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暮鼓晨钟里的安宁岁月:那些渐行渐远的修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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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弘法扬善·一念一清静(4)

(一)命运巨变

公元600年,隋帝国已经如强弩之末,走到了极盛后的尽头,曾经显赫一时的陈氏家族也渐渐走向了衰落。这一年,玄奘在距离洛阳三十公里的陈家村出生,在那末世的余音中划过一抹灿烂的光辉。

玄奘出生在一个官僚世家,曾祖和祖父都曾经出任过高官,父亲博览经书,为人敬仰。世代承袭儒学熏陶,玄奘从小就在这种浓郁的气氛中成长。然而天意弄人,快乐的童年生活转瞬即逝,曾经显赫一时的陈家突遭变故,五岁的时候,母亲撒手人寰;五年之后,辞官隐居的父亲也撇下幼小的玄奘,离开了人世。

幼年的变故让玄奘过早地感受到人情冷暖,命运无常。无奈之下,孤苦伶仃的玄奘只能跟从兄长出家到洛阳佛寺,从此一入佛门深似海,却铸就了佛门里一个不朽传奇。

在唐代的佛教正方兴未艾之时,在众多的得道高僧中,玄奘在佛门弟子的心目中有着不可替代的重要位置,不仅因为他参禅修悟的高超素养,更在于他为佛学经传的传播作出的不可磨灭的贡献。

武德元年(公元618年),摇摇欲坠的隋帝国饱受战火的侵袭,痴迷于佛法的玄奘毅然南下,开始了长达七年的游学生涯。大半个中国见证了玄奘的足迹,他孜孜不倦地请教各位高僧大德,潜心研究各种佛法书籍,勤奋好学的态度深受众僧赞誉,佛门“千里之驹”的名号在玄奘的人生里传播开来。

武德五年(公元622年),玄奘于成都接受了具足戒,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在游学的过程之中,虽然到各处积累了大量的佛门传义,但与此同时,也深深地感受到异说纷纭,各家说法难以达到合一,于是产生了去印度求取弥勒论师之要典《瑜伽师地论》真经的想法。

异域佛经的存在,如同黑夜中指点迷津的灯塔,照亮着玄奘心灵的航向;在玄奘心中,对真理的无畏追求可以说超越了一切苦难的阻隔,这种信念赋予自己不断前行的勇气和智慧。

世事沧桑,新朝换旧代。武德八年(公元625年),此时唐朝取代了旧隋,建立了一个盛气蓬勃的封建帝国。玄奘结束了游学时光,重新回到了都城长安。

改朝易代后的长安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新秩序,一个伟大的时代将要开启,对于玄奘来说,一个伟大的计划也正在酝酿。

在《西游记》中,玄奘西行是由唐太宗重托,前往天竺取经,并亲自送上了通关文牒,还与他结拜为兄弟,而取经最大的障碍是道路中遇到的妖魔鬼怪。然而,实际上,却是另一番模样。

在西行求取真经之前,玄奘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贞观元年(公元627年),玄奘集结拉动众多僧侣人士向当时的皇帝唐太宗陈情上表,先后三次请求允许自己西行求法,这种异想天开的奇异之举在当时看来简直如同天方夜谭。所以,朝廷的阻力才是玄奘西行的最大阻碍。

在此之前,谁也不曾去真正开拓过西行的道路,究竟将面临一个怎样的未知世界,将带来怎样的难料结果,这些疑问和忐忑让唐太宗断然拒绝了玄奘的西行建议。然而去意已决的玄奘没有因为当朝皇帝的阻隔而放弃求取真经的计划,他秘密策划着这一伟大的创世之路,乃“冒越宪章,私往天竺”。

(二)万里征途

贞观三年(629年),是一个伟大的开始。他将生命安危抛于脑后,怀着坚定的信念,踏上了西天取经之路。而他这一走,便是十九年的春夏秋冬;一百多个国家的辗转颠簸;五万里的峥嵘历程。

那年秋天,突如其来的霜灾让长安城陷入重重灾难,在这个冰寒地冻的天气里,关中地区所有的庄稼都罹遭冰冻灾害而绝产,大面积的饥荒席卷了整个长安城。混杂在逃难灾民队伍中的僧人玄奘并非为了避难逃荒,而是为了许久以来根植在他心中那个不变的梦想。

他再回首,望了望渐渐远去的长安古城,这片养育自己的热土,忍不住泪水婆娑,朦胧了往昔的回忆。

前行的道路必将遭遇难以预料的艰难险阻,不知自己能否得到神灵的庇佑求得真经,不知自己能否历经万里征途之后再回到祖国故土……

在《三藏法师传》中曾有记载,相传玄奘年幼之时,他的母亲曾经做过一个神奇的梦:白衣飘飘、胯骑白马的玄奘偶然遇到印度高僧的指点开化,由此领略到印度佛教的智慧,体悟到佛教发源地的魅力。

现在已经无从考究这一梦境的传说,是为了玄奘西行之路点缀的色彩,还是确有其事,然而从中人们对玄奘的崇敬和拜仰可以略有所见。玄奘的西行取经之路越发显得赋有佛旨神意的光环。

