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知府衙门十分的热闹。
子兮在外游历了多年,也跟着师傅办了好多次案子,这次的阵仗倒是不怎么多见。
来看堂审的人把衙门围得水泄不通。
她不由得想起昨日在魏府时楚凉曾担忧的说过,今日这案子怕是要满城风雨。如今看来,这楚捕头也算是未卜先知。
魏府。
魏陈氏帮丈夫理了理领口的褶皱,从丫鬟手中接过乌纱帽替他戴好,动作一丝不苟。魏维觉得今日的陈氏有些不同,那眉目是自己熟悉的,但又似乎跟往日不太一样。
他伸手扶上她的眉,而陈氏却下意识躲开了他的手。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她拉住他的胳膊抱歉的笑了笑:“老爷,您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妾身这些日睡得不好,今日也有些身体不适,就不陪您去衙门了。”
魏维扶住她,一脸担忧:“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他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要不还是把子仲公子请来给你瞧瞧我也好放心。”
陈氏嘴角噙着笑,“老爷待妾身真好。”她轻轻依偎在魏维的怀中,“妾身这身子自己知道,休息几日便好了。无需劳烦子仲公子他们。”
魏维亲密的吻了吻她的额头,“也好。那夫人你多休息。为夫去去就回。”说罢,唤来了管家。魏夫人将二人送至门口,望着他们上了马车。
“夫人,老爷他们走远了,咱们回吧。”旁边的丫鬟瞧着陈氏如同望夫石一般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心里不忍轻声提醒道。
“回吧。”陈氏收回目光,眼眸里还留下些许意味不明的神色,她用袖子轻轻擦拭了两颊,又恢复了往日的举止大方的贵妇人模样。
知府衙门。
魏知府遇刺后第一次开堂审案,审理的还是自己遇刺的案子。
堂下跪着一人,一身碧色,身上的钗环已在入狱前悉数摘下,而那人却自带清水出芙蓉的气质,若不是手腕上的枷锁,让人无法将她与嫌疑犯联想在一起。
阿碧微闭着眼静静地跪着。他身后跪着的是胖老板和羽娘子,此刻二人也是一脸的静默。
子兮和子仲在府衙并没有官衔,只能混在人群里旁听审案。
此时,距离案子开审还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子兮本就有些心焦,而此时她的四周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她不由得觉得胸闷气短的老毛病快犯了。她从袖子里摸出了个小瓷瓶抠了半天,手忽的被人握住。那人手掌温热,他从她手里拿过瓷瓶,微微用力便打开了。他倒出两粒黑色的小药丸,凑到鼻尖闻了闻:“护心丸?”他侧目看着身旁的少年。
少年微微点点头,柔弱的接过药丸仰头一吞而尽。
身旁的漂亮公子忽的拉过少年纤细的手腕,二指轻轻搭在脉上,须臾,好看的双眉蹙在一起,“你这身子骨小毛病不少,你自己也是个行医的怎么不好好调理一番,光靠这劳什子药丸治标不治本。”
子兮不着痕迹的收回手,腕上还留有他手指的余温,“我这身体自小体弱多病,我都习惯了。”
“你......”子仲刚想说她几句,忽然堂上传来惊堂木的声音。
原来是魏知府已经堂前正襟危坐。
师爷已经准备好纸笔,在宣纸上写写划划。
“堂下何人?”魏知府的声音低沉中透着股冷漠。
阿碧仍旧微闭着双目,面色沉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声音清冷说是在回禀不如说是自言自语:“洛承碧。”
子兮一愣,她姓洛?!
她不由得想起那日碧衣女子巧笑嫣然的说着:“奴家原来名唤阿知。”
她的目光不由看向羽娘子,原来如此。
“所犯何事?”
