之下,年轻的环保人士(其中许多是志愿者)竞相前往筑巢地点,把海龟卵挖出,并在更安全的秘密地点重新掩埋。偷猎者中有许多人也参与毒品犯罪,而且使用暴力手段威胁和攻击环保主义者。2013年5月,一名年轻的环保主义者杰罗·莫拉(Jairo Mora)在收集海龟卵时被偷猎者绑架并杀害,没有人因此被判入狱。为保护哥斯达黎加及其他地区的野生动物而惨遭杀害的环保主义者越来越多,莫拉只是其中之一。2015年,全球共有185名环保人士在保护自然资源时遇害。这种死亡事件中,只有一小部分施害者会被定罪。
“当你晚上独自一人在这儿的时候,会担心自己的安全吗?”我问杰罗。“不,加勒比海(和别处)不同。”他说。接着他又承认:“有时候会。”自莫拉被杀之后,大多数环保人士都十分害怕,不再敢去巡查莫因海滩,有报道称偷猎行为仍在继续,而且无人抗议。然而,像杰罗这样的人看重保护野生动物,他们认为这是值得冒着生命危险去做的事情。
现在天已经完全亮了,快到早上6点了。杰罗累了,但带着笑容。曾经只有我们两人的海滩即将有人入侵。“我们的”海龟已经产完了卵——它用沙子小心地将它们盖好,笨拙地爬到岸边,与其他海龟妈妈一起返回海洋,每一位母亲都在物种延续中发挥着作用。看到满沙滩的海龟,并在夜晚过去、白昼来临时,目睹母亲为分娩下一代默默努力,我对这个美丽的地方有了不可思议的主人翁意识。在海滩接近村庄的一端,我看到一支约40人的队伍过来了,他们的手里拿着大大的米袋和篮子。
我们人类一直在利用环境资源来获取食物、能源,并满足所有其他需求。我们很擅长这个,这使我们成为非常成功的物种,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长寿、更舒服,因此我们现在主宰着地球。过去,我们的活动会导致局部的生物灭绝,而现在我们有70多亿人,我们的行为是工业化的、全球性的,这威胁着我们所依赖的资源。我们是否只能顺应自然界随处可见的本能,不断繁殖,直到环境崩溃,物种毁灭?我们会不会是第一个能够控制自己的物种?我们能否调节本能,限制我们对自然界的掠夺,让未来的环境一直具有可居住性?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这里的社区一直在进行一项独特的尝试。这是一个有争议的环境保护尝试,旨在不破坏海龟种群可持续的同时造福当地的贫困村庄。奥斯迪欧娜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合法收集榄龟卵的地方。
玛莲娜·维加(Malena Vega)朝我走过来,她圆圆的脸上绽开了温暖的微笑。我们已经在电话里谈过几次,她很友好地提议我参加今天的活动。她抬头看着杰罗,杰罗确认海滩上有一千多只海龟在筑巢,这是合法收集海龟卵所需的最低数量。杰罗友好地挥了挥手,到研究站小憩去了,之后就是晚上的工作,这时喇叭声响起,大家要开始收集海龟卵了。
在20世纪80年代后期,村里的代表找到了研究阿里巴达的生物学家,询问是否可以采取措施,使海龟卵收集在可持续参数范围内合法化。他们担心村里突然到来的大量偷猎者偷窃海龟卵并恐吓当地人。他们与政府制订了一项计划,并设立了由妇女运作的奥斯迪欧娜自治开发协会,允许某些家庭在阿里巴达的前三个早晨收集数量有限的海龟卵。(无论如何,总会有一些海龟卵被后面的筑巢者所破坏,并且研究人员计算发现,移除早期的海龟卵后,孵化率会提高5%。)作为协议的一部分,该协会清理海滩,保护海龟和它们的卵免受偷猎者的影响,管理在阿里巴达时大量涌入奥斯迪欧娜的游客。收集的卵可以得到销售许可,售价与鸡蛋相同,这是为了阻止黑市交易,收入用于社区项目。
