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一
王华躬腰谢别熊菲后直奔“杜甫草堂”租下酒店里唯一的一间贵宾厅。连夜与酒店的少东家一起进行临时改装,挂上仿制绸缎壁帘,搬走纱发,改用简式藤椅,弄来二十余盆名贵花木靠墙摆放。满酒店中挑选出两名服务员,每人预付五千块钱作小费,王华为她们作了临时的礼仪指导。让少东家尽一切努力搜罗地道野味,为各位佳宾预备合适礼品。第二天下午劳逸下班后匆匆赶往酒店告诉王华道:“马上就要到了,共计是五个人,你为她们预备茶水,我去门口迎接。”不久,劳逸引客人进入房间一一向王华作了介绍。大家很热情地握手寒暄,介绍到最后一位小客人时,劳逸躬腰伸手笑道:“这位是我们赵小姐,芳名敏慧。”
这位赵小姐正是熊菲所讲的笑星小慧,还未满十岁,是熊菲去年刚刚收养在家的流浪女童。劳逸不知底细,见她长住熊府,享受小姐待遇,老太太对她格外怜爱,以为她是史湘云一类的人物。因有熊菲的预告在先,王华也误以为她是熊府重要亲戚,已为她备下了近二十万元的全副金饰。王华不敢怠慢,忙忙躬腰伸手:“敏捷慧丽,后生可畏哟!”
赵小慧笑嬉嬉地说声“谢谢!”,很老练地同王华握了手。然后将椅子移到熊伟身旁坐下,抓住他的一只手悄声问道:“哥哥,后生可畏是什么意思?”
“姐姐的妈妈先生了姐姐,你妈妈后生了你,所以姐姐称你为后生。一般是年龄大的人称呼年龄小的人为后生,表示羡慕。可畏就是可怕,意思是你很厉害。”
“你是哄我的吧?小孩子有什么可怕的?”
“小孩子当然不可怕,但小孩子会长大啊!你现在是小学生,姐姐是研究生,都把你压扁了,哪里会怕你。但你如果努力学习,一级一级的向上爬,将来就会读大学,读研究生,读博士。到你读博士的那一天不就压住了姐姐嘛,不就让姐姐怕了嘛?姐姐的话实际意思是勉励你努力学习,将来混个博士。不是真怕你,她怕你什么呢?你做博士后,做天后也与她不相干——跟姐姐说声谢谢。”
“我懂了,”赵小慧很自信的点点头,起身向王华抱拳一躬。“谢谢姐姐,我一定记住你的话,努力学习。”
赵小慧长相俏丽,及肩头发,习武的孩子打扮得简便精神,胆子也大,她这一手露得很自然,众人楞了一下,满室哄然大笑,她在笑声中欣然落坐。王华开始陪着大家一起笑,突然省悟过来,这是要还礼的!匆忙起身时赵小慧已坐下去了。她这种钓鱼的礼节让王华一时窘在那里,笑向劳逸道:“我还不知这个礼该怎么还呢,这可丢脸了!”
“应该也是作揖吧?”劳逸望着坐在那里的赵小慧有些迟疑:“我也不知道。”
“不是这样,相互作揖那是成人间的事。小孩子作揖意思是要讨点好吃的东西,为她点盘菜,或是找点什么好吃的点心给她就行。”章晓妮笑着摇头道:“她是闹着玩儿的,她不懂这些。应该是拿到吃的东西,或是别人明确拒绝过后再坐下去。一般人不会拒绝,多少会给一点。其实我也不知道,奶奶高兴时指点过一些古礼。”
“多谢章小姐的指教,虚度了多少岁月!今日输给了赵小姐真的好惭愧。”
“现在没人用古礼了,谁还去关心那些卖不掉的老古董!我是与奶奶闲聊天时,奶奶无意间告诉我的。少年人危难之时可以敲开晋绅家的大门,作个揖能吃一顿饱饭,或许还能拿到一点钱。她是图新鲜,她哪里知道小孩子作揖是敲诈人家吃的东西,哈哈哈!”章晓妮笑过后道:“这套礼仪应该是为前辈引导和鼓励文明而设立的。勉励后辈谦谨上进,维护民族之间的相互团结,相互扶持。中国有许多宝贵的东西就这样丢失了!现在有些地方规定小学生要向坐小车的人敬礼,敬礼是可以的,但你需要下车还礼。孩子敬礼而无人理睬,这必然会造成孩子的心理伤害,他们会感到失望,甚至是愤怒。这一规定非但是反文明的,而且还是反人类的,他们无端的伤害儿童,植下人类之间的矛盾。”
在欢声笑语中传菜上桌,开始品酒时劳逸笑道:“不关盛世,且握盛时,这里是满堂精华,也称得上是精英会了。刚才慧小姐轻弹云帚,一扫俗气,让人神清气爽,滚滚红尘中难得这一室雅气。我们不做俗客,不能让慧小姐失望,量量雅致,与古人比比高低。一人顶两句,顶不上的讲故事,讲笑话,唱歌也行。王华,你是东道主,从你开始。”
“过去一味虚掷岁月,再也料不到今生还有此幸运,能与各位相聚!才疏学浅,只能勉强献丑。昨夜下雨,就此发两句感言。
风雨门前过,
积水成河。
淌走了多少汗水,
带走了多少辛酸?
不知,不知!
上帝无法揣摸。
临南窗怅望,
雾里朦胧。
英雄破履偷躹泪,
豪杰无衣步尘埃。
磋乎,磋乎!
大道何必泥泞?
眼前无已事,
且品奢华。
菊花盛开盈盈笑,
闲书万卷灰朦朦。
人生,人生!
东南西北谁论?”
王华的右手是章晓妮,大家在叫好声中喝过酒,章晓妮道:“我就借王小姐的光,跟在后面闲说两句:
浊水横流起浪,
风推浪花拍岸。
低低浅浅似呜咽,
有点楚歌模样。
来时也是垃圾,
去时也是垃圾。
就算寸水亦乌江,
你妆霸王不像。哈 !哈 !哈!”
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大家贺过一杯,轮到熊伟,有些迫不及待的赵小慧一拍他的手道:“哥哥,你喝酒,我来帮你说!”熊伟听后不禁大笑,呛了好几下子,笑过后拍拍她的头以示鼓励。赵小慧毫不怯场,在掌声中潇洒起身,甩起了手腕,一副老师讲课的范儿,童音很脆亮。
喝酒不带狂,
小慧拖书箱。
告诉韩湘子,
让我状元郎!
她还不满十岁,唱得声情并茂,把大家都唱楞了。赵小慧见没掌声,众人都拿眼睛瞪她,心中颇为失望。抓住哥哥的手小声道:“哥哥,我说得不好是吧?”
“太好了!你看,把她们全部震趴了。厉害,厉害!今后就要这样干,把她们全部打趴掉,哥哥就能沾你的光了,哈哈哈!”熊伟讲完带头下力鼓掌,掌声持久热烈,一浪高过一浪。掌声停止后,章晓妮望着赵小慧有些疑惑地道:“这段话应该是她从哪里看到,临时凑巧发挥的,不是她自已想出来的。”
“就是我想的!”赵小慧歪着头,语气很是骄傲的道。
“你知道韩湘子是谁吗?”
“八仙之一嘛!八仙中他长得最好,但没有我哥哥帅。”赵小慧望着熊伟道。
“状元郞是什么人知道么?”
“全国第一嘛!我哥哥肯定能考到全国第一。”赵小慧抓上哥哥的手道:“哥哥,你说是不是?”
“是的,是的,哥哥考不上第一没有关系,你肯定能考上第一。”熊伟笑道。
“真是她瞎编的,过去一直小瞧了她。”章晓妮向王华笑道:“我们家别的没有就是书多,妈妈为我们设置了一个很大的书房,从看图识字一直摆到《史记》。她没事就看书,没想到这么快就入门了!正如你所言,后生可畏。”章晓妮讲到这里向赵小慧笑道:“放心大胆的读书,无论读到哪里我和哥哥都供你。有你这样一位小才女妹妹我和哥哥多骄傲!哪会舍得让你去拖书箱,做书僮!”
“我就是喜欢做哥哥的书僮!做哥哥的书僮有什么不好?”赵小慧抓着哥哥的手道:“哥哥,我就做你的书僮,我帮你拖书箱,你教我读书。你做状元,我做副状元。”
满室哄然大笑,熊伟摸着赵小慧的头轻声道:“状元没有副的。”
“怎么会没有副的呢?”
“状元不是官,是考试名次。”
“不是,状元要做官的。”赵小慧摇摇头小声道:“高官任做,烈马任骑——”
“赵小姐,你不能只顾着哥哥一个人,也让我们沾沾光嘛!现在轮到你了,我们都等着你大展鸿才,开开眼界。”劳逸向赵小慧笑道:“展一展你的手段,同何仙姑斗一斗,让她见识见识民间小仙女的法术!”
“不能欺负小孩子,自已的事还该是自已做。我小时候就吃过这个亏,替两个姐姐白忙活。”熊伟一边抚摸着赵小慧的头一边举杯道:
路横路直我走,
反复几趟我数。
不管门外是与非,
且品这杯红酒。
熊伟讲完一口喝干杯中的洒,大家贺过一杯章晓妮在掌声中望着弟弟笑道:“这几句话虽粗俗,意思还是有一点。”
王华笑向章晓妮道:“恕我愚昧,这段话应该是人生哲学中的精华,它有着骑士般的风度,又不失科学家的细密,很难得的。”
“不能这样捧他,他还小,把他捧晕了找不着家那多麻烦!”章晓妮笑道。
依赵小慧而坐的是肖茜,她看了一眼周文笑道:
有女貌如花,
拖条小尾巴。
爱你不说谎,
卖于孙二娘。
“哈!哈!哈!绝了!绝了!”众人无不捧腹大笑,周文自已也笑呛了,痛笑过一阵后章晓妮道:“真论起来干这种活儿的女人很少,基本上都是男人在干。西方政客是干这种活儿的专家,美国总统专干这差事。世界上最不幸的群体就是美国大兵,这班年轻人多半心地纯洁,品质高贵。被人骗上战场还自认为是在为国效力,为人类征战。其实他们所杀的绝大多数人非但无辜,而且非常纯洁。他们用自已的生命为政客赚选票,为军火商赚钱。却赚不到这帮人的半丝同情,一声叹息。可怜他们生前是糊涂的,死后还是糊涂的。”
“民主制度从理论上来说是完美的,所以它引起了整个人类的共鸣。但这一制度必须有法力来保护,必须用诚实做基础,必须让政客为自已的言行承担责任才行。如果没有严格的法力保护,这一制度很容易为诈骗团伙所操纵。”王华讲到这里面向章晓妮道:“赵小姐小小年纪,才气如此丰盈!我从未见到过,她应该是名家闺秀?”