在经历了一个月的风餐露宿生活之后,玄奘终于抵达了河西走廊的门户凉州。在唐人的《凉州词》中曾经写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这一边塞要地在经过大漠风沙、常年战争的洗礼之后,已经呈现出颓圮之势。此时的凉州犹如风烛残年的老者,无奈地承载着大唐与突厥之间紧张的战争局势。忐忑不安的玄奘来到这里,不知道自己能否顺利通过戒备森严的凉州城。于是,玄奘在这里设立道场,一边弘法,一边等待出城的时机。然而,他等来的,却是未曾预料的危机。

在玄奘讲经期间,有人告发了玄奘西行的意图,于是,当地最高的官员命令他立刻返回长安。西行刚刚开始,就面临着巨大难题。

凉州城的佛教领袖被玄奘执意西行的意志所感动,暗暗派出两名僧人掩护玄奘离开了凉州城,帮助他重新踏上取经之路。

从此,玄奘悄悄地隐藏起真名实姓,昼伏夜行,一段时间后,玄奘来到了军事重镇瓜州城。玄奘来到瓜州的时候,正值瓜州战事紧张时期,而他作为一个违法出行的僧人,想要出城也更加困难。

玉门关向来以险峻闻名,玄奘多次遥远眺望,看着坚守关卡的将士,虎视眈眈地坚守关卡,随时准备缉拿偷渡出关的人,他的心中充满了绝望。

而此时,一个叫李昌的地方官员找到了玄奘,他拿着一份发自凉州的官牒,通缉擅自偷渡的僧人玄奘。玄奘知道劫难已来到眼前,只能坦然面对。可是他却不知道,这位官员,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李昌随后撕毁了通缉令,并告知玄奘要迅速出关。

可想要出关,又谈何容易?

夕阳余晖中,苍凉而古老的瓜州城流露着凝重的气息。流沙已经湮没了历史的痕迹,然而屹立在旷野中那处残破寺院似乎在诉说着当年玄奘大师的传奇事迹。

玄奘困寻无法,便来到了一处寺庙,虔诚地请求佛祖的开示。而绝望之时,命运再一次眷顾之下,又为玄奘带来了生机。在这寺庙里,玄奘结实了信奉佛法的胡人石磐陀。

众所周知,人们现在广为流传的《西游记》故事正是当年玄奘西行取经之事的演化。虽然经过神话色彩的渲染,玄奘的助手已经讹传为猴的形象,然而在历史记载中,玄奘的助手确有其人,他就是在玄奘偷渡出境、向西行进过程中重要的指路人——胡人石磐陀。

石磐陀请求玄奘为他受戒,并提出帮助玄奘穿越玉门关,顺利走出了瓜州城。

(三)狼狈的回忆

一方面是严酷的自然环境,一方面是官府严厉的限制打压。前路充满着考验,而石磐陀在陪同了玄奘一段路后最终离去,玄奘继续独自上路。

一路跋涉后,玄奘来到了凶险的他沙河沙漠(位于今天的甘肃瓜州和新疆哈密之间方圆大约三百多里),这里曾是闻名遐迩的死亡之地,却也是丝绸之路的重要通道。或止步于此,或迎着凶险继续前行,玄奘毅然选择了后者。

酷热的沙漠,考验着玄奘的身体极限,也让他的精神恍惚,出现了幻觉。妖魔鬼怪缠绕,玄奘一直默念着佛经。佛经虽然给了玄奘些许慰藉,但是却难以解决现实的难题。

在行走了百余里后,玄奘发现自己迷路了。因为连绵起伏的大漠浩瀚如海,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标志,而时时肆虐的狂风,更是扰乱了方向。然而,更令玄奘感到无奈的是,他在焦急之时,失手打翻了装水的皮囊,这一点救命水,连同他最后一丝希望,在大漠里消融。

望着浩瀚死寂的沙漠,玄奘更是万念俱灰。在没有水的支撑下,走出这八百里沙海无异于痴人说梦。此时,玄奘的内心陷入矛盾,前方即是死路,究竟要不要回头?

一番痛苦的内心煎熬后,他绝望地走上了回头路,一步一步异常痛苦和艰难。

可对于一个僧人来说,违背自己的誓言,就如同背弃了自己的信仰。所以,在走了十余里路后,玄奘停下了脚步,继续西行。可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没有水源补给的西行,必定是死路。

很快,玄奘便陷入了极度缺水的半昏迷状态。可强烈的求生欲望支撑着玄奘的脚步,就这样一直支撑了四五日。玄奘在漫长艰难的行程中,挑战着自己身体的极限,而他的生命,却也随着时间,渐渐流逝。

而就在他生命之火幽微的时候,他发现了一小块绿洲,绿洲中有池塘。这沙漠之洲,给了玄奘身体的补给,也更让他重燃了希望。

玄奘的脚步载着他惊人的意志,征服了这片浩瀚的荒漠,抵达西域第一个小国——伊吾,短暂的修整之后,继续沿着丝绸之路向西而行,历经艰险,寻求真经。

在这西行之中,最为传奇的一笔便是在高昌国的奇遇记。公元627年冬日,玄奘来到了边境之外的高昌国,出于各种原因,高昌王对玄奘的西行之举并不十分赞同,由最初的挽留转变成最后的威胁,希望法师可以在高昌为迷途众生指点迷津,“大师务必留下否则只能遣返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