在我的周围,当地的男男女女在沙滩上跳起了塔兰泰拉(Tarantella)——他们通过用赤脚轻轻踩踏的方式寻找巢穴。每个人身上都有海龟图案,有的人戴着海龟项链,有的人穿着印着海龟的T恤。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停下来挖洞。现在海滩上只有很少的海龟,下一拨海龟直到夜幕降临才会上岸。玛莲娜蹲在我旁边,她的双手在沙子里有节奏地移动,以发现下面密集的龟卵。这里正是我刚才观察过的那只海龟的巢穴,我见证了它筑巢、产卵、掩盖的全过程——意识到这一点,我的心像石头一样掉到了肚子里。
“过来——”玛莲娜叫起来。我走过去,她抓住我的手,把它推进洞里。“你能摸到吗?”她问道。我翻找了一会儿,但仅摸到了沙子,不禁泄了一口气。玛莲娜自己把手伸进去,熟练地取出了几枚卵,放在她的口袋里。“再试试。”她跟我说。
这一次,我依照玛莲娜的角度把手伸进去,摸到了海龟卵。我拿出来一枚,玛莲娜为我喝彩。她分几次把手伸入洞中,取出了成捧的海龟卵,放进口袋。她清空了巢穴,把沙子重新覆盖好,然后移动到几米远的地方,开始挖另一个巢穴。我坐着,手里拿着我找到的那枚卵。它柔软、温暖,有着革质的手感,被手握住的地方凹陷了下去。我成了噩梦中的小偷,母亲离开后,我把育儿室洗劫一空。这与我所接受的对环境负责的文化截然相反——偷卵已经够糟糕了,而偷走受保护物种的卵更是不可原谅。
玛莲娜大声说:“你可以就这样生吃。”随后她演示了一番:撕开蛋壳,将“内容”抛到嘴里。在我周围,短短的时间内,人们的口袋都已经装满了海龟卵。这里的黑沙滩已经很热了,大家都想回到村里的阴凉处。我帮玛莲娜系好她的口袋,我们一起吃力地越过沙滩走回她的家。途中我们频繁地停下——没想到海龟卵竟然这么重。玛莲娜是开发协会的会长,她告诉我,这个项目改变了社区。奥斯迪欧娜是一个贫穷的小村庄,夹在两条河流之间,在山脉和海洋旁边。在雨季,当河流泛滥时,村庄与外界的联系完全被切断,村民必须靠储存的食物生存。许多人抛下奥斯迪欧娜去了城市,那里有工作。她说,现在海龟卵的交易许可给人们提供了最低生活保障,村里的培训、生育保险和养老金也有了资金支持。人们正在返回村里,在这里谋生。“海龟是我们的命根子,”她说,“我们爱它们。它们在这里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一切。”
“但这难道不是简单地将你之前的偷猎合法化吗?”我问她。“以前,这是一个危险的地方,”玛莲娜说,“海滩很脏,到处都是偷猎者。警察来了还有枪战。我的祖母就被误射,去世了。在那之后,大家就说:不能再这样了!这是我们的村庄,这些是我们的海龟。”这位女士现在已经是一位祖母了,她坚定的决心,还有她和其他女村民取得的成就深深地打动了我。
我们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世界资源,这是为了发展贫穷国家的经济,支持我们不断增长的人口。但我们需要找到一种可持续的方式。玛莲娜和她的邻居们在奥斯迪欧娜进行的尝试,也正应用于雨林中的木材和海洋中的鱼类。现在判断我们是否真的能够将这些濒危资源的开采限制在可持续的水平还为时过早。但早期迹象表明,如果把生活在这些脆弱环境中的社区的长期需求考虑在内,生态系统就能得到更好的管理,或许这样唤起了我们人类独特的利他主义倾向,让我们关心其他物种,同时照顾家庭环境。