“应该是吧,目前还不是很清楚。”章晓妮道:“她妈妈学位很高,开有一家广告公司,爸爸学位也很高,开有一家很大的公司。她从前一直生活在妈妈身边,爸爸的情况止于听说。”
“不好意思!你的话说得很清楚,但是——”王华苦笑道。
“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见到过爸爸。”
“这——哦!我明白了——天啊!这么一位可爱的小妹妹!”王华不禁有些神伤,长时间的望着赵小慧,瞪大了眼睛叹道:“天佑精华!这位妹妹当有大运。——她怎么就有幸结识了贤姐弟呢?”
二
“她的事若是放在过去,那是能够拿到皇上旌表,名载史册的,媞萦远远不及她。只是现在有些人恶意摧毁伦理,矛封道德,扑杀人性,以残杀儿童为乐事!”章晓妮深叹口气道:“她六岁还不到便空着两只小手,千里奔波来到这个鬼地方寻找爸爸!一边不屈不饶的同死神恶斗争饭吃,一边游走在梦里不畏艰难的维持着她的学业!历史上有哪位孝女能超越她?——说起认识她,倒是挺搞笑的。”章晓妮笑道:“我弟弟每年春节后开学都要送点小礼物给同学,其实也不是送,大家瞎混凑热闹。我妈妈有规定,这属私人开销,得自己拿钱。去年春节他拖我一起逛街,姐姐弟弟牵手逛大街!这种幸福现在很少有人能享受到。让人陶醉吧?其实很辛苦!要帮他一分一分的砍价。我弟弟真的了不起,脱俗超群,身上不带一丁点儿俗气,重亲情而无私心。将我从学徒工一直培养到砍价大师,没要一分钱学费。要是在美国,恐怕都要收几百万美元了,哈!哈!哈!有时实在饿得不行,请导师在路边吃点饭,花钱很少。——他也不是小气,零花钱太少了,每月只有一百五十块钱。肖茜小时候住在我家,我们拿的也是这个数,钱总是不够花。把钱合到一起,有些东西可以买一样两人共用,有时送同学礼品买一样签两人名字。很搞笑吧,收一份薄礼,背两份人情,哈!哈!哈!小学,初中共计九年我和肖茜一直守着清贫过日子,不敢乱花一分钱。但也没有自卑感,我们每年能收到一些压岁钱,我们把这些钱放到韩阿姨公司投资。我们自已就是老板!谁能跟我比?哈!哈!哈!再说零花钱虽少,比起一般同学我们还是要优越很多。不拖欠学费,小钱有得花,家里零食大把的。学习成绩也还可以,加上肖茜一双铁掌,没人敢小瞧我们。现在纸币都贬值好多倍了,人工工资上涨了十几倍!那点点钱哪里够花?我向妈妈提过这件事,普通人家的孩子零花钱都不止这个数,应该给他一个低保!妈妈说他是男孩子,必须饿着他,让他学会自已找食吃。所以他只能一边尽量节省一边拼命打工来维持他的财务运转。从长远看这样做对他肯定有好处,一般富家孩子要想让他知道赚钱,节省的重要性那要等老头老妈死过后。这还算好的,有些人需要等到没有饭吃时才知道。我妈培养孩子目光深远,为我们铺下了一生平安。”
“一百五十块钱也就太少了,只够同学一起喝一次饮料!”王华望着熊伟苦笑道:“男生开销很大的,姐姐们适量援助一点。”
“不是我们舍不得,老妈绝对不允许。”章晓妮笑道:“偶尔帮他充点电话费,电话费不是钱,抓住了还可以赖一下子,给钱不行。他又不是缺钱,钱有大把的,我们公司就有他五百多万的投资,老妈不让他花。他的问题不但是零花钱少,他用钱很节省,另外我与肖茜用过的东西仍存放在那里,他可以挑着用。麻烦是朋友太多了,我和肖茜小时的朋友共计就那么几个成绩好的女生,成绩差的男生懒怠理,有些差生很烦人。他在体育方面有两下子,跑、跳、球类都能来两刷子。现在的学生不都是喜欢追星嘛,他又不是星!也跟着受累。招来大批粉丝,跟在后面赔钱,多无辜!想哭眼泪都没有,哈哈哈!家里笔记本堆有大半个房间,八辈子都用不完。卖给收垃圾的,人家只愿给五分钱一斤,还得自已搬下去。懒怠搬,扔在那里。钢笔塞满了一抽屉”
“有一抽屉呀?”熊伟忍无可忍,白了姐姐一眼:“全是乱吹!”
“没一抽屉半抽屉有吧?”章晓妮笑道:“他书桌大,抽屉也大,哈!哈!哈!”
“半抽屉就是一抽屉啊?半抽屉也没有。”熊伟向王华道:“不要听她瞎吹,她的话全是假的。”
“床底下塞满了皮球。”章晓妮不理会弟弟,继续笑侃道:“真能值点钱的东西应该是那副网球拍,德国货,恐怕要千把块钱,市场上还不容易找到。被肖茜拿走了,好东西入不了他的手。这些废品名义上是同学送的,实际上都是他花高价买来的。所以他只能拼命打工赚钱,不敢放弃一点点赚钱的机会。我们以前也做工,但那不是为赚钱,完全是为了玩。一边做工一边规划旅行路线图,未到一个月就要钱了!买票,备行李,白天完工晚上就坐上火车旅游去了。钱花得一干二净才回来,反正我们不缺钱,零花钱仍存在那里。我们仅是暑期做一个月,其余时间到处逛,到处蹭饭吃。他不行,不但暑假要做,寒假也要做,接到活儿星期天照样加班。更糟的是他长期在我小姨身边做,我和肖茜最烦在小姨那里做工了!听起来不错,妈妈,小姨照顾着,其实一点优待没有。我们在小姨厂里共计只做了一个多小时,打架,要钱,后来就不干了。我们做工时跟工人一样,吃饭时跟老总一样,陪老总吃饭。他不行,每天挟个饭盒到大食堂排队,很惨的!所以他花钱很精确,跟农民工一样算帐。
我们姐弟都是无事忙的人,大事是没有,但一天到晚忙个不停,两人一起逛街的机会很少。一路乱逛,逛到天远路玉仙立交架底下,小慧正在那里同一个流氓打架。打架不是很热闹嘛,我们也挤过去看。那流氓五十多岁的样子,一米八的个头,长相不俗,着装很气派的!一副大老板的范儿。人家把她摔在地上滚了一滚儿,一般小孩打架打到这份上,要么边逃边骂,要么躲到一边哭去了。她不然,一翻身爬起来没有丝毫犹豫,扑上去抱住那流氓大腿就咬。大概是把那流氓咬痛了,加上当时围观的人也多,同一个儿童打架!有多丢脸,面子上也下不来。那流氓把她拎起来直砸到地上,跟上去就是一脚!他脚蹬皮鞋,咬牙切齿,真的被他踢中了小慧是要受内伤的。下这样的毒手打小孩,我冲过去将她拖开,拉起来掩在身后,皱着眉头站在那里。如果他敢动手,只要他碰上了我,我不会跟他客气。那流氓恨恨地瞪了我几眼,骂骂咧咧地走开了。倒是她在我手上跳来跳去挣扎着还要去打。我说:你打不赢他的,有什么委屈跟姐姐说,姐姐会帮你。她这才立住脚,边哭边诉:“他把我的花扔在马路上让汽车压掉了,我身上没钱了,早饭还没吃,必须找他要钱。”这是一个拥有五千年文明的古国!大新年里——
我感到特别愤怒,牵着她的手:跟我来!那流氓驾的是奔驰车,副驾上坐着个很摩登的女郎。当时他拉开车门正准备上车,我拦住了他:先生,不好意思,你把这孩子的花压掉了,她早饭还没吃,身上没钱了,请你给她一点钱。老实说我并不是在乎那点钱,而是他应该付帐。那流氓虽然有钱,半截人!脑袋装在肚子里,只知道吃狗屎。很狂妄也很盲目,我一个过路人向你要钱,很明显你的行为已犯下众怒。当时很多人都拿眼睛瞪他,只是现在有些人看到一毛钱便恶意将是非颠倒,普通人惹不起这麻烦,敢怒不敢言。但众怒难犯,你一个驾奔驰,搂小姐的人拿个五十,一百的事情不就结束了,干吗要为那点小钱惹麻烦!我一个年轻女孩子,一点把握都没有会向你要钱啊?应该掂量掂量嘛。再说我弟弟就在我身边,论年龄他是孩子,但你看看,他像孩子吗?一个虎虎生威的小伙子逼视着你,挨打就在眼前,有必要为着那么点点钱受他的折辱吗?人说死不知悔应该就是他了!一副猴子蹲在树上高不可攀的模样,阴着脸,眯着眼睛瞪着我:你凭什么资格向我要钱?你恶意把人家的花压掉,把小孩打了!向你要点点小钱还要论个什么资格!我有什么资格呢?我要是政府官员,你驾奔驰车打劫危难儿童!我要让你到牢底下去坐牢。我要是孩子的亲人,要让你永远爬着走。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有胆跟我谈资格!说话是有点刻薄:我是没资格向你要钱,但路上臭狗屎太多了我扫一下总可以吧 ?我一个堂堂大学士扫狗屎的资格应该有吧?你不会是环境部长吧?
