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程紫微从‘崂山宾馆’回到家时已是晚上九点了。父母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兴致勃勃的她为父母的茶杯添过水,挤到两人之间坐下。母女闲话过几句,母亲便将刘老师的话告诉了女儿,闲看电视的程紫微听后不禁皱起了眉头。“你什么事都敢应承!你了解周文吗?”
“怎么啦?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好朋友就不能有点隐私啊?”
“现在谈隐私也就像当年小孩子谈革命一样,都成时髦了!我请教你,周文有什么样的隐私能告诉你而你不能告诉我?”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她家没有保姆,但有一班打理家务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有自己专用的宝马车,她们住的是独立套间,会客室,化妆室是配套的,电话电视是齐全的。她家的客厅比学校礼堂要大很多,配有舞厅的音响和灯光设备。地下停车场能泊一百多部车,全自动化遥控设备。她家有山,山上有林,林中有鸟,周文为那片山林花费了六千多万。一百万!——一百万对于我们是笔巨大的财富,在她眼里相当于我们袋中的一毛钱!你会为一毛钱放弃这场官司吗?那个恶掍当众就要把周文绑走!他难道还不应该被枪毙掉吗?——应该车裂掉!——应该八次车裂!”
“再也看不出周文小小年纪,功夫这样深!我们一直都被她蒙在鼓里。”母亲听后呆过一阵叹道:“她从哪里弄来许多钱?那应该是几个亿的财产!她爸爸到底是干什么的?”
“不是几个亿,是上百亿。”女儿道:“她爸爸的确是去世了!是为救‘飞熊’旗下的韩青伤于事故的。死时是副总级别,与韩老总是平级。这是一命换一命的救命之恩啊!韩老总能弃她于不顾吗?给她钱的不是韩青,她父亲生前与‘飞熊’的叶老总有生死之交,父亲死后叶老总待她胜于已出。让她享受大集团的常务副总待遇,并为她备下了数十亿元的嫁资。她还未满四岁就是大集团的常务副总了,只是没有座位而已。她哪里是打工,打她的头,不过是就职罢了,她目前是身兼两大集团的常务副总。她自幼住在叶、韩两家,身边也不知围有多少家庭教师和保姆,授课的全是顶尖级人才,难怪她的学业那么优秀!她妈妈那个家是专门用来蒙人的,她从未入住过。那房子是周文的,不是她继父的。有周文这样一棵大树靠着,她继父哪里会有那么傻,从牙逢里挤钱去买房子!”
“你这些话早也不跟我说,我若知道她有这样的背景,怎么可能会答应刘老师!”母亲不禁抱怨道。
“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作为一个单身女大学生,拥有那样庞大的财富,任何人都不会轻易泄露。一旦泄露,放屁都能晕倒一群人。她对我们保密没有错,你如果早知道她有这样的背景对你有什么好?”程紫微道:“我见她大手笔的拯救蔡云霞,对她的背景产生了怀疑,知道她真实身份是没有几天的事。”
“蔡云霞!蔡云霞又是怎么了?”
“倒霉透了,扰上了血癌。”
“这孩子怎么这样不幸,苦苦挣扎到今日,刚刚看到希望,又遭遇上死神!”程母深深叹道。
“说不上不幸,她现在都成贵族了。”
“你们这班倒霉的孩子啊!遭遇了一个霉变的时代!”母亲听后顿时阴沉下脸。“没有一点同情心,说起来还是好朋友!”
“又是怎么了?”
“人家不幸患上了这种病,你不但不尽力帮助,还在背后讥笑人家!嘴上还是好朋友,背后这么坏!”
“我怎么讥笑了?她现在住在市立医院贵宾房,专职护士二十四小时护理。客厅里鲜花都摆不下,高档营养品塞满了整个病房。普通人生病能享受到那样的待遇吗?我怎么没有帮助她?我为她跑前跑后,身上的钱都为她花光了。我还要怎么帮助她?”
“她还能住贵宾房!贵宾房不是高干住的嘛?”
