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余梦做梦都没想到,跟韩广的合作会那么顺利。因为有联合会的关系,还有良才朋友老赵老婆的路子——虽然跟良才掰了,可只要有共同的利益,老赵老婆巴不得入伙。最关键是,余梦有管理经验,有行业眼光。
韩广不傻,不赚钱的项目他不会投。
只不过,余梦清楚,以韩广的资历、规格、地位,他未必看得上这点小钱,那么,其中的缘由,只能在自己身上。余梦对自己的魅力有信心。
这一回,余梦认为应该细水长流,不能像遇到良才那样,干柴烈火,投入真情,老实说,她对韩广是有芥蒂的,她相信韩广对她也是一样。
因为中间夹着个翁悦。
他们曾经是敌人,现在是合作伙伴,是不是朋友不好说,但还不至于是情人。可越是这样,余梦越觉得兴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开了几次会,吃了几次饭,余梦没有任何行动,她表现得得体、优雅,有一次辛太太在,余梦在,韩广在,翁悦却不在。辛太太狠狠把余梦夸了一顿,月子中心的项目,余梦为求稳妥,拉辛太太入干股,壮壮声势。
余梦在韩广面前不提翁悦。他也不提。仿佛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不久,余梦收到一叠稿件。韩广让人寄来的,是他传记的草稿。韩广让她提意见。余梦匆匆看了,发现里面几乎没有婚恋的章节——这是她最感兴趣的。
余梦回复:一本好书,但不算是一本吸引人的书。
韩广问:哦?因为没有你们喜欢的八卦故事?
余梦回了个呵呵的表情:你太小看读者了,八卦也要八得有品,我只是觉得在这本稿件里,看不到你的精神核心,你韩广的信仰是什么?
韩广回复:造福大众,你信么。
余梦回复七个大笑脸。
余梦和韩广接触密切之后,翁悦找他抗议过。当然不是直接抗议他和余梦接触。她抗议他把余蕊撤下来,也不用叶察,而是自己配了一个男秘书。
余蕊是她的眼线,撤下来可不妙。
韩广不予答复。他有权利撤换秘书。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翁悦气得眼绿,她就不明白,这余梦难道是妲己托生?男人见了就走不动路?她打余蕊这张牌,就是想用小姑娘收住韩广的心,充当桥梁、密探,同时打击余梦,最好姐妹失和,她坐收渔利。可现在好,余蕊突然调岗,叶察也被弃用,换了个新人做助理,她认都不认识,更别说收服。其中消息一概断绝。简直瞎子摸象!
换人,她认为八成是余梦吹得枕头风。
因为生意,翁悦跟栾承运有往来。接触下来,她觉得这个男人不是完全不可取,虽然财富上、魄力上,或许无法跟韩广匹敌,可也不应该完全被弃之不用。她对余梦这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脾性很瞧不上。
还有韩广,突然对她更冷淡,简直像个大冰柜!翁悦的理解是,姐夫帮她拿下了委员的位子,给了她面子,可能他认为,情分就算做尽。
有点切割的意思。
她明白,这么多年,姐夫一直因为姐姐的死耿耿于怀。翁阳因为抢救人不及时,被姐夫永久封杀。她能得到照顾,也是因为姐姐在遗书里拜托姐夫关照。翁悦爱姐姐,也恨她。有姐姐在,哪怕她已经去世多年,她和韩广就注定保持远不远近不近的关系。
翁悦问余蕊,说有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董事长。
余蕊说:“都是按规章办的。”实际上,失落的不仅仅是翁悦,还有余蕊。从第一助理的位子上下来,她才真正明白叶察的失落,跟公司的首脑接触,和在下面做事,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且不说跟着韩总长了多少见识,结识了多少人物,就是跟韩广接触本身,对于员工自身也是个提高。
余蕊始终认为,一个人能获得成功,可能具有时代大势的偶然性,但一个人能获得巨大成功,那他必然有其出众之处。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余蕊手上走了不少文件、邮件、往来谈判,等等,她归纳韩广的特质是:胆大、够狠、路子野,善于结交。就比如她知道韩广加入了一个小团体叫“大有会”,这是一个资本市场上的神秘组织。他们一起打牌,也一起做生意。当然,核心的东西,韩广是不让余蕊碰的。有生意要谈,她只能在外围等着。现在连等的机会也没有了。据余蕊所知,梦姐的前夫,也积极打入这个小圈子。不过,遇到一次之后,就再没见他。余蕊认为,这可能因为栾承运还不够段位。
下来之后,余蕊闷闷不乐。余憩看出姐姐的不快,安慰她,“工作起起伏伏,难免。”道理余蕊能不明白吗?她失落的更深一层原因是,她原本以为,自己和韩广已经建立了一层超出老板和员工之间的“友情”。可从结果看,并没有。
余嘉还没辞职。她找栾承运评估餐饮项目。栾承运的意见是,可以做,但市场调研要先做好。至于餐饮许可证,余嘉还没提,栾承运就主动说帮忙问问。
余嘉知道,这是看着立人的面子——真难得,人都没了还有面子,可她根本不想活在狄立人的阴影下。她迫切想要冲出去。哪怕做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至少属于她自己。
“我打算结婚。”栾承运冷不丁地。
余嘉有点吃惊。“余梦知道么。”她问。
“干吗,需要她批准?”栾承运脸上露出标志性的坏笑。余嘉没往下问。根据她的直觉,她总觉得栾对梦还没放弃。“孩子们怎么说?”她换个角度问。
“都同意。”他说。
“办事的时候给我请柬。”
“二婚,还办什么。”栾承运似乎有点失落。
自从康隆提出生孩子的问题后,余爽觉得自己脑子一下被打通了。过去,她惧怕结婚,惧怕绑定一个人,她发现根本原因之一,是无论那个人是谁,都无法跟你有颠扑不破的关系。孩子不一样。只是,就这么直不隆冬生下来,能保障吗?能给孩子幸福吗?再见面的时候,余爽决定跟康隆好好探讨探讨。
“这事康主席不知道吧。”余爽声音很低,表情严肃,像地下党接头。
“他不知道。”
“真要生?”