那流氓都气疯了,哈哈哈!骂了句很难听的话扬手就要打我。我懒怠理他,我弟弟接住了他的手,扣紧他双手十指,迫使他跪倒在地。我示意弟弟放他起来,不是怕他,他算屁呀,屁也算不上。有点可怜他,那么大年龄了,驾个奔驰车,在社会上混得应该不错,过度折辱不好。他要是跳楼了,还得拿钱送他进火葬厂,多麻烦,哈哈哈!我弟弟未脱少年心性,虽放他起来了,仍扣着他的手指,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你都跟狗一样大了!还跟小孩打架,你是不是人啊!人家说王八横行,你是翻边的王八!也能横行吗?你也不称一称自己几斤几两啊!小慧挣脱了我的手跑过去拼命踢打。我弟弟把我骂乐了,他很少骂人。上前将小慧拉开,算了,姐姐给你钱,他是狗屎,不要沾他了。随后示意弟弟放开那流氓,人家毕竟五十多岁了,整一下子就行。那流氓应该是从来也没有吃过那样大的亏,紫胀着一张脸站在那里。我懒怠理他,撂开手就行,再跳楼就不关我的事了。
时已中午,小慧讲她早饭还没吃,既然遇上了总不能让她活活饿死,带她去路边排档吃饭。她从路边的花圃里拖出一个双肩包,里面装着她的全部家当。那是个旧包,质量非常好,洗得也很干净。我都看呆了,倒吸一口凉气!有些事你们不知道,你们经常看到的流浪儿童都是脏兮兮的,肯定认为他们很懒。其实不是,他们搞水非常艰难,我与生母一起流浪过几年,流浪途中你想保持整洁绝非易事。我常常将脏衣服打包带进厕所,给看厕所的人少少好处,然后快速清洗,快速逃离。弄水不是太难,但要抓机会,看到有人在路边浇花提个桶冲过去,一般人家都会给。一个流浪儿童要保持整洁不但要勤快,还得熟悉环境,用心用意才行。再看她身上,皮肤没有一点污垢,虽满身满脸灰尘,那是刚才打架弄的,这是一个在同死神搏斗中仍能做到从容不迫的孩子,绝非凡品。身上衣服质料上乘,做工精细,只是小了点,有些不合体。她应该是出身在一个有教养,经济条件很优越的家庭里,而且流浪的时间并不长。她怎么会流浪呢?我要搞清她的身世。
我没有询问她,问她也没用,她不会把真话告诉你。许多人都认为流浪儿童喜欢撒谎,其实不是,因为是猫是狗都能欺负他们,他们的心理很脆弱,喜欢把自已包得紧紧地。要想让他们讲真话,必须让他们看到真实的希望。我要帮助她,这是一株非常难得的幼苗,只要有立锥之地都能开花结果,所以我没有惊动她。她也称得上是个老江湖了,一边跟着我们走一边拿眼睛瞟那流氓,见那流氓在打电话,抓住我的手小声道:‘我们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那傢伙在打电话,肯定是找人来打我们。’哈哈哈,我不禁笑起来了,真了不起,有勇有智,能进能退,都是高士了!其实我也看到了,我们姐弟在一起,哪只眼睛看得上他!我笑着摇摇头告诉她:不要怕,有哥哥在这里没人能碰到你。哥哥老虎都打过了,他不过是只小蚂蚁,一脚就踩死了!
她犯了傻气,瞪开眼睛很疑惑地望着哥哥:“哥哥!你真的打过老虎吗?”
‘老虎没打过,打过猫的,猫跟老虎不是一样嘛!’我弟弟被她逗乐了,牵上她的手。‘用不上怕的,他是只肚子朝天的王八,别看他四只脚乱挥乱舞,动不了。有我和姐姐保护着,他碰不上你。’
因为准备打架,我们靠墙角找了张桌子,就算边吃边打也能应付。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驾车跟踪过来,我们不睬他,点自已的菜。目的是帮她顶住饥饿,我们懒怠吃,回到家好吃的东西也不知有多少,要的菜很少。刚上一个菜,那流氓带着四个穿着保安服的小臭虫冲进门来,在他的指认下几个人直扑我弟弟。共计就那么几个小臭虫,空着双手,没有当回事。坐在那里一边照顾她吃饭,一边看我弟弟怎么玩。我弟弟打架特别搞笑,斯斯文文地一副绅士派头,一点都不嫌麻烦。如果是肖茜,最多是两秒钟就把他们踢趴了。他一只手抵住那几个臭虫,一只手帮食客移桌子,口中连道对不起,哈哈哈,把我肚子都笑痛了,清出一个小场子,杂技表演开始了!不疾不徐地伸出双手,像小孩码积木一样,把那几个臭虫码得整整齐齐的,有不整齐的还伸手整理一下,哈!哈!哈!当时不是我一个人看,食客们都停下筷子看着他玩。”
“真的好艺术!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双方在紧急搏斗的时刻有胆这样玩。那么多人围着公子打转转,弄起来恐怕不容易。”王华笑道。
“听起来是麻烦,做起来很简单,不过要点腕力。用手随意一推他们就要倒退几步,稍微用点力全部跌翻在地,半只手都能应付。我弟弟是拿他们练着玩,不是真打。场子清好后先踢倒一个,这个人不是向上爬嘛,再砸一个上去,然后跟着砸就行。小慧饿着肚子不吃饭,呆着眼睛看哥哥打架。哈!哈!哈!‘哥哥真的了不起哟,哥哥真的了不哟!’把她都看傻了,自那以后迷上了哥哥,我弟弟将那几个臭虫码码好,还向看热闹的人道声对不起,方才迈着方步回桌吃饭,够绅士吧!当时大家都认为他们是一伙的,在搞什么演出,没人知道他们是真打架。那几个臭虫爬起来楞在那里,呆看着我弟弟吃饭,过了好一会才垂头离去。我告诉那流氓:‘他们可以走,你要等一会。’那流氓误以为我是肖茜,倒掉了他家祖宗牌位,撞上了女娲娘娘!逃不掉了。低声让那些保安先走,自已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一步不敢移的。我让他自已搬张凳子坐,他缩头缩脑地坐在那里,不敢抬眼看我们。吃完饭我问他:‘还要不要找人来打?’,在他看来肖茜的徒弟都那么厉害,哪里还敢碰肖茜。怕得要命,腰躬个不停,口中连道对不起。‘既然不想打了,拿点钱给她吧!’那流氓很想借此机会攀上肖茜做朋友,从车上拿出一万五千块钱,一万块钱给我弟弟压惊,五千块给小慧作赔偿。我可不想攀他做朋友,抽出一百块钱带上小慧走了。我们都走出一段路了,他还不死心,追上来拦住我躬腰问道:‘请问,台驾就是肖(讳)茜小姐吧?’
‘我不是肖茜啊!我要是肖茜你今天就发财了,你那个破车就可以做废铁卖了。’我虽是吓唬他,但他遇上的如果真是肖茜,要被打得半死。第一次饶过你就已手下留情了,你还跟在后面追着打!如果是我出手他同样受伤。我弟弟是男孩子,不能轻易伤人。
我要把小慧带回家,这不是一般的孩子。要搞清她的身世,在能力范围内尽量帮助她,送她去学校读书。于是我告诉她:你身上穿的衣服太小了,我家里有很多适合你穿的衣服,那些衣服没人穿了,你可以随便挑选一些。这是真话,我和肖茜穿过的衣服一直存放在那里。适合她穿的应该有上百件,质量都非常好。她那时已迷上了哥哥,牵着哥哥的手再也不舍得放开,很高兴地跟着我们走。路上我问她为什么跟那流氓打架,原来那流氓把车停放在玉仙天桥底下,带着小情人到‘晶碧酒店’吃饭,回来路过她身边。她肚子饿急了,等钱买个馒头吃,一时情急,把话说错了。‘伯伯,买束花给姐姐嘛,姐姐好漂亮哦!’。有些事你们不知道,卖一枝花的生意春节期间最难做,她的顾客是进城做工的年轻人或在校学生,春节时这些人都放假回家了。可怜她——一掌拍到马蹄上,那流氓酒足饭饱,正要拿人消遣,一脚将她的小花蓝踢下人行道,刚好有部小车路过,扑救不及,被压掉了!花是不多,值钱甚微,可那点点钱系着她的生命,她的明天啊!
我顺势问起她的家庭情况,她告诉我:妈妈是硕士,开有一家广告公司。爸爸也是硕士,开有一家很大的公司,只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爸爸。妈妈两年前去了天堂,她是来找爸爸的。她的身世已经明白,这个顽强有志,聪明坚忍的小小姑娘一直在纯洁的理想中生活。她不知道——她还小,让她留住这份纯洁,让她睡在云彩上,生活在甜蜜的梦想中,我没有告诉她迷底。无限期的在死亡线上奔波挣扎,时时刻刻的惊心动魄让她感到很疲累,对上帝产生了怀疑。‘姐姐,你说妈妈在天堂里能看见我吗?’
‘肯定能看见。’
‘也不一定哦!’她摇摇头叹口气道:‘我妈妈很爱我,我找爸爸都几年了,如果她能看见我——怎么不告诉我一声爸爸在哪里呢?她见我这样辛苦,应该会帮我!’
‘天堂的情况和人间不同,你没听人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嘛。你妈妈是硕士,在天堂里自然有份好工作。应该是出差去了,待她回来时自然会告诉你,说不定还会陪你一起去见爸爸呢!’
她大惊失色:‘那要是我妈妈出差一个月,我怎么办啊?’
‘不会,不会 ,哪有出差要那么长时间的!天堂里人走路很快的,一步都能走三万六千里。不要急,说不定下午就能回来。’我把她带回家,让她先去洗澡,洗完澡后再一起舒舒服服的吃饭,重新找回春节的快乐。对于她来说能够随心所欲的洗个澡是种极为奢侈的享受,她高兴坏了,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拉开自已的包找衣服,我们一家人都围了过云,想看看她的背上家庭藏有多少财富。除身上穿的,包里还有内外衣服各一套,干干净净的!除去这些另外还有一套小学二年级下学期的课本,新买的。还有一把用过的圆珠笔,一迭压得很整齐的废纸。
‘你饭都吃不饱,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呢?’我妈妈轻声问她。
她回答得很清亮,多少有点骄傲的味儿。‘我爸爸是硕士,我不能让他失望,必须努力学习,要是学习不好爸爸就不会喜欢我了!’如果上帝看到了这些,听到了这些,他会怎么想,怎么做?他也许会毁灭掉这个世界!一些人恶意推动犯罪狂潮,淹没了多少不幸的女性和无辜的儿童!周文的同学蔡云霞也是这种遭遇,可怜她妈妈始终在苦海中挣扎,一路拼死护持着她。
我们一家人早已明白她的身世,只是不忍惊醒她。洗完澡让她换上我小时穿的衣服,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你看看,多么美丽的小姑娘!将她送到妈妈身边,我妈妈将她搂进怀里轻声问她:‘我们暂时不急着找爸爸,城市这么大,人口这么多,你又不认识爸爸,想找到他很难很难。你要挣钱吃饭,还要读书,又没有住的地方,太辛苦也很危险。先在我家里住下来,专心读书,我们把书读好,不要耽误了自己。今后我让哥哥姐姐帮你找爸爸,他们朋友多,找到爸爸的机会也多。这样一来你用不上那样累,读书找爸爸都不耽误,你说好不好?’
她乐坏了,望着哥哥拍手道:‘好啊,好啊!那我就可以天天看到哥哥了!’
我妈妈被她逗乐了。‘你怎么这样喜欢哥哥啊?’
‘哥哥非常非常的了不起哟!’