“什么高干不高干,还不都是钱,有钱就是高干。”程紫微道:“是周文安排她住进去的,周文在市立医院很熟悉。云霞病情确诊后,班上通知全班同学回校募捐。毕业生的钱扣得都很紧,也不知哪天才能找到工作,就算运气好很快找到工作,也得两个月后才能拿到工资,这段时间的生活费,临时安置费要不少钱。乡下学生拿十块钱都要咬牙,城里学生也不愿多拿钱。周文匆匆赶回学校,当时才捐了两千块钱,多半都是走读生捐的。周文很是同情云霞,也同情同学们,当即阻止募捐。她深叹口气,声音很低:‘不要募捐了,把钱退回去,这事我来处理。’。云霞随即从同仁医院的走廊里转入市立医院贵宾房。许多人都被震呆了,那要多少钱?明眼人都知道周文是位深不可测的人物,只有那些糊涂虫认为她的钱是打工挣来的。我当即意识到周文大有来头,住贵宾房与普通病房费用相差好几倍,就算她有千万身家也不会虚掷百余万。云霞和她的关系很普通,两人都没有父亲,云霞有些黏她。周文每年会以这样那样的名目接济云霞三千多块钱,但这笔钱贫困生都能拿到,云霞拿得多一些。那是因为她的经济最困难,母亲做点家政,收入微薄,而且不稳,母女俩还要租房住。周文做人看起来是很随意,花钱随手扔。但冷静认真去看就不难发现她做人非常谨慎,花钱也很仔细。她从不与同学谈钱的事,始终把自己隐在雾海里。扔出去的钱都能恰到好外,从未虚掷过一份钱。每学期全班同学随意吃两顿,得到现金帮助的都是贫困生,除此之外再无交际。那是因为她的身份迟早有一天会传遍同学群,她必须扔些钱给同学。她让云霞入住贵宾房,她根本就不在乎那点钱,也很同情云霞,让这位不幸的同学在舒适的环境中同病魔决斗。当时已进入实习期,她已离开了学校,花钱不再忌讳了。周大侠搅动了整个校园,云霞受到了热捧,营养品一辈子都吃不掉。现金也收到了一些,不知钱数是多少,三十万应该有。
毕业前夕周文又给了系里两百万,用于清偿欠贷毕业生的贷款,让他们拿走毕业证,剩下的钱平均派发给依靠贷款读书的在校生。毕业生欠贷不多,任何人家都会挤出最后一分钱来拿这张毕业证,三个班欠款共计不到二十万 。我们系共计就那么几个学生,依靠贷款读书的仅几十人,每个在校生获得了三万多块钱。下半年读大四的学生完全可以轻松愉快的完成学业,多少还有点积余。大二生不行,不但要节省,家里还要拿点钱。对于贫困生来说,这笔钱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雪中送小屋,彻底解除了他们离校时拿不到毕业证的恐怖。这些人心里对捐款人应该是很感激的,希望知道这个人是谁,将来有机会好回报。周文同系里有个口头保密协定,系里那班人为了吹嘘自己教授的学业前途有多么光明,自己培养的人才品质有多么优秀,到处乱吹!这是毕业班一位同学捐的,她的钱是依靠打工得来的。你听听,他们教的学生多厉害!读四年书,捐二百万!在他们那里读书每年最少也能赚个六七十万。哈!哈!哈,这么骗人!获得捐款的学生本已希望能见到这位恩人,当面躬腰说声谢谢。现在听说就是自己的同学,更想见她了,太感人了!依靠打工挣钱普救所有同学!菩萨哪能和她比?要是能攀上她做朋友那该有多好。大家饭都不吃了,四外探听这位有着拿云手段的同学到底是谁,坐在系里哭着要人,系里那班人哪会舍得放弃这样一个卖弄自己的机会,故意卖关子,推窗子。我们是有保密协定的,不能告诉你们。吊足了你的胃口——你们可以自己去找,她是位女同学,各方面都很优秀。这是非常明白的直指周文,毕业班女生共计只有三十多人,打工的很少,做点家教,混点零花钱,在公司正式兼职的仅周文一人。周文大二时毒打那个小无赖轰动了整个校园,大家都称她为当代郭解,有人直呼郭大侠。她大手笔的拯救蔡云霞再次轰动了校园,还有谁比她更优秀?谁有能力拿出二百万?因为有保密协定,那些来找周文的学生都偷偷摸摸的来,哈!哈!哈!很搞笑的。我们班八位贫困生获益非浅,周文为他们安排了助理施工的工作。不是周文他们连毕业证都拿不到,到哪里去找对口工作?就是有毕业证想进大公司也难。叶若兰很幸运,获得了工区经理助理的职位,直接走上了领导岗位。我们班共有二十多人依靠周文获得了工作,外班的不安排。大二有位女生,是周文老家人,因这事结识了周文,获得了一份整理图纸的兼职。她能舒舒服服地读完大学,毕业后应该有份不错的工作。”
“周文还是这样一个人!早先再也看不出,真是屈待了她。”程母笑眯眯地道:“她帮许多人安排了工作,没有把你扔掉吧?”