我们现在已经到了玛莲娜的家,这是一栋简单的木结构住宅,用嵌板隔开,她与女儿、孙女和几只鸡住在那里。“你一定要尝尝玉米饼。”她笑着列举玉米饼对健康的益处。当她在炉子上加热平底锅、切碎香菜和洋葱、烹饪刚刚收集到的海龟卵时,我认真思考了我们赋予生物的价值是多么奇怪和随意,由此而来的结果是致命的。许多环保人士认为,由于保护了海龟卵的市场,这里的合法收集会促成对杰罗·莫拉的谋杀。然而,我却看到海龟卵市场对奥斯迪欧娜经济的重要性如何给予海龟更多的保护。
在人类主导的新时代,我们不能再让自然世界在我们的冲击下自生自灭——那样的话,只有杂草才能生存。如果我们想看到野生动物,就必须积极地保护它们。在全球范围内,海龟对我们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实际用处。然而,我不想生活在不再有海龟的世界里。当我们试图在人类需求和自然界诉求之间寻找出路时,奥斯迪欧娜告诉我们,这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问题。事实上,为了保护野生动物,我们必须保护人类的生命。
煎海龟卵真是美味。
气候变化
CLIMATE CHANGE
文/达姆·朱莉娅·斯林戈(Dame Julia Slingo)
沿革
气候变化将是21世纪的关键挑战之一。应对气候变化关乎我们未来的繁荣、健康和福祉,以及地球自然环境的永续利用。2015年,190多个国家同意采取行动,将地球表面温度的升高限制在2℃以下,如果可能的话,最好不超过1.5℃。未来几代人很可能会将2015年视为人类努力使政策与科学相符合的一个转折点。不过,我们应该如何理解这一切?气候变化的巨大挑战对我们的生活方式和安身之处又意味着什么呢?
让我们从这两个词说起:气候和变化。气候一词描述的是风、温度和降雨等(我们认为的)稳定因素的长期平均值,在这里,长期通常指超过30年或更长的时间。这是我们每年、每季都能预知的情况。许多社会和经济体很好地适应了当地目前的气候状况,印度就是一个例子。季风雨的定期回归对水、粮食和能源安全至关重要,季风的延迟或爽约都可能对国家经济产生巨大影响。有一则众所周知的谚语——有人说这是马克·吐温说的,但这最有可能是英国地理学家、牛津大学教授安德鲁·约翰·赫伯森(Andrew John Herbertson)说的——“气候是期待,天气是结果”。因此,考虑气候时,我们还需要考虑构成气候的天气范围,特别是较极端天气发生的频率以及可能造成的影响。事实上,我们认为气候变化对人类造成的最深刻的影响恰恰关乎极端天气,包括风暴、洪水、野火、风暴潮和热浪。
变化意味着与常规不同,但是我们该如何定义常规呢?我们的天气和气候在数小时到数十年的各种时间尺度上不断地变化,这种变化是定义气候的一个要素。还有一种界定方法:当气候超出现代文明已经习惯的范围时,我们就认为气候变化了。事实上,科学家正是依据这一点得出了气候变化的明确结论。
然而,回顾历史,我们会发现地球的气候显然总是在变化的,地球经历过冰河期的开始和结束,也经历过升温,二氧化碳比遥远的过去多得多。那么我们现在为什么要烦恼呢?