‘不要再吹哥哥了,你哥哥都被人吹得快破产了。’我奶奶有颗佛心,格外怜惜她,爸爸对她的遭遇也很同情,她就是这样住进了我们家,春节后开学时我妈妈亲自送她到附近小学,找校长让她插班读书。她要求读二年级,校长随手出了几道小题让她做。她整天到晚的忙着找饭吃,又没人辅导,错得一塌糊涂。校长让她读一年级,她坚持要读二年级,说自己九岁了。她说的是虚岁,其实八岁还不到,现在才满九岁。我妈妈有个习惯,喜欢尊重孩子的意见,我和肖茜小时常常犯错,她从不责怪,错了就错了。老妈让校长给她一个机会,暂时放二年级,一个月后再作决定。也不知她是怎么混的,下半年升级考试混了一个八十多分,一个七十多分,顺利升级!今年都做三好学生了,我家里书多,还有哥哥靠着,这些因素对她的学习肯定有好处。”
“际遇对于人生非常重要。”王华笑望着赵小慧感叹道:“赵小姐虽然误陷火陷山,遍偿九九八十一难,但她能得遇贤姐弟,大劫重生!菩提树下吃仙果。今后得贤姐弟扶持,造就肯定不是一般人能仰视的。”
“姐姐不算什么,哥哥才是最重要的。”章晓妮笑道:“什么事都请示哥哥,什么私房话都跟哥哥讲。在我家住了不长时间,便告诉哥哥她还有位阿姨,是妈妈的好朋友,姓郭,家住华中,电话号码都还记得。我弟弟当即打电话给郭女士,郭女士谢过我弟弟后迫不及待地让她接电话。有哥哥在身边一切都是快乐的,她声情并茂的将住在我家里,进校读书的情况很详细的告诉了阿姨。阿姨安慰过后让她安心读书,说暑假过来看她。谁知郭女士第二天就乘飞机赶来了,打电话给我弟弟,说是想到我家看看,顺致谢意。我带上她去机场迎接,那种场面真的很感人!郭女士一眼看到她行李都顾不上了,扑上前将她一把抱住,泪流满面,将她左看右看,哽咽难言。
郭女士告诉我妈妈,小慧母亲容貌出众,情肠热血,是个做事很认真的人。但天妒红颜,人生途中步步陷阱,十五岁时父母双双遭遇车祸,依靠父母的遗产读完了研究生。她与郭女士是初中同桌,高中,大学读的是同一所学校。两人情逾姐妹,自父母去世后,假期多半住在郭女士家。她读大学时谈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时间前后五年,谈婚论嫁时男方突然失踪,逃往国外。她妈妈年少失去双亲,特别在乎感情,这场倒霉的恋爱重创了她。研究生毕业后郭女士让她留在华中,姐妹俩有个依傍。她曾犹豫过一阵,但最终还是离开了华中来到这里。开始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第划,她颇有才气,招惹了臭虫。小慧父亲到底是什么身份,干什么职业郭女士也不知道。仅知道他是个很有钱的人,以恋爱名义追小慧妈妈,实际上他不但有妻子,女儿早读大学了。小慧妈妈心地特别纯洁,自尊心也强,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对爱情灰心失望,果断分手,但留下了女儿。小慧半岁时妈妈办了家小广告公司,因精于策划,手上有些人脉,立住了脚。小慧六岁时她的生活很灿烂,生意风生水起,女儿姣姣可爱——不幸遭遇上死神!病情确诊后她妈妈已有预感,关闭掉公司,将小慧带回华中交给郭女士,自已住进了医院。住院七个月,花费掉一百二十万!驾鹤之前将女儿的手放进了郭女士手中,卡上还有七十万,这笔钱移交给了郭女士。拜托她抚养女儿,供孩子读完大学。握着女儿的小手不忍放开,泪不能禁。‘妈妈要去天堂,不能照顾你了,今后阿姨就是你的妈妈,要听新妈妈的话。——你有爸爸,他跟妈妈一样,也是硕士。他是个做大事的人,开有一家很大很大的公司,没有时间照顾孩子。你现在必须留在阿姨身边认真读书,拿到大学毕业证再去找他。那时你能工作了,用不上他照顾,他就不会讨厌你了。你一定要记住啊!阿杨,我把慧慧托付给你,无论我在天上还是地下都会保佑你——阿杨!’登仙之后目光仍停留在郭女士身上,郭女士给了她绝对保证,三拜之后为她轻轻覆上双眼。阿扬就是郭女士的昵称,她留下这样碎心的遗言,说明小慧父亲非但有钱,而且不是一点儿钱,最少也是数千万。小慧妈妈走后,郭女士为她的遭遇深感不幸,在大报头版为她发了讣告,遍邀身在华中的同学朋友参与告别和安魂仪式。花三十多万为她建了墓地,后事除奠仪外还花费了五十多万,这些钱郭女士都造有详细表册,剩下的近二十万存在小慧名下,她要义务抚养小慧。
郭女士对抚养小慧实际上很欣慰。他们夫妇虽是工薪族,收入比起一般小老板要好很多。本人在德企做高管,年薪四十万,座车是公司的。丈夫是教授,学校为他配备了四室两厅的教授公寓。家里有个十三岁,读初一的男孩,经济方面没有问题,小慧生活能自理,多个孩子多份乐趣。朋友虽然走了,留下了血脉,延读了友谊,收养朋友的遗弧也彰显了美德。妈妈住院时小慧一直住在阿姨家,那段时间她还是快乐的,跟哥哥也合得来。嬉笑打闹一点不让,心里有什么嘴上说什么。这样的孩子就好养啊,不用人费一点心。妈妈走后她就沉默了,郭女士夫妇工作都忙,没有顾及到她的心理变化。她出走的原因很简单,跟哥哥争遥控器,她要看动画,哥哥要看打球。这种事过去常常发生,哥哥最终会让她,她小一点,定夺权在她手里。但那一次她没与哥哥争,不声不响的回房间去了。郭女士当时也在场 ,以为孩子们闹着玩,没有理会这桩事。大意失荆州,以为她回房间看书去了,郭女士为她买了不少图画书,跟动画也差不多。
第二天早上她仍按时上学,事前一点预兆没有。郭女士忆起这段往事禁不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深感对不住朋友,让孩子小小年纪遭受太多太多的磨难。上午九点,老师电话告知郭女士,小慧没有上学。郭女士匆忙赶回家,家里没有人,以为她去了妈妈墓地。墓地距她家有三十多公里,走走停停要不短时间,墓地没人!慌忙赶回家搜查她的房间,她在抽屉里放有一张留言条,要去找爸爸,请阿姨不要再找她。郭女士慌忙联系飞机,没有当天的机票了,第二天乘飞机赶了过来。高楼林立,道路四通八达,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孩子谈何容易。在火车站附近苦苦寻找了几天,德企纪律很严,郭女士被迫返回单位,让丈夫请假过来寻找。一个小孩子隐入大都市如同一粒砂子隐入大海,哪里找得到!千辛万苦都偿遍,也没找到人。这孩子是不能丢的,且不说对不起朋友,她妈妈临终前还留下了一笔钱,现在孩子不见了,暑假时郭女士的丈夫来我们市大量投放广告,广告费花掉五十多万,悬赏二十万捉拿她,哈!哈!哈!电话接了无数,路也跑了不少,赔辛苦赔钱。郭女士来我家时仍带带来了这笔赏金,她为找孩子都已花费上百万了,我们没有要她的钱。郭女士想把小慧接回家,我妈妈也同意,征求她的意见,她不肯回去。我们家哥哥了不起,待她也好,什么事都帮她,今后还会帮她找爸爸。阿姨家的哥哥不行,什么都不会,只会欺负小孩子抢遥控器。我妈妈很同情她,开导郭女士:‘小孩子的心理很脆弱,融入一个新环境不容易。她已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就让她留下。现在回华中一切都是陌生的,孩子心里有压力。目前正是她读书成长的时刻,不能有波折。对于别人的误解,暑假时让哥哥陪同她回华中一趟,一切不言自明。你对朋友的遗弧能够如此倾心尽力,做人也算难得,有空尽管来看她。我们只是为她提供一分安静的生活,不是收养她。只要她生活在我家里,每年都会让她回一趟华中,看看你,拜拜妈妈墓地。做人只要心里清白就好,没必要计较许多,要以孩子的前途为重。’
三
去年暑假我弟弟陪同她回华中为妈妈扫墓,顺便为郭女士释清误会。我弟弟在那里很红火了一把!郭女士广邀亲朋在五星级酒店为他接风洗尘,高档吧?教授为他驾车,大学校长陪坐,厉害吧?他不懂座次,郭女士让坐哪里就坐哪里,一点不知谦让,糊涂虫!”
“你不要听我姐姐瞎编,她是在说故事。”熊伟白了姐姐一眼向王华道:“酒店的门是乱的,座次各有定法。我与那位校长只是同坐一桌,不是坐一起。我与小慧坐在郭阿姨夫妇之间,座次不会错。”
“你还注意这些啊!”王华惊讶地道。
“陌生场合注意一下,不是有个礼节嘛,都是一样吃饭,何必让别人有看法。”
“郭女士以为他很难侍候,要为他在五星级酒店开房,吃住在酒店里。”章晓妮望着弟弟笑道:“他上不得高台盘,嫌住酒店太贵了,一天要上万块钱!让郭女士买床草席放在客厅的地板上,他睡地板!哈哈哈,把郭女士都震呆了——他有时也出去逛几天,又没有钱,冬天有个睡袋,夏天弄床草席放在人行道上,很能吃苦的!郭女士当然不会让他睡地板,把儿子房间腾出来,还做了简单装饰让他住进去。那应该是他最舒心的一次旅行了,郭女士丈夫天天驾车带着他四处乱逛。观风景,偿名食,叙历史人物,论地方民情,和教授做了好朋友。其实他比教授的儿子仅大两岁,他长期跟在我小姨身后,学到了不少东西。气氛是好,但没混两天就回来了,要做工赚钱,没有收入那是要破产的!哈哈哈。”
“赵小姐能遇上贤姐弟应该是天意,她妈妈屡遭挫折善心不移,她幼小年纪翻江搅海寻找父亲!这些应该是感动了上帝,是上帝借那流氓之手将她交给了贤姐弟。否则不可能有那样巧,贤姐弟很少逛街,她也不可能天天同流氓打架。”王华望着赵小慧道:“我很想尽点微薄之力,在她前面洒点水,净净道,沾她一点福气。陪她一起切搓一下功课,各位能赏我这个机会吗?”
