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暮鼓晨钟里的安宁岁月:那些渐行渐远的修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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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顿悟虚空·一笑一尘缘(4)

曾国藩是彪炳显赫的晚清重臣,湘军的创立者和领导者,同时,这位政治家和战略家又是散文“湘乡派”的创始人。和他往来的朋友,以及他门下的学生,自是多得不可尽数。再加上仰慕这位大家的百姓,前来祭奠的人员,可谓不计其数。所以,祭奠期间,达官贵戚,充塞道路;旌幡剑戟,遮天蔽日。

芳圃进行了认真谨慎的布置,一切井井有条,面面俱到。祭奠之时,芳圃随机应变,又进行了有效的调整。等到祭祀完全结束之后,不管是高官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记住了芳圃的法号。从此,他的名号在大江南北、京师草野广为流传,有口皆碑。有很多湘中文人,也与他书信往来,互通交流。

芳圃声名远扬,很多人都慕名来拜访,而一个人的到来,又为芳圃大师带来了一次新的转折。

一日,一位名叫水野梅晓的僧人前来拜访。这位水野梅晓是从日本远道而来中国修法取经,久闻芳圃的法号大名,便特地来麓山寺拜谒。同是弘法之人,两人便一起研讨起佛教佛理来。听了芳圃对佛法的领悟,水野梅晓对芳圃拜服得五体投地。随后,芳圃又问他佛教在日本国的境遇。水野梅晓告诉他,日本的佛教与国家的命运紧密相连,以此保护教纲,弘扬佛旨。

水野梅晓的一番话让芳圃的心大为所动,他开始思考佛教在中国的境遇。在慎重的思虑后,芳圃决定在长沙开福寺设立僧学,同时又设立了佛学。

也由此,芳圃踏出了近代僧学教育的第一步,这一步落地之声干脆而响亮,久久回荡在历史的夜空中。

(四)落叶归根

明末清初,曾掀起一股“庙产兴学”之风。部分知识分子及政府官员对佛教缺乏了解,以及土豪劣绅等野心份子觊觎庙产,于是假借兴学之名,行吞并寺产之实,造成寺庙财产被损毁、侵占。芳圃推行僧学与佛学的举措,有效地遏制了这一风习,使得佛法在乱世的凄风苦雨中稳然沉淀。

受水野梅晓的影响,芳圃大师放眼他国,一心想借鉴和吸收他国的佛教精华。

1905年春天,年近七旬的芳圃大师东渡扶桑,去参观、考察日本国的佛教。在日本的那段时间,芳圃不辞劳苦,一路拜访了当时日本的很多名师和佛寺。每到一处,他都要和大师研讨佛学教义,并登坛讲座,传习佛理,深得人们的爱戴。

芳圃在日本参观求佛的同时,还关注着异域的风土人情,他的所见所闻,都凝结在了作品集《东游记》当中。他还和日本僧人以诗唱和,互赠往来。他的诗作,佛理盎然,别具一格,归于《听香禅室诗集》之中。此外,很多日本僧侣仰慕他的书法,都前来求取字幅。可以说,芳圃大师在日本名声赫赫,对日本佛学与文化在中国传播作出了很大贡献。

一片树叶,不管它飞得多高多远,总是要归根的,因为他的每一根脉络中,都流淌着对故土的思念。芳圃大师亦是有“落叶归根”的想法,纵然异国的僧侣对他苦苦相留,他还是决定要回中国。他也知道自己年事已高,国内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业待他回去完成。兴佛学是他的毕生追求,他必须在有生之年竭力为之,这样才能不留遗憾地圆寂。

芳圃大师归国之意已决,众僧在大师临行之前请求他留下了那双破旧的僧鞋留下来,也留下了“扶桑留鞋”的佳话。

日本之旅,收获颇丰,芳圃大师在日日夜夜的翘首企盼中终于回到了中国。到达长沙麓山寺之后,他致力于培养佛学人才,奖励那些进步的僧侣。在日本的佛法修习让他明白了佛学的兴衰,关键在于人的继承与创新,只有后继有人,有所突破,才能世世代代流传下去。

受芳圃大师东渡日本习法的影响,湘中的后学晚辈纷纷到异国学习佛法,提升自己能力,将佛学发扬光大。芳圃大师培养的人才,也不负众望,以习佛弘法为己任,教导众生。

1908年,芳圃大师在他人生的篇章上,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他虽然寂然西逝了,但他留下的赧然作品与他对弘扬佛法所作出的贡献,深深铭刻在了人们的心中。