“我觉得有必要。”
“麻烦的不是你。”
“你生,我教育。”康隆笑着。
“生下来怎么算?”
“什么怎么算?”
“怎么分配?”
“你是妈我是爸,这还用分配?”
“不是,”余爽纠正,“我是说万一以后咱俩出问题了,孩子怎么弄。”
“放心,出问题了,孩子我兜着。”
余爽着急,“别别,你这是抢孩子,我的意思是,如果咱俩出问题,孩子得归我。”
康隆一咬牙,“行,归你。不过……”清了一下嗓子,“不过我是孩子爸,这得承认,我有权跟孩子接触,有权看孩子。”
“当然,你有权利,也有义务,你得给孩子抚养费。”
“咱们巴望点好么,别说的好像咱俩已经怎么着了似的。”
“喂,”余爽拍拍康隆肩膀头,“来真的?”
“我什么时候不来真的。”
余爽往后靠,上下打量康隆,“行不行啊你?”
康隆急于证明,脱口而出,“精子库还找我捐献呢!”他说的是事实。大学教师,博士,业余长跑运动员,康隆的身体状态至今维持在很高的水准。精子库找到过他。
“你捐了?”余爽着急,“你意思说,在这个世界上,搞不好会有同父异母的孩子?”
“捐了。”
“你!”余爽站起来。
“没捐。”康隆嬉笑着。
顽皮。
主意已定,两个人仿佛要偷偷做坏事的孩子。去检查身体(类似于婚前体检),报告出来,均合格。然后,要开始办那件事。在余爽家肯定不合适。春儿还在。康隆建议去酒店。余爽不同意。她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在酒店有影儿。
“去我家。”康隆建议。是个好主意。选好日子,余爽安顿好春儿,洗好澡,准备上门。她突然有种奇突感,刺激,新奇,仿佛像个应召女郎,但实际上去办一件“正经事”。她是大地,等待播种。她是春花,期盼风。
到康隆那。他已经洗好澡。
“来了……”他身体看上去有点僵硬。
余爽放下包,也有点手足无措。
康隆指了指卧室,“都准备好了……都是……新的。”
余爽道:“我去洗澡。”其实她在家已经洗过一次,再洗,是为缓解紧张。康隆哦了一声,赤着脚,坐在沙发上看他的植物图谱。桌子上有剥好的栗子仁,他随手捏着吃。一会工夫,余爽从洗手间出来,浴衣裹得严严实实地。
真到动真格的,她还有点不好意思。这次跟过去不同,这次带着使命。康隆拍拍手,站起来,说了声走。余爽感觉有点滑稽,康隆脚后跟沾了点栗子膜皮。她有强迫症。两个人进了卧室。
“你坐下。”余爽说。康隆诧异。什么情况,她主动?
“脚抬起来。”她又说。
他头开始冒汗,这也太主动。他依旧照办,抬起脚,她迅速帮他把栗子膜皮揭下来。
“好了。”
没了?他觉得好笑。
余爽坐在床上。
“开始吧。”她说。
康隆也有点紧张。以前不是这样。都是自然而然发生,怎么会变成走流程。
他爬上床,不晓得从哪里着手。
“被子。”她指示。
他连忙拉过被子,披在身上,又探下去抱住她。
静悄悄地。
“开始啊。”她说。
“还没来感觉。”他尴尬。
“我这样你还没感觉?”
“今天有点……没激情。”
“算了。”她要撤,“你根本对我没感觉,生什么孩子,必须有激情,生出来的孩子才健康。”
“来了来了。”康隆又把被子覆上去。这回真来感觉了。
余爽问:“你喜欢我什么。”算前戏。
“叛逆。”
“什么?”
“叛逆,你叛逆。”他重复。
“这是好词还是坏词。”
“在我这是好词。”
“有什么好。”
“以前我总是循规蹈矩,读书,工作,跟所有人一样。”
余爽听不下去,平躺。
“就这样?就这个姿势?”他问。
“就这样吧,稳妥点。”她仰面朝天。于是,康隆像是完成规定动作的体操运动员一样,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完成了全套动作。他趴在她身上。
“可以吧。”他问。
“怎么感觉像包产到户,再来一次。”她说。口气像个教练。他们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制造出孩子来。