“太过谦了,不敢当。”章晓妮摇头笑道:“学业上让她自已去瞎混,有疑难问题哥哥可以点拨一下,另外她还有自已的阿姨。目前尚可支持,到需要时让她持拜贴去府上拜师。有良师必有盛景嘛,我们帮不了她,也不想误她。”
“公子身兼多门大课,时间应该很紧。我是个闲人,很想得到这一机会。”
“非常感谢,只是这事不是我们能做主的。我妈妈不喜欢用家教。她认为小孩已经很累了,又搞个家教让她加班,把脑子搞晕了,对学习只有害处没有好处。对孩子的培养家长们的方式不尽相同,效果也很难定论。我和肖茜小时读书那是很舒服的!花在学习上的时间比起别的同学恐怕要少一半。许多同学晚上做作业熬到深夜,我们很少在家里做作业。时间也不允许,晚上八点睡觉,阿姨准时熄灯。父母随我们瞎混,从不问我们的学习成绩。不但是我父母,肖茜爸爸还是海外名校博士,也懒怠问。她奶奶是著名教授,小时候我们经常去她家玩,老太太总是找些好吃的东西给我们,从来不问学习。有些事现在想起来真好玩,高考不是很紧张嘛,学生紧张其实家长更紧张。许多考生身边围着一群人,分分秒秒的为他们担忧。考生一走出考场便观颜察色,考得好吧!考得好吧?那时肖茜还住在我家里,我们也是考生,一点优待没有,多可怜!早上我小姨提前上班,将我们带到考场学校,扔在大门口她就走了。不过吃的东西不错,休息的地方也好。考场学校的校长是肖茜奶奶的学生,老太太亲自找了校长,让他找间房子供我们中午睡个大头觉,我们住进了校长室。未进大学先做校长,哈!哈!哈!,好兆头,吉祥如意!我和肖茜更不急了。条件很不错,外面是办公室,里面是休息室,厨房卫生间是配套的。钥匙在肖茜奶奶手里,老太太做保护神,没人打扰。中午老太太,我们家三毛表姑都备足了好菜送过去,让我们吃得饱饱地去打仗。根本就吃不掉,还邀同学吃。有个叫张萍的同学,特别搞笑。他父母都出身于大家庭,叔叔,舅舅,姑姑,姨妈很多的,家里也有钱,那可是真正的万千宠爱集一身啊!她爸爸提前找人在考场对面的酒店里包下五个房间,让她住中间,实行层层保护。身边围有二十多人,白发的拄着拐杖,小孩子坐在童车里都来为她分担压力。不知她爱吃哪样菜,也不知哪样菜对考试有好处或是有害处。大家抱着酒店的菜单热血沸腾又不敢讲话,大家都有发言权,大家都没有发言权,大家都想说话,大家都不敢说话,这是高考啊!一言之失会断送掉孩子的前途,有多可怕!她竟然将那么一大帮人扔在酒店里,赖着要跟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同学吃点饭你不能赶她走啊,考试不是要图个好心情嘛,也不好跟她吵架,只好让她白吃饭,哈哈哈!她竟然有脸跟我们吹嘘,三人一起是最吉利的,世界上不是有个三巨头嘛,中国不是有个三结义嘛,我们就来个一室三状元!哈哈哈。她父母特别娇惯她,拿她没办法。高考可是关键时刻啊,惹恼了她不考怎么办?哈哈哈,只得依随她。一场高考她爸爸忙前忙后,还赔上几万元。那么多人为她烧心烧了好几天,白忙活!我们两家父母根本没当回事,考不上大学有什么关系,回来做工赚钱嘛,比读大学好多了。没人理我们,晚上走出考场还得自己找车回家。高考结束后,两家人坐到一起吃了顿饭,气氛倒是很热烈,很感人,但所谈的都是肖茜什么时间搬回家,没人问我们学习成绩。还是人多好,众人拾柴火焰高,张萍考取了名校。我和肖茜的学习成绩其实也很好,没人捧场 ,懒怠用心,哈哈哈,混了个二流大学。”
“章小姐的高考成绩是本省理科第一名,和第二名拉开了八分距离!肖小姐的成绩也非常优秀。”劳逸道“可以说整个世界的著名学府都在她们的选择范围内,只因身当大任,脱不开身。”
“说到八分距离让我想起来,当时无数人都感到惊讶。”王华望着章晓妮赞叹过后道:“要是章小姐觉得我去府上有妨碍,我也可以接赵小姐到寒舍,寒舍虽简陋,比起学校教室不差什么。”
“不是这意思,我们家别的没有,房子有几间。小慧住的就是套间,有她自已的书房,哪里能妨碍到我们。老娘反对用家教,这是真话。当年肖茜一手救活了姐弟两个大学生,拔姐弟二人同时出泥潭,这是有点恩情的。那位姐姐为了报答她,缠住老娘要为我们义务补课,眼泪都哭出来了。老娘天性仁慈,答应了她,前题是陪我们一起玩,我们提问题时她给予解答,不得召集我们讲课。我和肖茜小时特别贪玩,到处寻找好吃好玩的东西。有老妈靠着不拿她当回事,她来过几次有时连面都见不上,也就不再来了。小慧比我们也许要好一些,但小孩子都贪玩,好不到哪里去。再说她仅听哥哥一个人的话,她有句名言,哥哥非常了不起!哥哥的话必须记住,必须弄通弄懂。”章晓妮望着赵小慧笑道:“良师再好,学生不听也是枉然。你费心费力的讲课,她呆着眼睛看你弹琴,你白费心力还影响她休息。”
“我哥哥就是了不起嘛!”赵小慧歪着头,语气很是骄傲。“我又没吹牛!”
“没吹牛是吧?那我问你,哥哥与爸爸相比,谁更了不起?”这张小网一下子就把赵小慧捉住了,在她纯洁的心里对爸爸无限崇拜,对哥哥无限热爱,没人能超越他们。众人见她一副扭怩不安的窘态越发拿她取笑,纷纷给她乱出主意:“哥哥了不起!”
“胡说!哥哥怎么能和爸爸相比呢?肯定是爸爸了不起。”
熊伟笑望着赵小慧,摸着她的头道:“不要理她们,这是故意设圈套让你去钻。你可以问她是山厉害还是水厉害,她照样回答不上。这样你们就扳成了平手,你年龄小,扳成平手就算赢了。”
“哥哥,你先告诉我,是山厉害还是水厉害?”赵小慧抓着哥哥的手轻声问道。
“这么傻!”熊伟拍拍她的头笑道:“山和水不在同一位置,不能相比,懂么?我与你爸爸也不在同一位置,不能相比。”
“公子真的了不起,这么年轻!反应如此敏捷,思想如此深遂,我从未见到过少年中有如此才俊!”王华望着熊伟笑道:“将来做不了驸马,娶总统的女儿那是满够格的,到时也不知谁家的凤凰能攀此高枝!”
“不能这样捧他,他还小,小孩子不懂事,常常把别人的勉励话认作真话。我们小时候就吃过这样的亏,总是自觉满满。早知学无止境,能多学很多东西。他的话是孩子们一起搜奇觅怪得来的,并非是他的思想积淀。”章晓妮讲到这里望着弟弟突然笑道:“他有女朋友了,也是个高富帅!哈哈哈——应该还不止高富帅,不但长得漂亮,家里有钱,还是他的班长,成绩优异,又有权,应该是五朵金花!哈!哈!哈!”
“你有女朋友!”熊伟白了姐姐一眼。
“我当然有女朋友了,不但有,而且还有很多,哈!哈!哈!”
“你有男朋友!”
“男朋友也有,也有很多,哈!哈!哈!”
“懒怠跟你扯了,你是无赖!”
“这说到了他的痛处,就不高兴了,一点男子汉风度都没有!”章晓妮笑道,“事情黄掉了,老岳丈嫌他太穷了,将他赶出家门!让他捡垃圾去,哈!哈!哈!”
“是你老岳丈!”
“怎么会是我老岳丈呢?哈!哈!哈!——他去年暑假本来有机会做总裁助理,肖阿姨已通知他做好上岗前的准备。我当时也希望他到身边,有他跟在身后拉拉车门,拎拎包,跑跑腿,那是很不错的。不但能帮我做点事,有股亲情围绕在身边会让人感受到一股春风荡漾般地舒心。有人说亲情是茶,爱情是酒,这话应该是从体会中得来的。没事时慢慢品茶,余香满口,心畅神舒。喝酒不行,神经绷得满满地,还只能喝一点点。喝多了就得拿脑袋去撞墙,哈!哈!哈!可他为了伟大的爱情,勇敢的放弃了这一博士生梦寐以求的职位。跑到老岳丈那里去做打包工,还得搞搬运。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工,王子灌园,只为爱情,哈!哈!哈!”
“是我要去的啊?”熊伟白了姐姐一眼。“妈妈要我去的!”
“妈妈要你去的,我怎么不知道哦?”章晓妮望着弟弟越发大笑。“可怜做了一个月仅欠一天,他老岳丈想赖帐,不给他钱,让他走人。爱情是一回事,钱是另一回事,爱情是好但没钱重要。爱情是伟大的,钱是吃饭的,没有饭吃还能伟大个什么?哈!哈!哈!翁婿俩翻转了面皮。他打电话让我过去帮他要帐,他就是这种德性!困难时期姐姐是好的,没事时姐姐就得看他的白眼,哈!哈!哈!当时有个大客户,也是集团老总,在公司谈业务,我让肖茜先过去。心里有些放不下,打电话给老妈,老妈语气很严厉,要我立即放下工作赶过去阻止他们打架。客户与老妈是朋友,我将遇上的麻烦告诉了他,为表歉意让助理陪同客户去寻找酒店预备吃饭,秘书驾车紧急送我去现场。幸亏老娘料事如神,幸亏我去得早,要不他老岳丈那天准吃大亏。当时肖茜都气疯了,正在朝他头上撒气。威胁他今后再同老岳丈来往,就把他的皮剥掉!你看看有多恐怖,把皮剥掉!哈!哈!哈!”
“那傢伙真是无赖,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不臭。要不是菲阿姨电话打个不停,说不定我真会把他扔到楼下。”肖茜摇头笑道:“晓妮好话讲了好几车,长篇大书的跟他作了人性为本,崇尚道德的报告。一个中学生打工多么多么不容易,精神有多么多么可嘉。作为长辈,作为企业家理应勉励如何如何。你知道他放的是什么臭屁嘛,他居然摆出一副乌龟观水,渺视沧海的架势:你们跟我讲理!你们知道 ‘理’字是怎样写的吗?我来告诉你们,理依着王,王是权力的像征,权力就是理!懂么?但权力必须依靠金钱来支撑,没有钱权力是立不住脚的。所以权力必须为钱服务,为钱讲话,懂么?你有多少钱就有多少理,没有钱也就没有理,懂么?现在许多小孩没有户口,这实际上是失去了公民权,他们有罪吗?没有。而是因为他们没有钱,所以被剥夺了公民权。你一个打工的穷学生,还跑来跟我讲理!有时间去捡点垃圾卖卖,干点正经活儿,到你有钱的那一天再来同我讲理。——我当时真想把他打一顿,然后告诉他,到你有钱的那一天再来同我讲理。”
“这也太离奇了!”王华皱眉道:“他拒付工资总该有个理由吧?”