从初露佛慧到弘法扬宗,芳圃大师的生命旅程,简单、纯粹却充满了生命的厚重感,他做出的巨大贡献,如一盏明灯,在气息奄奄的晚清为百姓燃起点点希望。

5.6域圣王仓央嘉措

1702年,仓央嘉措二十岁,这位年轻人将要接受沙弥戒,迎接活佛的命运。

在扎什伦布寺里,仓央嘉措满脸愁云,端坐在几位大师前面。德高望重的****大师洛桑益西念诵着佛经,为这位年轻的****主持受戒仪式。

寺里的老旧的酥油灯见证了一段令人惊讶的情节。

忽然,仓央嘉措起身跪在大师的膝下,说道:“违背上师之命,实在感愧,恭请大师收回从前所受的沙弥戒,弟子欲还俗。”

仓央嘉措此句一出,语惊四座。为何他敢离经叛道,放弃****活佛的万丈荣光,回归俗世?

当我们回首他的前尘,答案渐渐浮出水面。

(一)青草味儿的回忆

也许,按照命运最初的脉络,生于小村里的仓央嘉措本会成为这神圣的藏地里的一位普通牧民,执鞭放牧,自由地奔走在茫茫的草原。可多年后,他却身披僧袍,立足佛殿,在仰望苍穹时吟诵着动人的诗歌。

那一天,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待到此时,他的灵魂已然成为了一位诗人,却被缚于西藏政教首领,六世****喇嘛的肉身。是藏人心中高高在上的活佛,只能作为人们心中设定的那个神而活着。

他所处之地,也从平凡的小村,变成了布达拉宫。金碧辉煌的布达拉宫气势雄伟,极尽华丽,可这些在他眼中都敌不过诗歌的光芒,他始终对自由,有着深深的向往,对故乡有着深深的依恋。

他的故乡在辽阔的草原,一望无际的草地散发着新鲜的青草味儿,抬头就是蓝得澈亮的天空,朵朵白云飘逸着,低头是一群群牦牛在草地上咀嚼,耳畔是一首首情歌。

草原的生活安适自在,湛蓝的天、洁白的云、柔和的风……交织在一起,幻化成柔和的风景,那是仓央嘉措关于家乡的记忆。年幼的仓央嘉措在那里,度过自己快乐的童年。

草原亦是承载着他对家的记忆。父亲扎西丹增高大魁梧,为人朴实,母亲次旺拉姆温柔慈祥,家里还有几头牦牛。母亲总会用她灵巧的双手做出美味的糍粑,父亲也会一边吃着糍粑一边看他们母子莞尔一笑。这是一个平凡幸福的普通人家,却遇上了一段不凡的宿命。

彼时的这一家人,在藏地一隅过着平静如水的生活。而在西藏的政坛上,却是风起云涌。

当时西藏地区的一切事务,都是由藏王第司桑结嘉措代行处理的,这个****独裁的第司对第五世****喇嘛的圆寂进行了长期保密,对外宣称五世****年老多病,闭关静修,研习佛法,不愿意公开露面。就连当时蒙古族军队长官达赖汗要见五世****时,也被他这样“****入定,居高阁不见,凡事传达之命以行”的理由骗过了。

公元1696年,康熙帝赴准噶尔部平叛时,在偶然的机会中,才得知五世****早已过世的消息。而作为新上任的第司桑结嘉措不仅独断专行,长期“匿丧”,甚至身着袈裟公开蓄养“主母”。桑结嘉措的种种行为不仅招致宗派各首领的严重不满,还使康熙帝对此震怒。

康熙帝严厉斥责桑结嘉措。面对龙颜的震怒,桑结嘉措一边向皇帝承认错误,一边派人寻觅到多年前就找到并被隐藏起来的转世灵童仓央嘉措。

桑结嘉措派去的使者抵达了小村落,他们远道而来,便是要接走这个多年前就定下的转世灵童。仓央嘉措的命运与西藏政坛由此开始相交。

这份突如其来的巨大荣耀让年少的仓央嘉措一时不知所措,他将要担负起千千万万藏人信仰的重量。

他还不知道这份荣耀的甜与痛,兴奋与不安盘踞在他的心头。来不及再看一眼故乡的草原与牛群,来不及与邻里亲友道别,甚至来不及为母亲擦去眼角的泪水,他就这样被使者匆匆接走了。

仓央嘉措风尘仆仆地随着使者踏上前去的道路。遥远的拉萨,对仓央嘉措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究竟置放着一个怎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