“不是我吹牛,自云霞病后我就知道有份好工作在等着我。我当时认为周文应该有亿万身家,她会给我一张办公桌,给我一份普通工资。我一个普通大学生,也不作大指望。所以大家都在匆匆忙忙地找工作,我懒怠找,一点都不急。和周文一起混,也许还能混点名堂。”程紫微讲到这里甩起手腕很自豪地笑道:“陪你们再混两天就要去上班了!上班是很辛苦的,这两天做点好吃的东西慰劳女儿。——到韩青韩老总身边去做技术助理,实际上就是管理图纸的秘书。你可不要到外面瞎吹,我女儿做助理了,副老总了!这两天在跑驾照,拿到驾照后就去上班。”
“助理也好,秘书也好,能一下子挤到韩老总身边做技术工作这个起点就很高。”程母笑道:“姚老师的女儿留学澳大利亚,研究生,花费五十多万,家底都掏空了!回国都半年了,找不到工作。妈妈托人将她安排到一家小单位,一个月才两千块钱。扫地抹桌椅,干杂活儿。你读书才花那么一点点钱,我们也没操什么心,能一步到位的挤到韩老总身边工作真的很幸运。”
“她干小活儿很轻松的,我的工作很累。你见过农民工吧?我今后也是农民工。”程紫微笑道:“而且工作的同时还得兼修研究生课程,从前不知道有今天,你们再也不提醒我,许多时间就那样白白浪费了!其实大学期间完全可以自修研究生课程,做什么鬼家教 !全是你们害的我。要是不做家教现在恐怕都能拿到研究生文凭了,今后一边工作,一边啃书本,再也别想喘气了!”
“那是太累了,要不我们暂时不工作,专心读研好不好,在本市读研要不了几个钱,我们不在乎那点钱。”
“再也不听你们的话了,瞎指挥!周文讲我只知道原地打圈儿,这话再也不错的。一边工作一边读书,知识与实践相结合,这是多么好的学习方法?有份工作,有份工资,有份机会,你闷在学校里算什么?”
“话是不错,只是太累了,另外自修研究生是拿不到正规文凭的。”
“瞎操心,文凭早就摆在那里了,周文同系里有个约定,通过论文答辩后给我一张文凭。我不但能拿到文凭,还能拿到施工证!你还不知道什么是施工证吧?告诉你,就是官方认证的工程师!”
“我不管你这些,也懒怠管。你实际上都欠我们不少了!在国外你十八岁就该自立,我们白养了你这些年,还赔上许多学费。”程母白了女儿一眼笑道:“既然不读研究生,你刚才讲拿驾照,那就买部车。”
“瞎操心,我的车早已停在那里了!”
“周文的确是个做大事的人,挥洒之间把你安排得完完美美!过去真是亏待了她!”程母笑道:“你刚才说蔡云霞,白血病是要换骨髓的,骨髓源找着了吗?”