有三点将当前的气候变化与过去的变化区分开来。第一点在于变化的根源。今天,我们的气候正在发生变化,是因为大气中温室气体,特别是二氧化碳的浓度正在上升,而且上升得很快。我们正在把数百万年来以煤、石油和天然气的形式结合在一起的古老的碳元素,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内通过燃烧释放到大气中,以满足我们对能源贪得无厌的需求,并支持工业和现代生活方式。我们试图调整地球生物圈吸收碳元素的方式,帮助改善过度伐木和海洋酸化导致的碳排放超标。二氧化碳是一种温室气体,它反常而迅速的增加正引起地球温度上升,这会影响天气和自然环境,引发更极端的热浪、干旱和洪水,导致海冰和冰川消融。回顾过去的气候变化时,我们会发现,地球公转轨道的缓慢变化才是关键。这些变化最初影响大气温度,接着通过大气中二氧化碳含量和自然生态系统之间的关联施加影响。因此,过去的变化是由迥然不同的驱动因素引起的,虽然我们可以从中学到一些东西,但那与我们今天所经历的气候变化没有可比性。
第二点在于气候变化的速度。现在,地球的二氧化碳水平比100多年前高出30%以上,事实上这比至少80万年以来的任何时候都高出30%以上。地球表面的平均温度在过去的一个世纪已经上升了1℃,在2050年将升高2℃,如果我们不严肃对待,情况会更糟。这些数字可能听起来很小,但我们应该记得,上一次冰河时期的地球温度变化仅为5℃!通过快速释放古代的碳,我们实际上切断了生态系统针对气候变化进行调节的自然反馈循环。我们可以看到,这已经导致一些物种丧失栖息地,还有一些物种的周期性习性和季节变化有关,因此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对许多植物和动物而言,气候变化太快,它们来不及迁移或适应。在未来几十年,这可能对许多自然生态系统的可持续性产生深远的影响。与此同时,我们正在对古老地层中的含水层进行掠夺,我们从主要河流中不断抽取水资源,甚至没有多少水能流入海洋。换句话说,我们正在打乱对地球至关重要的水循环和碳循环,让地球的命运陷入未知。
第三点关乎人口规模。地球的人口正在递增,城市正在迅速发展,通常沿着海岸线进行扩展。我们的世界纵横交错,日益复杂,我们依赖全球电信、高效运输系统,以及食物、能源和水的弹性供应。这些本来就容易受到恶劣天气和气候条件的影响,气候变化带来的额外压力造成了一系列新情况,让我们的未来安全面临挑战。世界气候变化对我们的生计、财产、福祉和繁荣造成了巨大的直接和间接影响。
是的,我们完全有理由忧虑,却几乎没有时间采取行动。早在1990年,英国前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就认识到了气候变化带来的威胁:
我们现在可以说,鉴定报告已经有了,它指出了问题,我们需要立即开始纠正……如果收到预警,却不采取任何措施,或抱定这种态度:“就这样吧!我也活不了那么久!”那么我们的后代将面临巨大风险。问题不在将来,问题就在此时此刻。受影响的是我们的下一代,他们正在成长。
在过去的25年里,越来越重要的科学证据和其他一切都证明了问题的紧迫性,但我们仍然在拿未来冒险。
已知和未知
自前工业时代以来,地球的气温已经上升了约1℃。自1979年有相关记录以来,北极的夏季海冰面积已减少约40%。自20世纪90年代初以来,海平面每年上升约3毫米。自1850年以来,以30年为单位统计的地球表面温度数据持续升高。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把握,那就是,20世纪50年代以来,人类已经成为气温上升的“主要原因”(出自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2013年第五次评估报告)。