“理由当然有,他与舅舅舅妈打架了!”章晓妮望着弟弟抖着双肩笑道。
“是你舅舅。”
“怎么又是我舅舅呢!”章晓妮笑道:“他舅妈有条哈叭狗,为卖弄她有条小狗,到处逛给别人看。他推一车货去仓库正好遇上,那小狗围着他乱转,不知怎么得罪了小狗,小狗叫了一声,他舅妈说他打了小狗,要为小狗报仇!为引起大家的关注,一边追打一边高声叫骂,气焰——那是很高涨的!他舅舅是厂长,一个小临时工敢打大厂长的老婆!这还得了,翻了天了!于是加入战团,夫妻二人前追后堵,跑不掉了,哈!哈!哈!推了舅舅一掌。舅舅倒在地上打滚儿,骨头断了,哈!哈!哈!老岳丈派人将他舅舅送去医院,将他赶出门,不给钱。我问他人到底打伤没有,我当然不会怕他老岳丈,就是打伤了也是他自讨的。但伤者住进医院肯定要花不少钱,他的工资很少,能丢开的不如早早丢开,同那种人讲话空气都是臭的。他语气非常笃定,人没有伤。我让他老岳父报警,那个蠢货大概意识到这件事很丢脸,为显示自己有条小狗,两个大人长时间追打一个学生!警察未必有脸帮他讲话,赖着要我报警。警察告诉我只有被打的人报警才行,他再么有错,你已把人打了,还要我们去做什么?我说工资,那不是我们的事,是劳动局的事,与公安局不相干。电话打到劳动局,让我们找调解处,这事他们负责。电话打到调解处,那地方属省局管,市局管不到。电话打到省局,那地方属于市局管,省局管不到。电话打掉好几块钱,口干舌燥的,客户等在酒店里。算了,这种人连狗屎都不如!跟他计较不值得。陪姐姐一道吃饭去,姐姐给你钱。把他拉走了。”
“工资最后要到没有?”王华笑问道。
“要到了,要到了!”章晓妮点头笑道:“他不是还有一班粉丝嘛,这下子派上了大用场。回家后应该是越想越气愤,第一次出门就被人欺负,工资都要不到!这有多丢脸,今后还怎么做人?打电话给那些粉丝,大家商量如何把钱要回来。中学生血气方刚,很讲义气的。大家热血沸腾,这还得了!烈烈丈夫,壮志满怀;戈耀黄河水,马踏青龙关!现在被人看得连狗都不如!一个小土豪都敢随意抽鞭子,那还去谈什么豪杰,做什么男子汉?不能这样白白受人欺负。你串我,我串你,串了一个大串,哈!哈!哈!第二天上午七八十个人身着学生服,乘公交车来到工厂门前,每人手中捉个小纸旗子 ,上面写着 ‘还我血汗钱’,在马路上乱晃。其实这些孩子都不缺钱,有些人家非常富有,其中有几个孩子来头不小。他们故意扮作难民,来出他老岳父的洋相。那是很危险的,要是把交通堵住了,官方一旦介入,那个小厂办不成。他老岳父这才偿到了他的厉害,慌忙把钱还给了他。白给了!钱还没焐热就送给了鬼佬。那么多人,那点点钱根本就不够吃,只够喝水,也不知他赔掉多少钱。舅妈出了风头,他又受气又赔钱,哈!哈!哈!他那位同学最受伤,闹事的大部分人都是本班同学,颜面尽失,转学去了市一中。”
四
“一中是重点中学嘛!”王华道。
“他们读的是省实验中学重点班,不是一中能比的。”章晓妮道:“他们实际上已被名校盯上了,不参加高考照样能入名校。”
“现在和那位同学还有来往吗?”王华笑望着熊伟问道:“同学感情——尤其是中学同学感情最为纯洁,不容易放弃的。”
“私下约会没有,她经常去我们学校,见面时会说话。”熊伟道:“你不要听我姐姐瞎编,我们就是普通同学,我们班上学习风气非常浓厚,大家的目标都很高远,应该有一半人准备出国深造。同学间的关系都很密切,但没有人谈恋爱。去年是我妈妈要求我离开公司,去看看社会上的真实情况,适应一下陌生环境,时间只有一个月。学生除掉读书就在家里,我的朋友差不多都与公司有联系。所以只能请同学帮忙,我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问的,谁有能力帮我找一份暑期工作?她家有个小制衣厂,员工只有一百多人。从前的包装工暑期回家忙农活,这份活儿以往由保安加班干。她爸爸的修养当然有问题,但根源还是在于社会风气。说话是跑调了,但这其中有很大的斗气成份。凭我们的学业成绩,只要不过度荒废自己,拿博士学位是有可能的。另外那位同学虽不了解我的家庭情况,应该模糊知道一些,我不可能在乎那点工资。我几个姐姐生的都能说成熟的,他哪里是对手,把他逼急了,顾不上头尾。做人不是那样,刚去时同学每天都过去帮忙,她父母从未阻止过。但那是重体力活,她帮不上忙,有时还有点碍事,我不让她干。他父母从未给过我颜色,还安慰我不要着急,能干多少是多少,剩下的活儿他们找人干 。实际上他们已预备我干不完,那位包装工的工资是一千八,我只拿一千二,他们预留了加班费。另外包装工吃住都在厂里,我不吃他们的东西,太恐怖了。由于做饭的人少,成捆的蔬菜丢在地上用自来水冲一下便扔进锅里,让人胆颤心惊。这些情况我不知道,是矛盾发生后工人偷偷告诉我的,说我太吃亏了。我原以为那是一个人的工作,我应该干完,从未留下活儿。”
“你说得我有些心惊,你一个捧书少年,干专职农民工的活儿!受得了嘛?”王华道。
“没有那么可怕,干那种活儿要点腕力,我腕力还一般,我姐姐每天都要过去帮忙,混一混就过去了,没有感到累。”
“你姐姐过去帮忙!那个小厂的全部资本恐怕还不够她一部座车的钱,她去那里不把那个小厂震翻了嘛?”
“她们在那附近有个汔车配件销售点,把车放在那里,换上工作服骑车过去。我姐姐就是说话麻烦,干活不含糊,对我也很关心。每天中午都是她送饭过去,顺便帮我干一会儿活,保证我下午四点半能下班,然后骑车去她单位,坐她的车回家。”熊伟道:“同学舅妈家在农村,所见到的东西就是家和厂,错把礼炮认作核武器。认为她是有钱人,厂长的权力是无限的。她找人麻烦目的是得点好处,,普通工人或多或少要给她一点什么饮料,水果这类东西,送钱的也许有,但肯定很少。我知道她想要什么,懒怠理她。我的目的是了解一下社会,练练自己的耐力,混过一个月就回到肖阿姨身边。有同学靠着,姐姐在暗中保护,没有拿她当回事。我是耽心车压着小狗,用脚挑开了,被她赖上了,说我踢了小狗。其实我不想打他们,不是怕,还混一天就能走路了,何必惹麻烦,打了他们同学脸上也难看。可能是当时心情不好,推重了些。是受伤了,骨头有点微裂。同学父亲处理问题真的很粗糙,也不问问情况,当即让我走人,不付工资。听了那些工人的话我已感到很恼火,他们尅扣了我三分之一的工资!我认为她舅妈恶意找事,他舅舅妆幌子要找我麻烦。如果我知道她舅舅确实是受伤了不会翻脸,这对同学肯定有伤害。那点点钱对于我不算什么,我姐姐的话全是瞎编的,我从不缺钱。真没钱时找姐姐们包点活儿干,她们给的钱都很多。另外三姐——周文姐姐手上有大把的废品,一句话一天都能赚几万,哪里会在乎那点钱?
她舅舅躺在医院里花掉两万多块钱,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其实那点点微伤,让我来治花十几块钱,休息几天就好了。我姐姐每天送午餐时总是捧一个纸盒,里面有一迭不锈钢饭盒,汤和茶都是配套的。菜是她们小厨房做的,茶是她自已喝的,明摆着她有一份收入不菲的工作。她舅舅认为无论花多少钱都是我付帐,我姐姐的钱哪有那么好得的!躺在医院里要死要活的,乱吹自己是厂长。人家医院是做生意的,谁不想赚钱?没病还要踢三脚,你乱喊乱叫的,人家自然要帮你制病了!”
“公子,不好意思,你的话说得很明白,但我——不是很懂。”王华皱眉摇头笑道。
“我没说清楚,这是我们圈子里的黑话。我说的是制造的制,不是治疗的治。”
“这个字改得妙,也很确切,应该发封贺信给卫生部长,祝贺他改变了传统,革除了人性,创造了历史。”
“现在有些医院,有些医生的确让人胆颤心惊。我有位同学的父亲,中学老师,是位很讲究规矩方圆的人。去年春节前去超市购物,天上下雪,地下结冰。一个小老板驾车不慎将他撞翻了,小腿骨折。小老板为人很豪爽,当.即送他去医院,告诉医生:过年了!出这种事,对不起他,请你们用最好的药,尽快将他医治好。初步处理后小老板同老师商量:春节期间累你一家人不安,我非常愧疚,现在我们是找交警处理还是自己谈?若是自己谈,医疗费,工资我肯定付,营养费给你五万元。若要找交警,我现在就打电话。老师认为根本原因是雪天路滑,叹口气道:‘你也不是故意的,医疗费、工资是要付,营养费要不了那么多。’小老板更加不安了,再三要求医院用最好的药。其实他刚离校不久,没有什么钱,人缘不错,能借到。老师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骨折没起色,身体越来越差。他怀疑小老板嘴上说的和手上做的是两码事,让家人去医院查帐,花费二十多万了。老师闲时看点医书,大为震惊,小腿骨折怎么要花许多钱?让家人将药品清单收集过来,几乎所有药品都与骨折无关。他把情况告诉了小老板,小老板惊呆了,怎么会有这种事?他拿上清单去找一位做医生的朋友,朋友看过清单道:‘这个人肾问题已经很严重了,再躺下去要死在病床上。’小老板血气翻涌,要起诉医院。朋友劝他不要起诉,起诉未必能赢,就算赢了也不过是个过度医疗,退还部份医疗费。投下九牛二虎之力,收入不抵开支。让小老板把院长请出来吃饭,由他与院长交涉。结果是医院退还全部医疗费,负责把病人治好出院。小老板很感激老师,把医院退款全部给了他算是工资和营养费。两人因这事做了好朋友,两家经常走动。你看看,要是那位老师不懂点医书,或是昧着良心让别人花钱,后果是多么可怕!