“人家都已康复了,你还在这里瞎操心。”程紫微笑道:“不过骨髓这个东西是不好弄,许多医院都没有。是个名叫周俞的外系研究生帮的忙,他妈妈是军医院的血液病专家,人脉广,帮云霞弄到了六点完配的骨髓。说起来很搞笑的,他应该是两年前就盯上周文了。他也认为周文有背景,见周文总是独来独往,以为她是位隐身校园的候门千金。其实周文忙于工作,没有时间应酬,不是有意避开同学。因周文进出学校来去匆匆,两人搭不上话,只能把爱情藏在心里。他帮云霞弄了骨髓,周文请他吃饭,因周文已经离开学校了,这也许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且是公开约会,不宜谈爱情。为抓住最后机会,争取最大赢面,让父亲全身披挂走上战场,由老妈发起冲击。他父亲是军人,做技术工作,少将衔。是个很有修养的人,对孩子要求非常严格。周文有男友,两家是世交联姻。得知周俞暗恋自己两年,一直循规蹈矩的默默守望在那里,很是感动。为不让他们一家人失望,把我塞进去了,哈!哈!哈!”
“把你塞进去!什么意思嘛?”
“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懂!”女儿白了妈妈一眼。“就是将我与周俞和他父母作了很认真的介绍,懂了吧?”
“这也没什么,他们以前并未恋爱,很正常的。——你怎么想啊?”
“那还能怎么想!就是看周文的面子也得来往啊,何况人家条件那么好。”
“条件确实好!”程母喜孜孜地笑道:“将军的孩子,研究生,他能看上周文长得应该不是太坏。刘老师瞎编,说你找了个很有来头的男朋友,没想到假的变成了真的。其实你早该谈恋爱了,现在不找今后工作忙没时间。到时我和你爸爸也只能捉个牌子去公园钓鱼了。钓鱼倒没什么,想钓合适的很难很难,而且大多数都是病鱼。你们这一代年轻人是历史上最受伤的一代,道德崩溃,到处都是陷阱,也不知害惨了多少人!抓住机会,不要错过,你恋爱了我和你爸爸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从此可以舒心过日子。——好事是有一车,可我怎么回刘老师的话呢?”
“她若早上来就说我已答应了做周文的工作,有结果就告诉她。中午来就说我已约下周文谈这件事,但不知结果如何。晚上来就说不行,肖茜不同意,他们得找人去同肖茜谈。”
“刘老师邀我们明天晚上去吃饭,我也答应了。”
“你明天下午两点去告诉刘老师,就说我已约下肖茜,周文吃晚饭,他们请吃的事向后拖一拖 ,事情办成了再吃也不迟。”
“你们这班坏孩子啊!别的事再也学不会,这撒谎骗人的事不学就会了。”母亲听后深深地瞪了女儿一眼。
“这是策略!不是撒谎。”
“就是撒谎,你根本就不想理会这件事,还说请周文,肖茜吃饭!”
“好吧,撒谎,撒谎!行了吧?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想去吃饭也行,可以了吧?真是莫名其妙!你自己惹下的麻烦,我在帮你解锁,说话灵活一点就变成了撒谎!”
“这不是撒谎。”一直埋头看电视的程父见母女俩吵了起来便 扭头笑道。
“就是撒谎!”母亲固执地道。
“撤谎是以获利为目的,紫微明显没有这样的意图。”
“她说请人家吃饭,请人吃饭不要钱啊?就算不收钱不是一份人情啊?人情不是债啊?”
“这是没有人情的,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把别人的话都认作真话。”程父摇头道:“对方一听就知道紫微不会揽这事,哪来的人情?不过紫微的话也谈不上是策略。”
“那该怎样说呢?”女儿问。
“现在有个流行词叫做应酬,实际上就是过去的糊弄,你的话应该在应酬范围内。妈妈是物理学专家,只知道以点划线,不会以点观面,不要怪她。”程父道:“不过你要牢记,一定要把朋友间的交往与应酬分别开,千万不可滥用应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