虽然我们经常谈到未来气候预测的不确定性,但有一些事情我们是可以确定的。我们知道地球将会继续变暖,我们知道,随着气温升得更高,气候变化的不利影响会不成比例地增大,出现不可逆转的灾难性变化的风险会增加。我们知道,在我们稳定了地球表面温度很久之后,海平面还会继续上升,冰盖和冰川会继续融化。
我们也知道,无论未来的碳排放情况如何,大气中既有的碳积累都会导致某种程度的气候变化。这意味着,无论如何,我们多多少少都要适应变化。洪水防御、海岸防御等情形要求的投资规模,失败的风险,以及基础设施的使用周期和交付周期,这一切加在一起,意味着将来的投资可能对未来20~30年的气候变化高度敏感。我们现在就要计划如何使城乡生活不受气候影响,并保护自然环境。
地球的气候非常复杂。观察和模拟可以让我们了解导致气候演变的各种相互作用。我们认识到,海洋吸收热量的能力极强,这对未来几十年气候变化的全球和区域表现至关重要。我们知道,陆地生物圈(植物和土壤)对气候变暖和降雨模式变化的反应很可能会减少有效的碳汇,放大人类造成的温室效应。简单的物理学原理告诉我们,温暖的空气含有更多的水,因此气候变化将导致更多的极端降雨和洪水事件。我们还应该清醒地认识到,虽然科学在进步,但是气候系统中几乎没有什么能抑制温室气体排放造成的影响。我们知道得越多,我们面临的现实就越令人不安,情况可能比我们之前想象的更具挑战性。
谈到针对不可逆的危险气候变化评估风险,值得一提的是,近年来我们在建立新一代气候模型方面取得了显著进展,我们模拟的地球系统更加接近真实情况。这项研究非常重要,因为单凭观测我们无法知道地球在未来会如何演变,我们甚至无法知道地球曾经经历过什么。应对气候变化的关键决策非常需要这些信息。
到了2015年,百年之内的地球表面温度升高幅度超过了1℃的阈值,这是《巴黎协定》设定的2℃上限的一半。如果不突破这个上限,那么我们本世纪能够使用的碳预算只剩下1/3。而新的科学证据告诉我们,这已经是非常乐观的数字了。永久冻土融化的影响,以及生物圈在化解碳排放问题上的局限表明,我们的余地比我们想象的更小。因此,如果我们想赢得地球的未来,明智的做法是采取谨慎的态度,因为最坏最危险的气候变化很有可能出现,这显然令人不安。我们不应将缺乏确定性当作不作为的借口。
2050年的气候
从气候的角度看,2050年并不遥远,我们可以较为准确地描绘那时的气候图景。我不会详尽地探究事实和数据,但我会试着描述,如果我们不设法大幅度减少排放,那么我们的世界可能面临什么样的恶果。例如,我们知道世界上最贫穷的人将会感受到最严重的影响,他们已经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而且手头没有什么资源可以帮助他们生存下来。
让我们快进到2050年。地球表面温度比一个世纪前高出了2℃,同一时期全球海平面又升高了30厘米。这时,北极夏季无冰,海洋温度也在大幅上升。海洋哺乳动物、鱼类和鸟类的数量正在发生变化,当地居民缺乏食物保障,处境日益艰难。沿海海冰减少、海平面上升,以及恶劣天气的增加,迫使一些社区进行搬迁。北极对外开放,拥有了国际贸易的主要航海线,人们开始快速开发北极的自然资源。人类活动增加带来的新入侵物种正在改变自然生态系统。
在印度,季风前的高温严重影响着大部分人口,特别是北部平原地区人口。因为每日的降水强度增加,季风季节的洪水也越来越严重。随着海平面上升,生活在沿海低洼地区的居民在风暴潮期间会经历越来越频繁的海水入侵。饮用水遭到污染,农田遭到破坏,水源性疾病越发普遍。人们被迫迁移的问题日益严重。不过,从积极的一面来看,空气质量已大幅改善,受呼吸系统疾病影响的人较少。
在热带地区,主要城镇和城市的基础设施建设和维护变得更加困难,因为白天的温度经常超过户外安全工作的临界值。空调的电力需求给电力供应带来越来越大的压力。
由于海平面上升,一些小岛屿国家(例如太平洋中部的基里巴斯)已不再适宜居住,那里的人没有了国籍,前途不明。在另一些国家,珊瑚褪色变白,渔业发展不再具有可持续性,人们将面临食物短缺。作为这些经济体重要组成部分的旅游业已经消亡。