我自已也遇到过这类事,一天放学时有位女同学把书包放在桌上去老师办公室,有位男生逗她玩,把书包背走了。她来要书包时男生将书包传给另一位同学。她若不当回事人家自然要把书包还她,偏她也爱热闹,挤到人堆里抢书包。大家来劲了,将书包绑绑好,当作蓝球快速传递。书包上有个小铁钩件将我的手指擦伤了,为避免发炎,想让它多流点血将里面脏物清洗出来。便用两根手指挤压伤口,结果弄得几根手指都血糊糊地。看上去是有点可怕,其实没事了,脏物已清洗出来,流血也已止住。几个傢伙胆小如鼠,都说要看医生。女孩子胆小,又有点喜欢搞夸张:要看医生的,不看医生要发炎的,发炎了是要烂掉的,烂掉了——就残废了!大家热情满满,前拉后推,将我弄进了医院。
那是一家很正规的官方大医院,没要挂号费,直接看专家门诊,五位专家坐在那里品茶聊天,一位专家遥遥地看了一眼我的手指,低头划单签字后让我去前台缴费,共计是八百多块钱。做学生的穷也好,富也好花钱都有些计较,这样大的一笔钱必须向家长报帐。我把帐单递给同学后问专家:‘要许多钱啊?’
‘我们必须为患者负责,我们的药品全是从美国进口的最先进的药品!’
‘需要拍片吗?’
‘当然要拍片,要不骨头碎了怎么办?’
‘还要验血吗?’
‘要验血,要不你有艾滋病怎么办?’
‘有创可贴卖吗?’专家恨恨地瞪了我一眼,不再理我了。这个玩笑惹恼了专家,人家专家要八百多块钱,你只给两毛钱!打了四千多倍的折扣,哈哈哈!太过份了。他不知道,其实我也懒怠睬他,你骨头碎了,你有艾滋病,你一家人都有艾滋病!我问同去的那帮傢伙:‘还要不要看啊?’,一个个张口结舌,女孩子有时的确很好玩,斯斯文文地一副淑女样,一旦逼急了,尾巴就藏不住了,当着那么多专家的面,她一把抓牢我的手,怒视着专家,恶声恶气地道:‘不看了,不看了!你知道他们会把你制成什么病?真的制成艾滋病那就惨透了!就算制成白血病也很麻烦。那么点点小伤!未必会发炎,就算发炎了也没事。明天我带瓶白药给你,撒一点点就好了。他们全是火葬厂的托儿’。越说越难听,我不想让她和专家们发生冲突,虽然他们有可能是垃圾,但垃圾也是专家。笑着将她拉走,跑了趟医院,收获了一个新名词——专家!我不是心疼那几百块钱,我的药费报销很容易。我姐姐就是讲话有些麻烦,给钱很大方。我要凭良心做事,不能怂恿他们的抢劫行为。那点点擦伤,血已经干透了,护士随便擦点药水洗去血迹就行,成本不过就是一毛钱,收十块钱已了不起,一百倍的利润还不能满足?用什么专家,用什么进口药?无事生非的摆那么大阵势吓唬人!”
五
“风华少年,面对繁琐,一切从容!真了不起。”王华笑赞道:“你如此博学!学习成绩在班上应该也是最优秀的?”
“那就谈不上了,一般般而已。”熊伟摇头道,“能混入我们班的都有两刷子,不是土匪也是妖精,没有一个含糊的。基础都相差不多,考试名次飘忽不定,要看你临场时的运气。基础稍差一点的在我们班很难混下去,高一时有位外县同学,他的中考成绩全县第一名,都是状元了!进我们学校成绩仍然不够。他父亲是煤老板,煤老板那才是真有钱!哪里像我姐姐!一毛钱还压得整整平平的放进包里,人家一百元丢在地上还得整迭的才去捡。煤老板识字不多,不是他缺少天份,是时代误了他。现在有个才子儿子,不负初衷,要好好的加力培养,要让他读最好的学校。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嘛,砸一百万,捉我们校长帮他推磨,推进了我们学校。后来听说还有个重点班,他儿子是才子!谁能跟他比?自然要进重点班。和普通人在一起熬那不是让才子受罪嘛!继续捉校长推磨,校长糊弄他:‘以你儿子的成绩进我们学校压力就不小了,学生学习也像你们农民挑东西一样,多大力气挑多重的东西,多重的东西需要多大力气。所谓重点班学生,他们的功课是提前修的,整个高中课程都已研修过了。教师的工作是指导他们如何解疑,如何发挥,不是真正的授课。你儿子高中课程并不熟悉,把他放进重点班听老师讲故事,那是害他,没有一点好外。’校长的话半真半假,我们班同学提前预习一下功课是真的,没有人读完全部高中课程。我们这班人远没有外面人吹的那样好,懒而好玩。先看看明天的课程有哪些地方不懂,争取搞懂,大家一起卖弄。同学间的研讨是细心而认真的,花样百出,也很好玩。老师上课时我们做作业,很少有人听他的。煤老板以为校长在同他做生意,讲价钱,他一个大老板,怎么可能挑东西?这不是胡说嘛!再加一鞭子,又砸一百万,校长被打怕了,将他儿子推进我们班。
那位同学学习非常刻苦,荧火虫观书,雪夜舞剑他都能做到,比起头悬梁,锥剌股不差什么。除掉睡觉就是学习,每分每秒的都用上了。不像我们,尽一切努力挤时间玩,学习糊任务。共计只有半斤米,煮点干饭吃完算数,没必要搞一吨水去熬它。站在那里不停的喝水,肚子胀的要合,营养还跟不上。校长背上二百万对煤老板的儿子自然另眼相看,将才子安排和我们班长坐一桌。班长就是我姐姐刚才说的那位女同学。我姐姐的话全是瞎编的,她做人非常到位。那天我们根本就没在马路上晃,她接待我们非常热情,当时就补发了工资,并再三道歉。吃饭是她掏的钱,气氛很融洽。其实她用不上转学,芮、缺不相同,可惜她还是转走了!她是位心志高远,很有作为的女孩子。
开始时我们不知道‘才子’是花钱买进来的,以为是从别的班级选调过来的,没人低看他。同桌待他很热心,有问必言。这种氛围如能保持下去,他应该能顶上来。基础比我们不差什么,学习很刻苦。他的原因是学不得法,天天掰手指头数数,把自已泡在题海里,常常搞得晕头转向,如能融到我们一起,甩掉那些垃圾,学习不会那么累。真正害他的是钱太多了,他爸爸为他买了别墅,雇了两个保姆,两个保嫖和一个司机服待他,买了部新奔驰供他使用。保嫖和司机从前跟在煤老板身后,他们并未将省城与农村区别开,将省实验中学与农村普通中学区别开。对主人倒是尽职尽责,同学进出校门时都会行注目礼。为显示其主人的尊贵,向我们这些步出校门的同学瞪眼睛,竖鼻子。我们班上有钱的同学不在少数,有些同学的家庭背景都很深,只是没人愿意说罢了。我们班的贫困同学生活费,学费都由生活委员提供,每个星期还会集体吃一顿,这要多少钱?全是本班同学拿的。”
“你也给钱吗?”王华问。
“给。”熊伟点头道,‘老是装穷吃人家的——每学期给一万,吃饭多半都是男生主动掏钱。 我们班上的风气非常文明,一起谈的多半都是学习问题,没有人夸耀家里有钱。有钱那是父辈的事,世界上著名的大企业家一夜之间破产的也不知有多少,必须为自己留一条退路,存一份体面。我们对贫困同学非常尊重,人家经济条件那么差,学习成绩照样优秀,应该受到尊重。他一个花钱买进来的乡下学生,还不按常理出牌!我们班上的那些活鬼便拿他取乐,不喊他名字,喊他‘崩嗤!’,其实这种生活不是他自己想要的,他进出校门总是来去匆匆,低着头走。
一天早晨下暴雨,地上积水甚深,他的奔驰车如同脱僵野马一般一路疾奔,地上积水两边弹射,许多同学意外遭受水灾。他的同桌眼睛都被水击痛了,雨靴中全是水。当时天气已有寒意,浑身湿透是很难受的。同桌气坏了,不再理他。这场水灾为他招来众怒,大家将他升了一级,‘专家’、没人再搭理他。他的学习关键问题是英语,他从前学的是乡下英语,笔写可以,会话不行。我们的英语老师是个鬼妹,汉语仅会说‘谢谢,你好’,其它的就干瞪眼睛了。与她讲话只能用标准英语。我们都很烦她,当面喊她‘八妹’。我的英语老师实际上是我姐姐,不是她,跟她后面不过是学点英语口语。失去同学接力,他在英语课上寸步难行,只好转学回县城。
我喜欢实验中学,校风好,有朝气,同学间的感情非常纯洁。我初中一二年级读的是四中,那里校风差劲得要命。我考的是一中,妈妈让读四中,四中不收我的学费。那里龙蛇混杂,差生常常闹事。有个小子当众欺负女生,把女生都弄哭了仍不罢手。我忍无可忍,冒充那女生的弟弟,其实我不认识她。让那小子跪在操场上晒太阳,那小子一点用都没有,没晒一会儿就晕倒了。其实泼点凉水或是拖到树底下凉一会子就行,学校叫来了救护车。他爸爸有黑道背景,下午放学时带着四个人堵在校门口要打我。小孩子不知事,其实边走边将他们打趴掉就行,打伤了也不要紧,他们不敢报警。我让他们排成横队拦门跪着,告诉他们等人走净了才能走。原以为两分钟就行,不想大家都留下来看热闹,把学校大门挤得水泄不通,学校报警了。那时我还不满十四岁,警察大概是看到五个彪形大汉当众规规矩矩的跪在那里,一个小男孩背个大书包,空着双手看着他们感到有些奇怪。楞在那里没有碰我,也没给我颜色。过了一会儿,先把那几个人押上箱车,然后才很礼貌地对我道:‘你好!同学,愿意和我们一起去趟派出所谈一下情况吗?不去也没关系,但我们是要请你家长谈的!’我不想让爸爸妈妈知道打架的事,便同他们一起去了派出所。他们对我很客气,引我进所长室坐在纱发里,还搞了瓶饮料给我。问话的语气很随和,谈过几句后所长伸头盯着我的校牌:‘熊伟——熊伟——你认识熊卫平大师吗?’