“呵呵,他们说我刺杀了你魏知府魏维魏大人。”阿碧微闭的眼忽的睁开,她若有若无的挑了挑嘴角冷笑道。
“大人与姑娘无冤无仇,姑娘何故行此不义之事?”师爷抬起头,盯着阿碧问道。
“呵呵,无冤无仇?魏维,你自己做的那些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事情,怕是多到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吧。”阿碧眼眸变得犀利,她紧紧盯着堂上之人。
“阿碧,”一个声音在她身后柔柔的响起,“算了吧,咱们放下吧。”羽娘子跪着几步向前,搂住阿碧的肩。
“算了?!姐姐,你说算了?!五年前你就劝我说算了,如今你是劝我放下。是他”阿碧哽咽道:“是他弃我如敝履在先,是他利用了我,我为何不能杀了这个负心汉!”说着她看快速的从羽娘子头上拔下银簪,双手握住将发簪的尖直直指着魏维。
顿时,人群里炸开了锅。
衙役立刻向前抢夺,阿碧竟将那簪子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堂上的魏知府此刻面无表情,他姿势未变,仍旧端坐在堂上,置身事外一般瞧着堂下此刻的风起云涌。
子兮不知何时握紧了双手,此时手心里都是汗,她瞧着泣不成声的羽娘子,心里一丝丝抽搐着疼。
她深吸了口气,刚抬起手准备扒开前面看热闹的人,一只手就被人握住:“你不能去。”那人神色认真,握住她的手抓的紧紧的。
“阿碧她情绪太激动,我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我必须去帮她们。”
“你要用什么身份进去?帮魏知府看病的郎中?还是王都来的神秘公子?”
子兮顿住了。
那人并未放开她,神色无比严肃的继续说道:“除非你想拿着那块牌子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你的身份,你清楚现在这个阶段暴露身份有多危险。没有了子兮公子的身份,你这样盲目的进去等于干扰公堂审讯,依法先挨二十大板。你扛得住?”
子兮脸色不太好,她沉思半刻,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子仲,羽姐姐他们待我甚好,对我而言如亲人一般重要,我不能看着他们不管。勿担心,我自有办法。”
她嘴角挑起了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呼的举起手大喊:“启禀大人,小人有事诚禀!”
“子兮,你......”
所有人忽的目光齐齐看向那少年。
只见她挺直了腰板,眼神坚定且明亮。
魏维瞧见那少年是何人,微微咳嗽了一声,“子......公子可知扰乱公堂是何罪?”
少年微微一笑,她穿过人群,款款走进堂内,向那人恭敬的行礼:“魏大人误会了,在下一介草民怎敢在此胡乱造次。在下是来举发这堂下之人的。”
“溪儿,你......”羽娘子似是怕自己听错一般,眼睛紧紧看着那少年。
“羽娘子不必如此惊讶,在下前来就是要将所知道的前因后果公之于众。”少年不慌不忙的撩起袍子跪在胖老板身旁,“请大人听取草民之言。”说完双手交叠,手心向下行了叩拜之礼。起身时,她迅速的扯了扯旁边胖老板的衣襟。
胖老板假装没有看见,继续装作静默无语,眼睛却悄悄瞄着身旁的少年,胖脸此刻浮上了些担忧。
“公子起身请讲。”魏维又咳了咳,瞧着堂下恭敬的小少年,心里默默嘀咕,为什么觉得是搅局的来了。
子兮允诺优雅的站起,拱手行了个礼。
人群里,漂亮公子不由得松了口气,握紧的双手缓缓松开。
他嘴角微微翘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少年的侧颜,眼眸见深,他轻轻笑道:“还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他身侧不远处,大围帽忽然凑近,“公子,那个人找到了。”
子仲面色一冷,“哦?他来的还真是时候。”他看了眼少年,面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大围帽瞧见他的神情,“公子,我们是否现在就过去?”
漂亮公子微微眯了眼,良久,他看了眼此刻正妙语连珠对簿公堂的小少年,“她那么聪慧应该搞得定。我们走吧。”说罢,转身穿过人群纵身几个跃起又消失在人群里。三人落在屋顶时,那漂亮公子又回头看了看那已经成为了一个粉色点的身影,唇角浮起了些笑意,“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