澳大利亚南部和包括中东在内的地中海地区,将长期处于干旱和极端暑热之中。森林大火变得越来越危险,这威胁着人们的房屋和城市环境,而且会破坏自然生态系统。由于蓄水层消耗殆尽,用水安全问题正变得越来越严重。
在英国和北欧,极端温度情况增多,降雨量增多,天气越来越反复无常。当地人对防洪工作加大投入,并学会了如何管理环境,减轻气候变化带来的一些不利影响。夏季热浪变得越来越普遍。气温上升导致积雪减少,适合滑雪的冬季变得越来越短。但是,作物的生长季节变长了,这为粮食生产和旅游业的多样化提供了机会。
展望2050年的气候图景之后,我们应该清醒地认识到,气候变化将成为塑造未来社会和经济的决定因素。我们应该成为自然生态系统多样性的守护者。在一切地球自然资源之中,水很可能成为最珍贵的商品。地区降雨模式的变化,上述变化对可用水和水质的影响,以及跨国界河流和含水层的法律归属问题,都将是我们未来几十年的焦点。
到目前为止,关于气候变化的争论主要受制于气候预测的不确定性和处理该问题的经济后果。气候变化将日益成为一个道德问题。显然,世界上最贫穷的人受到的影响将最为严重,气候变化有可能使他们的社会经济发展脱轨。正如联合国人权事务副高级专员弗拉维亚·潘西里(Flavia Pansieri)在2015年指出的:“人为引发的气候变化破坏的不仅是我们共同的生态系统,还有我们的健康权,我们获得食物、水、卫生设施、舒适住房的权利,以及小岛屿国家和沿海社区人民的自决权。”展望未来,保护基本人权方面的考虑,以及发达国家在支持发展中国家时的作用,可能从根本上改变我们关于应对气候变化的争论。
我们的选择
2015年是一个里程碑:世界各国不仅签署了《巴黎协定》,还在《仙台减灾框架》上签了字,承诺共同努力,大幅度减少灾害风险,让人们避免由此而来的生命、生活质量和健康损失,各国一致同意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立志终结贫困和饥饿,改善医疗和教育,使城市更具可持续性,同时保护海洋和森林。应对气候变化对实现每个目标都至关重要。
如果不承认我们的生活方式必须改变,我们就无法应对全球变暖。我们需要改变生产、储存和使用能源的方式,学会应对更多的极端天气和气候。其中一个关键是做好准备。天气和气候预报的持续发展有助于我们提高适应性,有了准确的预警,我们就能预先做好准备。我们的行动和对自然环境的反应越来越多地影响着环境以及我们感受到的天气和气候危害。为此,我们需要在环境风险的端到端评估方面取得重大进展——从最初的灾害(如洪水)到实现风险最小化的具体行动(例如实施排水新方案或种植树木),再到成本效益比的评估。这需要将天气和气候模拟与先进的建筑环境和生态系统建模相结合,而且我们还要更深入地了解人类动力学以及金融和社会经济因素的建模新方法。
虽然缓解气候变化的重点在于减少二氧化碳的排放,但大气中还有其他污染物(例如碳黑和含硫酸烟雾),减少这些污染物的排放可以改善空气质量,从而保护人类、植物和动物的健康。中国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治理糟糕的空气质量是中国当前转向低碳经济的主要动力。但是这里也存在风险:清除目前能够冷却地球的大气污染物也可能导致世界某些地区近期加速变暖,并对区域气候变化产生不利影响。因此,通过减排缓解气候变化涉及很多复杂的过程,从最新的地球系统科学到社会经济评估,我们需要综合各方面,得到最合适的方案。
减缓气候变化的另一个关键议题是地球工程的作用。这涉及通过太阳辐射管理或直接从大气中去除二氧化碳,这意味着对地球自然系统进行大规模人为干预。日渐明显的是,为了实现《巴黎协定》设定的温度目标,我们可能需要使用具有碳捕获和储存功能的生物能源(Bioenergy with Carbon Capture and Storage,BECCS),从大气中大规模地去除碳。(尽管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于2017年6月宣布美国将退出《巴黎协定》,但在撰写本文时,美国的立场仍不明确。)[5]这些技术必须在全球范围内实施,才能对大气中的二氧化碳水平产生显著影响。