‘我小姨嘛。’所长迅速在便笺上写下‘熊伟同学的行为属于见义勇为,年龄太轻了,方法可能有点欠妥,建议学校给予适当奖励。’随即盖上公章撕下递给我,牵上我的手亲自驾车送我回学校。因耽误的时间不短,打架的事还是被妈妈知道了。挨了顿臭骂,随即被转到实验中学。我妈妈威胁我:再打架就转到九十八中!九十八中到我家要转三趟车,太恐怖了。”
“四中是混乱——”王华皱眉道:“熊老总让你读四中?应该不是为了省钱,必有她的深意。”
“我妈妈没有外面人想的那么复杂,她的想法很简单,而且有些教条。”熊伟道:“四中靠近我妈妈工作的地方,实验中学靠近我姐姐工作的地方,来去方便 ,不用挤公交。她强调的是读书不是读学校,其实学校与学生的学习成绩是有关联的,校风,教师水平对学生肯定有影响。”
“你说的当然有理,但熊老总的用意应该不止于此”王华迟疑道。
“他不懂,对于人生来说处世与学业同等重要,比较起来处世更重要。我们小时候也不懂,全凭妈妈拨弄,工作后才慢慢明白。”章晓妮笑道:“他小时由庄丽阿姨照顾,庄丽阿姨将他放在玻璃缸里,用手捧着。我妈妈将他扔进四中那个烂泥潭,让他在泥巴里打滚。四中改变了他的性格,他不知道。”
“熊老总真是天人!不读一中读四中,任何人都做不到。”王华感叹过后对章晓妮道:“赵小姐找爸爸的事有下落了么?”
“还没有,她妈妈留下的地址属于早期开发区,原居民已星流云散。找是能找到,但那要费点心事,不是一会儿。”章晓妮道:“老娘的意思是遵照她妈妈的遗嘱,待她大学毕业后再找。她现在有哥哥靠着,小活儿也多,还想挣三好学生,找爸爸的心不是那么热了。”
“我有个朋友,从前干警察,现在不干了,开个什么调查公司,专揽这类活儿,能不能让他试试呢”王华问道。
“可以呀,要是你能帮她找到爸爸,今天的事到此结束。”章晓妮笑道:“这两个臭丫头都得听我的,不敢翻船。”
“可以,可以,这点面子给你。”周文笑道:“帮小慧找到爸爸也是件好事么!”
“可以是可以,但周文上次说什么吃粉拳,这事要考虑。”肖茜道:“我不是反对,但代价不能太大了。”
“他应该没有那样大的胆!”章晓妮皱着眉头对劳逸道:“劳小姐,你仔细想想清楚,这事实际上是我们两人担着。如果出现那种臭事,要出大麻烦!我爸爸不可能放过我。”
“应该不会。”劳逸摇头道:“他毕竟不是那种专靠抢饭吃的无赖光棍,死了跟活着是一样的。他有自己的公司,面对牢狱之灾不能不慎。他说起来还是高级知识分子,从前做人很规矩,也很有同情心,完全是社会上这股邪风搅乱了他的心智。”劳逸讲到这里转向王华道:“王华,你一定要记住告诉伯父,这类玩笑必须打住,二位小姐的清誉比什么都要紧。叶、韩、肖三位老总大人大量,但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触怒他们,切切记住!抽空耐心开导伯父,醒醒神,静下心来回归大道,认真做人。”
“我可以向各位作出绝对保证,如出现这类事我跳楼向各位谢罪。”王华起身神态认真地说完深鞠一躬。
“那也谈不上,我爸爸又不会杀我,不过是臭骂一顿。只是那样一来我与劳小姐都将颜面尽失,事情必然会出现反复。”章晓妮讲完笑对赵小慧道:“小慧,把妈妈留下的地址写给姐姐,她会帮你找到爸爸。高兴了吧?有了爸爸哥哥就不值钱了,滚一边去!我爸爸来了,哈哈哈!”
“不会的!”喜悦澎拜的赵小慧鼓着嘴,歪着头,一只小手搭在哥哥肩膀上,语气很是骄傲地道:“等我找到了爸爸,我要让他买件最好的礼物送给哥哥。”
“你哥哥什么都不缺,就缺笔记本,让你爸爸买一汽车送给他。”
“不要听她瞎吹,哥哥相信你就行。”熊伟抚摸着赵小慧的头道。
服务员匆忙拿来纸笔,赵小慧在纸上写下:四十八大道,五十七大街,三十六号科研所,二十一栋四楼六号,然后双手将纸条递于王华道:“谢谢姐姐,等我找到爸爸后,一定要他感谢你。”
此刻的王华喜悦更甚于赵小慧,满天风雨过,一片睛朗天。要找这样一个人很容易,找人到公安局查一下原始档案,花一万块钱就足够了。她心中对章晓妮异常感激,所有麻烦全是她一掌劈开,指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王华满怀激动地躬腰双手接过字条,上面的地址让她瞪大了眼睛,血液停止运转,这正是她家从前的地址!这份地址如同一块巨大的冰块直坠她的心河,热气上冲,心底冰凉,脸上阴睛难定。她呆了一会,尽力控制住感情,望着一脸喜色,正在同哥哥叨叨叙话的赵小慧不短时间,转向章晓妮强作笑脸道:”章小姐,地址不会错吧?”
“应该不会错,这份地址在她妈妈的心里是刻骨铭心的,而且事关重大,妈妈不可能也没理由误导她。”章晓妮道:“错不错都不要紧,找到这个人就行。这是在帮她了却一桩心愿,免得她天天在梦里找爸爸。没有人指望她爸爸发财,找不到爸爸她自然会静下心来。她又不笨,今后不会缺饭吃,爸爸对她没有那么重要,她现在是一头热。”
对于王华来说极希望这份地址错了,这是一桩明显的耻辱,而且来得太突然。她有些发楞的望着章晓妮,似乎是自言自语地道:“有道理,地址不会错。”说完身不由已的跌回到座椅上。
“你怎么了?”王华的突然失态让劳逸大惊,虽然事情已完美落幕,但客人尚未离去就这样大起大伏的变脸,转眼就有麻烦。
王华看了劳逸一眼顿即清醒过来,因情绪失控已经砸了场子。便一手按住胸部,皱着眉头喘着气道:“没什么,心里有点不舒服。”说到这里手扶桌子缓缓起身:“我想——实在对不起,扫了各位的兴——逸儿,酒店的帐我明天来结,包里还有点点钱,吃完饭陪公子小姐们出去转转,一定要尽心尽意,实在是对不起各位”
“没事,没事,劳小姐,你陪王小姐一道去医院。”章晓妮起身道。
“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能请动各位台驾深感荣幸,如此失礼真是不安,让逸儿留下代我稍尽绵薄之意。”王华语气有些急促的讲完,深躹一躬,匆匆出门。
“劳小姐,陪她一起去,驾车不是开玩笑的,就算失礼也没有安全重要,千万不能出事。”章晓妮催促着满脸不安的劳逸道:“去吧,去吧!不用再过来了,我们玩一会儿也该回去了。”
“我把她的包留下来,求你代劳一下可以么?”劳逸眼望门外有些心慌地道。
“不用,帐可以留下来,或是我明天直接找你拿钱,你又不会赖帐。”章晓妮道:“放心就是,事情结束了,不会有反复。”
“一切都拜托大小姐了——王华于我有救命之恩。”劳逸轻声说完给章晓妮深躹一躬,急步出门去追王华。
“我们结帐吧,还有点时间,去朱阿姨那里混一会子。”章晓妮讲完吩咐服务员结帐。
“帐可以留下待王小姐明天来结,各位尽管随便 。”服务员道。
“她生病去医院了,明天未必能来,我们结也是一样的。”
“钱不少喔!”服务员迟疑道。
“多少钱?”
“我也不清楚,应该是上百万!”
“你看清楚了,我们几个都是穷学生,小的读小学,大的读大学,中间的读中学。上百万!哈哈哈,那要等有一天我们做了大老板才能给你。”章晓妮笑道:“去同你们老板商量,别开玩笑了,报个实价过来拿钱。上百万!他永远都拿不到。”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讲清楚。”服务员匆忙解释道:“我知道各位都是身居要职的老总,没有胆蒙你们。王小姐与我们小老板是好朋友,她抽不出时间,所以送给各位的礼品由我们小老板代办。我说的是礼品的钱,饭钱很少,才一万多块钱。”
“什么礼品知道么?”
“不是很清楚,有近百盆名贵花木已派车送往汽车交易中心。三位老总每人应该是一枚钻戒,还有点小礼品。公子的是一支金笔,一支金表。这位小姐”
“去告诉你们老板,花木我们付钱,其余的东西都不要,尽快退回去。”
王华出门走了几步便定下神来,一股悲哀的味儿漫上心头。垂首踱到车边,拉开车门正准备上车,一眼看到飞奔而至的劳逸便皱着眉头等在那里。“你怎么跑来了?”
“我送你去医院,安全要紧。”劳逸道:“怎么样?不会有大问题吧?”
“我只是心里有些乱,没有病,用不上去医院。”王华叹口气道:“你赶紧回去,都走了谁结帐啊?请客逃帐!那会造成大误会,惹下大麻烦。”
“我已同大小姐讲好了,明天给她钱。”
“那不行,她必然将礼品退掉,付点饭钱。”王华叹道:“辛辛苦苦地准备了一番,你费的心血也不少了——快点回去。”
“可是?”
“我没有病!”王华望着劳逸深叹口气摇摇头道:“告诉你吧!如果地址不错,那孩子就是——我妹妹!我不是因这事有意冷落她们,熊菲、章晓妮做人都非常到位。我是因为心情不稳,耽心引起误会,所以暂时避开。”
“这样啊!怎么会是这样呢?”
“这个鬼世界有时太大了,有时又太小了。有时一夜之间让你漂至滕王阁,有时一步三跌全是麻烦!”王华叹道:“我需要认真平静一下心里,仔细想想这个臭事该怎么摆弄。你赶紧回去,没必要为着那么点点钱同她们闹矛盾——酒店的帐我明天来结,我马上给他打电话,包里还有二十多万元现金,吃完饭带她们出去逛逛。”
“事情怎么会这样糟呢?”劳逸皱眉道。
“造孽太多了——”王华道:“我是上辈子造孽太多了,这辈子摊上这样一位好父亲!”
“怎么这样倒霉,不该——我尽力挡住这边,你冷静下来再作决定。”劳逸道:“要三思而行,保住公司要紧,是不是先把伯父救出来,以后的事”
“容我想想,我会仔细权衡,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