对太阳辐射管理——比如用微粒改造云使其更具反射性,或将气溶胶注入平流层,从而将更多的太阳辐射反射回太空——我们还需要正确认识其潜在的影响。我们不仅要考虑全球地表温度,还应考虑区域气候,以及用水和粮食安全受到的牵连。我们对这些还不够了解,我们需要参照为温室气体排放的区域影响投入的科研精力,对这些问题进一步研究。社会、法律和政治因素使这些技术备受关注,任何国家都可以在没有适当考虑其全球影响的情况下单方面采用这些技术,但国际治理机制仍然需要落实到位。
最后,无论通过哪种方法将适应(应对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和解缓(把气候变化的水平降到最低)相结合,我们都应该让工程师和技术人员提出创新方案,解决几十年内清洁能源生产、储存和供应的问题,并尽可能减少对全球经济的破坏。与此同时,每个人都要保护自然环境,为子孙后代履行生命守护者的责任。这意味着我们当中那些有能力的人需要对生活方式和生活地区做出选择,同时还要支持那些没有选择的人。
小结
毫无疑问,气候变化将在未来深刻地影响我们所有人,但值得记住的是,不了解我们可能面临的问题时,我们不可以盲目前进。
计算机模型可以模拟地球的气候,使我们根据基本的物理原理预测天气和气候演变,这是过去50年来最伟大的科学成就之一。现在,谈到气候预测,我们可以满怀信心地展望未来,这种信心在其他科学领域并不多见。
比格尔号船长、海军中将罗伯特·菲茨罗伊(Robert Fitzroy)说的话值得我们深思。他曾带领查尔斯·达尔文(Charles Darwin)踏上极其重要的旅程,他也是英国气象局的创始人,而且发布了第一份公共天气预报。在1859年一场可怕的风暴中遗失了皇家特许状后,他写信给《泰晤士报》,信中写道:“人类仍然不能平息肆虐的大风,但可以进行预测。人类无法缓和风暴,但可以避开风暴的猛烈侵袭,正确使用所有可用于(海难)救生的设备,可以极大地减轻这些可怕的灾难带来的影响。”
早在150多年前,菲茨罗伊就开始了漫长的预测工作,以此减少和应对恶劣天气影响,这些方法现在依然适用。从全球到地方,从数小时到数十年,我们对天气和气候的认识,以及我们所做的预测,使我们能够规划未来,并有助于保障我们的安全。
不过,让我们把结语留给在英国出生的宇航员、气候科学家皮尔斯·塞勒斯(Piers Sellers),他在2016年12月死于胰腺癌。去世一年前,接受诊断后,他撰写了一篇感人的文章发表在《纽约时报》上,阐述了他对气候变化的看法:
新技术一直在以我们无法预料的方式改善着我们的生活。如果认真应对各种挑战和风险,没有令人信服的证据表明我们不断变化的未来会比现在更糟。历史上,我们人类走出困境的例子不胜枚举。成功者往往是现实、务实和灵活的,失败者却往往否认威胁的存在……
作为一名宇航员,我在地球上空354千米的地方进行了太空行走。在国际空间站旁飘浮着,看飓风在海洋上翻滚,亚马孙河穿过一片翠绿色的森林,蜿蜒流向大海,巨大的夜间雷暴在赤道附近闪耀,照亮方圆数百千米。从这里俯视,我能感觉到地球是多么脆弱和珍贵。我对地球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注释
[1]此处出现的英文标题为对应章节的原标题,后同。——编者注。
[2]指《刀锋战士》电影。原书此处括注内容翻译如下:还有菲利普·K.迪克(Philip K.Dick)的小说,这部电影据此改编。——编者注。
[3]arribada,指某些种类的海龟同时在同一地点大规模筑巢的现象。——译者注。
[4]planetary problem,群体中某一个体比其他个体质量大得多时的多体问题。——译者注。
[5]美国于2017年6月宣布退出《巴黎协定》。——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